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83章
小男孩跑進書房, 繞過巨大的辦公桌,來到臣晨身邊。
臣晨連忙跳下椅子,用眼角餘光看一看自己的穿着, 拉了拉略微有些褶皺的衣擺。
還好, 今天的他打扮得很帥氣。
小男孩似乎也被他的帥氣吸引, 繞着他不停轉圈,小腦袋上下晃動, 打量個不停。
“我,我還沒換禮服。”臣晨緊張地手心冒汗,解釋道, “我穿上禮服更好看。你想看嗎?”
“想看!”小男孩舉起小胖手踴躍地回答, 笑容燦爛。他穿着純白的小西裝, 染着淡粉的頭發, 渾身冒着奶油、花朵和蜂蜜混合而成的香氣,仿佛從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小王子。
臣晨從小就是天之驕子,身世、長相、能力都很出衆。但在此刻, 他竟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他試探性地拉住小男孩的手,語帶讨好,“那我帶你去我的房間好不好?”
掌心裏的小手胖乎乎軟綿綿, 饅頭一般雪白的手背上有四個深陷的肉窩窩。臣晨忍不住捏了捏,心裏打顫。
真的好可愛……哪兒哪兒都可愛。
兩個小孩手拉手走在長廊裏。
臣晨低聲問道, “你是誰?”
小男孩歪歪腦袋,奶聲奶氣地說道, “我是小可愛。”
臣晨止不住地勾唇。小男孩咯咯咯地笑起來。
一名穿着奢華禮服的女人迎面走來, 攔住兩人的去路, 催促道, “臣晨, 快跟媽媽去做造型,你爸爸過一會兒就來接我們。”
臣晨握緊小男孩的手,正想着該如何介紹自己新交的好朋友,女人卻仿佛沒看見現場多了一個陌生人,牽起臣晨的另一只手,快速向前走。
臣晨害怕小男孩跟不上,走到半路摔跤,連忙阻止,“媽媽你慢一點。”
其實他可以放開小男孩的手,但他舍不得。
小男孩緊緊拉着臣晨的手,小短腿搗騰得飛快,雪白臉頰上抿出兩個快活的小梨渦,大眼睛裏有星星在閃爍。
他沒有因為母親的到來而膽怯或者逃開。臣晨轉頭看他,緊張的心情終于松懈下來。
兩個小孩被女人帶進卧室,一群造型師已經等候多時。
臣晨像個木偶人,不停被他們擺弄,一會兒做頭發,一會兒換衣服,一會兒試鞋子。
小男孩捧着胖乎乎的臉蛋坐在一旁觀看,大眼睛笑成月牙。
臣晨每隔幾分鐘就會回頭看一看小男孩,心裏總有種抓不住的緊張感。他早已發現,除了自己,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見對方的存在。
或許他一個不注意,小男孩就會消失不見。
“你今天怎麽總是心不在焉的?看見松松緊張了?”母親笑着打趣。
“松松是誰?”臣晨飛快瞥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笑着沖他揮手,小梨渦很甜。
母親,“……松松就是譚松,穿公主裙的漂亮妹妹。如果一切順利,她以後就是你的未婚妻。”
臣晨掀開窗簾,指着樓下的花園,“你說的是她嗎?”
母親垂頭看去,戲谑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男孩跑到臣晨身邊,小胖手抓住欄杆,也朝下面看去。
綠油油的草坪上,缤紛絢爛的花叢裏,一個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踮起腳尖,親了親一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的嘴。小男孩呆住,小女孩退後兩步,歪了歪頭,露出開心的笑容。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是多麽美好的一幅畫面。只可惜對象似乎搞錯了。
母親尴尬地咳了咳,改口道,“松松是客人,你今天要好好照顧她,這是禮數。未婚妻什麽的都是媽媽在跟你開玩笑。你別當真。”
臣晨搖搖頭,語氣十分嚴肅,“媽媽,這話你應該對譚松的爸爸說。未婚妻什麽的,他們家最好不要當真。”
小小的孩童板起臉的樣子竟然十分威嚴。
母親哈哈笑着,表情更加尴尬,“臣晨,你太老成了,媽媽都沒見過你出糗的樣子。欸,你怎麽臉紅了?”
母親驚訝地睜大眼,只因她看見自己的兒子臉頰忽然漲紅,腦袋隐隐冒煙,一副快要燒起來的模樣。
“你在害羞嗎?因為偷窺別人接吻?”母親大感興趣地追問。
臣晨連忙搖頭,水潤的眼眸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小男孩。
就在剛才,小男孩忽然踮起腳尖,親了他的嘴唇。果凍般的嬌嫩觸感,微微的一點溫熱,帶着香氣的唾液,都還殘留在他的唇瓣上。
臣晨捂住胸口,害怕母親和小男孩聽見自己太過急促的心跳。今天是他的生日,而這個吻是最特別的禮物。
小男孩抿嘴偷笑。臣晨緊緊握着他的手,上揚的唇角怎麽都壓不住。
“好了,別看了,我們繼續做造型。”母親放下窗簾。
幾個造型師連忙圍攏過來。
小男孩踮起腳尖,拿走梳妝臺上的一個紅色領結。臣晨在鏡子前扣紐扣的時候,他把領結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劃,滿臉都是喜愛。
幾名造型師離開衣帽間去找化妝包,母親走到門外接電話。臣晨見四下無人,連忙把紅色領結系在小男孩的脖子上。
“白色西裝和紅色領結很搭。你眼光真好。”他低聲讨好。
小男孩哼哼兩聲,擡高下巴,驕傲的小表情可愛得要命。
臣晨忽然将他抱住,小聲問道,“你是鬼嗎?”
是鬼也沒關系,只要能一直陪着他,怎樣都好。
“你才是鬼!”小男孩不高興地嘟嘴。
“好好好,我是鬼。我錯了。”臣晨連忙道歉,不敢惹小男孩不開心。
數十分鐘後,臣晨牽着小男孩的手爬上一輛豪車。他穿着黑西裝,打着黑領結,小男孩穿着白西裝,打着紅領結。臣晨還小,不知道什麽是情侶裝,卻覺得這樣很配。
嘴角的偷笑還來不及藏起,臣晨看見那個名叫譚松的小女孩也被父親塞進後排座。
“臣晨,你照顧一下松松。”父親溫聲交代。
臣晨不願答應。坐在他身邊的小男孩不開心地哼哼,像只小豬。
臣晨這才露出一些笑容。
父親以為他喜歡小女孩,便也露出滿意的笑容。
小女孩坐進車裏,整理好蓬松的裙擺,舉起手中的一只草編蚱蜢,炫耀道,“臣晨哥哥你看,這是雷昊哥哥送給我的禮物。你沒有吧?”
臣晨冷淡地撇開頭。小女孩委屈地癟癟嘴。
粉色頭發的小男孩忽然抓住臣晨的手,用自己濕漉漉的小嘴親了親臣晨熱乎乎的掌心。
“小弟,我也送你一個禮物。”他奶聲奶氣地安慰。
這個禮物不花錢,甚至沒有實體,但臣晨卻把這點濕痕緊緊攢在手裏,舍不得松開。他冷淡的表情像冰雪般融化,露出歡喜的笑容。
小女孩見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起來。
豪車啓動,漸漸加速。小男孩想看外面的風景,于是吭吭哧哧地爬到臣晨腿上。臣晨抱着小胖墩,手指頭時不時卷一卷對方軟軟的粉毛,心裏洋溢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他希望這一天能夠慢點過去。
路上堵了一會兒車,宴會的時間快到了。司機暗暗焦急,踩下油門。左側匝道忽然沖出一輛卡車。
小女孩發出驚恐的尖叫。臣晨連忙彎腰,試圖把小男孩護在懷中。但小男孩的動作比他更快,整個人都撲在他身上,用自己胖乎乎的身體擋住了撞擊帶來的巨大傷害。
骨頭斷裂的聲音那麽清晰,來自于小男孩的身體,臣晨的心恐懼到撕裂。
當撞擊停止的時候,臣晨已經傻了。
小男孩伸出沾滿鮮血的手,輕輕摸了摸他蒼白的臉,小聲安慰,“別怕別怕,我沒事的。你動一動腿。”
臣晨的眼前滿是鮮血,大腦已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恍恍惚惚地動了動腿。
然後他看見小男孩燦爛地笑了。
“小弟,你的腿沒事,太好了。”
臣晨說不出話。
小男孩擺擺手,“小弟,再見。”
“不要!”臣晨猛地開口,嗓音發顫。
“小弟,再見。”小男孩摸摸他的臉,固執地說着再見。
“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臣晨焦躁混亂,語無倫次。只要一個名字,他就能再次找到這個人。
小男孩拍拍他的腦袋,認真說道,“我叫——”
臣晨緊張到呼吸停滞。
“我叫安全氣囊。”小男孩狡黠一笑,染血的身體慢慢消失。
臣晨:“……”
悲傷的情緒被打斷,失去的惶恐變成茫然。臣晨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
那個粉紅色頭發的小男孩,他是真實存在的嗎?
—
“別找了,他不是真實存在的。”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儒雅男人在紙上做着記錄,擡眸瞥向對面,說道,“那個男孩只是你想象出來的朋友。當年你受到嚴重的心理創傷,産生了一些幻覺。”
“他一定是真的。”
一道痛苦的聲音響起。
對面沙發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沮喪地坐着,輕輕搖頭,垂落的發絲遮住他蒼白的臉。
“你就當自己撞鬼了吧。不要再找了。如果那個小男孩還活着,憑臣家的實力,不可能十幾年還找不到。”儒雅男人語氣平靜地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
身材高大的男人擡起頭,露出一張俊美宛如神祇的臉。他的眼睛布滿血絲,神情中帶着渴望和偏執。
“OK,OK,你願意找那是你的事,沒人會阻止你。”儒雅男人滿臉無奈地搖頭。
高大男人站起身,拿起搭放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匆匆離開。這場談話讓他極為不快。
走到外面長廊,幾個保镖圍上來,戒備地看着四周。
手機響了,高大男人接通電話。
“臣晨,松松剛做完闌尾炎手術。你今天不是也要去看心理醫生嗎?你在不在人民醫院?在的話就去看看松松。她好歹是你的未婚妻。”
父親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
臣晨皺眉,“誰說她是我的未婚妻?”
父親的語氣充滿不悅,“當年那場車禍,要不是松松撲到你身上保護你,你早就死了!松松因為你雙腿癱瘓,照顧她是你一輩子的責任!”
臣晨壓低音量,一字一頓地說道,“保護我的是安全氣囊!你要我說多少遍?”
父親,“那你要我說多少遍?當年我們把你救出來的時候,後排座的安全氣囊根本就沒打開!”
臣晨:“……我說的安全氣囊不是那個安全氣囊!”
父親:“你說的那個安全氣囊不要太荒謬!”
臣晨煩躁不堪地挂斷電話。他在走廊裏來回踱步,表情陰沉難測。不知想到什麽,他眸光一厲,轉身朝住院部走去。
前方就是譚松的病房,一個皮膚黝黑,長相俊朗的男生推開門走出來,臉上帶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臣晨與對方迎頭碰上。
男生似乎認得臣晨,表情變得十分僵硬。他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麽,臣晨卻仿佛沒看見他一般,徑直越過,推門而入。
男生狠狠咬牙,随後又得意地勾起唇角。
“雷昊哥哥,你怎麽又回來了?是舍不得我嗎?”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伸長脖子看過來。
臣晨繞過玄關,淡淡開口,“是我。”
女孩尴尬地漲紅了臉。
“你想跟我結婚嗎?”臣晨走到病床邊,用冷漠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女孩。
女孩思考良久,緩緩搖頭,“不想。”
“我父親覺得我虧欠了你,逼我一定要跟你結婚。當年是你救了我嗎?如果是,那麽無論你跟雷昊發展到什麽程度,我都不會介意。我會娶你,一輩子對你負責。”
臣晨直勾勾地盯着女孩,不放過對方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女孩臉色煞白,眸光閃爍。她才二十出頭,又因為身體殘疾一直被關在家裏。她不懂得人心險惡,只在乎真情寶貴。
于是她很快就落入了臣晨設下的陷阱。
她堅定拒絕:“臣晨哥哥,我不要你負責!當年我父親第一個趕到事故現場,他把我放在你懷裏,說我救了你。”
女孩搖搖頭,道出真相,“我爸爸撒謊了!救你的人不是我。”
“救我的人是誰?”臣晨近乎屏息地問。
女孩眨了眨淚濕的眼眸,想了想該如何措辭,終是咬着唇瓣說道,“那個男孩消失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他有一頭粉紅色的頭發,他比天使還要漂亮。救你的人是他。你沒有精神病。你的幻覺是真的。”
臣晨放開呼吸,心髒跳得太快,牽扯出一陣劇痛。
他強忍着心中的激蕩,啞聲問道,“你有證據嗎?你能證明你說的一切是真的嗎?”
女孩點頭,“我有。”
臣晨早已猜到。
他握緊雙拳,語帶壓抑,“你把那個東西還給我!”
女孩被他狠戾的表情吓住,猶豫良久才打出一個電話。半小時後,譚家的傭人把一個黑色絲絨盒子送到病房。
臣晨用微顫的手打開盒蓋,眼眶泛上濕熱的淚光。
一個小巧可愛的紅色領結躺在盒子裏,十幾年過去,依舊侵染着奶油、花朵與蜂蜜的甜香。是真的。他的男孩真實存在。他的思念終于有了寄托。
一切都是真的……
臣晨關上盒蓋,緩緩搖頭,“假的。”
女孩滿臉莫名。
臣晨緩緩走到陽臺,看着一望無垠的湛藍天空,忽然慘笑起來,“他是真的,這個世界是假的。”
女孩猛然睜大雙眼,露出驚恐萬分的表情。她看見一個漩渦忽然出現,将臣晨吞噬。
—
喬齊摘掉塑膠手套,說道,“我去車裏拿工具箱,你等我一會兒。”
穿警服的年輕人點頭道,“喬法醫你去吧,我在這裏守着。”
兩人站在簡陋的出租屋內,地上用粉筆畫出一個人形輪廓,空氣中飄蕩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很明顯,這是一個案發現場。
喬齊轉身離開。
年輕警員用手電筒照射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不遠處的樓道裏傳來打鬥聲。兩人心下一驚,連忙跑過去查看。
一個染着粉色頭發的青年匆匆跑下樓梯,消失不見。一個身穿黑色連帽衣的男人躺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把刀,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喬齊沖上去,一腳踹飛尖刀,用膝蓋頂住男人的背。
“把手铐拿出來!”他吩咐道。
年輕警員愣住了,“不去追粉毛嗎?他打人了!”
“被我踢飛的那把刀跟被害者身上的傷口十分吻合。先查一查這個人再說。”
不知道為什麽,喬齊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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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毛青年穿着白大褂匆匆走進一間實驗室。
一群科研工作者神色凝重地看着巨大屏幕。屏幕裏出現一片昏暗天空,無數隕石裹在熊熊火焰之中,狠狠砸向這顆星球。
城市淪陷,海嘯翻湧,大地震顫,天空傾覆。世界末日已經來臨。屏幕裏發生的一切不是電影,是現場直播!
“人類該如何在這場浩劫裏活下去?”不知誰絕望地呢喃。
一名長相儒雅,氣質矜貴的男子徐徐開口,“啓動永生計劃。”
“好的嚴博士,我們馬上啓動超級智腦。”一衆科學家行色匆匆地散去。
嚴澤仰頭看着大屏幕,眼瞳裏倒映出一片猩紅火光。
粉毛青年站在他身邊,小聲問道,“什麽是永生計劃?”
嚴澤轉頭看向對方,眸子裏閃爍着晦暗莫測的光芒。他問,“你是誰?”
青年固執地問,“什麽是永生計劃?”
嚴澤勾了勾唇,徐徐說道,“永生計劃就是意識上傳,讓全人類活在夢裏,再把他們沉睡的身體保存在幾萬米的地底。等到災難過去,星球複蘇,他們就會醒來。”
青年聽呆了,轉而看向大屏幕,神色變來變去。
“你在想什麽?”嚴澤定定看他。
青年恍惚地說道,“我終于明白我為什麽能改變所有人的結局,唯獨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是主世界,對嗎?”
嚴澤面露思索,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聽你話裏的意思,你是穿越的?”
青年忽然抓住嚴澤的手,聲音裏壓抑着某種激蕩的情緒,“裏世界是你創造的?”
嚴澤輕輕拍打青年的手,讓他鎮定下來。
“什麽是裏世界?”
“你不知道?”
嚴澤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青年呆呆地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一眨,漂亮的臉蛋滿是疑惑的神色。
嚴澤忽然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我能使用你的形象嗎?”
青年歪歪頭,“你說什麽?”
嚴澤輕笑道,“超級智腦是我的孩子。如果他能變成人,我希望他長成你這樣。在我眼裏,你是完美的。”
青年無所謂地擺手,“随便你。”
嚴澤用深邃的目光描繪他精致的臉龐,以及他靈動的神采。
青年嘟嘟嘴,“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裏世界是你創造的嗎?”
嚴澤莞爾,“裏世界?你是說全人類沉睡的地方?”
青年連忙點頭,“是的,就是那個地方。你可以一直讓他們活在美夢裏嗎?”
嚴澤看向大屏幕,拒絕道,“不可以。一直生活在美夢裏,意識體會因為惰性而漸漸消散。到最後,所有人都會在夢裏死去。噩夢能讓他們充滿活力,就像長途運輸的魚群需要幾條鲶魚的刺激。”
“可是一直活在噩夢裏,意識體也會消散的。”青年皺眉。
嚴澤深深看他一眼,笑着說道,“我會為他們保留一線希望。”
青年呆住。
嚴澤一下一下撫摸青年柔軟的粉毛,溫和低語,“在最絕望的時候,超級智腦會讓整個夢境重啓。噩夢的盡頭會是美夢。等到某一個時刻,所有人都會蘇醒。”
青年抓住他的手,焦急地詢問,“所以,我們全都是假的嗎?無論表世界還是裏世界,全都是假的?”
嚴澤搖頭,“不,有一樣是真的。”
“什麽是真的?”青年眼眶發紅,表情焦急。
“你的存在是真的,我的存在是真的,所有人的存在都是真的。這還不夠嗎?”
夠了。這個回答解開了青年無法釋懷的心結。他放開嚴澤的手,沉思良久,然後轉身離去。
嚴澤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沒有挽留。
即将跨出實驗室的時候,青年回過頭,低聲說道,“上帝,我們還會再見的。”
嚴澤揮揮手,笑容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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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宮殿裏,沉睡在玻璃球中的青年緩緩勾起唇角,露出最後一抹笑容。他吸收了太多污染物,身體漸漸融化成一團黑水。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終在此刻永久的死去。
黑水被周圍的臍帶吸收,傳輸給懸挂在穹頂的那些卵囊。一個個卵囊被染黑,繼而破裂。一個個漩渦飄出宮殿,從深淵底部逃逸而出。
裏世界的天空再度布滿密密麻麻的漩渦。
與此同時,深淵底部的一個破洞正被黏液不斷腐蝕,一顆黑色圓球從越來越大的洞口中脫離,往上漂浮。
包裹着圓球的黑色硬殼被周圍的漩渦撞擊,漸漸碎裂。一顆粉紅色的軟肉從破殼裏鑽出,飛快往上游。它爬出深淵,鑽入茂密的森林,四處捕獲獵物,很快就吃成一個小胖子。
它偶爾鑽入一個剛死沒多久的任務者的大腦,得到許多記憶,變成人類的形态。它不斷探索着這個世界,看什麽都覺得很新奇。
忽然有一天,它發現兩男一女緩緩走到深淵邊緣,身上散發着恐怖的氣息。它感知到他們的強大,連忙爬上一棵巨樹,躲在繁茂枝葉裏。
氣勢最盛的那個男人凝視着深淵,問道,“你們怎麽也回來了?”
女人答道,“我發現我的世界沒有祁陽,所以很快就醒了。”
另一個男人笑着開口,“我也是。我有一天夢到佳佳,睜眼的時候就回到裏世界了。”
氣勢強盛的男人又問,“陳佳佳,你确定梅希望睡在下面?”
女人點頭,“我确定。”
男人低下頭,長久地凝望深淵。
女人急促開口,“你別跳——”
她的話被意外狀況打斷。不知從哪兒射來一顆小石子兒,正正打在臣晨的後腦勺。三人立刻回頭,神色非常警覺。
一顆小腦袋從巨大的樹幹後面探出來,粉紅色的頭發是這灰白世界裏唯一的鮮活。三人呆呆地看着站在大樹上的少年,而少年晨曦一般美麗的小臉正散發着微光。
臣晨呼吸驟停,瞳孔收縮。
女人不敢置信地低喊,“梅,梅梅梅……”
她舌頭打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的男朋友輕輕拍打她顫抖的脊背,眼裏帶着動容。
少年跳下巨樹,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歪歪腦袋,鹦鹉學舌,“梅,梅梅梅。”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并不妨礙他因為有趣而笑得燦爛。
氣勢強盛的男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少年連忙後退,張牙舞爪地說道,“你別過來哦!我很兇的!”
“臣晨,你別吓到他!”女人連忙阻止。
臣晨站在原地,通紅的雙眼泛上淚光。
“你還記得我嗎?”他嗓音沙啞地問。
少年懵裏懵懂地搖頭。
“你還記得你自己嗎?”
少年依舊搖頭。
臣晨低聲笑了,用最為溫柔的語氣誘哄,“你想跟我去山下玩嗎?”
少年眼睛一亮,卻沒貿然答應。
臣晨繼續說道,“我不是壞人,我不會傷害你。這樣吧,我先給你取一個名字好不好?”
少年思考片刻,乖乖點頭,“好。”
每個人都有名字,他也想要。
臣晨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緩緩說道,“我姓臣,你跟我姓。你叫臣曦,好不好?”
少年翻了翻腦海中雜亂的記憶,小聲問道,“是早上的太陽的意思嗎?”
“對。”臣晨笑着點頭,“我是早上,你是太陽。”
他死死盯着少年,眼裏充斥着難以隐藏的癡戀和貪婪。生活在地底的人,最為渴望的,不正是這一縷晨曦嗎?
少年念叨着這個名字,開心地笑起來,“好,我叫臣曦。”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
“走吧。事先告訴你哦,我很厲害,你別想殺我。”
“我不會。”
“那是最好。”
“你跟我一起住行嗎?”
“住哪裏?”
“住我家。”
“你家在哪裏。”
“我家在幸福小區。”
“幸福小區在哪裏?”
“……”
兩人肩并肩朝前走,說着沒有營養的話。
陳佳佳和祁陽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失笑。管它表世界,裏世界,能夠相互作伴,在哪裏都無所謂。
全世界都是假的,你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