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199章
【楚映司x陸申機】
江湖上最近突然出現了一對大盜, 這一對大盜一男一女, 身手都極為不錯。他們專打劫財主家的錢財,散給百姓。江湖上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劫富濟貧的狹義大盜了。
那些被盜的財主家哪裏願意這般被平白無故地被搶?怒氣匆匆地報官,勢必要官府将這一對江洋大盜捉拿歸案!
官府點頭哈腰地答應下來,然而過去了很久也沒把這對大盜抓到。
獨步鎮裏的一個小捕快好奇地問身邊的夥伴:“怎麽就真的抓不到?我上次可瞧見肖大哥他們都看見那倆大盜了, 可假裝沒看見!這不是放他們走嗎?為什麽呀?難道是看他們俠義心腸?”
老捕快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招了招手,把小捕快招到近處,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兩個大盜身份可不一般。”
“怎麽就不一般了?”小捕快皺着眉,顯然是不明白。
老捕快拉着他的衣襟, 把他拉得更近一些,用更低的聲音, 細細說着。待他說完, 小捕快雙腿發軟,跌坐在一旁的臺階上, 他愣愣地念叨:“長、長公主和……和陸大将軍……”
老捕快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叮囑:“管好了你的嘴, 不能胡說!”
沒錯,這一對大盜正是楚映司和陸申機。
此時,這兩個人正穿着尋常衣服,在獨步鎮的集市裏轉悠。
楚映司瞧着兩旁的攤位,笑着說:“這個小鎮還挺不錯的, 沿街乞讨的人可比別處少了許多。”
陸申機買了一包果子遞給她,才說:“這處地方官員清廉,百姓日子自然好過。”
楚映司點點頭,她吃了一顆果子,道:“看來百姓疾苦真的是與地方官員息息相關。是該派官員好好調查一下各地方的地方官了。”
陸申機挑挑眉,戲谑地看她,笑道:“呦,楚女俠好大的本事還能派官員?什麽官員聽你的?”
楚映司愣了一下,她抓了一把袋子裏的果子,直接塞進陸申機的嘴裏,抱怨:“話太多,堵上!”
陸申機哈哈一笑,大口吃着果子,追上往前走的楚映司。他笑着說:“這大盜做夠了沒有?有沒有打算再去幹點別的事兒?”
“你覺得咱們開個镖局怎麽樣?押送錢銀寶物,還能賺銀子。”長公主說得極為認真,她想着如今既然已經離開了皇城,總不能繼續吃老本,不如想法子賺點錢。
“哈哈哈……”陸申機笑了,“我就猜到你準備賺銀子了,不過我還以為你打算街頭賣藝呢。原來只是開镖局?這可比我料想得好太多。”
楚映司白了他一眼,嫌棄道:“我看是你這笨腦子只能想到街頭耍猴賣藝,想不到別的賺錢法子。”
陸申機早已不是當年臭脾氣的陸家嫡長孫了,聽楚映司如此說,也不惱,只是笑着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開镖局?”
“不急……”楚映司已經停下了步子,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一家賭坊。
陸申機看了一眼,笑道:“你幹嘛?該不會是想把人家賭坊掀了吧?”
楚映司舔了一下嘴唇,她轉過身來,望着陸申機,十分認真地說:“陸大傻子,我現在覺得當俠女挺累的,偶爾放松一下也挺好。”
陸申機愣了一下,他看看前面的賭坊,又看看楚映司,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楚映司将胳膊搭在陸申機的肩上,問:“會賭錢嗎?”
陸申機搖頭。
“連賭錢都不會,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嘛!”楚映司嫌棄地白了他一眼。
陸申機立了變了臉,他甩開楚映司的胳膊,大步流星地朝着前面的賭坊走去。楚映司大笑一聲跟上去。
陸申機不會賭錢,楚映司也不會。
兩個人進了賭坊,左看看右看看,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賭坊裏的玩法很多,兩個人多看了一會兒,竟是有些看花了眼。
“兩位客官裏邊請!”小二急忙過來,拉着陸申機和楚映司坐下。
陸申機看了楚映司一眼,楚映司白了他一眼。
“這有什麽難的。”她一拍桌子,大聲說:“我押大!”
扣着的碗掀起來,一二三,小!
楚映司皺着眉扔出銀子,“這一局還押大!”
“五五六,大!”
“哈哈哈哈……”楚映司爽然大笑着,将贏來的銀子塞給陸申機,還給了他一個得意洋洋的眼色。
陸申機哈哈大笑,将身上的銀子押上去,陪她一起賭。
兩個人都是爽朗的性子,更是不在意錢財,整個賭坊時常能聽見楚映司和陸申機的大笑聲。而楚映司又是個女人,這女人來賭坊賭錢可是個稀奇事兒,更是惹得別人頻頻回頭。
又是一把結束,輸了。
楚映司和陸申機去掏腰包,這才發現荷包竟是不見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暗道了一聲不好。
然而賭坊裏的人哪裏會管你是不是丢了錢財?
“喂,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願賭服輸動不動?”
“給錢!快給錢!”
“咱們大興賭坊可沒有賒賬這一套!”
楚映司一拍桌子,怒道:“老娘看你們這就是一家黑店!”
“呵,口氣可不小。你一個女人跑到賭坊來,難道還是什麽好東西了?”大興賭坊的老板色眯眯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楚映司。
楚映司這兩年盡數收起的氣勢蹭蹭蹭地歸來,她指着大興賭坊的老板,趾高氣昂地訓斥:“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膽敢這麽跟我說話?誰定下了規矩你這賭坊女人不可以進來?老娘就進來了怎麽着!”
“不怎麽着啊,爺也沒不讓你玩,只是願賭服輸,你現在輸了,就得給錢啊!”他打量楚映司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沒錢的話,用身子償也行!”
“哈哈哈哈……”大興賭坊老板的話引得圍着的男人們一陣哄笑。
陸申機直接踢翻了桌子,舉起長凳,朝着賭坊老板的腦門子砸過去。
“老子的女人也敢亂想,老子砸了你的腦子,挖了你的眼!”
“哎呦我的頭啊!”老板被打得暈頭轉向,氣沖沖地說:“你們還看什麽,還不趕緊上!快!快去報官!”
賭坊裏的打手們一窩蜂地沖上來,那些原本來賭錢的人也因為惹事兒的是個女人也跟着沖上去湊一份熱鬧。
陸申機撸着袖子幹仗,一身戰意。
楚映司也是似乎不懼,她抓起桌子上的茶壺朝着沖過來的人腦門子上砸。整個賭坊裏頓時霹靂铛铛,亂成一窩。
有人高喊:“官府的人來了!”
正打得起勁兒的楚映司怔了一下收了手,她可不想自己打架鬥毆的消息傳回皇城去。
“走了!”她拍一下還沉浸在打鬥中的陸申機,身形幾個晃動,鑽出人群,朝着大門沖出去。
“算你們走運!”陸申機哼了一聲,又敲了兩個打手的頭,才沖出人群追上楚映司。
兩個人在獨步鎮的小巷裏,一路狂奔,将那些追來的人遙遙落在後面。
楚映司迎風大笑:“想我楚映司有朝一日竟被一群喽啰追得逃命,哈哈哈。”
“走,咱們換個地方跑。”陸申機拉了她的手,帶着她拐了個彎兒,朝着山上的方向跑去。
楚映司皺着眉瞪了陸申機一眼,道:“出的什麽鬼主意,這個小破山能藏住?”
“能啊,你別忘了我最擅長的就是行軍打仗。”陸申機眼中有成竹在胸的笑意。他抱着楚映司幾個掠步,将她抱到山頂葳蕤林木深處。
楚映司很認真地看了陸申機一眼,才問:“你剛剛為什麽不用輕功?”
陸申機沒答話,他四處張望了一圈,抱着楚映司躍上了一棵參天的古樹枝桠間。
楚映司不解地看着他。
陸申機舒舒服服地倚在樹幹上,笑:“老子早就想換個地方,來點刺激的了。嘿嘿。”
楚映司愣了好半天,才一巴掌掄在他腦門上,怒道:“地方可以換,上下不可變!”
陸申機大笑着将楚映司抱在懷裏。
【小皇帝x陸佳蒲】
“皇姐,那個小小的東西是什麽……”楚懷川歪着頭,指着假山涼亭下經過的人。
長公主看了一眼,笑着說:“什麽小小的東西,那是小孩子,是府裏三奶奶的女兒,還沒滿月呢。”
楚懷川伸手比劃了一下,自言自語地嘟囔:“這也忒小了點……”
長公主有心事,也沒在意身邊的楚懷川一雙黑黑的眼睛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下午,楚懷川趁着奶娘出去的功夫,偷偷溜進了房中。
他踮着腳站在小床邊,好奇地望着小木床裏乖巧安靜的女嬰。他趁着沒人注意,使勁兒捏了一下女嬰嬌嫩的小臉蛋。小女嬰咂了咂嘴巴,沒什麽反應。
“不知道疼?原來是個傻的……”楚懷川喃喃自語。
他頓覺沒趣,轉身往外走。臨走到門口了,他小跑着回來,在小女孩的另一邊臉上掐了一把。
聽見奶娘回來的聲音,楚懷川急忙躲到一旁的屏風後面。
奶娘進來,看一眼陸佳蒲還在睡着,才将門關上,輕手輕腳地走出去。楚懷川又從屏風後面出來,走到小床邊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陸佳蒲的身量,還是覺得這個小孩子小得稀奇。他又看了一眼,發現女嬰小臉蛋上被他掐過的地方已經紅了。
“那個奶娘一點都不盡心,居然都沒發現……”他嘟囔一聲,伸出小小的手來,在陸佳蒲的小臉蛋上揉了揉。
“吶,我雖然掐了你,可也給你揉了。一筆勾銷了哈!”
他玩夠了剛回去,迎面遇見一臉冷色的長公主。
“皇姐?誰惹你生氣了?川兒幫你揍他!”
長公主蹲下來,把楚懷川抱在懷裏,低聲說:“川兒,父皇去了。”
楚懷川“哦”了一聲,心裏一點都不難過。父皇幾乎從來不管他,他連父皇長什麽樣子都有些記不清了,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他居然一點也不難過。
可是皇姐好像很難過。
他伸出小小的手,拍了拍皇姐的背。
“川兒,皇姐要帶你回宮了。”
“皇姐……”想到荒涼的宮殿,楚懷川立刻緊張起來。
“別怕,日後皇姐也在宮裏陪着你。”
“真的?”楚懷川黑黑的眼睛又變得明亮起來,只要皇姐陪着他,去哪裏都好!
長公主揉了揉他的頭,道:“川兒,答應皇姐,日後做一個好皇帝,好不好?”
“好!皇姐說什麽川兒都答應!”
長公主笑了笑,她牽着楚懷川往前走。
楚懷川不懂,為什麽那麽多人想要殺他。那些冒着白沫子的茶水,那些染了血的匕首。
“川兒別怕。”長公主握緊他的手,“只要有皇姐在的一日,誰都傷不了你。”
楚懷川懵懂地笑起來,重重點頭。
後來遭遇宮亂,他被陸無硯塞進櫃子裏。陸無硯冷着臉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許出來。”
“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許出去?”他害怕,他抓着陸無硯的衣襟不敢松開。
“不聽話日後不許再同我說話。”陸無硯掰開他的手,将櫃子門鎖上。
他跪坐在櫃子裏,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衛王把陸無硯抓走。
“哥哥……”他想出去,可是他記得陸無硯的話。陸無硯脾氣一向不好,他不敢惹他生氣。雖然陸無硯總是冷着臉對他,可是除了陸無硯,根本沒人真心對他好。他不喜歡別人的目光,憐憫的,同情的,奉承的。
他日複一日坐在寬大而冰涼的黃金龍椅上,望着黑壓壓的朝臣,聽着他們大聲争執。他偏過頭,望向身後的皇姐,皇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能從皇姐身上看見曾經的溫柔了。
皇姐是不是生氣了,氣他連累了陸無硯?
他開始收到很多的信,那些信放在稀奇古怪的地方。扇子的隔層裏,腹圍的邊角裏,甚至小籠包的陷裏。
起先的時候,他還會把這些事情告訴皇姐。可是皇姐總是很忙,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大殿裏的燈好像從來都不會熄一樣。就算他找到皇姐休息的時間,把事情告訴皇姐。皇姐也沒什麽反應,只是“嗯”一聲,繼續處理手頭的事情,又或者說兩句,讓他好好喝藥不要調皮,多多讀書。
慢慢的,他将那些信看過就燒了,不會再告訴皇姐了。
他曾調皮将跳進荷花池裏抓鯉魚,第二天滿朝文武都知道了。他坐在龍椅上,接受滿朝文武的指責。藏在龍袍裏的手慢慢攥成了小拳頭。他想着,日後還是不要再調皮了。
可是他慢慢發現,無論他做了什麽事情都會被傳得天下皆知。哪怕哪一頓飯多吃了個包子。
煩死了。
他悶頭往寝宮走,腦海中不由想起那些無孔不入送到他手中的密信。等到他再坐在龍椅上,望着皇姐和那些朝臣争論的時候,他好好慢慢懂了。
那些人悄悄告訴他皇姐被權勢蒙蔽了雙眼,想要謀害他,架空他的一切權利,讓他當一個傀儡皇帝。
他歪着頭望着皇姐,忽然笑了。
原來皇位是這麽好的東西呀,那就送給皇姐呗。
下了朝,他讓人把荷花池裏所有的鯉魚撈了出來,堆了柴,放一把火,烤魚吃!第二日,果不其然又要坐在龍椅上接受滿朝文武的指責。
他咧着嘴,大聲地哭出來。
望着前一刻一本正經指責,而此時黑壓壓跪了一地的朝臣,他心裏覺得真好玩。也挺好笑的。
“川兒。”皇姐走到他面前,仔細給他擦了淚。
他擡起頭望着皇姐,拉着她的手不肯撒開。
陸無硯回來了,可是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比起以前還要更加冷梆梆的。而且,他騙人了。
陸無硯不是說如果亂跑,就不許再同他說話了嗎?他聽話的沒有亂跑,可是陸無硯還是不再理他了。
那些悄悄送進來的信越來越多了,還有的刻在貝殼上,塞進饅頭裏,磕了他的牙。
他們在說什麽?哦,他們說皇姐要把陸無硯抱上龍椅。
楚懷川不由去找皇姐,可是皇姐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徹夜處理政務了。他悄悄走到寝屋門口,看着皇姐坐在床邊,陪着睡着的陸無硯。皇姐的目光那麽溫柔,他渴望的手掌正搭在陸無硯的身上,輕輕拍着,皇姐就這樣一整夜一整夜地陪着陸無硯。
哦,陸無硯才是皇姐的孩子呀。他只是弟弟呀。
他回到皇姐處理政務的大殿,悄悄的,将那些不太重要的奏折批好,塞進批閱完畢的奏折裏面。他以前覺得皇姐的字跡真好看,比那些名家都好看,所以偷偷拿了皇姐的手跡來模仿,竟也能模仿得像模像樣了。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了,楚懷川咧咧嘴,笑了。
那些臣子開始找陸無硯的麻煩了,說他這個不好,那個不敬。楚懷川偏着頭,望向皇姐。向來氣勢高昂的皇姐如今竟是沉默起來。
楚懷川慢慢收回視線,他垂了一下眼睛,濃密的眼睫遮了眼中情緒,他忽然擡腳,将龍椅前的矮榻一腳踹翻。上面的筆墨紙硯和奏折,七零八落摔了一地。
朝臣無不跪地。
“未替朕嘗過質子之苦者,皆無啓齒之資!”
他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咳嗽,鮮血從指縫裏流出來,一滴滴落在腳下紅毯之上,隐于無形。
“川兒!”長公主直接把他抱起來,飛奔一樣往外跑。
他伏在皇姐的肩頭,吸了一下鼻子,慢慢昏過去。
他以為他醒過來的時候皇姐會在身邊的,就像小時候那樣扶他起來,喂他喝藥。可是沒有,寝殿裏靜悄悄的。只有兩個小太監守在門口的位置。
原來是陸無硯病了。
楚懷川尚且稚嫩的臉龐上露出一抹苦笑,他奮力坐起來,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苦澀湯藥。
他讓小太監尋兩本書來看,可是書裏仍舊夾着密信。
長公主、陸無硯、陸申機、陰謀、權利、皇位、楚氏江山、民心所向……
他将密信揉成一團扔到牆角,憤怒而煩躁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氣。待到胸腹間的翻湧好了些,他才撐着虛弱的身體下了龍床,将牆角的紙團撿起來。
他費盡力氣将紙團一點點攤開,放在燭下燒成灰。
還是別讓別人知道了吧,免得再生波折。他笑了笑,心想這樣也挺好。反正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人了。就這樣吧。
他偏着頭,從半開的窗戶望向窗外的皚雪,心裏想着如果他再這麽胡鬧下去,心中裝着江山子民的皇姐會不會失望?會不會罷黜昏君取而代之?
随便吧。
楚懷川又被陸無硯給揍了。因為他大過年鬧着不吃飯,喊着要皇姐回來。
皇姐和陸無硯都以為他不懂,其實他明白,陸無硯并不是真的生氣,他是故意的,就像他要扮成一個昏君一樣,陸無硯也在扮演,他在扮演一個狂傲怪癖的公子哥兒。
他們都是身不由己的戲子。
楚懷川想了想,直接追去了溫國公府。像小時候那樣嬉皮笑臉地纏着陸無硯。可是陸無硯對他的态度沒什麽變化,甚至比起小時候更不愛搭理他。
那一日,他趴在假山上涼亭裏的圍欄上,蠻有趣味地望着假山下的幾個小姑娘,都是溫國公府裏的幾個小主子。
“姐,我想要你新得的那套首飾!”陸佳茵拉着陸佳蒲的袖子,不停地讨要。
陸佳蒲笑着說:“好。”
她又細細地勸:“佳茵,表妹父母都不在了,剛來這裏無依無靠的,只是幾塊料子而已,你就別要了。姐姐把新分的都給你好不好?”
“哼!她無父無母沒依沒靠關我什麽事?”陸佳茵很快拉長了臉。可是沒過多久,她又笑嘻嘻地拉着自己的姐姐,說:“還有府裏新給你裁的那套水藍色的襦裙,姐姐也送給我好不好?”
陸佳蒲愣了一下,才說:“可是你穿那套衣服會大呀。”
“我可以等兩年再穿呀!”陸佳茵嘟着嘴說。
“好……”陸佳蒲仍舊淺淺地笑着。
“姐姐真好!”陸佳茵笑了,開心地小跑着離開。
陸佳蒲立在原地望着她走遠,臉上的笑意才一點點散去。她低着頭,有點失落的樣子。不過她又很快笑起來,追了上去。
楚懷川想起來了,原來就是當初那個傻孩子啊。
怎麽七八歲了還這麽傻?不舍得不會不給嗎?真蠢。楚懷川“嗤”了一聲,念叨一句“真是從小傻到大!”
尚未走遠的陸佳蒲聽見了,她詫異地回過頭去,卻在看見楚懷川的時候變了臉色,小臉煞白煞白的。
楚懷川心裏好笑,這不僅是個傻的,還是個膽子小的。他扯着自己的嘴角、眼角,沖她扮了個鬼臉。
陸佳蒲小身子一顫,提着裙角,逃一般地跑開了。
楚懷川拍着圍欄,哈哈大笑。
再過幾年,也就到了楚懷川立後封妃的年紀。宮中皇子都比尋常公子哥兒成親的年紀小,更何況楚懷川還是個身體不好,舉國上下等着皇子出生的時候。
長公主将厚厚的一沓皇城名媛的名錄和畫像遞給楚懷川,道:“陛下自己挑,挑個趁心意的。或者除了這裏的姑娘,陛下心裏有中意的別家姑娘也可。不管是小戶貧家女還是走江湖的野姑娘,只要陛下喜歡。”
楚懷川哈哈大笑,笑過了,才随意翻了翻畫冊。
他貌不經心地說:“皇姐,你說朕也沒幾年活了。那誰當了朕的皇後和妃子豈不是年紀輕輕就要當寡婦,或者殉葬?啧,真倒黴。”
“不許胡說!”長公主厲了聲音,“陛下的龍體會日漸好起來,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知道啦。”楚懷川哈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皇姐看着選吧,随便。”
他起身走到架子前逗弄鳥籠子裏的鹦鹉,忽又回頭看向正認真挑選的長公主,笑道:“诶,皇姐。朕還是覺得你可以把朝中那些敵對老頭子的女兒弄進來。他們平日裏氣你,你就把他們閨女坑進宮呗。”
他又有了好主意,疾步走到長案前,笑哈哈地說:“皇姐,朕忽然有了好主意!一定有很多官員不想自己的女兒進宮,你就擺一道後門,誰不想嫁女,就收他三千兩!一定能大發一筆,充盈國庫!”
長公主握着手裏的畫冊在楚懷川的腦袋上狠狠砸了一下。
“你再胡說!想氣死本宮是不是!”
“朕說着玩的嘛,消消氣,消消氣……”楚懷川急忙端了杯茶水,嬉皮笑臉地遞到長公主眼前。
長公主別開臉,怒氣騰騰,根本不接茶。
楚懷川将茶盞放在一旁,一本正經地拿起畫冊來看,一邊看一邊認真地說:“徐大人的千金真好看!還有這個蘇大人的女兒……哎呦喂這個美呦!啊……這個肖大人的閨女也水靈!不過還是江大人的小女兒文靜乖巧!這個張大人的長女也是秀外慧中,分外端莊哇……”
他立了皇後,又封了四妃九嫔,其下婕妤、美人、才人、寶林、禦女、采女無數。那些花一樣的姑娘源源不斷送進宮中,送上他的龍床。她們總是對着他笑,讨好的,奉承的,挖空心思的。
因為他是皇帝?
不,因為有了個孩子,她們才能在楚懷川死後尊榮地活下去。
宮燈吹熄,冰涼的龍床內,他分不清身下的女人是誰,也不想花心思分清。他招呼一聲,宮人魚貫而入,将侍寝後的妃子抱走。他沐浴回來,龍床換上幹淨的被褥,是幹淨的皂角味道,就是有點涼。
楚懷川忽然樂了。
狗屁的龍子龍孫,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只配種的公豬。
又一夜,蘇公公悄聲走近大殿,尖細的聲音微微壓低了一些:“陛下,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
楚懷川“嗯”了一聲,目光并未離開手中的書卷。
“陛下,今晚宿在何處?”
見楚懷川沒應聲,蘇公公硬着頭皮,說:“陛下,今日新進宮一批秀女。”
楚懷川這才擡眼,随意掃過蘇公公遞過來的名牌。他的指尖輕輕摸着一個名字,不由皺起了眉。
“陸佳蒲?”
陸佳蒲很快被帶過來,她穿着宮中秀女統一的裝扮,規規矩矩地行禮。她擡頭的時候,楚懷川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平靜到死氣的眼睛。是誰欺負了她嗎?還是她在陸家得罪了誰,怎把她送進宮了?
他見她冷,把她拉到長案邊的火盆前。
他掐了她的臉,問她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她對他編故事。
她幾次低聲說:“陛下會長命百歲。”
他逗她玩,要封她個難聽的“長妃”、“歲妃”,她也不惱,規規矩矩地謝恩。他又似真似假地說:“要不然你當朕的皇後吧?”
幾分真幾分假?他自己也說不好。
厚重繁複的床幔垂下來,寬大的龍床裏暗下來。陸佳蒲安安靜靜地躺在床外側,楚懷川半支着身子看她,問:“陸佳蒲,你在害怕嗎?”
陸佳蒲咬了一下嘴唇,才小聲說:“有一點。”
楚懷川笑了,他伸手去解陸佳蒲的衣服,外衫的衣帶解開,露出裏面半截的鵝黃抹胸。抹胸下藏着微微起伏的心事,下面半截是白雪一樣的小.腹。
他再去解她抹胸鎖骨處的系帶,動作又頓住。
他忽然不忍心了。
楚懷川彈了一下陸佳蒲的額頭,笑嘻嘻地問:“蠢丫頭,朕送你出宮啊?”
半合着眼睛的陸佳蒲,有些茫然地望着楚懷川,不明白他的意思。
“笨死了。”楚懷川躺在她身側,捏了一下她的臉,“朕送你回家,讓你父母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狀元郎、小将軍,帥氣的公子哥兒,而且一個比一個長壽的那種。然後你就可以……诶!你怎麽哭了!”
楚懷川慌慌張張地把她攤開的外衫胡亂蓋在她身上,把那半截小.腹給遮了,又把疊放在一旁的被子扯開給她蓋好,連嘴巴都給她蓋上了,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他一邊忙活一邊說:“朕什麽都沒看見!也會命令那些太監閉嘴,不壞你名聲!你放心啊,這後宮裏沒侍寝的秀女多了去了,不會影響你再出嫁的……”
他擡頭,看陸佳蒲還是在哭。她哭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眼淚從她的眼角流出來,一點點滲進耳邊墨色的長發裏。
楚懷川盤腿坐在她身邊,板着臉說:“再哭打你屁股。”
陸佳蒲偏着頭看他,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擦眼淚。直到把臉上的眼淚都擦幹了,她才小聲說:“聖前無容,請陛下降罪……”
楚懷川嘆了口氣,問:“不想回家?生氣你家裏人把你送進宮?”
陸佳蒲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臣妾沒有家人了……”
別的,就不肯多說了。
楚懷川目光落在陸佳蒲的鬓邊,她鬓邊的黑發被淚水浸濕黏在一塊兒了,他特別想伸手把她黏在一起的頭發理順,不過他忍住了。
他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略認真地說:“朕可以給你指婚,不靠你父母。”
陸佳蒲從被子裏坐起來,她垂着頭,失落地說:“若臣妾得陛下厭惡了,請陛下準許臣妾回安置秀女的栾秀宮……”
眼淚落下來,落在被子上。她慌忙擡手,将被子上的淚漬抹去。
侍寝半途被趕回栾秀宮?日後還想在這個宮裏待下去嗎?那些見風使舵的宮女太監都能欺負死她。
楚懷川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她怎麽能這麽笨?
他直接栽倒在枕頭上,沒好氣地說:“伺候朕歇着!”
“是。”陸佳蒲轉過身來,猶豫了一瞬,才去解他的衣服。可是他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這衣服脫不下來。
她求助似地望着楚懷川,小聲說:“陛下,您先起來一下?”
楚懷川的嘴角一點點勾起來,她是不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裏有點顫音?明明慌張得很,還裝出這樣鎮定的樣子。
楚懷川輕輕一拉,就把陸佳蒲整個人拉到懷裏。他“哈”了一聲,嬉皮笑臉地說:“剛剛逗你玩呢。”
陸佳蒲仰着頭,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閉眼。”
陸佳蒲眼睫顫了一下,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楚懷川吻上她的眼睛,将她眼睫上未幹的淚痕吻走。
他将她攥着被角的手捧在掌心,湊到唇邊,輾轉反複地輕吻,又掰開她的手指頭,将一個個手指尖兒放在嘴裏輕輕啃咬。
陸佳蒲顫了一下,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來,楚懷川沉聲道了句“不準”,陸佳蒲果然就變得乖乖巧巧,不再亂動了。
楚懷川垂眸望着合着眼的陸佳蒲,嘴角藏了一抹笑。他猶豫了一瞬,慢慢吻上陸佳蒲柔軟的唇。
陸佳蒲緊緊咬着牙,直到楚懷川的舌尖在她唇舌間舔來舔去的時候,她心裏掙紮過後,理智讓她微微張開嘴,帶着羞怯又勇敢地迎接他。
原來親吻是這種感覺啊。楚懷川微怔過後,抱緊懷裏的人,徹底占有她。
守在殿外的太監和宮女一直在等着召喚,這是這裏的規矩,即使是當初還建在的皇後也從未在這裏留宿過。
小太監擡起頭,望着已經安靜了下來的寝殿。還是沒人召喚,幾個小太監面面相觑,只能低着頭繼續等着。
陸佳蒲知道這裏的規矩,她悄悄看了一眼睡着了的楚懷川,她拖着沉重酸痛的身子費力坐起來,小心翼翼地将長腿從被衾中探出,彎腰找地上的鞋子。
楚懷川胳膊抱住她纖細的腰身,将她重新拉回床榻,摟在懷裏。
“陛下?”陸佳蒲轉過頭去看他。
楚懷川“嗯”了一聲,沒睜開眼。他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将陸佳蒲抱在懷裏。
陸佳蒲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陛下,臣妾不回去了嗎?”
“嗯。”
“那……總得換一套被褥,髒了……”陸佳蒲臉頰泛着紅暈,小聲說。
“懶。”
“可是……不用沐浴了嗎?”陸佳蒲又小聲說。
“不。”
“還是……去洗一洗吧……”
“閉嘴!”楚懷川睜開眼,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又把她摁進懷裏,“睡覺!”
過了好久,陸佳蒲才在他懷裏慢慢“哦”了一聲。
陸佳蒲終究是體力不支,沒多久就沉沉睡着了。甚至第二天楚懷川起來的時候,她都不知道。
楚懷川悄聲走出寝宮,吩咐小太監去調查陸佳蒲進宮的緣由。小太監領命去了,沒多時就匆匆趕了回來,把陸佳蒲為何會進宮的事情細細禀告,包括和秦錦峰的婚事,妹妹的搶奪,母親為了財産的默認,父親的不理會。
楚懷川眯着眼睛,望着剛剛升起的旭日,輕聲說了句:“真巧。”
小太監彎着腰,不敢揣摩聖意。
楚懷川回到寝殿內,陸佳蒲已經醒了,正慌慌張張地穿衣服。陸佳蒲鞋子穿了一半,見楚懷川進來,她顧不得鞋子急忙赤腳行了一禮:“給陛下請安,臣妾起遲了,請陛下降罪……”
楚懷川走到床邊,慢慢将她擁在懷裏。像哄小孩子那樣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又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靠着她。
“以後,朕做你的家人。”他聲音漸低,“我們做彼此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