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將成為誰 - 第 35 章
「少主君?」一個熟悉的聲音拉回了邢一苒的思緒,她看向聲音的方向,只見金盞正看著自己懷中的身體,而金盞發現了邢一苒的目光,當即便 垂下頭顱,不敢再看。
邢一苒:“金盞,你能替我看顧她嗎?”
金盞端放於小腹的手忽地握住,立馬回答,「奴願意,」她有些戰戰兢兢地擡頭,見「沈確」並無不悅,這才試探性地伸出了雙手,「少主君 將娘子給奴吧,奴力氣很大,不會摔著娘子。”
邢一苒小心地將自己抱到了金盞懷中,吩咐道:「她身體無礙,只是睡著了,如往日般照料便好。」金盞點了點頭,又虛瞄了一眼「沈確 ”,見“他”一直盯著娘子的額頭,終是忍不住,小聲出口,“少主君放心,邢娘子對您這般重要,奴定然好生照料,不讓她有半點差錯。”
邢一苒聽了面無表情,而真正的沈確聽了卻猛地一驚,他摀住胸口,分明沒有實體,卻覺得此處宛若擂鼓,跳得極快。
沈確擡頭,雙眼只能看到邢一苒所見事物,他看不見她的反應,也看不見她是否對此話生出反感,不覺有些空落。
「仲虎,」邢一苒送走自己,轉身對仲虎說:「讓張刺史關閉城門,發布通緝令,立即在城內搜索於楚回。另外再派兩隊可靠人馬,一隊前往徐 府別院,通知徐敬徐長有之事,並監管別院附近,看於楚回是否出現。”
「一開始於楚回便想置徐助教於死地,他如今目的未成又被我們發現,若不離開金城,則極有可能躲在附近,伺機行動。”
「徐長有之事,最好說嚴重些,將他說得快死了,然後再將‘自白遺書’念與徐敬聽,務必讓徐敬指認假徐兼禮。”
“另外一隊,帶上家夥武器,與我一道前往豐收村於醫婆家。”
仲虎下意識地聽令,但聽「沈確」也要一同行動,當即便要阻止。 「郎君身上帶傷,這些事交予我就行,郎君請回府休息。」
邢一苒不想這樣做,但身體的主人醒著,她便提前對沈確說明,“待會的藥我會一口喝完,但豐收村我必須得去……”
「沒事,」沈確笑了笑,他隨邢一苒的視線,一齊看向了自己的腰側,那裏包紮的半臂早被黃府醫拆下,換上了新的紗卷,傷口雖 還在疼,但已經不出血了,“阿蔣你問我是否信你時,我便給出了答案。”
“你救了我,無論你想藉我的身體去做何事,我都願意。”
“不必理會仲虎,也不必再這般詢問我。”
邢一苒聽了,心中不覺有些癢癢,她故意說道:「做這等事也行?」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又掐了掐自己的面皮。
沈確的觸感與邢一苒共用,他雖知這是自己的身體摸自己,但想到行為的背後是邢一苒,不知怎地,忽而面頰發燙,“阿苒勿要玩笑……”
聽著沈確的聲音,邢一苒腦補出了一個沈確害羞的模樣,雖然難以想像,但不知怎地,她的那些癢意一下化作了愉悅,讓人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既然拿到了沈確的同意,邢一苒便讓仲虎立刻備馬車。
“郎君!”
邢一苒睨了仲虎一眼,同樣態度堅決,“不備車,我便步行前往。”
仲虎拗不過“沈確”,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備了車,並隨車配備了兩個體格健壯的家僕,這才火速去辦“沈確”吩咐的其他事,想著辦完, 定要拉黃府醫一道同去豐收村,防止郎君在豐收村身體不適。
而來到豐收村的邢一苒,因之前穿成墨淵時便見過於醫婆的屋邸,很快就尋對了位置,找上了半山腰。
“少主君,此處有車轍印。”
邢一苒看著地上的痕跡,與於楚回送於婆回去時的路線大致相同,於是吩咐家僕,“你駕車去追。”
家僕看著面色仍有些蒼白的“沈確”,“我駕車走了,少主君可怎辦?”
的確:“阿苒無需擔憂,仲虎隨後會找上來。”
邢一苒聽言,再次看向家僕,“你去罷,若是擔憂我的安危,此處還有一人,若是擔心回程,仲虎不久便會來。”
「你沿著車轍尋人,若是尋到,務必將其帶回州衙。”
家僕聽令離去,邢一苒則帶著另外一個家僕,向半山腰的屋子逼近,藥圃仍是原樣,但有幾處草藥落在了地上,像是剛要採摘卻沒來得及裝 進藥籃的模樣。
屋門半掩,透過門扉,能看見架上有些藥瓶倒在了地上,宛若主人來不及收拾,便匆匆撿上細軟逃跑的樣子。 邢一苒想要開門,被家僕先一步代勞。
「少主君,屋內無人。」
邢一苒走向竈頭,此時剛到午時,正是農家人吃完第一餐的時間。 碗筷收已經收拾幹淨,竈下的火也已熄滅,邢一苒摸了摸竈頭,隱約還有餘溫。
但因天氣寒冷,屋內門扉半開,邢一苒難以估量屋主人離開的時刻。
她看向地面,發現在水缸邊灑落了一灘水跡,隨後,她又看見了菜籃子裏僅剩的幾片菜葉,以及米缸旁掉落的米粒。
沈確:“阿苒發現了什麽?”
邢一苒挪動著陶罐,“人多半沒走。”
沈確驚奇,回想了一番自己所見,猜測道:“因為乾糧?”
“對,”邢一苒在心中回答,“若是馬車出行,使用水囊儲水十分常見,但帶上蔬菜和大米則不多見”
沈確在一旁補充,“百姓若出遠門,多半選擇囊餅、饅頭等乾糧。”
「對,就算要在路上蒸煮食物,至少也要帶上陶罐與碗碟,」邢一苒看向碗櫃,然後將竈邊上洗淨的碗放進了櫃裏,位置剛好,不多 也不少,“只拿米與蔬菜,或許她也躲在類似地下室的地方。”
沈確斂眉沉思,「甲歷上述,於楚回有一外祖母,於楚回跟母姓,而這於婆……恰好也姓於,或許他外祖母一直就在此處,並非甲歷所說’ 返回渝川老家’。”
說到這,沈確又想起了於楚回的父親於銘,“為何他的父親姓於,他卻偏說自己跟母姓?”
邢一苒:“簡單,只能說明於楚回阿耶,原本並不姓於。”
「入贅?」沈確忽眸光一閃,「亦或是隱姓埋名。」
邢一苒走出了屋子,開始沿著藥鋪等路徑尋找線索,家僕則寸步不離地跟在邢一苒身後,邢一苒繼續在心裏與沈確對話,「戲猴人假冒徐兼禮,當年 知道此內幕的人,應該只有真假徐兼禮與書童徐敬,真徐兼禮如今不知生死,但我能肯定,於楚回一定與他有所淵源。”
沈確:“這般來看,只要我們抓到於楚回或於婆,便能知曉真相。”
邢一苒摸上胸前的鉛筆,知曉真相後她便能真正回歸自己的身體,但這之後呢? 她還會回到現代世界嗎?
“阿苒……好像有心事?”
沈確與邢一苒雖然共處同一身軀,但他無法感知邢一苒的所思所想,只是見到她抓住東西的動作,想到邢一苒每做這個動作,都會有事發生,故而詢問出 了口。
“無事,只是在想一切都結束以後,我會去哪兒。”
「會去哪裡?」沈確幾乎是瞬間便問出了聲,等到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方才察覺了自己剛才的失態。
地上全是腳印,看來於婆平日便喜四處遊走,邢一苒怕遺漏線索,只好跟著每一處腳印走過,她回答道:“我也不知。”
「不知……」沈確聽到這個答複,心中微有失落,他的手心握緊又鬆,終是輕吸口氣,再次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詢問,「阿苒既然不知……不如留下可好 ?”
「留下來?」邢一苒想起自己在現代社會的生活,父母健在,姐友弟恭,自己好似是猝死,但身體消失,他們又不知實情,肯定會著急地尋找自己,如果自己一直不回去 ,邢一苒不敢想像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若我懷念故鄉呢?”
沈確的失落化作實質,好似一張重網,正帶著心髒狠狠下墜,“阿苒若是回去,不知擡頭望天時,我能否瞧見阿苒的故鄉……”
沈確的語氣帶著他未察覺的難過,但邢一苒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心忽地一跳,連帶著沈確身體裏的心髒,也跟著快速跳動了起來,沈確感到奇怪 ,再次摸了摸自己沒有實體的胸腔。
而邢一苒怕沈確發覺異常,匆忙轉移了話題,“什麽天上……你……你以為我是住在天上的仙女?”
“是。”
邢一苒笑了起來,這一笑,好像連帶著對未來的迷茫,都被一掃而空。
“阿苒笑什麽?莫不是我想錯了?”
“沒有,”邢一苒笑眼彎彎,“勉強來算,我也是天上而來的仙女。”
沈確聽完,剛想問些什麽,就見邢一苒忽然說了一句,“找到了。”
家僕似有些忌諱,站得比之前遠了一些,“少主君,這是墳地……怎、怎會有人躲在墳地中?”
邢一苒繞著墓碑走了一圈,沈確跟著她的視線一起看,只見墓碑外是一圈明顯鬆散的土地,這與尋常墳地的墓碑下長滿細草完全不同,就算是常來掃墓鋤 草,土壤也不會在墓碑附近疏鬆,而應在墳包附近的雜草地疏鬆。
邢一苒用衣袖掃了掃墓碑,有些懷疑於楚回是地鼠精,不然為何如此喜歡在地下建密道。
而家僕看「沈確」毫不在意整潔,且仔細地盯著人家墓碑上的字,終於開始不住地在心裏念佛經。
而此時的邢一苒瞪大了雙眼,她看著墓碑上隱約的油漬,比劃著用手複原,但卻怎能摸到機關。
沈確:“於字。”
邢一苒:“什麽?”
沈確:“於字的刻法有些奇怪,提筆太小,好似故意這般鑿刻。”
邢一苒當即用力按向於字,只聽嗒地一聲,字陷了下去,邢一苒單手換上雙手,繼續用力,接著便是隆隆幾聲,腳下的土地微微顫動,整塊 墓碑就這般落了下去,露出一個狹小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