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債我是不會認的! - 第6章 第二幕:傀儡本無心(一)
第二幕:傀儡本無心(一)
徐墨背着沈硯在漫無邊際的花海中艱難地走着,就聽到身後的人冷不丁地發出一聲。
“放開我。”
這地方開滿了一種藍色疊瓣的花,色澤嬌俏詭異。他走了挺久也沒看到半個人影,本來就覺得有點邪門。加上沈硯的聲線也有點懾人,陰森森的,每次聽到都會挨揍,徐墨便習慣性地腿一軟,摔跪在地。背上的沈硯也就跟着叮鈴咚隆滾了下來,正要發火,徐墨就見鬼似的抓住他。
“哇,你的傷怎麽全好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硯身上被捅的好幾個血窟窿明明昨夜看着還傷得見骨,現在已經完全愈合,露出的皮膚瓷白無暇,甚至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但是臉上的傷怎麽不好?難道是地方不對?這麽想着徐墨又挽起他袖子要檢查他手臂的傷,結果被一巴掌扇出去了。
“你是誰?這裏哪裏?”
他打得不重,徐墨卻愣住了。沈硯滿臉戒備,故作強硬地瞪着他,然而徐墨早已看穿了他眼底的茫然,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你都不記得了?不,你不能失憶啊!你失憶了誰來解我身上的咒?”
沈硯雖還是茫然,但聽他這麽一說便擡手撩開他故意遮住前額的頭發,觀察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符紋。
他纖白的手指撫過徐墨額頭,帶着冰涼的觸感,仿佛有什麽紮根在心中的東西被喚醒了,恍惚間徐墨聽到沈硯若有所思道:“這是我對你下的?”
徐墨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失态,尴尬地點頭。
好在沈硯沒注意到,他抿唇想了一會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神機妙算地猜測出了事情的始末:“原來我們是那種關系。”徐墨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刻沈硯肯定地道,“你是我的奴隸。”
徐墨氣得想要吐血:“你胡說什麽?!”
“這是陽靈鬼咒,是妖怪施在自己奴隸身上的。”
徐墨心裏很氣,但不敢說重話,只能忍氣吞聲地解釋道:“不是的,我跟你只是路人。昨天我救你已經很委屈了,你快給我解了……”
沈硯又氣又委屈:“不可能!別以為我失憶了你就可以不認賬!”
事關清白,徐墨也怒道:“我怎麽了就要認賬?明明是你毆打我恐吓我劫持我現在還想侮辱我……”
“你敢造反?!”
沈硯擡手一指,十丈開外,一棵合抱粗的樹被從中劈成兩半,緩緩地倒了下去,他面無表情地問:“再問一遍,你是不是我的奴隸?”
徐墨打了個哆嗦,驚懼地看着那顆慘死的樹,徹底拜倒于大魔頭淫威之下,結結巴巴道:“當,當然是了。我剛才只是一時糊塗,以後不會這樣了。”
“記住了,再有下次倒的就不是樹了。”沈硯冷哼一聲,這才沒聲好氣地命令道,“我餓了,去找吃的!”
“……好的主人。”
這附近實在沒什麽吃的,連可打獵的動物都沒有,他發現湖裏的魚是以落到湖面上的花瓣為食,就簡單地拆了個魚竿釣魚。釣魚的時候徐墨朝沈硯那邊偷瞄過去。
沈硯正低頭深沉地撚起一枚花苞,一臉看破紅塵心已老的滄桑表情。大魔頭可能是幻想了一場失憶後跟随多年的仆人趁機背叛他的故事,還挺委屈的。
什麽人嘛,哪有這樣的?
他越想越來氣,心裏腹诽着,沈硯的聲音就從身後冷不丁地響起:“你在做什麽?”
“釣,釣魚啊,怎麽了?”
沈硯默然不語,突然将手中的花蕾擲進水中。花蕾浮在湖面上,有幾條大魚躍出水面撲通争搶。那魚的個頭極大,甩起尾巴濺了他滿身水。徐墨條件反射地抹了把臉,卻發現掌心根本沒有水,他一時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沈硯嚴肅道:“你被騙了,這是幻境。”
說話間四周湧上的濃烈的白霧将眼前的畫面遮住,徐墨站在一片蒼茫中,本能地想回頭找沈硯,可沈硯的身影早被濃霧擋住看不清晰了,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閉眼,念靜心訣!”
幻術主要是靠假象迷惑對方,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可一不小心着了道就麻煩了,很多頂尖的高手不怕明槍暗箭,卻因大意被這小小的幻境困死。
靜心決是修道人保持靈臺清明不被迷惑的基礎口訣,然而再基礎也是法術,只要是法術徐墨就用不了。他很着急,明明聲音就在眼前,卻怎麽也找不到人。他無暇思考為什麽沈硯會知道道門咒術,只知道眨眼的功夫沈硯就連聲音都不見了,他急忙問:“你還在嗎?”
沒有回答,風把淺藍的碎花瓣卷到空中,花的芳香更濃郁了。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無盡的花海,連倒下的樹都恢複了原來的模樣,唯獨不見了沈硯,一切都好像沒發生過。
他四處去找,不知找了多久,一陣風把沙塵吹進他眼睛,他本能地閉眼。等風停了再睜開眼時,猛地發現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這人低着頭跪坐在地上,正是沈硯。
徐墨松了口氣,問道:“喂,你沒事吧……”
話說一半,他的身體僵住了,他看到沈硯的懷裏抱着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自己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卻毫不察覺,專注地凝視懷中的人。他頭低得很低,長發将臉擋住只露出下半邊,那雙眼裏的情緒晦暗不清。
他一動不動地抱着愛人的屍體,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一滴水珠順着他的腮滑了下來。
徐墨心裏一驚,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一滴淚當着他的面落了下來。他怔怔地看着淚水一滴滴打在那人身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他幾乎懷疑這真的是他認識的沈硯嗎?
然而心裏仿佛又一個聲音在說:他其實不是無所不能,他也會沒有辦法。問劍多年,成了天下第一,到頭來也只是個看着自己愛人死去,除了流淚什麽也做不到的可憐人。
徐墨站在這裏,不知站了多久才想起來喚他。
“哎,你……”
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人,猶豫了好一會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站在這裏半天,動靜還挺大,如果沈硯不是故意不理他,那就是……根本沒察覺到他?
他這麽想着在沈硯肩上拍了一下,果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時有個聲音響了起來:“他在幻境中做了選擇,可惜選錯了。再厲害的高手,一旦心有魔障,也只會被困死在自己心結之中。”
徐墨原本是不相信有什麽能困住沈硯的,現在他卻有點信了,大概是那滴淚太真實了,也太……讓人心疼了。
沈硯的身影漸漸變暗消失,原來的地方深深地紮進一柄□□,天色暗下,一輪紅月出現在頭頂,四周散亂着七座雕像。他馬上想起這裏就是他放出沈硯的觀塵山禁地,而那把槍正是困住沈硯的法器。
那聲音道:“現在該你了,這一次你會如何選。讓他在幻境困一輩子,離開這裏,回到觀塵山。還是把他救出,淩茗會因此受傷,你會離開觀塵山,面臨重重危險,随時可能喪命。”
徐墨懷疑這幻境能夠窺視自己內心。這兩天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沒遇到這個禍害,自己是不是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現在他有機會了,他可以把沈硯留在這裏,讓他被自己的心結永遠困在那場噩夢中。他該高興的,可為什麽高興不起來呢?
為什麽只要想到他的眼淚,就沒辦法狠下心來?
離開還是救他?無論哪個抉擇都顯得難以接受。
徐墨無言地走到陣法中心,那把槍倒紮在泥地裏,泛着幽暗而不詳的光。藤蔓又順着腳腕纏上他的膝蓋,要很費勁才能邁動腳步。紅月依然在最當中一動不動,時間和當時一樣靜止了。沈硯被困住了,他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考慮,但他卻不想猶豫了,孤注一擲地用手握住那鎮靈法器。
只要他稍稍施力就能将這把槍拔出,可他的手卻動不了了——有人牢牢地捉住了他的手腕。
“別碰它。”
他看清來人,眼裏愕然。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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