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將成為誰 - 第 32 章
“去于楚回家。”沈确看向邢一苒,見邢一苒點頭同意,便又對仲虎說:“你繼續在此處監守,若發現剩餘線索,稍後向我禀報。”
仲虎行了一禮,“遵命。”
沈确疾步走進州衙,“會騎馬嗎?”
邢一苒看着馬廄裏的馬,心中有些忐忑,“不會。”
沈确牽出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本想她不會便由自己牽繩,二人共騎,但他轉頭,看見邢一苒如今的“徐長有”模樣,男子,衣袍破敗,髒亂不堪,心下做了決斷。
他将馬快速套上了車,“不會騎馬便坐車罷。”
沈确坐上了車夫的位置,邢一苒也跨步上了馬車,“可是郎君,城內不許縱馬。”
沈确甩動缰繩,邢一苒一時沒站穩,身子忽地後仰,整個人摔到了軟凳上,“事出緊急,抓人要緊。”馬車跑得飛快,邢一苒只有扶住車窗,才不至于被颠得左右搖晃。
二人很快到達了于楚回的院落,沈确叩了叩門,見裏面無回應,便想再敲,邢一苒看不下去,快步繞着院子走了半圈,然後選定了一處牆面,三兩下便蹬了上了牆頂,翻過了院子。
牆下放着三只水缸,若是一般賊人,下牆時不小心便會踩到水缸,然後失足摔到,撞破水缸,院主人便能以此聽見響動,發現外人入侵,但邢一苒留着心眼,她沒有去踩那好似蓋得嚴謹的缸,也沒有去踩那看似幹燥的缸緣,而是艱難地移動了兩步,跳到了缸外邊。
邢一苒落地時弄出了一些聲響,但院子裏靜悄悄的,什麽聲音也沒有,她沒有耽擱,快速小跑向院門,幫沈确開了門。
沈确早知邢一苒翻牆去了,但見她行動如此迅速,還是不免有些吃驚,邢一苒将人放進來,随後便将院門的橫杠重新合上,二人對視一眼,并未言語,十分默契地一同走向了祭祀堂。
沈确推開廂房門,于楚回亡妻的牌位依舊,而牌位下,俨然是火場裏被燒毀的同款長櫃。邢一苒上前打開了櫃門,她敲了敲櫃底,聲音空洞,顯然也有密道。
她在櫃內摸索了一番,沒有摸到任何凸起或是不平整之處,于是鑽了出來,對沈确搖了搖頭,然後将位置讓給沈确,“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轉身的瞬間,沈确拉住了邢一苒,“我去罷,你留在此處。”
邢一苒看出了沈确的擔憂,她笑了笑,“我現在可是男子,對付男子不成問題。”
沈确看了她一瞬,解下了自己腰間的匕首,“拿着,也好防身。”
邢一苒不與沈确客氣,拿了匕首就向正院走去。她推開廂房的門,裏面并未變化,依舊只有簡單的家具,她又挨個推開門,粗略檢查了所有的屋子,發現空無一人。
既然無人,邢一苒便開始着手檢查。
她先來到了居住的正院,将屋子裏箱籠全數打開,裏面是衣物和書籍,邢一苒翻開書籍,粗略看了幾眼,都是普通的書籍,不過其中夾雜着幾本手書。
于楚回的字跡與沈确完全不同,但意外的是,二人“瑛”字的書寫習慣竟一模一樣。
邢一苒又去掀被衾,但并沒有在這裏發現隐藏的東西,等邢一苒将書房和卧房裏裏外外翻了一遍,只找到了于楚回常吃的藥,以及他雕刻的小玩意,這些小玩意,模樣都與她穿成春桃時,在徐華瑛箱籠裏見到的類似。
藥包似乎是治療痔瘡的,邢一苒捏着裏面細小的白色顆粒,認出了是白礬。
她眉頭一皺,放下東西,當即便就要去找沈确。
然而等邢一苒來到祭堂,發現沈确并不在這裏,她打開長櫃,只見 沈确也不在裏面,她眸色漸重,瞬間拔出了匕首,小心地看向祭堂外。假若沈确遇襲,多少也會發出聲音,但從她離開到現在,院子裏都未出現其他聲響。
“沈确?”
邢一苒喊了幾聲沈确,無人應答。
她慢慢走向外邊,周遭祥和安靜,還能聽見院牆外邊貨郎的吆喝聲,邢一苒看向院門,門鎖依舊是她關上的樣子,水缸也如她剛進來時的模樣,似乎沈确就這般憑空消失了。
但這可能嗎?
邢一苒回身,重新走回祭祀堂。
要麽沈确被人無聲綁架,要麽沈确主動消失。邢一苒打開長櫃,再次鑽了進去,而主動消失的最大可能,便是他已經打開了密道,且這個密道如假山下的密道一般,能自動關合。
邢一苒仔細地摸着長櫃,不放過上面任何一處的縫隙,摸完裏面,她又鑽出來摸外面,可惜櫃身與櫃裏都十分平整,根本找不到奇怪的地方。
邢一苒放棄,決定走到櫃旁,想要用蠻力推開或挪開它,可惜木櫃看起來不重,實際上卻焊到了地面,所以無論她怎麽使勁,長櫃都紋絲不動。
枯井院落的長櫃被燒毀了機關,這才無法才打不開,邢一苒瞬時看向桌面,當時的桌面被完全燒空,機關多半在此,想到這點,她立刻拿起了牌位,而這一擡手,她便發現了不對。
牌位竟是固定的。
邢一苒對着牌位使勁,嘗試了許多方法,終于在一次用力扳折後,牌位倒了下來,牌位倒下的瞬間,長櫃也發出了隆隆的聲響。邢一苒忙打開櫃門,只見櫃底緩緩露出了一個大洞,洞內似乎有一長階,她拿起祭臺上燃着的燭臺,當即踩着階梯下了洞。
當邢一苒恰好走下階梯時,頂上櫃板便唰地一聲,快速地合上了,她在附近摸了摸,并沒有發現像扳手那樣的開關。
看來這裏出不去了,只能繼續往前走。
邢一苒左手拿着燭臺,右手拿着匕首,小心地前進。
洞中不是很深,才走了幾步,她便看到了一個寬敞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範圍比地面的廂房還要大,似乎囊括了半間院子。
地下室的建造十分用心,不僅四面都用上了青磚,有的地方為了防潮保暖,挂着厚厚的壁毯。除此之外,布置也相當溫馨,紅色的木床、屏風、浴盆、書案、妝奁、燭臺,所有常用物件一一不缺,并且邢一苒還在這裏聞到了濃郁的栀子花香味。
一側的矮幾上倒着茶,旁邊有兩個蒲團,唯一讓邢一苒覺着奇怪的是,這裏沒有箱籠,也沒有凳子。放衣裳的是高大笨重的衣櫃,且無論什麽櫃子,都沒有小個的。
她将視線轉回矮幾,一個茶杯正着,裏面只剩一層淺底的茶液,其餘茶杯都扣在茶碟裏。邢一苒用手指觸碰茶盞,壺身溫熱,裏面的茶并未涼,可見這裏的人剛離開不久。
這裏大部分物件都是女子所用,但也随處可見第二人的痕跡,比如拔步床上的長枕、鴛鴦被、男子的鞋襪,以及衣櫃裏男子的衣袍、幞頭。原來于楚回住的是這裏,而非上面的正院卧房。
高大的屏風後挂了一幅畫像,女子偎依在男子身側,男子臉上似有笑容,而女子低垂着眉眼,看不出是什麽神情。
落款有兩個名字——「回郎、瑛娘」
徐華瑛竟一直被關此處。
邢一苒立刻看向地下室四周,她下來時沒在上面看見人,如今此處也沒人,那這裏定然還有其他出口。
她敲擊牆面,同時也不忘檢查那些大的木櫃裏側,她以為會發現如祭祀堂裏一樣的長櫃,但很可惜,這裏什麽也沒有,邢一苒沒放棄,她選擇了更加細致的搜索,終于在敲到一處挂毯時,她發現毯子凹了進去。
邢一苒擡手摸索,發現毯子上方都是空的,她用力去拽壁毯,想要把毯子扯下來,發現壁毯也被固定住了,只有一角能夠掀開。
邢一苒就借着這能掀開的地方,看到了壁毯後面的景象。
牆上竟還有一個洞。
洞的位置比較高,就連徐長有一米七幾的個子,若不借用凳子,也只有墊着腳,才能勉強爬上。
這洞多半是于楚回挖的,徐華瑛沒有腳趾,此處又沒有踮腳的椅凳,踮腳才能逃離的出口,她怕是疼得腳下流血,才能夠到。
邢一苒拿着燭臺爬了上去。
洞道狹窄,也許是氧氣不夠,燭火瞬間就變得細小微弱,而在邢一苒向前爬了沒一會,燭火便搖搖擺擺,熄滅了。
邢一苒輕啧一聲,将燭臺收到了後腰。
黑暗将未知的恐懼放大,鼻尖缭繞着土腥氣與栀子香,邢一苒突然有些後悔,若自己如今還是墨淵,說不定她就能憑借氣味,知道沈确到底有沒有進入這個洞道了。
她爬得很快,那些栀子香随後也被一股血腥氣替代,邢一苒心頭重重一跳,再度加快了速度。
血腥味越來越濃,邢一苒看不見,出洞道時差點一手摸空摔下去。她小心地摸到了出口,可惜出口處也是一片黑暗,她将腳踩出洞道,挨到了地面。
血腥味非常重,邢一苒慢慢地向前摸索,但下一秒,她的右腳就踢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
邢一苒拔出匕首,謹慎地蹲下了身。
是個人。
她的手繼續摸。
是個男人。
忽然,她摸到了此人身上的魚形挂墜。
邢一苒用手指感受着魚符背後的字。
沈确。
她手中的匕首忽地掉到了地上,她有些慌張地去摸沈确的脖頸。
動脈仍在跳動,但卻不甚明顯。
邢一苒摸上了沈确的胸口和腰腹,在他腹下摸到了一手的濕熱,并且這股溫熱,正随着沈确的呼吸,一股股往外湧……
“沈确!”
邢一苒呼喊着沈确的名字,可他安靜地躺在地上,給不出一點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