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少女 - 第66章
一名身穿護士服的年輕女子猶猶豫豫走到大榕樹前。她擡起頭, 呆呆地看着遮天蔽日的樹冠。
光線從她的身體中穿過,落到草地上。
很明顯,她已經死了。她是以游魂的形态出現在這裏。
“神靈, 我祈求您完成我的心願。”她慢慢跪了下去, 在樹前祈禱。她身上并沒有多少怨氣或不甘,只有迷茫和悔恨。
她來到這裏不是為了複仇, 而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
“神靈, 請您告訴我,我為什麽會走到這個死局?別人都說我是一手好牌打到稀爛。別人還說如果他們是我,他們一定過得很好很好。
“我不明白,人生是我的,為什麽偏偏我過不好?我曾經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我不明白為什麽短短一年時間,我就淪落到了這個境地?我好像一直活在迷霧裏,而且越來越不像自己。
“同事不喜歡我,領導反感我, 病人讨厭我, 就連我的男朋友也在即将結婚的前幾天忽然取消了婚禮。我那麽努力那麽努力地去工作,去生活,卻總是闖禍。我還差點殺了人。我不想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那樣。
“神靈, 求您為我解惑。我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女子伏下身,虔誠磕頭。
站立在樹梢上的烏芽芽默默觀察她,然後用意念與爸爸交流:“看面相, 她應該是大富大貴平安順遂的命呀!她為什麽會自殺?她不應該這麽早死吧?”
“有人扭轉了她的命軌,掐斷了她的壽數。”烏榕城只是淡淡一掃就看透了女子的一生。
答案已經在他心中, 但他卻不會告訴女兒。
“去完成你的任務吧。”他伸出葉片,撫走了女子的記憶以及一半魂力, 又将對方送入輪回。
當烏芽芽完成任務之後,在輪回路上的女子能夠收到她想要的答案。
面對這顆必定苦不堪言的記憶光球,烏芽芽竟然沒露出抗拒的神色。她主動張開嘴,發出“啊”的一聲。
這是讓爸爸投喂的意思。
已經做好了用樹枝捆住女兒再把光球硬塞進去的準備的烏榕城不由欣慰地笑了,“我的小芽芽終于長大了。”
烏芽芽用翅膀拍拍胸脯,一副“我最棒”的N瑟樣兒。
烏榕城低笑着把光球塞進她嘴裏。
下一秒,烏芽芽就用小翅膀掐着脖子,苦到翻白眼。但她這一次卻沒有“呸”出聲,也沒有抱怨。因為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有意義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一直堅持下去,她能造出很多很多浮屠。
消化了所有記憶,她發出了驚呼:“爸爸,我好像知道答案了!我看見改變她命軌的那個人了。”
女子名叫艾草青,父母是做生意的,家境非常富裕,自己學習也很勤奮,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985的一所醫科大學,并最終成為蘭華城第一醫院的一名外科護士。
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從小到大都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她長得非常漂亮,家世也很優越,性格好,工作好,還有一個非常愛她的男朋友。
她本該過得很順遂。
但是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她遭到了同事的排擠,上司的反感,病人的厭惡和男朋友的抛棄。這一系列的打擊讓她心神恍惚,于是在給病人打針的時候弄錯了藥劑配方,差點導致病人死在注射室裏。
這是一場極為嚴重的醫療事故,若不是同科室的護士及時發現藥劑弄錯,把針頭拔掉,又送已經出現心髒衰竭跡象的病人去治療,一切都将無法挽回。
艾草青被醫院開除了,同時還被病人家屬告上法庭索要巨額賠償金。
她家裏有錢,賠得起。但她無法承受的是這份差點害死人的罪惡感。周圍所有人都讨厭她,就連她的父母也在埋怨她。
她一夕之間身敗名裂,衆叛親離。
她在這種極致的痛苦中煎熬了數月,又在重度抑郁症的折磨下走上了絕路。她站在高高的天臺上,一躍而下,靈魂飄出身體,來到了自己的靈堂前。
她聽見有人竊竊地說:“艾草青怎麽會搞成這樣?我要是有她那個條件,我不知道過得有多好!她手裏拿着的全都是好牌,卻打得稀爛!真是奇了怪了!”
在這一瞬間,艾草青也疑惑了。
是啊,一年之前,她過得那麽幸福,那麽快樂,為什麽一年之後,她卻變成了這樣?她想不明白!她真的一點兒也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同事為什麽不喜歡自己,明明她那麽努力地融入大家,卻得不到一點兒善意。她也不明白上司為什麽反感自己,明明她該幹的工作都幹好了。
她對病人照顧得細致而周到,卻又為什麽會被讨厭?她那麽愛她的男朋友,卻又為何鬧到在結婚前夕被狠狠抛棄的地步?
還有那致命的藥劑。在配制之前,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病人有心髒病,劑量絕對不可以出錯,卻還是出錯了。
她好像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可以搞砸,偏偏又找不到原因。
在這一年時間裏,她過得渾渾噩噩不明所以,然後就站上了高高的天臺。
她身處局中,又被人完全掌控和洗腦,自然看不透重重迷霧。但站在局外的烏芽芽卻很快意識到問題所在。
“這個溫琴很有問題!扭轉艾草青命軌的人是不是她?是她害死了艾草青吧?”
“呸!這個女的好陰險!”
這一聲“呸”終究還是被烏芽芽吐了出來。如果說朱歡歡是純粹的狠毒,那艾草青就是極端的陰險。
“是她,絕對是她!艾草青遇到的所有糟糕的事情,背後都有她在操控。她殺人不用刀的!她的段數比于浩偉高多了。她把艾草青給洗腦了!”烏芽芽憤怒地扇着小翅膀。
“是不是她,你去凡間查一查就知道了。我們做任務不能僅憑猜測,得有實據。”烏榕城囑咐道。
“好,我馬上去第一醫院調查。爸爸你幫我弄一套學歷證明,我去第一醫院應聘護士。”
“你去烏宅找管家,他會把你需要的資料都給你。”
“那我去了。”烏芽芽扇了扇翅膀。
“這就去了嗎?”烏榕城提點一句。
烏芽芽愣了愣,然後急切央求:“爸爸,你送我去時空幻境學習一下護士技能。我雖然擁有艾草青的記憶,卻并沒有掌握她的技能。護士是要照顧病人的,如果沒有絕對專業可靠的技術,我會害死人的!”
自從畫了那幅油畫之後,烏芽芽就弄明白了這個道理。
爸爸的時空幻境可以把她送到一個虛幻的醫院裏進行訓練。在那裏,時間的流速會比外界快得多。她在裏面學習十年,外界不過十分鐘而已。
烏榕城滿意了,低笑道:“芽芽真的長大了。”
十分鐘後,烏芽芽暈頭暈腦地從幻境裏走出來。十年之中,她照顧了數不清的病人,也終于徹底掌握了護士必須掌握的全部技能。
護士絕對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之一。她搖頭喟嘆。
“去吧。做完任務早點回來。”烏榕城揉了揉她的腦袋,順便消除了她滿身疲憊。
—
翌日,拿着一流的學歷證明來到第一醫院應聘的烏芽芽卻被院長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抱歉,烏小姐,您恐怕不适合我們醫院。”
“為什麽?我的條件在所有應聘者中應該是最有競争力的。”烏芽芽滿臉不解。
“抱歉,我們不會考慮你。”院長還是搖頭。
她不願意說出真實原因,只能一味否定。
而真實原因是烏芽芽長得太漂亮了。她站在那裏就像一朵名貴的花兒,需要極為精心的呵護和照顧。護士不應該是花兒,而應該是草,因為草比花更有韌勁和耐力。
護士的工作需要不怕辛勞的堅毅,還需要不怕髒亂的勇敢,有時候甚至還需要不怕死亡的無畏。
這些剛硬的品格,院長無法在烏芽芽身上看見。還是那句話,她長得太漂亮了!
上一個同樣很漂亮的護士為醫院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和損失。那人叫艾草青,既經營不好自己的人生,又幹不好事業,還把私人情緒帶入工作,差點害死患者。
院長怕了這樣的人,所以一看見烏芽芽就打定主意要刷掉她。
然而烏芽芽是帶着任務來的,她怎麽可能放棄?她追着院長一路在走廊裏小跑,口中不斷詢問:“院長,院長,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院長!你說你要怎樣才能錄取我?我什麽都能做到!”
院長被她揪住衣袖跟了一路,想罵她吧,看見她那張奶呼呼的小臉,又罵不出口。
這孩子長得太漂亮了。漂亮到她這個老阿姨看見了心髒都會打顫。
“如果你能把易H博士請到我們醫院來工作,我就錄取你。”院長開玩笑地回了一句。
易H既是科學家又是企業家,他有自己的科研項目和商業帝國需要管理。他只為易氏集團旗下的醫院工作。
所以院長提出的這個要求是絕對沒有人可以完成的。若是換一個應聘者來聽這句話,他們一定會意識到,這是院長委婉卻不失強硬的拒絕,但是烏芽芽卻振奮了。
她興匆匆地追問:“院長,你是說真的嗎?如果我把易H請過來,你就錄取我?”
“真的!如果你能把易教授請過來,我不但錄取你,我還把我的位置讓給你坐。”院長極為大方地擺手。
“不不不,我不想當院長,我只要去外科病房當個小護士就夠了。那我走啦。下午我就帶易H過來。”
烏芽芽相當自信地去了。
她很快就混入了易H的研究所,又偷了一套護士服穿上,戴着一個大口罩,跟随在易H身後一間一間查房。
專注聆聽病人情況的易H,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了烏芽芽的臉龐。看見那雙過于清透幹淨,也過于漆黑純粹的大眼睛,他勾唇笑了。
但他并未中斷工作,而是繼續查房。等一切都結束之後才伸出手,把躲在一衆醫護人員裏的烏芽芽單個兒拎出來。
“回來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他摘掉了烏芽芽的口罩。
在這一瞬間,他明亮的眼瞳暗沉了下去。這是一張兩腮還帶着嬰兒肥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挺翹的鼻頭,精巧的嘴巴,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地顫着,看上去那麽奶,那麽嫩,那麽需要人呵護。
然而點綴在眼尾的一顆淚痣,卻把隐藏在小妖怪骨子裏的豔麗和張揚全都傾瀉出來。
她像雪地裏開出的唯一一朵紅玫瑰,美得既醒目又熱烈。哪怕在萬千人潮中,她也會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與之前那兩張臉龐比起來,這張臉帶給易H的震撼感是最持久也最激烈的。因為他知道,這是小妖怪原本的面貌,是她最真切的模樣,于是所有的愛意就都有了寄托。
易H感覺自己的眼眶在發燙,心髒在狂跳,這是一見鐘情的症狀。
他之前說錯了。他愛着小妖怪的靈魂,卻也會被她的外在所吸引。
“你好美。”他用指腹刮了刮小妖怪的臉,極富磁性的嗓音裹在熾熱的愛意中,于是帶上了一絲沙啞。
烏芽芽臉紅了,然後自然而然地鑽進他懷裏。
“你又認出我啦?”她小小聲的,甜蜜蜜地問道。
“我怎麽可能連自己的未婚妻都認不出來?”易H捏了捏小妖怪的鼻尖,無名指上戴着的烏鴉圖騰的戒指在燈光下發出幽暗的光。
用驚異的目光看着兩人的研究員們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易H訂婚的消息他們當然知道。有人還受邀參加了他的訂婚宴。但是如今再回想,他們竟然記不住新娘的長相了,只知道那是一個家世十分顯赫,容貌也極為美麗的千金大小姐。
看見烏芽芽的一瞬間,他們就把這段記憶對上了。
是了,這就是易教授的未婚妻!烏榕城的女兒,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
“師娘。”
“老板娘。”
“嫂子。”
大家連忙上前打招呼,稱謂亂七八糟的。
“哎,你們好!”烏芽芽一邊沖大家燦笑一邊悄悄拽易H衣袖:“我來看看我老公,你們忙你們的。”
“好的,我們就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一衆研究員心領神會地走了。
輕輕摟着烏芽芽的易H忽然收緊手臂,嗓音沙啞地問:“你剛才叫我什麽?”
“老公?”烏芽芽眨眨眼,一副懵懂的模樣。訂了婚就該換稱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再說了,易H本來就是她準老公。
“不是說不跟我結婚了嗎?還讓我走?嗯?”易H揪住小妖怪的耳朵,嗓音裏已經帶上了愉悅。
“我那是情緒上頭了在說胡話。我不跟你結婚,我跟誰結婚?老公,老公,老公……”烏芽芽敏銳地抓住了能讓易H感到快樂的一個點。
她把腦袋埋進他懷裏,一邊左右拱動,一邊聲聲地喚着老公。才半個月不見,她的撒嬌功底又進步了。
易H緊緊摟着她,又吻了吻她的發頂,無奈而又滿足地笑嘆:“你呀……”
—
兩人來到辦公室。
易H熟練地剝開一顆話梅糖,塞進烏芽芽嘴裏。
烏芽芽一口含住,滋溜吸了吸,然後才道:“我接到一個新任務。這次的雇主想讓我幫她查一查她所遭到的一切不幸都是怎麽引發的。我有了一個懷疑的對象,叫溫琴,你幫我看看我的猜測對不對。”
“你說。”易H脫掉白大褂和西裝外套。
烏芽芽眼冒紅心地看着他強壯卻又不失勁瘦美感的身材。
見小妖怪久久沒說話,易H回頭看了看,然後便低沉地笑了。
“喜歡我?”他壓低嗓音問道。
“呸!”烏芽芽翻了個白眼,卻又跳起來鑽進易H懷裏。
她用手摟住易H的脖頸,又踮起腳尖把自己的額頭湊上去,“我說不清楚,你自己看。”
額頭緊貼的一瞬間,易H看見了一個陌生女子的一生。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易H沉聲說道:“你的猜測沒錯,是溫琴改變了艾草青的一生。她接近艾草青,用無底線無原則的方式捧着她,用不切實際的幻想吊着她,然後一步一步把艾草青引入深淵。溫琴是一個精神掌控者,采取的手段類似于PUA,卻比PUA更隐秘,也更難以擺脫。”
“這是一種捧殺的策略。艾草青被她吹捧得忘乎所以,漸漸迷失了本性。她引導艾草青耽于玩樂,從而疏忽了工作。經常性翹班當然會遭到同事和上司的反感。
“她引導艾草青不斷向男朋友提出過分的要求,漸漸消磨他們的感情。她甚至慫恿艾草青雇傭女人去試探男朋友的忠誠度,進而導致了這段感情的徹底破裂。
“當艾草青深陷于被抛棄的痛苦時,她不斷在她耳邊念叨藥劑的配方,錯誤的,正确的,正确的,錯誤的,不斷重複,不斷叮囑。
“這是在給艾草青施加壓力的同時催眠她的大腦。被退婚的傷痛與巨大的壓力混合在一起,從而弄亂了艾草青的神智。于是理所當然的,她搞錯了藥劑配方,然後引發了極為嚴重的醫療事故。
“在這場醫療事故中,首先發現劑量出現錯誤的那個人就是溫琴。她獲得了病人的感激和醫院的嘉獎。她用艾草青的死成就了她自己。”
易H颔首道:“沒錯,一切都是她在背後引導。”
“啊,這個人好陰險!我就知道是她!”烏芽芽氣炸了。
“我們得深入調查一下溫琴的背景。她控制人的手段太娴熟了,所以肯定不是一個生手。我們得知道她的動機,還得知道她手裏到底有多少被害者。只有完全阻止她的惡行,這次任務才算完成。”
易H低聲提醒。
“好,我馬上去查她!對了,你快跟我去第一醫院,院長說除非我把你請過去工作,否則不會錄用我。”烏芽芽把自己的額頭從易H的額頭上收了回來,拉着他的手,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然而幾秒鐘之後,她就停住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旋過身,踮起腳尖,又把自己的額頭重新貼回去。
易H下意識地抱緊她。
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腦海中響起一道甜蜜的聲音:“喜歡你哦!”是芽芽。
她在用意念與他說話。不,這不是意念,而是她完全敞開的心靈正無遮無掩地讓易H去入侵,去解讀,去領略。
她的心一直在述說着喜歡。
好喜歡好喜歡……沒有底限的喜歡,時間的洪流也沖不散的喜歡,一看見就覺得快樂的喜歡,想永遠賴在他懷裏的喜歡,無窮無盡的喜歡,用語言無法描述的喜歡……
這些喜歡,全都凝結為易H的身影。
這種無聲而又熾熱的告白讓易H的心掀起了洶湧的波濤。他空洞的靈魂被填補得滿滿當當,又獲得了穩固而又持久的安全感。
他閉了閉眼,讓濕熱的淚意悄然消退,然後也把自己的心靈全部向烏芽芽敞開。
他對她的愛,一點兒也不比她的少。
被這漫無邊際又熾熱滾燙的愛意所淹沒的烏芽芽愣了愣,然後就眯眼笑了。
“好喜歡你哦!”她嬌嬌軟軟地呢喃。
—
溫琴走進一棟別墅,一對中年夫婦立刻迎上來,相繼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傭人擺上可口的飯菜,然後靜靜退去。
分明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三人,卻在用餐時表現得親如一家。中年夫婦不斷給溫琴夾菜,叮囑她多吃一點,還說她最近又瘦了。
“幹媽,你總覺得我瘦了。上回來的時候我明明胖了兩斤,你也說我瘦了。”溫琴無奈地笑着。
“你哪有胖?你就是太瘦了!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來來來,再吃一塊紅燒肉。小孩子家家的,減什麽肥。”婦人嘴上訓斥,表情卻是寵溺的。
吃完飯,溫琴陪着夫婦倆聊了一會兒天,臨走時,中年男人硬塞給她一部最新款的手機。
溫琴想退回去,中年男人卻虎着臉說道:“你是不把我們當一家人了是吧?你要是敢退,以後就別進這個家門。”
“好好好,我不退了,我拿着。謝謝幹爸。”溫琴眼眶紅了紅,然後便抱住了中年男人。
“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卉卉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走了,你們就是我的爸爸媽媽,我會代替她孝順你們。”她認真低語,又擦了擦微紅的眼角,然後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中年夫婦站在門口,望了她很久很久。
轉過彎,來到無人可見的角落,溫琴微紅的泛着淚光的眼瞳便在頃刻間洩出輕蔑的嘲意。
那對傻瓜夫妻一定不知道,他們的女兒錢詩卉正是被她害死的。
溫琴長得不好看,性格又頗為陰沉孤僻,高中三年,只有錢詩卉跟她玩。她曾真心把對方視作朋友。要不是錢詩卉搶走了她的初戀,要不是她總說她醜,要不是她在全班同學面前戳破了她割雙眼皮的事,她原本不會害她的。
長得漂亮就能為所欲為嗎?長得漂亮就能把我當成陪襯,肆意耍弄嗎?溫琴搖頭失笑。
她花了一年時間去證明,長得漂亮卻沒有腦子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樁不幸。
她沒有底限地吹捧着錢詩卉,讓那人去瘋,去狂,去玩。讓那人去逃課,去與社會人士厮混,去早戀,去泡吧,去喝酒。
最後,錢詩卉果然把自己作死了。她喝醉酒被人撿屍,然後懷孕了。找不到孩子的父親,又被全校同學知道了這樁醜事,她就從實驗大樓的頂端跳了下去。
所以啊,長得漂亮的蠢貨,最後的結局都是變成一灘爛泥。
錢詩卉算一個,艾草青也算一個。
錢詩卉死後,溫琴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她的一切。她的父母,現在已經是溫琴的父母。她的財産,以後也會是溫琴的財産。
溫琴拿出那臺價格昂貴的新款手機看了看,臉上綻開一抹溫柔卻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