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瞳 - 第001章 可憐的幼年
我剛出生三天,就被媽媽扔在了路邊,是我現在的父親喝醉了酒,騎着自行車翻在了路邊,看到了我。
父親後來告訴我說,當時下着大雨,電閃雷鳴,正好有一道閃電劈下來,他吓醒了,睜開眼睛一看,就看到草叢裏的我,當時我的眼睛在閃電的光映下亮晶晶的,不哭也不鬧,伸出小手在晃動,全身濕透了,身子被一塊花色的棉絲小被單包着。
父親說,當時他馬上就酒醒了,驚異地看着我,一直想不通為何我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呆在那種地方竟然不哭不鬧?而又是誰把我扔在那裏的?
父親說當時他大聲的叫着,說這是誰的孩子?可是叫了半天也沒有人應,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又下着大雨,父親只好把我抱回了家,一回到家裏,把我放在床上,我就哇哇大哭起來了。
我長大以後,父親還拿這個事津津樂道,說我當時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無論他怎麽哄都不停,最後拿一點水放在我的嘴唇上,我叭叭的吸着小嘴,終于才不哭了,然後還瞪着小眼睛看着他,發出一種嗯嗯嗯的呢喃聲,當時父親感覺我就是為他而生的。
父親當年五十歲,還沒有結婚,每天都是在工地上幫人起房子,後來他為了照顧我,有半年都不出去幹活,一直呆在家裏,他把我當成了他一生中最寶貝的女兒,盡其所能給我一切,除了母愛不能給我,別他孩子有的,我幾乎也沒有缺什麽。
後來實在是沒錢給我買奶粉了,就自己用木頭做了一個輪椅,把我關在輪椅中,在輪椅上放着一個塑料水瓶,裏面放着白糖水,綁一根吸管在我嘴裏,一頭放在水杯裏,讓我自己吸,然後就到這附近村子裏找點活做,早出晚歸的,換點奶粉錢。
父親早上出去天黑才回來,因此,那個時候,我幾乎一天到晚就靠着那瓶白糖水來維持生命。
慢慢的,我六個多月了,有一天發生了一件令父親和鄰居們都非常害怕,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後來父親說,那天他剛從工地上回來,一身的髒,臉上全是泥,手上腳上也全是泥,因為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父親回來之後,急匆匆地打開家門,拉亮電燈,然後便看到了我。
父親說當時的我正坐在床上,一臉笑容,還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似乎正與怎麽人說話,而且,在我的面前,竟然有一杯牛奶!
父親說,當時看到那杯牛奶的瞬間,頭皮都麻完了,因為裝着那杯牛奶的杯子,是他幾年前随手扔到了屋後菜地裏的一個紅衛兵時代的水杯,上面還寫着“工農紅衛兵”五個毛體字,還有兩個頭像,一個是工人兄弟,一個是農民姐妹。
水杯明顯剛從泥土裏挖上來的,還帶着泥印。
可明明水杯裏的牛奶卻是真的,而且還十分新鮮,似乎剛從奶牛身上擠下來似的。
父親說,當時我就當着他的面拿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小口,還伸出小舌頭來,舔了一下小嘴巴,突然說道:“爸爸,爸爸,好喝。”
父親說,當時他吓得就往門外跑去,而且還邊跑邊大聲呼救,引得所有的鄰居都跑過來看個究竟。
父親說,雖然他從未真正生養過孩子,但也從鄰居朋友親戚那裏了解過,一般孩子都會到一歲左右才會開口叫爸爸的,當然七八月時也可以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符,但十分模糊的。
而我當時只有六個月,還說得十分清楚,并且還不是一個簡單的音符,而是一整句話:“爸爸,爸爸,好喝。”
父親當時吓得叫來了左鄰右舍,一起擠到我家裏,然後父親一遍一遍的述說着這件怪異的事情。
父親說當時大家都覺得有幾個問題無法解釋。
首先,我是如何從那張木輪椅上爬到床上的?
父親說,當時他發現那個木輪椅離床有兩米多遠,而且明顯是被人推放到角落裏放着的,到底是誰把我從那個木輪椅上抱出來又放到了床上的?
其二,如果是我自己從木輪椅上出來,再爬兩米遠,那又是如何爬到床上的?畢竟當年那張床足足有一米高,而當時我的身高不過才七十多公分。
其三,到底是誰從屋後面撿回來這個杯子,然後再倒進如此新鮮的牛奶的?
其四,這些牛奶到底從哪裏來的?因為我們家是在南方,根本就沒有人養奶牛,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父親就這四個問題與鄰居們探讨着,各種猜測,各種理由都深挖出來,但沒有一個理由可以完全的解釋清楚,最後,村裏的一個老人說了一句話。
“或許是謝靈靈的奶奶回來了呢?”
謝靈靈就是我。
我的奶奶自然便是父親的母親李氏,在還未撿到我之前三個月便過世了。
距離發生這件事不過才九個月而已。
父親說,當時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些鄰居似乎都明白了什麽,紛紛逃離我們家。
這個定論對父親的打擊極大,不是因為他老媽回來,而是因為覺得我可憐,于是他決定給我找一個媽媽,不用出去幹活,只在家照顧我就行。
接下來的日子,我父親便背着我到工地上幹活,順便找人介紹個女人,條件很簡單,只要是個女人,能做飯給我吃就行。
當時我不知道父親幹的那些活叫砌房子,只知道父親一遍一遍的拿着一塊四方的東西往牆壁砌,然後漸漸的,就出現了一面牆壁。
父親說當時背着我幹活,我非常的不滿,我不停的在他後背上踢腿,不停地用手打他的後背,後來,幹脆就用拉尿來抗議。
因為當時我真的好難受,被他一直這麽勒着,他一俯身,我就得倒挂,他一直身起來,我就又晃一回,如此反反複複的,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但當時便只會說幾個簡單的音符,所以,父親一聽到我發出“爸爸爸爸”的音符時,就知道我累了,于是又把我解下來,放在潮濕的磚頭上,倚在牆壁上坐着,再給我用繩子挂着那瓶白糖水,插上一根吸管,塞進我嘴裏。
女人一個一個的來到我家相親,但不知為何,看到父親時都是挺滿意的,一看到我,就全都臉色大變,轉身就走,連飯也不吃了,有時候,父親說,有些來得遠的,想給她們一些路費回去,她們都不要,直接就跑了。
父親一直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看着我一切都十分正常,一臉的純真美麗,一笑起來,更是十分的甜美。
到父親死的時候,一直也沒有想明白這個事,還一直把這歸為他的命,他說他命中只有女兒,沒有老婆,因此,他認了。
我就這樣一直陪着父親在工地上日曬雨淋的,漸漸的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許多的話,後來還能幫着父親撿一些小塊的磚頭遞給他,雖然當時很辛苦,但我卻非常快樂,因為每一天都能看到父親,每時每刻都有父親陪着我。
在我三歲的時候,父親終于把如木炭一樣黑的我放進了村裏一所私立幼兒園。
幼兒園的老師是我的一個鄰居的媳婦,長得很漂亮,據說原來是一個老師,後來愛上了我的鄰居,便一起回到村裏生活,可是生活一段時間後,又覺得幹農活太辛苦太累,便将她家一間老屋清理出來做了幼兒園。
當時村裏的孩子都不去那裏上,寧可花多一倍的錢也要到外面去上。
因此,整個幼兒園裏,不過才四個孩子。
父親說,當時一看到在家門口就有了幼兒園,也不管那老師有沒有水平,便第一個報名去了。
父親因為到處奔波,早出晚歸的,因此便多給了那個老師一百塊錢,當做我的晚餐。
其他孩子一到晚上五點鐘左右便由父母或者爺爺奶奶領回去了。
經常便只有我和那個老師呆在那裏,一直等到天黑許久才看到父親回來接我。
我當時開始有些記憶了,就記得那個老師的臉四四方方的,十分大,像一塊煎餅,別人都說她漂亮,但我看到她,一直就想到的便是煎餅。
也許是父親曾經為我煎過一張餅的緣故,我當時一邊吃着那張餅,一邊看着那個老師,就覺得是在吃那個老師的臉一樣。
奇怪的是,我這麽想着,吃完了那張餅之後,真感覺到老師的臉不見了一塊。
當時我記得還問過老師,說她的臉什麽會缺一塊肉?
老師氣得打了我,還在我父親來時,告了狀,說我古古怪怪的,不知道腦子裏都想些什麽!
過後,父親第一次生氣地罵了我。
當時我不過才三歲而已。
可我真的就有了這個記憶。
而且到了我六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件事當時十分的轟動。
父親說,當時他聽到這件事時,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我三歲時對那個老師說的話,聯想到我六個月時發生的那件事,父親當時便決定帶我去算一次命。
就是那次算命,幾乎毀掉了父親。
這是後話了。
暫且不說。
當時在幼兒園裏,其時發生了許多事,這些事都是父親後來跟我說的,還說,哪怕所有的人都說我是個怪物,但在他心裏,他永遠将我當成他的寶貝。
我從三歲的時候起,每天晚上回家,最最喜歡聽到的,便是父親叫我叫做——小寶貝。
我是父親的小寶貝。
父親是我的寶貝。
我愛你,父親。
這部自傳體的小說,便是送給父親的禮物,願父親在天堂裏,安息,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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