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妻緣 - 第156章
進了屋,沈不覆和肖折釉坐下,不棄就爬上了沈不覆的腿,晃蕩著一雙髒兮兮的腳丫子。
“小殿下光著腳跑,把腳給跑髒了。奴婢去給打熱水來!”絳葡兒說。
肖折釉點點頭,又吩咐殿裡守著的兩個小宮女把窗戶關上,再將炭火燒得更旺一些。等絳葡兒把熱水端過來,肖折釉親自給不棄洗腳。
肖折釉試了試盆裡的水溫,覺得合適了,才拉著不棄的腳踝,將他的腳放進水裡。她抬起頭問他:“燙不燙?”
不棄使勁兒搖頭:“不燙!剛剛好!”
肖折釉笑了一下,低下頭給他洗腳底的雪泥。她一邊給他洗腳,一邊說:“這腳丫子都是涼的,下次不許光著腳在雪地裡跑。一會兒讓廚房給你煮一碗薑湯,別著涼。”
不棄一臉的無所謂,他“哈哈”笑著說:“母后,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我不怕涼!”
肖折釉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她給不棄洗完腳,接過絳葡兒遞過來的棉帕,仔細把他腳上的水漬擦乾淨,然後又把他挽起來的褲腿兒放下來。立在一旁的絳葡兒急忙拿過來一雙乾淨的鞋子,打算給他穿上。
“不用,不用你,我自己能穿!”不棄胡亂穿上鞋,從沈不覆的腿上跳下來。他古怪地看看肖折釉的臉色,又古怪地看了看沈不覆的臉色,小小的眉峰皺起來。
肖折釉扶著沈不覆的手站起來,坐在沈不覆身邊,笑著任由不棄打量,等他打量完了,肖折釉說:“瞧出什麼來了?”
“不知道。”不棄搖搖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點怪怪的。但是我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肖折釉沒解釋,只是把不棄拉過來,問:“這幾日可有聽太傅的話?”
“聽了呀,那老頭罰得太狠!母后你剛剛不是看見了嗎?他罰我在雪裡寫大字呢!還不許穿鞋!凍死我了!”
“剛剛是誰說的自己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不冷來著?”
不棄愣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絞盡腦汁地想著對策。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前後統一的解釋,索性直接趴在肖折釉腿上,抱著她的腰撒嬌。
“都八歲了,還像小孩子似的。”肖折釉輕輕拍了他的後背。
肖折釉和沈不覆留下來和不棄一起吃了晚膳。等不棄拉著肖折釉和沈不覆要出去轉轉的時候,肖折釉把他拉到身邊,溫聲細語地說:“不棄,有件事兒得告訴你。”
“大事還是小事?小事兒的話等咱們回來再說!”不棄拉著沈不覆的大手往外走,他這是起了玩心。然而他沒能拉動沈不覆,沈不覆站在那裡望著他,紋絲不動。
不棄眨了眨眼睛,他鬆開沈不覆的手,有些了然地說:“看來是大事兒!”
肖折釉蹲在他面前,握著他的胳膊,說:“綠果兒一會兒會帶去你見右相,右相會告訴你。”
不棄歪著頭,問:“為什麼不是母后告訴我?”
“因為……其中一些細節,母后和你父皇也不太清楚。”她站起來,拍了一下不棄的肩頭,“去吧,全當是聽故事去。”
“現在?”不棄想了想,“那我一會兒回來了,咱們還去外頭玩嗎?”
沈不覆道:“太晚了,今天就算了。明天帶你出宮玩。”
“出宮?真的?”不棄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沈不覆笑著點了下頭。
“好嘞!我這就去見右相!”不棄說完就朝外面一路小跑。
“小殿下,您慢點!”綠果兒急忙提起裙子追出去。
肖折釉去了不棄的書房,翻看了他這幾日做的功課,又幫他將桌子上的書整理了一下,然後囑咐絳葡兒一定要煮一碗薑湯,等不棄回來了,盯著他喝光才許他睡覺。
天色將黑,沈不覆和肖折釉回浮梨宮的路上,能聽見腳下的積雪被踩出莎莎的細微聲響。
“我以為你會親自告訴他。”沈不覆道。
肖折釉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就當是我犯懶吧,其中細節也應該由李家人告訴他,不棄年紀也不小了,他應該有能力自己處理這事。”
沈不覆眼中劃過一抹訝然,道:“我還以為你擔心李家把他搶走。”
“李家沒那麼傻,不棄也沒那麼傻。”肖折釉有點冷,她將手藏在沈不覆的袖子裡,“而且……”
“太冷了,回去再說。”沈不覆打斷她的話。
回去之後,沈不覆命宮女打來熱水,忽來了興致,學著肖折釉給不棄洗腳的樣子,蹲在肖折釉身前給她洗腳。
“我自己來就好。讓一國之君給我洗腳,折壽。”肖折釉抬手推開。
沒推動。
沈不覆身上總是硬邦邦的,除了他自己想動一下,肖折釉從來推不開他。
“又不是沒給你洗過,別亂動把水濺出來。”
沈不覆把肖折釉的綾襪脫了下來,他將她的腳握在掌心觀摩了一會兒,才說:“你這兩輩子竟然都沒裹腳。”
肖折釉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這麼多年了,你居然記得我上輩子是沒裹腳的。”
“當然記得。”沈不覆把肖折釉的腳放在水裡,“連你屁股上的胎記都記得。”
肖折釉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沈不覆說的那個人是盛令瀾。肖折釉有點恍然,她望著沈不覆頷首給她洗腳的樣子,說:“盛令瀾的時候,怕疼不想裹,摔了東西打了人,裝病逃跑各種法子都用了,才保全了一雙腳。這輩子是因為年紀還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了,阿爹和哥哥原本顧不得這個。等他們兩個想起這事兒的時候,我和漆漆關係不好,卻也聯合起來大哭大鬧地躲了……”
肖折釉不說了,她不太願意回憶這一生小時候的日子。
“抬腳。”沈不覆給肖折釉擦了腳,也沒讓她穿鞋子,直接將她抱起來,抱到臥榻上。
沈不覆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的時候,看見肖折釉坐在床邊,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情緒有些低落。沈不覆走到肖折釉身前,肖折釉抬頭看著他,問:“不覆,我是不是太冷血了?我以前竟是不知道,我對不棄也是這樣。”
起先沈不覆是擔心肖折釉因為李家來找不棄的事情難過,可是後來沈不覆知道自己想岔了。尤其是在他們從不棄住處回來時的對話裡,沈不覆徹底明瞭了肖折釉的心思。
“沒有,只是冷靜而已。如果你真的冷血,現在就不會心裡難受了。”
沈不覆在肖折釉身邊坐下,肖折釉靠在他肩上,輕聲說:“即使我知道他才八歲,即使我知道他得知李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會心裡難受,可是我居然還是在考驗他。他不僅是我們的孩子,還會是將來的太子、天子。他是我們的孩子,無論他是怎麼樣的人,我都會用傾盡全力去護著他、寵著他。可是……太子就不一樣了,太子是要挑起一個國家的擔子。他不夠穩重,太調皮,做事也沒個分寸……”
肖折釉抬起頭,像是尋求認同一樣望著沈不覆,說:“不覆,我甚至想過如果他真的不能勝任國君之任,那就從親王的孩子裡挑,或者從百姓中挑……”
她抿了下唇,情緒瞬間低落:“可是那樣的話,我們的不棄該有多難過啊……”
“別擔心。”沈不覆將肖折釉擁在懷裡,“我們來打一個賭,賭他可以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