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聆春 - 第116章
既然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眼下松梅肯定不是闖進去的時候,壞了男人的好事,掃了興致,被遷怒了怎麽辦?更何況松梅往涼茶里下了藥,本就心虛。原本成事了,她還想著撒撒嬌把下藥的時候哄過 去,如今被人搶先,心里不由害怕事後被追究……………
“真是不知道便宜了哪個小賤蹄子!”她立在門外,恨得咬牙。
她不甘心就這麽走了,猶豫了一會兒,踮著腳尖輕手輕腳走到門口,瞇起一只眼睛湊到門縫往里 望去。她要看看到底是誰撿了這麽個大便宜!
兩個人在地上廝纏在這一起,讓松梅一時看不清是誰。她想了想,仗著屋內的兩個人身體里中了藥 腦子不清醒,才敢將門縫推得更開些,仔細去看。
當松梅終於看清了被壓在下面的女人是誰時,松梅的眼睛瞬間瞪圓,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不敢置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怎、怎麽會是項微月………………”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松梅的脊背,她一動不動僵在在門口, 聽著屋內的聲響只覺得恐怖。好半晌,她才連滾帶爬地站起身,落荒而逃般離開這可怖之地!
許久之後,已經是下半夜了,夜里的涼風吹動扇窗,將窗扇吹開,涼風灌進屋內,掃過擁在一起的 兩個人身上。落了一地的衣物被涼風輕輕地吹動,被風吹起的衣擺一下又一下吹著項陽曜和項微月貼在一起的臉頰。
藥效逐漸過去,涼風帶來的冷意,讓釀錯的兩個人慢慢轉醒。輕顫的眼睫相互掃擾著。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睜開眼睛,而他們同時睜開眼之後看見的第一眼,都是近在咫尺的對方。
短暫的迷茫和困惑之後,兩個人齊齊變了臉色。
那藥控制了人的神志,卻偏偏又給人保留了一份記憶。剛剛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渾渾 噩噩不能自控,然而此刻藥效散去,卻能回憶起剛剛那半個多時辰里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啊一 “項微月立刻尖叫起來。
項陽曜立刻反應過來,他坐起身,來不及穿自己的衣服,抖著手去撿項微月的外衣給她披上。
他一靠近,項微月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一邊發抖一邊向後躲避他的碰觸。她睜大的眼睛里盈著 淚,滿目驚恐地望著項陽曜。
她的目光像一柄塗了劇毒的匕首,狠狠刺進項陽曜的心里。
他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不能接受項微月受到傷害。
項陽曜不敢再碰她,只慌亂地去撿她的衣服,將她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小心翼翼放在她面前。
“你在這里待了這麽久,你的侍女應該快尋過來了。先把衣服穿好。”項陽曜啞聲道。
項微月盯著他一會兒,才伸手去拿衣服穿。
項陽曜這才去穿他的衣服。他臉色灰敗,不敢去看項微月的表情。她眼底的震驚和恐懼,還有那一絲惡心………………這一切都是淩遲著他的酷刑。
項微月穿好衣服站起身,一邊警惕地盯著項陽曜,一邊向後退,直到後背抵在貼著墻壁的博古 架,退無可退。
“微月,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項陽曜站起身來,在項微月的眼里看見了憎恨。
他搖頭:“微月,不是我!我不知道是誰在茶水里下了藥。微月,你不信我嗎?”他急急向項微月走去。
“你別過來!”項微月驚恐地顫聲。
這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一場噩夢!她想逃走,逃離這個噩夢。項微月雙腿 發軟險些站不穩,她扶著身後的博古架,想要離開這里。
項微月腳步虛無站不穩,腳步踉蹌時,她去攥博古架。人沒狼狽地跌倒,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機 關,博古架彈出一個暗格,又因她慌亂中的亂拽,將整個暗格抽屜拽下來,里面的東西灑了一地。
袖口的珍珠、斷了的頭繩、孩童寫的歪歪扭扭小楷、空糖盒、舊手鞠、褪色的珠花、舊手帕、半 截的簪子………………
一小盒舊珠子從收納的小盒子里灑落,在地面彈起、滾落、再彈起……滴滴答答劈里啪啦地跳響 著。
項微月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些東西。
最初的熟悉感之後,她很快認出這些都是她的東西。從小到大,她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遺失……
原先月魂扣的事情不是她多心。
原來不是她敏感。
項陽曜心跳幾乎是一瞬間停止,整個心臟就這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幾乎快要被捏碎。
那些見不得光的情愫就這麽被拉到光下,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上的盔甲被剝開,心臟赤裸裸。
項陽曜再朝著項微月邁出一步。
項微月立刻驚悚地喊:“你這個瘋子!你不要過來!”
項陽曜望著項微月的眼睛,她眼里的厭惡和憎恨越來越濃。
“不是,真的不是我下藥,應該是…………”項陽曜笨拙地辯解。
可是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項微月忽然俯下身去,一陣幹嘔。劇烈的惡心感浸泡著項微月的整顆心臟。她不停地幹嘔,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只是眼淚隨著她的幹嘔,一顆又一顆地砸落下來。
項陽曜臉色蒼白如紙,雙唇顫了顫,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項微月忽然又站起身,朝靠著另一側墻壁的桌子跑去。她身上疼,腿上沒什麽力氣,跌跌撞撞地 跑過去,拉開抽屜,拿出里面的剪子。
“微月!”
項陽曜沖過去,去搶奪她手里的剪子。
剪子尖已經刺進項微月的脖子一點點,生生被項陽曜攔住。項微月無法接受這一切,只想一死了 之。
“你別碰我!惡心! 項微月拼命地掙紮,一心尋死。
兩個人爭奪間,項陽曜忽然悶哼了一聲。阻止項微月自盡時,項微月手里的剪子,將項陽曜的小手指剪下了一截。
項微月看清項陽曜鮮血如注的手指,懵了一下,連掙紮都忘了。她的手一抖,手中緊握的剪子被項陽曜拿走。
項陽曜擡眼,向來黑白分明的眼眶里卻是一片血色的殷紅,眼淚浸著眼眸,他痛苦地盯著項微月,啞聲:“微月,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他輕笑了一聲,盛滿眼眶里的淚跟著掉落下來。
“在你心里,我是一個會給你下春.藥的卑劣小人。”他強撐著讓自己笑,“我就那麽令你惡心?”
項微月楞楞望著項陽曜,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
而他的痛,讓她手足無措。
“沒有……”項微月哭著搖頭,“只要阿兄說不是你下的藥,我就相信。我只是我只是…………”
就算今日的茶水是個意外。那暗格里的東西呢?那剛剛發生過的事實呢?那種想要幹嘔的惡心感 又沖上來,項微月說不下去了,捂住自己的嘴。
是不是她太壞了?只顧著自己,沒有顧慮阿兄的感受?也許這世間有她不懂的、不可控的情愫,可是這些年阿兄並沒有對她做過什麽………………
項微月心里盤踞著百轉千回的恐懼和痛楚。
項微月哽聲:“我知道阿兄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情,阿兄心里也難過。我、我知道一定有誤會………………對!對………………一定有誤會!抽屜里的東西只、只是阿兄珍惜物件,隨、隨便放在那里的……”
“不。“ 項陽曜直接打斷她的話。
項微月猛地擡起眼睛,視線被淚水,她隔著淚霧望向項陽曜,心里突然很怕項陽曜接下來要說的話。
項陽曜定定望著項微月,一字一句:“你總說我忽然從某一日起腦子進水性情大變。那是因為從那一日起,我決定終生不娶。因為你。”
項陽曜堅定地朝項微月邁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含淚的殷紅眼底蘊著瘋癲。
他癡癡地笑起來:“我居然不後悔剛剛的事情。”
那種驚恐的感覺又爬上了項微月的心口,被她勉強擠出來的理智,在項陽曜的瘋癲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想逃,慌張地後退,整個人發著抖跌坐在地。她摔倒了,驚懼地仰望著項陽曜,繼續向後挪著後退。
項陽曜一步步逼近,他在項微月面前俯下身來,捏住她的臉。
“我以為秘密藏在暗格里可以藏一輩子,我以為這一輩子都可以站在你身邊以你兄長的身份默默守候。”
項陽曜再逼近,“可是讓你知道了。微月,不能只我一個人沈淪。”
項微月哭著搖頭:“阿兄、阿兄………….你不要這樣……………”
項陽曜在項微月驚恐的怒視下,去吻她。
沒有藥物,他要清醒地去吻她。
“不要! “項微月奮力去推項陽曜,她喃聲搖頭:“惡心!惡心……”
“惡心?”項陽曜溫柔撫著項微月的臉頰,他手上的鮮血沾上項微月的臉頰。
項陽曜仿佛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疼,他望著項微月沾著鮮血的臉頰,若有所思地溫聲問:“如果我不是你的兄長,你是不是就不會覺得惡心了?”
項微月沒有回答。
“別哭。 項陽曜去吻項微月幾乎呆滯的眸子,魘聲哄:“我不是你兄長了,你不用覺得惡心了……”
青萍看項微月這麽晚也沒有回來,抱著項微月的披風過來尋。房門開著,項微月跌坐在地,項陽曜蹲在她面前,捏著她的臉去親吻她。
青萍看著這一幕嚇傻了,臂彎里的披風掉到地上。她懵怔了半晌,回過神來,也不敢沖進屋,而是一路狂奔去前院喊老爺夫人!
這一晚,項家忽然著了一場大火。火勢滔滔,將夜幕燒成一片紅色。大半個京城都能遠遠看見這來不及滅的大火。
這一場火一直燒到天亮,才被撲滅,殘骸之下,還隱隱有著火苗,隨時能夠燒起來的架勢,周邊 的人仍舊不敢靠近。入秋了,風大,風一吹,藏在狼藉斷壁之下的火苗說不定又要燃起一場大火。
“火勢怎麽樣了?”沈聆妤問。
“火已經滅了, 謝觀道,“只是人都死光了。”
沈聆妤懵了一下,問:“項家的人………………都沒救出來嗎?“一些下人逃出來了,主子倒是一個沒逃出來。
沈聆妤昨日還見過項家人,今日項家人就葬身火海。她為生命的脆弱而心中生出些感懷。
謝觀望著沈聆妤,唇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沈聆妤望他一眼,覺察出來了,追問:“事情還有內情不成?”
“溫泉修好了。咱們去溫泉里泡著說。”
沈聆妤歪著頭看他,他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