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聆春 - 第121章
第121章
隨從將馬車從坑中拉出來,打斷了兩個人之間有一些微妙的氣氛。
“該繼續趕路了。”項微月說著,小幅度地向後退了小半步。
項陽曜也沒阻攔,順勢將抱在她後腰的手放開, 轉為牽住她的手,往那邊的車隊走去,帶著她登車, 繼續趕路。
兩個人坐進馬車里,車隊繼續往前行。項微月從長凳下的箱籠里取出針線筐,繼續沈默地做著小衣。
項陽曜看著她一針一線地縫制著,又很快反應過來他看著她縫貼身小衣,她會有些不自在。項陽曜收回視線,挪坐到靠窗的位置,挑起垂簾一角,從窗口往外望去,去看不停倒退的山巒雪景。他看了 沒多一會兒,又怕吹進來的涼風讓她冷,關好了窗扇放下了簾子。
接下來的路走走停停,每到一個城鎮便會留宿一晚暫歇,也是給車上備些路上的補給。項陽曜依之 前所言,後來又給項微月買了些解悶的話本書冊。
項微月早就給自己的小衣做好了,她拿了塊布料,做別的東西。
項陽曜瞥她一眼,見不是做貼身的衣服,問:“怎麽不看書了?這又是要做什麽?”
“做一雙鞋子。” 項微月道。
項陽曜擡眉看她,問:“你會?”
不是看不起人,實在是項陽曜太了解項微月,知道她做不好鞋子,之前她還被母親笑話過——做的爛鞋子根本不是人穿的。那時他也曾在一旁附和母親打趣她……………
項微月一聽他這話,頓時明白他什麽意思。項微月擡起臉,對項陽曜故意扯出一個誇張的瞇瞇眼笑臉來,道:“給你做的,當然要做爛鞋子呀!”
項陽曜心里有些意外,他沈默了一息,才說:“你做的鞋子,不管做成什麽樣子都是千金不換的寶貝,哪能是爛鞋子?我必是要好好穿的。”
項微月臉上的假笑沒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接話,默默低下頭繼續做鞋子。
項陽曜搭在腿上的手,食指蜷起來輕輕叩了叩。他斟酌了語句,道:“很奇怪我會這麽接話?你以為我會說——你就坑我’、 ‘好好做,做得不好直接扔出去鬼才穿’類似這種。”
項微月停了手里的活兒,抿著唇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她說:“我知道你故意換了種方式接話,想要我接受我們不是兄妹的事實。可是……”
“你演得太過了!你以前才沒有對我那麽壞好不好?才沒有總嗆我。就算稀奇我給你做鞋子,也 會寶貝得不行!”項微月笑著說,“還有啊,你那話太肉麻了,情郎也不用那樣說話得好不好?雲雅和她夫君也總是拌嘴嗆聲吵吵鬧鬧啊。”
她小聲嘀咕再抱怨一句:“太肉麻了,受不了………………”
項陽曜望著坐在對面的項微月嘀嘀咕咕的可愛模樣,眼里慢慢溢出了笑,他竟是好久不曾這樣愉悅過。她可以對他笑了,她面對他的時候已經不再那樣恐懼、抵觸和郁郁寡歡了。
“明天應該就能到朔克,到了那里咱們多住幾日。”項陽曜說,“這次西行,和結識的一位趙姓友人同行,這一年做生意,我大多都和他一起。挺爽快仗義的人,為人熱情品性也不錯。這一趟,他 夫人很可能也隨行,路上可以和你作伴說說話。”
項微月說好,又詢問了那位友人的姓氏名諱。
“姓趙,叫趙高飛。是兄弟兩個人。不過我只和趙兄有些交情,對他弟弟也不太熟。他弟弟叫趙 高羽,比我小一歲,和你同歲,應該大你幾個月。”
項微月記下,又問了一些趙氏的事情,然後她一邊繼續做鞋子,一邊想著朔克這地方,她聽說過 這里,聽說這里很大,被群山圍繞,山上的桃花很美。只是這個時節過去,還不是桃花開的時節,也 不知道在走之前能不能趕上花開。
她轉過頭,挑起垂簾一角往外望去,望見遠山上沒有消融的雪,心道肯定是看不見漫山遍野桃花 開的樣子了。
項陽曜觀察著她的神情,說:“桃花未必趕得上,不過那里紅梅也開得好,等我帶你去看。” 項微月楞楞看著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嘀咕一句:真是化了人形的蛔蟲。
第二天半下午,車隊到了朔克。
馬車直接在趙家院落前停下來,以項陽曜和趙高飛的交情。他沒打算去住客棧,而是直接住進趙家。趙高飛好客熱情,若不住進他家里,他反倒要覺得項陽曜見外。
項陽曜還在幫著項微月收拾東西,已經聽見了外面趙高飛洪亮的嗓門-
“陽曜!你可終於到了!”
項陽曜趕忙將書冊收好,走出車廂,含笑稱呼一聲“趙兄”。他再對站在趙高飛身邊的人,客氣 地打招呼:“嫂子、高羽。”
“來得正好,今天中午剛宰了一頭牛!”趙高飛笑呵呵地說。
“看來我是有口福之人。 項陽曜跳下馬車,卻沒接趙高飛遞過來的手,他轉過身,去扶項微月下車。
項微月一出馬車,趙氏一家立刻眼前一亮。
項微月朝著他們三個人福了福身,按照項陽曜的稱呼依次喚人:“趙兄、趙嫂、趙二哥。”
趙嫂立刻笑盈盈地詢問:“這仙子一樣標志的小娘子是?”
她這尋常一問,項陽曜和項微月兩個人卻同時楞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實在是說不清。項微月心里有點慌,有些別扭地轉過臉,悄悄去看項陽曜。
項陽曜很快反應過來,笑著介紹:“是我表妹,微月。她想出來走走看看跟我學做生意,就帶著她一起。”
“妹子真是越看越好看!”趙嫂直接走過來,拉住項微月的手,“學做生意好啊!誰說姑娘家就要躲在家里繡花啦?
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嫂子!”
“多謝嫂子。”項微月甜聲笑應。
趙高飛在一旁人道:“別在這里說話了,進家說話!”
一行人往里走,趙高飛和項陽曜走在一起說著這次西行的事情。項微月和趙嫂走在一起,兩個人也是說說笑笑。項微月本也是愛笑甜嘴的性子,只是發生那件事情後一個人悶在家里不怎麽與人接 觸,如今與人初相識也能侃侃而談惹人喜歡。
“這次我把弟弟也帶上。高羽啊,你這回……”趙高飛一轉頭發現趙高羽沒走在他身邊,他詫異 回頭,看著趙高羽還站在院門口。
“傻站著幹啥子?”趙高飛大嗓門嚎了一聲。
趙高羽這才回過神,匆匆趕過來。
趙高羽明明已經收回了視線,不再亂看了,他眼前還是項微月笑起來時唇邊的那對小酒窩。
趙家都是實在熱情人,晚上吃著牛羊肉,還有酒相伴。
項陽曜和趙高飛在前廳里正說話,趙嫂過來喊人:“快過來幫忙,可別只出一張嘴!”
還是正月里,趙家的隨從家丁都被放了假。趙家人也是從貧苦百姓起家,吃過苦的。做飯這樣的事情,從來不會只是趙嫂一個人忙碌,何況今晚有課,要多做幾道硬菜,趙嫂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趙嫂瞧著項微月嬌貴,沒給她安排活兒,可項微月不願意只出一張嘴,主動要幫忙。
趙嫂有點犯難,去看項陽曜。她能開口讓項陽曜去洗菜,卻對頭一次見面的千金嬌小姐有些不知分寸。
“過來洗碗。”項陽曜說。
“好。”項微月趕忙小跑著過去。
項陽曜偏過頭湊過去小聲說:“還沒用過的碗,過一遍水就行,應該能行吧?分寸。
“嗯!”項微月認真點頭,朝泡在水里的碗伸手。
“等等。”項陽曜拉住她的手腕,在她疑惑的視線里,唇畔帶笑地幫她將袖子挽起來。
趙高羽端著一大盆牛肉走進來,剛好看見項陽曜幫項微月挽袖。他皺皺眉,在項微月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雪白手腕上多看了兩眼。
晚飯前,趙高羽找到趙嫂:“嫂子,我能不能求你幫個忙?”
“什麽事兒啊,一家人還能用上求字?”
趙高羽壓低聲音,道:“嫂子,你能不能打聽打聽林兄的表妹有沒有婚配?”
趙嫂望過來,一種過來人的笑眸。
趙高羽口中的林兄,自然是項陽曜。當初項家為了避免劉家以後找麻煩,燒了一把大火,他們搬出京城後為了方便,對外改了林姓。
晚飯的時候,大家圍桌而坐。一邊說笑聊天一邊大口吃肉。這與項微月從小到大在京中的習慣完全不同,她覺得很新奇,也不再像京中時那般等著侍女將切成小塊的炙肉捧給她。她學著趙家人那樣,用筷子去夾大塊的牛骨肉,歪著頭去啃。
她沒這樣吃過東西,嘴邊沾了肉汁,卻沒吃進去幾塊肉。
項陽曜將帕子遞給她,再將一小碟切成小塊的肉遞給她,笑著說:“啃著玩玩吃個新鮮就行了, 吃這個。”
項微月擦了唇角的肉汁,去吃小碟里切好的炙肉。
啊……還是這樣好吃!
趙嫂越看越覺得項微月好看,不僅是人長得像仙女似的,還性子好,不那麽嬌貴。趙嫂閒話家常般詢問:“妹子生得這樣好看,可有婚配了?”
項微月下意識搖頭。
緊張聽著的趙高羽一下子鬆了口氣。
趙嫂繼續寒暄:“居然還沒議親?我還以為像妹子這樣的人,提親的人早就踏破門檻,早就讓好人家給搶了去呢!”
項微月想了想,敷衍過去:“還早呢,想………………先學做生意。”
“也好。妹子不愁嫁。”
項微月笑笑,沒再接話了。
自來了趙家,項陽曜很多時候都和趙高飛在一塊談生意上的事情。項微月不用睜眼閉眼都是項陽曜,也輕鬆了許多。她大多時候都在屋子里看看書、做做針線活,到了吃飯的時候去廚房笨手笨腳地幫忙。
這天天氣很暖和,項微月拿著一卷書走到院子里,拿了個小杌子坐下,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手里的話本。
項陽曜和趙高飛談話的書房開著窗,項陽曜一擡眼就能看見她。溫暖的日光罩下來,將她垂眸的眉眼照得比春日還要暖。
項陽曜突然打斷趙高飛的話,問:“趙兄,你家里有躺椅嗎?’
“有搖椅行不行?”趙高飛問。
“那就更好了!”
微月正坐在小杌子上專注地看書,直到項陽曜的影子落在她的書頁上。她回頭,看見項陽曜手項里提著一把搖椅。
“坐這個看。”項陽曜道。
項微月翹著唇角笑,趕忙舒舒服服地坐進搖椅里。
“這太陽一會兒就要落了,一會兒冷了及時回屋。” 項陽曜叮囑。
“好。”項微月嘴上應著,人已經開始一邊看書一邊搖啊搖了。
項陽曜微笑地又看了她一會兒,擡步回書房和趙高飛議事。
等項陽曜再擡頭的時候,看見趙高羽站在項微月面前,他手里拿著一支剛摘的紅梅。
“再不折枝,紅梅就要謝了。”微月姑娘將它插在窗頭吧。 趙高羽有些緊張地說。他想了很多種言辭,最終選了這一種比較像讀書人的優雅話。
項微月站起身來,望著那支紅梅,不知道要不要接。
趙高羽擡起的手微僵,他心里越來越緊張,面上也微微泛了紅,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被婉拒的借口,說:“還是嫂子挑的呢。她說這支最美。”
趙嫂折下托趙高羽送來的嗎?應該是吧,昨天和趙嫂閒聊的時候,趙嫂還說過紅梅快謝了,該折幾支。
項微月這才伸手去接,她將紅梅遞到近處輕嗅,笑著說:“開得很好也很香。替我謝謝趙嫂。”
趙高羽微怔,她誤會是趙嫂送的嗎?趙高羽剛想解釋,一擡眼,看見項陽曜。他壓了壓不自然的表情,客客氣氣打招呼:“林兄。”
項微月也回頭望向項陽曜。雖然項陽曜面色尋常,甚至掛著一點淺笑,可是項微月還是敏感地覺察到了他的不高興。
項陽曜對趙高羽點了下頭,視線很快移到項微月身上,他深看了一眼被項微月捧在懷里的紅梅,道:“走吧,回去教你理賬。”
項陽曜擡步就走,項微月拾起放在搖椅上的話本,趕忙跟上他。
已是傍晚時分,屋內有些暗了。項微月邁進屋中,將紅梅枝放在桌上,去燃燈。柔和的燈光慢慢在屋內亮起來。
項陽曜背對著她,立在窗口,望著遠山上快消融的積雪。他壓抑著情緒,緩聲問:“不是說過我帶你去看紅梅的嗎?”
項微月立在桌邊,安靜望著他的背影。
項陽曜很快轉過身來,他對項微月笑了笑,用歉意的語氣再說:“是我不好,來了朔克四五日還沒帶你去看紅梅。”
對,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他朝項微月走過去,說:“沒關系,紅梅謝了就有你更喜歡的桃花開。我帶你去看桃花。”
項微月安靜地望著他。四目相對,項陽曜眼底有壓抑的驚濤,她卻眸色溫柔如波。
項陽曜覺得項微月永遠都不會懂藏在他心里的懼。
他們的感情是不該產生的。尤其她對他仍是半點兒女情長也沒有,她願意試一試,完全是因為她在為別人考慮而勉強自己去接受。
這樣畸形的感情,如何讓項陽曜安心?
他總是很害怕,害怕她有朝一日醒悟過來,她會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會幹凈利落地結束這段錯誤的感情,從而幹幹凈凈地走向正常的人生軌跡。
一瞬間,頹然又將項陽曜淹沒。他低著頭在桌邊坐下,“是我的錯。你去看書吧。”
他擡起臉,對項微月微笑。
項微月的眉心一點一點蹙起來,眼角的余光看見桌上那支紅梅。她問:“你不喜歡我收趙二哥送的紅梅是不是?”
項陽曜緊緊抿著唇,沒吭聲。
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什麽喜歡、不喜歡。
“應該是趙嫂折給我的,我才會收的。”項微月說。
項陽曜仍舊緊緊抿著唇。這支紅梅,只不過是一個引子,一個不高興,從而遷出他心里的懼。
可他不想讓項微月有壓力,他對她笑,說:“沒事。去看書吧。
項微有些無助。
她的無助讓項陽曜心里更愧疚,他說:“微月,真的沒事了。”
項微月想了想,問:“你什麽時候能變回以前那樣呢?”
以前那樣?以前那樣是什麽樣子?像她兄長那樣嗎?項陽曜望著她。
項微月有些難過和心疼。
她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有多久沒照過鏡子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經瘦得變了容貌了?以前他們一邊罵你紈絝子,一邊又讚你風流倜儻。你看看你現在!你和俊朗還沾邊嗎?”
項陽曜笑笑,問:“是覺得我變醜了嗎?”
項微月沒忍住,一瞬間紅了眼睛,眼眶里盈著淚,可她執拗地不肯哭出來,哽聲質問:“你都多久沒笑過了?”
“我在笑啊。”
項微月搖頭,哭著說:“阿兄,怎麽才能讓你開心起來呢?像以前那樣…..你說你命里帶陽,你該永遠都燦爛耀眼啊……”
項陽曜收起臉上的笑容。
“微月,別哭微月。微月……”項陽曜站起身來。他猶豫了很久,才朝項微月伸手。想要擁抱她,又有些不敢,項陽曜只是去握她的小臂。
項微月去推他的手,項陽曜不肯放手。推拉間,項微月將項陽曜左袖推上去一些。然後,她看見項陽曜左臂上斑駁的疤痕。
兩個人同時楞了一下。
項陽曜先反應過來,迅速將袖子撫下去,又將左臂藏在身後,解釋:“不小心弄的擦傷罷了,都已經好了,不要緊。”
項微月覺得不對勁,執意去拉項陽曜的手。項陽曜擰不過她,只好由著她。項微月拉開他的袖子,去看他左小臂上的疤痕。疤痕整理,明顯是利器的劃傷,而且疤痕新舊不一,一道道疊加,顯然不是一次造成的。
項微月盯著他左臂上的疤痕,震驚地擡起眼望向他。
她陷在震驚里,不敢相信印象里樂觀的阿兄有朝一日會有自殘的行為。
“這一年里劃傷的?”項微月問。
項陽曜咬咬牙,頹然點頭。
在那件荒唐事發生後的一年里,每每想到她的痛苦,他有時痛得受不了,會劃破手臂以來分散更強烈的痛。
項陽曜皺著眉,有一種被識破的窘態。他蒼白辯駁:“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以後也不會了。”
他又開始怕。怕這些自殘的罪證,讓她更認為他的不正常。
項微月將他的袖子放下來,主動朝他邁步一步,挪到他面前,再主動擡起手臂來擁抱他。
感受到項陽曜身體的僵硬,項微月更用力地擁抱他。她將臉埋在項陽曜的胸膛,哽咽的聲線里藏不住溫柔:“對不起,那件事情也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這一年里是我太自私不管不顧地發泄情緒,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項陽曜的手有一點抖。
這一年,父親無數次的責罵,母親讓他先離家一陣等微月情緒好了再歸家,而被他深藏在心里的人見了他就會做噩夢、犯惡心……………
他也覺得自己是錯了吧?
可他永遠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微月會主動抱著他說這些話。只要她不再抵觸他,只要她不再痛苦。就算全天下人說他錯了又如何?
是非對錯,誰說了也不算,只交在她手中。
項陽曜用顫抖的手去回抱項微月,緊緊抱住唯一的支撐。他低下頭來,一顆眼淚掉落下來,擦著項微月的頸側,慢慢消融於她領中。
他微濕的淚滑進項微月的心口,項微月閉了下眼睛壓下眼里的淚。然後她在項陽曜懷里仰起一張臉。
項陽曜低頭看她沾滿淚濕的臉卻是帶著笑的。
項微月柔笑著,問:“怎麽樣才算不把你當成阿兄,而是喜歡”
項陽曜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說:“當你想親吻我的時候。”
項微月楞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那一晚因為藥物發生的荒唐事。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那些情景還是清晰在腦海中。項陽曜此刻為她擦眼淚的指腹,慢慢與那一日他撫來的指重疊。
項微月糾結了一會兒,低聲道:“那……可以先試一下嗎?”
項陽曜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盯著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深究了一會兒,才慢慢低下頭靠近她。
兩個人在同一刻屏息,心里都帶著忐忑不安的試探。
項陽曜的吻落下來,貼上項微月沾了淚的唇。也只是這樣輕輕地貼著,不敢再多動作去細吻。
項微月搭在項陽曜腰側的手慢慢收緊,有些緊張地去攥他的衣襟。
近距離地四目相對唇相貼。項微月眨眼睛的時候,項陽曜立刻退開。他凝望著項微月的眼眸,輕聲問:“什麽感覺?”
項微月又眨了下眼睛。她不願意對項陽曜說謊,嗡聲嗡語地實話實說:“沒感覺啊……”
半晌,項陽曜才“哦”了一聲。他鬆開項微月,側轉過身去。
項微月心里頓時揪了一下,她不該這樣說嗎?她該怎麽說?他傷心了嗎?項微月慌張地繞到項陽曜面前,急說:“你別不高興………………”
她這才看清項陽曜的表情。
他在笑。
項微月楞住。
“不是惡心就好。”項陽曜說。
項微月望著他眼底的滿足和開心,心里一下子湧上了亂七八糟的情緒,將整顆心臟柔軟地包裹著。
她擡手搭在項陽曜的小臂上,踮起腳來,在項陽曜驚愕的目光中,主動去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