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聆春 - 第120章
以前項微月和項陽曜獨處的時候,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可是物是人非,如今兩個人坐在馬車里, 卻是沈默著。
項微月走得匆忙,帶的東西不多,此刻在車上坐久了很是無聊,有些後悔沒帶些話本冊子解悶。
“你先看看這個。” 項陽曜將一份輿圖遞給她,“等到了前面的鎮子,再給你買幾本話本打發時間。
項微月有些驚訝地望向他,對上項陽曜正望過來的目光,項微月趕忙移開了目光,伸手去接輿圖。
她將輿圖打開,卻一時沒看進去,還在想著項陽曜怎麽知道她正在想什麽?她輕輕蹙眉,繼而又搖 頭,一定是她太敏感,以前阿兄也總是能和她心照不宣啊……
“阿兄”這個稱呼讓項微月心里咯噔一聲。她望著攤開在腿上的輿圖,心里卻亂糟糟的, 她實在不 知道該如何轉變心里對他的情感。
“我們要去這里。” 項陽曜的手伸過去,抵在輿圖上指給項微月看。“你還記不記得之前說過儀 蘇的織錦很細膩?我們沿著這一條官路走,再走這里,然後稍微繞一段路就能到儀蘇了。”
項微月點點頭,不再胡思亂想,認真看起輿圖來。
項陽曜擡眼凝望了她一會兒,克制地將目光移開。有些事要慢慢來,他不能將項微月逼得太緊。
夜里,兩個人各睡一邊的長凳。項微月轉了個身,面朝著墻壁,心里生出很多別扭來。若是以前,她是不是不會覺得不自在?
她皺著眉閉上眼睛,逼自己不要再亂想,趕緊睡著。
馬車趕夜路放慢了速度,車夫駕車的聲音也故意壓低。
項陽曜坐起身來,靠著車壁凝望著項微月蜷縮成一團的背影。蓋在她身上的薄毯滑下去一些,項 陽曜盯著那滑下去的薄毯遲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幫她蓋好。見她安靜睡著,沒有被驚醒,項陽曜悄悄松了口氣。
第二日白天,項微月主動和項陽曜說話,問他做什麽生意、問他還要趕路多久。
項陽曜就像往常那樣語氣尋常地與她說話,實在心里緊張得不行。緊張與高興,都被他狠狠壓抑著,不敢表露,怕嚇著她。
馬車趕路了四天三夜,終於到了一個小鎮,可以暫時停下來短暫的休息。
傍晚,暮色逶迤時,馬車在一家客棧停下來。項陽曜先跳下馬車,立在車旁朝項微月伸手。
項微月鉆出車廂,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客棧,一邊動作自然地將小臂放在項陽曜的掌中。
項陽曜想了想,挪開了手。項微月茫然地望向他。
項陽曜重新朝她伸手,望著她說:“手。”
項微月怔了一下,連扶著下車這樣的小事都存在兄長與情郎的區別嗎?她重新伸手,這次不是將小臂搭上去,而是將手放進項陽曜的掌心。
一絲絲異樣攀上她的心口。
項陽曜這才將她扶下來。
項微月低著頭,有些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裙子,跟在項陽曜身邊往客棧里走。
項陽曜道:“你和我住一間。”
項微月抵觸地擰眉,她小聲問:“是……不安全嗎?”
項陽曜不答反問:“不願意嗎?”
“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自己住一間。”
“項微月猶豫了很久,才說:“一間。”
一方面,她這次選擇跟著項陽曜出門,本就是為了改變自己對他的情感,她總要勇敢一些去嘗試。另一方面,縱使是住在一間房,她也相信項陽曜永遠不會勉強她逼迫他。
她對項陽曜的信任堅如磐石。
項陽曜要和項微月住一間,確實是不放心她自己住。出門在外,總要格外小心些。這趟出門,青萍沒有跟來,只項陽曜帶著商隊的隨從,雖都是自己人,可項微月若一刻離了他的視線,他都不放心。
連日趕路,終於都休息一下。項陽曜讓隨從們自去吃飯、休息,又讓客棧的夥計將他和項微月的 晚膳端進屋里來。
“這個豆腐有點鹹了。” 項微月說。
“是。”項陽曜附和,“這個小酥肉還行。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閒聊著。
可是他們兩個好像都忘記了,他們以前吃飯時閒話家常的語氣並不是這樣一本正經,往往都是在唱反調、笑著嗆聲。
連日趕路,今日好不容易能有了落腳地,自然要沐浴。項微月去浴室之前,項陽曜先進去了一 趟,仔細檢查了門窗,才讓她去。
項微月抱著自己的包袱進了浴室,反手隨意將門關上。她朝浴桶走過去,剛要解衣服,忽然回頭 望了一眼房門。
她還記得十四歲那一年和項陽曜去表姑家賀壽,路上遇到暴雨,也曾和項陽曜住過客棧。她大大 咧咧地要沐浴,項陽曜在門外嫌棄地指責她連門都不知道鎖。她回懟了他什麽來著?項微月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那次洗澡最後也沒鎖門。
項微月走到門口去鎖門的時候,心里也說不清楚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她現在不信任阿兄了嗎? 這個想法,讓她嚇了一跳。
直到洗完澡,項微月也沒有想明白。她蹙著眉擦去身上的水,打開包袱拿一套幹凈衣服的時候, 才發現自己收拾行李的時候太匆忙,居然忘了拿貼身的兜衣。
她在包袱里翻找了三遍,絕望地轉頭望向剛脫下來的兜衣。
——剛剛被她隨手洗了。
烘一晚可以烘幹,可是今天晚上怎麽辦?
項微月懊惱自己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有仔細檢查一遍,沮喪地耷拉著頭默立了很久,才不情不願地 穿上寢衣。她走到銅鏡前,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很沒譜。她頹然地喃喃自語:“能看出來里面沒穿兜嗎……”
她在浴室里呆立了許久,才不情不願地走出去。
臥房里,項陽曜已經打好了地鋪。項微月看見地上的鋪蓋時,心里有早就料到的了然。她將濕漉的頭發挪到一側,再假意拿著帕子擦頭發來將小臂擋在胸前。
“我洗好了。”她也沒敢看項陽曜,強自鎮靜地走到窗口坐下,低著頭擦頭發。
“好。如果累了就先睡。”項陽曜去了浴室。
等項陽曜已經進了浴室有一陣子了,項微月才反應過來,他也沒讓店里的夥計換水,他拿什麽水洗澡?
還有她剛剛隨手洗的貼身衣服都掛在浴室里…….
項微月腦子里亂成了漿糊,一聲又一聲快速的心跳,讓她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不自然起來。
濕頭發再就在擦拭和火盆的烘烤下幹透了,她還坐在窗下發呆。直到聽見項陽曜似乎要出來的聲 音,她頓時回過神,丟下手里擦頭發的棉巾,想要在項陽曜回來之前,先躲進床上去。
可是她站在床邊,去解床幔,那系著床幔的帶子竟不知怎麽打了個死結,她竟是一時沒解開。
項陽曜走過來,即使項微月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就貼在她後脊。
項陽曜的手伸過來,去解綁著床幔的系帶。床幔落下來了,項微月的視線卻仍舊凝在項陽曜缺了一小截的小手指上。
“一定很疼吧。” 項微月垂下眼瞼,這麽久了,她始終沒有跟他說過一聲抱歉。
項陽曜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說:“不疼。”
項微月沒吭聲,以為項陽曜是在安慰她。可是項陽曜的確不疼,因為那一日,心里近乎崩潰的疼痛,早就蓋過了手上的疼。
項微月深吸一口氣再悄悄舒出去,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坐在床邊,微笑著說:“早些休息吧。”
項陽曜低頭看著她,眸色忽然浮現一抹異色,他反應過來,立刻移開了視線。
他的反應讓項微月疑惑地低頭。
她將濕發攏在一側肩前擦拭時,打濕了寢衣。如今濕發幹了,衣襟卻濕了一大片,將一邊胸前的濕衣襟緊貼在胸前,輪廓無所隱。
項微月尷尬地不知道怎麽辦好,慌亂地去扯床幔,往床里躲的時候,她腦子里想得是——阿兄會不會以為她故意不穿兜衣勾引他啊?
“收拾行李的時候,又丟三落四了是不是?”項陽曜的聲音從床幔外傳進來。
“嗯……”項微月胡亂地應了一聲。
項陽曜從項微月的包袱里拿出另外一件寢衣遞進床幔里,說:“換上幹衣服睡。”
微頓,他再說:“明日去小鎮的商鋪了買幾件就是了。
項微月望著項陽曜從兩片床幔縫隙遞進來的衣服,她伸手去接,小聲說:“商鋪里哪有賣那些的……就算有也不能買……買些布料,我自己做………………”
女子的貼身衣物自然是要自己做的,或是身邊侍女、嬤嬤做的。
項陽曜聽她說要自己做,他想說什麽,想了想,又沒說話,只說了一聲好。
隔著一道床幔,項微月將衣服換好,躺下來。項陽曜也熄了外面的燈,在地鋪里躺下。
長夜靜悄悄,隔著一道床幔的兩個人都沒有睡意。
項陽曜合著眼,去聽項微月的氣息,憑借著她的氣息,去判斷她有沒有睡著。她若沒睡著,他便不能睡。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項微月忽然開口。
“什麽事情?”項陽曜立刻轉過頭,在一片黑暗里望向床榻的方向。
項微月平躺在床榻上,望著一片漆黑的虛無處,將剛剛在浴室里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拋出來問項陽曜。
“我剛剛鎖門了。”
“我聽見了。”項陽曜立刻接話。
困擾爬滿項微月的眸子,她苦惱地問:“是、是我不信任你了嗎?”
項微月也不知直接這樣問他對不對,這樣說出來,會不會讓他傷心呢?
“不是。” 項陽曜用很肯定的語氣告訴她,“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信任我。只是以前,如果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你會覺得被我撞見也不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會尷尬會害羞會……胡思亂想。”
微頓,項陽曜再說:“微月, 我們不是兄妹了。”
我們不是兄妹了。
這句話的殘音久久縈繞在項微月的耳畔。原來是這樣嗎?得知自己並非是不信任項陽曜了,項微月心里忽然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連日趕路確實乏累,心口這一口濁氣舒出來,項微月很快睡著了。
項陽曜也,悄悄地松了口氣。
第二天,項陽曜帶著項微月在小鎮轉一轉。小鎮不大,街市也很小的一片,對於京中生活的他們來說,確實是很太小了。
項陽曜先帶著項微月去了一家綢緞莊,給她買了些布料。店家是個婦人,用大嗓門招待、詢問。
“要做什麽東西?”
項微月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麽回答,項陽曜替她說:“都看看。”
他一邊看著貨架上的布料,一邊對項微月說:“路上無聊,你多買些布料,打發時間也好。”
他又擡頭問店家:“最軟的布料是哪種?”
項微月悄悄望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
項陽曜買了各種布匹,讓隨從帶回馬車上。他再帶著項微月去找書齋,給她買幾本話本路上打發時間。
可這小鎮實在是太小了,轉了兩圈也沒瞧見書齋。
項微月說:“算了,應該是沒有賣的吧。我們以後路上經過大一點的城鎮再買。”
“跟我來。 ”項陽曜帶著項微月走到一家酒樓前,他讓項微月在熱鬧的地方等著,自己走進酒樓。他再出來時,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蘆。
他將糖葫蘆遞給項微月,說:“慢慢吃,等你吃完了,我就回來了。”
“去哪呀?”項微月接過來。
“給你找書。別亂走,就在人多的這里等著。”
項陽曜丟下這麽一句話,便快步走開。
項微月望著項陽曜走遠的背影。這片街市很小,街市盡頭借著住宅。她看著項陽曜走出了街市,然後挨家挨戶地叩門。
有的院門能被他敲開,里面的人走出來對他擺手。還有的人,脾氣暴躁地給他白眼。他臉上帶著笑,客客氣氣地去敲下一家的院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項微月的視線里。項微月低下頭來,咬了一口糖葫蘆。
糖葫蘆一點也不甜,有一點酸。
她喜歡甜的糖葫蘆,不喜歡吃酸。可是她還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吃下去,吃得鼻子也酸了。
糖葫蘆只剩最後一顆了,項微月沒有再吃,站在原地等著。項陽曜重新出現在她視線里,他懷著抱著書,朝她奔過來,氣喘籲籲地望了一眼她手中那串糖葫蘆。
項微月對他微笑,說:“還沒吃完,你就回來了。”
項微月這才將竹簽上最後一顆山楂吃掉。
項陽曜從她手里拿過竹簽,將懷里的書遞給她,說:“先弄了這麽幾本,夠你打發時間了,等到了下個大一些的城鎮再買。”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項微月看了看懷里的幾本話本,說:“沒想到還真能買到。”
項陽曜笑得痞氣:“才不是買的。他們看小郎君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巴巴送給我的。”
項微月雖然知道他貧嘴,還是被他逗笑。她隨口玩笑話:“以前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好。”
項陽曜眸色一沉,卻語氣認真地說:“以前不敢對你太好。”
那些隱忍與克制,早就成了快要逼瘋他的習慣。
項微月怔了怔,抱進懷里的書冊。
兩個人回到客棧,在客棧里用過午膳,下面的隨從也置辦了一些路上的補給,一行人便離開了小鎮啟程繼續往前去。
路上有了話本和布料,項微月也不再像前兩日那麽無聊和尷尬。她拿起布料和剪子,開始給自己做小衣。這可是急需之物!
項微月後知後覺,項陽曜就坐在一邊,她在他身邊給自己縫制貼身的小衣,似乎有些難為情………………
她悄悄擡眸望向項陽曜,項陽曜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布料,心領神會地移開了目光。
項微月仍是覺得有些尷尬。可這小衣卻是不能不做,在她心里埋怨自己走的時候粗心大意沒仔細檢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做。
“我睡一會兒。” 項陽曜說著,在長凳躺下來。
“好。”
項微月看他閉上眼睛要睡了,她也不想去分辨他是不是故意這樣避免她的尷尬。她只想快點做完手里的小衣。她穿針引線地縫制著,在一下又一下枯燥的重覆動作里,慢慢走神,想起很久之前來初潮時的情景。那是她十二歲的夏天。她已經不記得那一日為什麽去找項陽曜,反正她自小就喜歡黏著他。她只記得午後炎熱,她哈氣連天,最後在項陽曜的羅漢床上睡著了。
她疼醒時,項陽曜正趴在書案上睡著。她坐起來,發現杏色的褥子染了好多血,肚子好疼啊。她
伸手去摸,在裙子上摸了一把血。
她哭著跳下羅漢床去推醒項陽曜。
“阿兄!阿兄!好多血!我要死了,我要流幹血死掉了嗚嗚……”她傷心地大哭著,滿腦子想著自己怎麽就得了不治之癥。
那一陣子,她經常嘲笑項陽曜總是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偏那日他穿了一身白。她手上的血,抓了項陽曜滿袖。
項陽曜被搖醒,懵懵地站起身急聲問:“怎麽了?怎麽了?”
“要死了!”她扯著嗓子嚎哭,最後的理智讓她不至於直接褪裙子給項陽曜看傷口。
項陽曜徹底清醒過來,向後退了一步,指著她訓:“你給我站在這別動!你這個笨瓜!”
……
這件糗事,是項微月拼命想要忘記的丟臉大事。雖然兩個人往日里相互貧嘴挖苦,項陽曜倒是默契地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明明是被項微月故意忘記的糗事,今日不知怎麽就又突然想了起來。項微月轉眸,望向睡在長凳上的項陽曜。
她望著他的目光里,總是浮著困惑。她一遍遍在心里問自己,這個人真的不是她兄長了嗎?
她遲疑地朝項陽曜的臉頰伸出手,指端距離他臉頰前還有一點距離時懸在那里。
若是以前,她應該會用手指頭在阿兄的臉上戳一戳,故意將他弄醒,然後再對他得逞地笑。
那麽現在呢?對待情郎應該是什麽反應呢?她要怎麽把阿兄當成情郎呢?
項微月還沒有想明白,馬車忽然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她趕忙伸手扶住車壁,以免跌倒。
項陽曜瞬間睜開眼。
項微月望著他眼底的清明,楞了一下,難道他剛剛沒有睡著嗎?
馬車外傳來車夫的聲音:“車轅陷在坑里了,爺先下車。”
項陽曜應了一聲。他坐起來,幫著項微月將繡筐里的東西收拾好,放進長凳下的箱子里,又給項微月拿了鬥篷。
“可能要耽擱一會兒,外面冷。”項陽曜自己也披上了一件大氅。
項陽曜先下車,再將項微月從傾斜的車廂里抱出來。
連日落雪,厚厚的積雪掩埋了路況,讓車夫並沒有看出來積雪之下有這麽一個坑。馬車後面裝著些貨物,一邊車轅陷進泥濘的坑中,車夫和隨從們一起努力,想要將車轅從坑中拽出來。
項陽曜帶著項微月朝—旁走了一段,避一避馬嘶的吵鬧。
天空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兩個人並肩立在路邊,望著隨從們拽車。
站了沒多久,項微月便感覺到了徹骨的冷。寒風吹過來,她打了個哆嗦。
她悄悄望了項陽曜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她總是今夕對比,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以前冬日她畏寒,與阿兄一起出門時,阿兄身上的大氅永遠都披在她身上。
阿兄總是說:“我命里帶陽,不冷。”
不是兄長了,就不會將大氅脫下來給她了嗎?項微月眼角的余光瞥見項陽曜在伸手扯他身上的大氅。項微月心里頓時百轉千回,忍不住去想是自己誤會了嗎?他還是會將大氅脫下來給她是不是?雖然她剛剛滿是小心思,卻也同時想著若他將大氅脫下來給她,她應該拒絕。小時候不懂事,信了他不冷。他也是肉身凡胎,他也會冷的。
可是項陽曜並沒有將身上大大氅解下來。他拉住了項微月的手,將她拉到身前。
項微月仰著臉望向他。項陽曜在她疑惑的目光里,將她拉到身前,再伸手撐在她後腰,將她懷里帶,她腳步踉蹌著撞進他懷里,貼著他胸膛。項陽曜扯著身上的大氅兩襟,將她整個身子包裹進來。
項微月木然地望著他,後知後覺自己被他擁在了懷里。
項陽曜低眉望著她,對她笑,解釋:“這也是兄長和情郎的區別。”
項微月在項陽曜的眼底看見一個無措的自己,她慌亂地移開視線低下頭。但,終究是沒有從他懷里逃開。
“你看,穿著褐色長褲的那四個人里有兩個是親兄弟,能猜出來嗎?”項陽曜問。
項微月壓著心口淩亂的心跳,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說:“第一個和第三個,他們長得很像。“
是啊,他們長得很像。”項陽曜重覆。他再望著落雪感慨道:“你和我長得一點也不像。”
項微月脫口而出:“我們又不是親兄妹怎麽可能長得像。”
項陽曜轉過臉,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眼睛,認真道:“對,我們不是親兄妹。”
項微月怔怔望著他。
她在努力去接受這些轉變。
落雪紛紛,落在兩個人之間。一片雪飄落在項微月微蜷的眼睫上,逐漸消融,染濕她的眼睫。
項陽曜克制著吮吻她眼睫的沖動,搭在她後腰的手卻逐漸收攏,恨不得將人嵌進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