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將成為誰 - 第 27 章
邢一苒往兩人的方向飛去,沈確見八哥身後追趕著兩個拿網兜的家丁,有些★異,而張碩見「墨淵」竟往上官身上飛去,登時急得擋 到了沈確面前,“墨淵!不可胡鬧。”
邢一苒撲扇著翅膀減速,順利用張碩頭上的幞頭剎車,搖搖晃晃地站住了腳。
「主君。」家丁們放下網桿行禮,隨後再來的廚娘見八哥停在了張碩頭頂,但張碩卻並未因此生氣,這才知鳥兒為張碩飼養。
張碩:“冒冒失失,發生何事?”
廚娘害怕張碩會責怪她追趕愛寵,於是將邢一苒在廚房偷吃椰香軟糕的事,非常誇張地說了一遍,「奴見這隻鳥兒打翻了醬料碟子,廬廚被掃 得七顛倒八倒…”
“說謊。”
邢一苒在上頭高喊,打斷了廚娘的話,張碩伸出手,想把邢一苒從腦袋上抓下來,畢竟他這個模樣實在不雅,而這個舉動讓邢一苒誤以為張碩信了廚 娘的話,自然又重新飛了出去,站到了屋簷上。
張碩見狀,瞪了廚娘一眼,“墨淵吃了便吃了,何至於此般驚嚇它。”
邢一苒站在屋簷上點頭,“吃了,沒打翻。”
張碩聽言,頓時看向廚娘,“你哄騙與我?”
廚娘神色驚慌,但她仍然狡辯,讓張碩不要相信一隻鳥雀,邢一苒聽了不服,站在上頭重複廚娘說的話,還複述了一番她之前的所見所聞,張 碩聽完,氣得命人去庖廚檢查,看是否真少了香料。
沈確看向黑色小鳥,它的翅羽下隱藏了一片白色羽毛,只在展翅飛翔時才能得以一見,“張刺史竟養了一隻如此通人性的鳥雀?”
張碩有些自得,自謙了幾句就想讓人將八哥抓下來,邢一苒不想進鳥籠,她歪了歪頭,側著臉去瞧沈確,就見沈確正在向張碩告辭 。
“郎君。”
沈確倏然回頭,看向「墨淵」。
「郎君。」邢一苒又叫了一聲。
沈確從那一成不變的腔調中,聽到了些許熟悉,他甚至有些自嘲,覺著自己有些過分睹物思人了。 而邢一苒見沈確怔住一動不動,不禁心裏暗嘆,自己不主動暴露,這人還真是一點都猜不到。 邢一苒飛了下來,張碩想要去抓,被沈確攔下了。
沈確伸出一隻手,邢一苒順利地站到了他的手指上。
沈確看著邢一苒,邢一苒也用那橘色的豆豆眼看著沈確,又叫了一聲,“沈郎君。”
沈確這下是徹底確認了八哥的身份,他看向張碩,“張刺史的墨淵這般可愛,可否借我賞玩幾日?”
張碩見沈確面上竟然變得和煦,心頭暗喜自己竟找到了上官的喜好,但這般將墨淵送走,他也屬實不捨,沈確看出了張碩的顧慮,補充道: 「屆時我必全須全影地送還歸來。」
聽到會還,張碩立刻爽快地答應了,還告知沈確墨淵喜歡吃什麽,而邢一苒聽到有蚱蜢和蠅,登時下定了決心,若沈確真餵她吃這些,她就繼續 海鷗行為。
張碩:“沈少卿,我給您遞給鳥籠罷,您提著也方便。”
沈確看向邢一苒,邢一苒立刻回答不要,“既然墨淵不願,那我們便告辭了。”
張碩面露難色,“可…可墨淵飛了該如何辦?”
邢一苒:“我又不跑。”
沈確眸底泛上一層笑意,“張刺史,你不信我,還不信墨淵嗎?”
張碩:就是不信鳥才讓你關籠子…
見無法說動沈確,張碩只能安慰自己若鳥真飛跑了,他便能讓沈確欠自己一個人情,也好過事事被沈確拿捏。
邢一苒與沈確就這樣離開了張府,沈確的手指被邢一苒的鳥爪劃得有些疼,但他心情卻很不錯,“你原來還能變成鳥雀。”
邢一苒啾叫了幾聲,並未直接回答,而沈確看著指間的小鳥,竟有種欣喜之感,他喃喃自語,“我怕是真的病了罷。”
邢一苒扭頭,聽沈確繼續說:「我以前從不信鬼神,如今卻希望神明佛祖是真的存在……」他看向邢一苒,眼裏是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情緒,「 我希望…她能永遠存在…”
邢一苒心頭咯噔億下,他是把我認成奪捨的鬼了? 他是在求神保護自身? 他怕我會奪捨他的身體?
「我不是鬼。」邢一苒現在最多只能說四個字,再長些就必須得斷句。
沈確笑了笑,笑容似高山融雪,溢著和煦柔光,“我知道。”
邢一苒忽然扭了頭,不再去看沈確,定是鳥身蛋生的原因,她才會有這種心跳。 而沈確見狀,不自覺地用手摸了摸邢一苒的後背,邢一苒此刻正值敏感,被沈確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反射性地低頭去啄,叮得 沈確喊了聲疼。
邢一苒慢半拍地擡起腦袋,她看沈確如玉般的手指起了一片紅色,上面還有幾條明顯的紅痕,剛好就在自己的爪子附近,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 什麽。
“抱歉,我不該不經你同意就這般行動,是我冒犯了你。”
他的眼中沒有斥責,而是包容與和暖,「還要玩嗎?」他將另一隻手放在了邢一苒面前,示意她可以繼續啄。 邢一苒忽然飛了起來,從指上站到了沈確肩頭,她的細爪勾著沈確的團袍,將他的袍子勾出了幾條絲線。
邢一苒:“對不起。”
沈確笑容更盛,“對不起什麽?”
邢一苒:“手和衣服。”
「無事,」沈確側頭看向邢一苒,臉側蹭到了邢一苒毛茸茸的頭,“不過你既然對我感抱歉,那能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問。”
“之前假山的百福是不是你?”
「是。」邢一苒回答得很乾脆。
“你為何會一直變換身份?”
“查案。”
「為何?」沈確幾乎是瞬間便想到了猴妖縱火案,可這案件似乎與神鬼牽扯不上關系。
「會死。」邢一苒也不知無法破案會怎樣,也許自己的靈魂會隨著身體一起消亡,也許,她將就此就成為一個沒有身體的鬼魂。
沈確聽了,表情有些凝重起來,“你若需要,我可隨時提供幫助。”
邢一苒歪頭瞧了瞧沈確,他們本就目的一致,如今這話,也算是沈確表明態度,承認了協作。
「合作。」邢一苒張開了半邊翅膀,與沈確碰了碰。 沈確感到脖頸有些癢意,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隨後右手握拳,抵在唇邊,再次咳了咳。
「你……是女子嗎?」像是怕邢一苒誤會,他又強行解釋,「我見你當墨淵……聲音低沉渾厚似男子,這才……”
“女子。”
的確愣了愣,“什麽?”
「我是女子。」邢一苒有些無語,八哥學舌,墨淵學的是張碩,自然是帶著電音的男音,若飼養八哥的是位女性,那它說話便不會這般沉重 。
聽到這個回答的沈確步伐都輕快了起來,他想問她年歲幾何,可有婚配,想問她來自何處,將來又將去往何處,想問她是否厭惡自己,也想問 她能否接受自己……但這些想法浮浮沉沉,最後只變成了一句話。
“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這個問題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邢一苒選擇啾啾叫幾聲,並不回答。
沈確有些失落,但他並不准備放棄,“倘若下次我能認出你,不知你能否告訴我答案?”
「行,」邢一苒用力吸了口氣,將自己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球,“從我見你,半時辰內。”
加上時間規定,遊戲就算設定完成了,她覺得憑沈確的眼力見,自己完全是躺贏,而沈確聽了有些高興,決定更加留意她。
邢一苒:“徐長有,消息?”
“已經派人去尋了,此時已過午時,尚未有消息傳來。”
邢一苒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計畫與沈確說明,沈確表示馬上讓人去徐長有家,把他的貼身物品拿來,「不過在這之前,不知女郎能否陪我一道用飯? 」
沈確忙到現在,除了幾口茶,還未食午餐,已然餓了許久了,邢一苒同意,一人一鳥就這樣進了酒樓。 等仲虎找上包廂,見沈確對著一隻黑色的八哥喝粥,還將一碟點心放到八哥面前,看它叮啄著吃,覺著不是自己生病了,就是沈確生病了。
“郎君,你可還好?我去幫你請大夫罷?”
「回來,」沈確第一次覺著仲虎有些礙眼,「徐長有之事,可有進展?」
「城門如今正挨個檢查,尚未看見徐長有,城中仍在搜尋,但至今未尋到徐長有,郎君命我去徐長有家與雁春樓,這便是徐長有的常用物件 」仲虎將帶來的包袱皮打開,把裏麵的東西一一擺出。
幞頭、一條有些陳舊的布帕、牙具、兩雙靴子、扳指…
邢一苒跳到幞頭面前,挨個聞了聞,隨後飛向了窗櫺,“黃昏回。”
沈確看著邢一苒遠去的背影,被仲虎在眼前揮了揮手,“郎君,真不用看大夫?”
邢一苒從酒樓開始尋起,仲虎拿來的物品有一半帶著脂粉香,她猜那些都是從雁春樓來的。 她如今能聞見花開的香氣,能聞見割草的氣味,但對於人類的氣息,還是有些困難。
臨近黃昏,邢一苒才確定了幾處方向,第一處是徐家藥鋪,但八哥也能入藥,她看著藥鋪裏藥童望著自己的眼神,深知此處不可久留,在空中盤旋 一陣,確定人不在便離開了。
第二處是雁春樓與徐長有的家,同樣沒看見人。
第三處是於楚回的家,邢一苒覺著奇怪,於是藉著身形小,偷摸著飛進了院中,所有的房門都閉著,並未看見於楚回。 邢一苒挨個在窗外檢查了一番,發現都沒人,直至她來到廚房,看見案臺上放著一包藥,這才在包藥上聞見了徐長有的氣味。
邢一苒拍拍翅膀,繼續尋人。
第四處是枯井所在院落,而其中氣味最重的是枯井和一處臨近後門的廂房,邢一苒先下了枯井,八哥的視力非常好,不用火折子也能看清地上的痕跡。
徐長有的氣味只留在井底,隧道裏並無,邢一衙飛出枯井,正準備飛向另一邊的廂房時,就听不遠處的州衙傳來了呼喊。
「於錄事!尋到人了!尋到徐長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