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債 - 第一章

淩晨三點，上海。

一切都是安靜與黑暗的。

魏沉風是在淺睡中被電話瘋狂的震動聲給吵醒的。

他看了一眼鬧鐘，時針還清清楚楚地指在三的地方。

他在心裏暗自問候了對方一聲，想着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這麽晚還不忘打電話騷擾他。

他伸手夠着了手機，按了接聽鍵，語氣不好道：“操，誰啊。”

魏沉風有很嚴重的起床氣，特別是在睡覺時被人吵醒，管他是誰都少不了被他一頓臭罵。

“老魏啊，先別急着罵我。”打電話的人似乎很清楚魏沉風的脾氣，在他開口之前迅速把他的話堵了回去，“龍東大道3號，有人打電話來威脅他在那裏埋了炸|彈，三個半小時之後會引爆。”

魏沉風沒有存電話號碼的習慣，每次有人打電話給他他都是照着記憶聽那人的聲音和語氣來認的。

他一接電話聽到那聲“老魏”，就篤定絕對是刑警隊的王德先，五十不到就已經開始嚴重脫發，平時在局裏大家都喜歡用他的發際線開玩笑，但他這人對同事和朋友脾氣好，大家當面叫他王禿子也不生氣，反倒是有一次有個新人剛來警局叫了他一聲王隊，他反而感覺不自在。

王禿子這人倒是一點刑警隊隊長的架子也沒有，喜歡和人稱兄道弟的，和魏沉風認識一個月之後就開始老魏老魏地叫。魏沉風才二十八歲，淨身高一米九二的他從人情窦初開的年齡開始，就一直收到小姑娘的情書。他也承認自己長得不錯，但也總覺得王禿子這麽叫他把自己顯得和中年大叔一樣。

“知道了，禿子你讓小齊把排爆要用的工具帶上。龍東大道3號是吧？我現在馬上駕車過去。”魏沉風從朦胧中清醒過來，把電話開了免提放在一旁，身子已經迅速地開始穿起衣服，“你等具體地址再發一下我手機，保持聯系。”

挂了電話，他從衣架上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鞋拿了車鑰匙，他就摔上門沖下樓去。

魏沉風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他立馬把自己調整到了工作狀态，發動了車子向龍東大道開去。

他的工作要求的是争分奪秒，深夜的路上并沒有什麽車子，一路上他闖了好幾個紅燈，甚至把車速飚到了一百多碼。還好王禿子沒有坐在他的車子裏面，他想，如果禿子這時候在他旁邊到時候必定少不了找交警大隊的人給他進行一場安全教育。

開了約莫二十分鐘，當龍東大道的路牌出現在路邊時，魏沉風将車靠着一邊停了下來。他皺着眉看着一旁的門牌號，神情很是凝重。然後他拿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按着之前那個電話回撥了回去：“禿子你們到了嗎？”

“馬上。”

“別來了。”

“怎麽回事？”

“龍東大道沒有3號。”魏沉風搖下車窗，對着寒冷的外界哈了一口氣，“龍東大道都是雙號，那人在2號和4號之前黏了一張紙，紙上寫着3號。”

“媽的，哪個孫子幹的。”王禿子罵了一聲，立馬轉身大聲吩咐身邊的副手，“打電話回去讓人去查電話信息！”

“禿子，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或者有沒有什麽人刑滿出獄？”魏沉風又問。

“你覺得是有人蓄意報複？”王禿子停頓想了了一下，“這年頭還真有人來報複警察？”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王禿子剛想開口說話，就聽見身邊的副手彙報了查下來的結果，不出他所料，果然用的是公用電話，而且打電話的人特意壓低了聲音，“這孫子……去調監控！”

“這幫玩意還真當警察是玩具嗎？”王禿子繼續拿起了手機抱怨，“我看監控看了多數也沒用，肯定圍了圍巾帶了大口罩帽子。”

“知道就好。”魏沉風掐滅了煙，打開了車門準備出去看一看。

12月末的深夜是很冷的，路邊的景觀草地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霜，他出門急，随手拿了一件外套就套上了，一陣寒風吹來，凍得他直哆嗦。他搓了搓手，将手插到了口袋裏面，本來想着這樣會暖和一些，結果發現根本沒有用。

他在附近四處看了一看，馬路上除了大路燈打下來的光投射在地上，什麽也沒有。他推算那個人應該是在一點到兩點的時候把紙貼上的。

電話那頭的王禿子還在吩咐事情，大街上安靜得把電話拿的離開幾尺遠也能聽見王禿子的大嗓門。他擡着頭，雙眼直盯頭上的監控探頭說道：“對了禿子，我這裏的監控也……”

說到一半，他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魏沉風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他擡手看了一下手表，現在是三點四十分。

他的表在走。

但表的聲音似乎有些過大。

又聽了一會，魏沉風心裏一緊，他忽然意識到那不是自己表在走的聲音！

魏沉風猛地往剛才那張寫着3號的紙的地方走去，仔細聽着聲音四周環視了一圈。

“老魏？老魏？”電話的王禿子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勁，“發生什麽事了？”

“2號和4號之間的電線杆下面綁了一個小型定時炸|彈。位置很好，正好在視覺死角。”魏沉風跪了下來，把頭湊到了□□的旁邊仔細觀察着。

“你待着別動，我們馬上過來！”電話那頭的王德先開始吼道。

魏沉風沒有理會王禿子，在和他通話的時候已經開始研究起這個炸|彈：“應該是自制的。”

“沉風！你待着別動！”

魏沉風将手機放在了地上，點了一下揚聲器，他起身走過去開了車門，從車子裏翻出了一把随時備着的剪刀，然後又走了回來，“這個不難拆。”

“三根雷|管裝的有可能是硝铵炸|藥。”魏沉風估摸了一下，拿起剪刀準備先把雷|管連着的導線給拆了。

“魏沉風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一根線，我就寫信給上面讓你停職！”

王德先已經不管什麽情面開口就威脅魏沉風，然而畢竟是電話兩頭，魏沉風似乎并不準備理睬他。

他坐在地上，勾了勾嘴角，語氣滿不在乎：“得了吧禿子，整個公安系統有多缺排爆組的同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上面那幾個老頭子，每次都搞一大堆幾千字的檢讨讓我寫，我還不都是花錢淘寶找人代寫的，給我省點事。”

“行了禿子，你也別啰嗦了。”魏沉風覺得王禿子那個大嗓門絕對會影響到他拆彈的效率，幹脆準備挂了電話，“我挂了。”

“魏沉風你他媽要是敢動手魏航肯定不會放過你！”

王禿子吼完這一句之後，倒是迅速有了起效，魏沉風愣了一下，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沒有繼續下去。

好一會，王禿子才聽見魏沉風沉着聲音問了一句，“你們還有多久？”

“馬上！馬上！兩分鐘！”

魏沉風站了起來，往他車子那邊走了過去，然後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包煙，抽出一根點了火。他用了兩分鐘的時間抽完了這根煙，然後看見好幾輛警車從很遠的地方飙車過來，然後車裏下來了很多穿着制服的刑警，快速在幾十米外拉了隔離帶。

“小齊。”魏沉風走過去 ，“東西呢。”

“魏隊，在車裏。”

魏沉風向警車那邊走去，迎面走來了王禿子，惡狠狠地對他說道：“待會再找你算賬。炸|彈怎麽樣？”

“嗯，威力不大，最多也就炸斷幾根手指吧。”

“我問你有沒有把握。”

“你放心，半個小時。”

經過一起工作的那麽多年，王禿子是絕對相信魏沉風的實力的。魏沉風在這方面的造詣極高，當年他還在警校時他的老師就曾給予了他高度的評價。再加上共事的這兩年，雖然魏沉風這人平時不大靠譜，但只要一對上工作，他給人就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靠譜感。

“有把握就好。”王德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示意全體警員都撤離到隔離線以外的安全地帶。

魏沉風換上厚重的排爆服之後，拿起他的工具就向綁着炸|彈的地方走去。他朝着王禿子點了點頭示意他要開始了讓他也退到隔離帶以外，然後就發現王禿子出乎意料地也朝他點了點頭。

這智障……

魏沉風心裏暗罵了一聲，然後舉起了沉重的手臂，不耐煩向他甩了兩下手。王德先這才明白，退了幾步走到隔離帶以外，在遠處安靜地看着魏沉風拆彈的過程。

的确是半個小時，準确來說魏沉風拆了二十八分鐘，比預計時間還提早了兩分鐘。

魏沉風在原地朝他們比了一個成功的手勢，然後捧着□□站了起來。

“把雷|管拿去銷毀站，炸|藥用水先去做稀釋處理。”魏沉風将拆下的部分交給了他手下排爆組的小齊，然後走過去準備将這厚重的排爆服給脫下。

“沒問題了。”他把頭罩拿下，對着王德先來了一句。

“嗯。待會回警局一起做個記錄。”王禿子停頓了一下，想着就剛才魏沉風準備私自動手的事怎麽和他進行一下思想教育，“你……”

“別你我他的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知道你還打斷我？魏航說的沒錯，你這人就是個混球，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媽的就是欠上級的管教。”

“別啊求你了王隊，淘寶找人代寫檢讨現在很貴的。”魏沉風裝作無辜道。

王德先快要被魏沉風這小時候不知哪裏學來的流氓腔給氣炸了，還想出口教訓一點他什麽，轉頭一看，魏沉風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看。

“禿子，問你個問題。”

“什麽問題？”

“魏航……”魏沉風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我爸他當時，在最後到底說了什麽？”

王禿子愣住了，他沒想到那麽多年了魏沉風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十二年的時間還是沒有讓他從那件事裏面走出來。

空氣冷了幾秒，王禿子出乎魏沉風意料，迅速抄起車裏放着的一疊紙，重重地超他的頭上抽了一下。

“魏哥……魏哥他說你爹肯定不舍的打你。要是你不懂事就讓我代替他狠狠地揍你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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