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讀檔中 - 第59章
第二天早上九點,葉淮琰準時出現在趙紅靜的病房裏,同時還帶來了很多營養品。
他身材高大,穿着得體,長相英俊,氣質還很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趙紅靜張着嘴巴表情錯愕地打量他,連問問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怎麽措辭才合适。
“媽,他是我老板葉先生。”文佳木介紹道。
“你老板?”趙紅靜十分驚訝。
“我找到一份工作。”
“你不考研了嗎?”
“我可以一邊考研一邊工作。”短短幾句話,文佳木的額頭就冒出一層冷汗。母親是堅持要她考研的,所以她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已經放棄了。
葉淮琰深深看了文佳木一眼,卻并未戳穿她的謊言。一切都是為了母親,他理解。
“建築師是非常需要經驗積累的一份工作。所以一邊考研一邊工作是非常好的選擇。伯母,這是我的名片,您收着。”葉淮琰用雙手捧着一張名片遞過去。
趙紅靜連忙接過名片看了看,然後驚喜地叫了一聲。她沒想到女兒剛畢業就能進入葉氏地産工作。這可比考研靠譜多了。考研不就是為了找到好工作嗎?女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了卻一樁心事,趙紅靜的心情也放松了,開始詢問起女兒的工作情況。
文佳木聽得滿頭都是冷汗,唯恐葉先生不幫自己隐瞞。然而葉先生不但幫她隐瞞了,還替她說了很多好話。
文佳木漸漸放下心來,拿起水果刀想給母親和葉先生各削一個蘋果。但葉先生卻默默奪走她手裏的刀,幫趙紅靜和她各自削了一個蘋果。
他極有耐心地回答着趙紅靜的每一句話,完了還會詢問趙紅靜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自己提供一些幫助。兩人聊得非常好,反倒把文佳木晾在了一邊。
與趙紅靜告別之後,葉淮琰又走到護士站,找主治醫生詢問情況。
“這種藥有沒有替代品?趙阿姨說她吃了以後胃很疼,總是想吐。如果副作用會造成她身體越來越虛弱,我覺得還是換掉好一些。”他拿出一個吃空的藥瓶。
醫生接過藥瓶看了看,點頭說可以,并且馬上開了一張新的藥方。文佳木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眶裏濕濕熱熱,莫名想流淚。
與醫生溝通完畢,葉淮琰回過頭,極其自然地揉了揉文佳木的腦袋,無奈地說道:“我昨天給你買的眼膜夠不夠用?要不要我再去給你買幾盒?照你這個情況,我覺得廠家的産品都會被你包圓。”
文佳木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葉先生看見自己眼眶發紅,才會說這樣的話。幾欲哭泣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她彎起眼眸,放松地笑了笑。
看見她明媚的笑容,葉淮琰也低低一笑,微顫的指尖蠢蠢欲動地想要觸碰女孩卷翹的睫毛和粉白的臉頰,卻又因為極度的克制而按捺住了。
“住院費還夠嗎?不夠我幫你交。”兩人并肩走出電梯,來到住院部的大廳。
“不要,夠了。”文佳木慌忙擺手。無論怎樣,她都不好意思白拿葉先生的錢。
葉淮琰用手掌輕輕覆住女孩的脊背,垂眸看着她認真說道:“文佳木,如果有一筆來源正當的錢擺在你面前,而且這筆錢能救你母親的命,那我認為你稍微放下一點自尊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你認為呢?”
文佳木愣愣地看着他,然後微紅着眼眶點頭:“我知道了葉先生。如果我需要幫助,我會告訴你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下去女孩就該掉淚了。葉淮琰輕輕一嘆,便也不再多勸。
兩人來到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咖啡館,在訂好的隔間裏見到了名叫朱振國的警察。文佳木把兇手的素描遞給他,告訴他這人是方姨的弟弟。
朱振國把素描拍成照片,發送給自己的同事,叫他幫忙查一查這人的具體情況。
在等待結果的間隙,朱振國問道:“你怎麽知道他是殺害你父親的兇手?你有證據嗎?”
文佳木一時語塞。
她沒有證據,但她就是被這個人殺死的,所以鐵證如山。然而如此荒誕的話誰又會相信呢?
見她一臉懵,朱振國擺擺手說沒事。像文佳木這種急病亂投醫的受害者家屬他見得多了。為了幫親人伸冤,很多家屬會舉報一些完全與案件無關的人,讓他們拿出證據,他們也拿不出,就說憑直覺。但這些所謂的直覺往往是他們的胡思亂想罷了。
朱振國大概已經了解了情況,知道文佳木也是這類家屬,認真查案的心态已完全改變。
數分鐘後,同事給他打來電話,說照片裏的男人與方姨不存在任何關系。方姨只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的長相與圖片不符。
朱振國把結果告知了文佳木。
文佳木驚訝極了。
朱振國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爸爸的案宗我看過了,當年調查小組就已經給出結論,說是意外。如果你想重啓這樁案子,你至少要拿出證據表明你爸爸是被謀殺的。一張素描根本不能證明什麽,你明白嗎?”
文佳木明白,于是難過地捏着手指。
葉淮琰輕輕拍打她後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既然這個男人不是方姨的弟弟,那他有沒有可能是在勒索方姨?文佳木也說了,她看見這個男人從方姨那裏要走很多錢。無親無故,方姨給他錢幹什麽?這是一個疑點。
“文佳木的父親背負了卷款潛逃的罪名,但他的屍體被發現時,那筆錢并沒有帶在他身上。之後他所在的公司展開內部調查,尋找款項的下落,方姨的丈夫陸行就自殺了。
“文佳木父親的死,會不會與陸行有關?陸行會不會是畏罪自殺?這個男人糾纏方姨,會不會也是因為當年那件事?我覺得文佳木父親的死存在很多疑點,值得調查,而這個男人或許會是突破口。”
葉淮琰指着素描裏的男人分析道。
聽見這些話,文佳木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一直避免去想陸行叔叔在父親的死亡裏扮演了什麽角色。是知情者、策劃者、栽贓者,亦或指使者?他對自己的資助是出于負罪感還是純粹的善意?
她不敢去想,但答案已隐隐約約展露在她面前。
她低下頭,擺放在膝頭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葉淮琰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冰冷而顫抖的拳頭攏入掌心。溫暖的體溫和堅毅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導過來。
于是文佳木停止了顫抖,也恢複了勇氣。她張開五指,反握住葉先生的手。
朱振國颔首道:“是有這種可能,但最大的問題還是這個——”
他點點桌面,嘆息道:“我們沒有證據,這種情況是無法立案的。不立案就無法展開調查,你們明白嗎?你們覺得他是勒索,但那個方姨可以說他們是老相好。老相好互相給點錢就很正常。你爸爸的案子已經結了,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把這個人抓到,法官也很難給他判刑。你們不要覺得不公平,為了防止冤假錯案,法律的規定就是這樣。”
朱振國搖搖頭,更長地嘆息一聲:“如果你爸真是被謀殺的,我只能說這個殺手很專業。他幹得太幹淨利索了。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再多的線索也被抹除,與案件相關的陸行也死了,我們幾乎沒有辦法定他的罪。”
文佳木越聽越沮喪,握着葉先生的手又開始發抖。
葉淮琰把另一只手也覆上文佳木的手,輕輕拍了拍,語氣平靜地問:“難道沒有一點辦法嗎?”
朱振國想了想,指點道:“目前我們只有一張素描,連這個人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把他找出來,查一查他的背景,看看他有沒有別的案底,我們或許可以找到突破口。如果他有案底,我們就能制造機會拘留他,并對他周邊的人展開調查。到時候那個方姨也跑不了。通過方姨,我們或許能查到你爸爸那個案子的線索。”
文佳木沖動之下說道:“如果方姨自己去報案,說她被勒索了,你們可以派人去抓這個男人嗎?”
“十幾年她都沒報案,你确定她最近會報?我勸你不要去勸她,如果她不聽你的,這樣就打草驚蛇了。”朱振國慎重告誡道。
聽了這話,文佳木腦子裏閃過一抹亮光。她仿佛知道該怎麽做了!沒有證據是嗎?那她就制造他殺人的證據!
“我明白了,我不會去找方姨的。”她狀似順服地點頭。
葉淮琰卻忽然握緊她的手,警告道:“你別亂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女孩的情緒很敏感,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樣。
“我不亂來。”文佳木晃了晃與葉先生握在一起的手,然後看向朱振國說道:“朱警官,我要是找到了這個男人,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你們別去找,我有幾個退伍的兄弟,我讓他們去找。你把方姨的地址給我,我找人盯梢。”
文佳木給出方姨的地址,心裏卻迫切地想要率先找到這個男人。
從咖啡館裏走出來之後,文佳木的手還被葉先生牢牢握着。
“心情還是很不好嗎?吃塊巧克力?”葉淮琰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
于是文佳木的心情瞬間就變好了。無論陷于怎樣糟糕的處境,只要有葉先生在,她就能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和勇氣。
她接過巧克力,暖在手心,卻舍不得吃。偏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趙菲打來的。
文佳木預感到這個電話很重要,只好放開葉先生的手,跑到安靜的角落接聽。
“木木快來,我找到趙博濤的落腳點了!”趙菲壓低嗓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