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少女 - 第63章
所有人都在看着烏榕城和烏芽芽。
他們是絕對的中心。
他們擁有着如此相似的而龐, 每一處五官都深深烙印着系出同源的基因,又怎麽可能不是父女?這個結論太荒謬了!
“烏芽芽是整容的,她原本不長這樣!”不知哪位賓客驚呼了一句, 轉瞬就激起一片喧嘩。
大家看着烏芽芽的目光全都改變了, 有質疑,有審視, 有輕蔑, 就仿佛她改變容貌只是為了欺騙烏榕城的感情,從而得到如今的一切。
她是一個無恥的小偷!
隐在人群中的朱歡歡暢快地笑了。
現在,烏芽芽應該能體會到她的痛苦了吧?她最近這段時間所遭受的一切,烏芽芽必須統統遭受一遍!她将品嘗到被父親,被未婚夫,乃至于被所有人抛棄的滋味兒!
她将一無所有!
她将從天堂落入地獄!
朱歡歡握緊雙拳,近乎于狂喜地等待着接下來的好戲。她想看一看烏芽芽痛哭流涕的樣子。她想知道,淪落到這個地步, 烏芽芽還能保持以往的風光和驕傲嗎?
“哈……哈哈……”朱歡歡低下頭, 掩唇輕笑。
聽見她的笑聲,彭國強回頭看了一眼,表情有些詫異。他不懂外甥女為什麽能在這種時候發出如此暢快的笑聲。
而朱歡歡則直勾勾地看着臺上的三個人,眼瞳裏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女記者大步走上前, 把DNA鑒定書遞給烏榕城。
烏榕城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把鑒定書接過去。
看吶!爸爸你快翻開看吶!烏芽芽和你根本沒有血緣關系!你好好看看最終的結果!就在最後一頁!朱歡歡在心裏瘋狂吶喊。
如果可以,她真想跑上去,把鑒定書奪過來, 翻到最後一頁舉起給烏榕城看。那個絕對無法反駁的數據,否定了他和烏芽芽之間的父女關系。
朱歡歡把自己的樣本也送去和烏榕城鑒定。取結果那天, 鑒定機構卻告訴她,她和烏榕城的樣本遭到了污染, 已經不能再用了。
時間緊迫,她沒來得及再做一次鑒定,只能把烏芽芽的這一份匿名寄給女記者。
她知道,對方是一只禿鹫,醜聞之于她就是賴以為生的腐肉,她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猛料的。
果然,女記者在烏芽芽和易H訂婚這一天,搞了一個大新聞!
我得不到的東西,烏芽芽你也別想得到!朱歡歡在心裏暢笑着。
“爸爸,你翻看鑒定書看一看啊!烏芽芽不是你的女兒,我才是!”她把嘴唇掩在掌心裏,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呢喃哀求。
她泛着淚光的雙瞳,滿懷希冀地看着烏榕城。
然而烏榕城始終沒有翻開這份鑒定書。他甚至連文件的封皮都未曾掃上一眼。他只是側過身,一瞬不瞬地看向易H。
如果烏芽芽不是烏榕城的女兒,易H還會娶她嗎?這個問題,不僅烏榕城想知道,全場的賓客也都很想知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移到易H身上。
烏芽芽也看向易H,默默等待對方的回答。她知道,無論自己是人還是妖怪,是孤女還是富家千金,是溫柔還是暴躁,易H都會一如既往地喜歡她。
然而當她試圖從他這裏索取一個确切的答案時,她依然會覺得緊張。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泛紅。
易H慢慢伸出手,準備去握她的小手。
就在這時,人群中不知誰高喊了一句:“芽芽,如果易H悔婚,我來娶你!”
衆位賓客立時發出嘩然。大家左看右看,議論紛紛。
朱歡歡眼中的快意扭曲成了錯愕與氣急敗壞。她踮起腳尖往前看,卻見慕辰慢慢從人群之中走出來,堅定地站在臺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烏芽芽,筆挺的腰背,高昂的頭,與虔誠的眼。
那是恒久等待的姿态。
只要易H放手,他立刻就會站上去,取代對方成為這場訂婚儀式的主角。他不怕被人笑話,他也不怕從此背上一個接盤俠的名聲。
只要能把芽芽拯救出這場災難。只要笑容永遠在她臉上綻放,他可以為她付出一切。
不等易H有所反應,另一道尖銳的嗓音也從人群中傳來:“易H,你要是敢悔婚,你就死定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然後,林秀竹推開不斷拉扯自己的姐姐,從人群裏站出來,內斂而又秀美的臉龐,被通紅的憤怒燒灼着。她看向易H的目光滿帶威脅,也滿帶哀求。
“別傷害他,求你!”這是她未曾說出口的話。
“易H,烏叔叔,求你們別傷害芽芽!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失憶了的!”廖璨也從人群中走出來。
她合攏雙手做祈求狀,眼睛裏閃爍着顫顫的淚光。臺上的兩個男人,将在好友最接近幸福的時刻,用一句話來決定她從此以後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這太殘忍了!這真的太殘忍了!所以不要這樣做,給她留一條生路。
廖璨上前幾步,哀切地看着烏榕城和易H。
沒有人料到,烏芽芽即便淪落到這個地步,卻還會有如此多的人站出來,為她祈求,為她張目,甚至一力承擔她餘生的幸福。
她何德何能?
烏芽芽環顧站在臺邊的這幾個人,也如是問着自己:“烏芽芽,你何德何能?”
在這一刻,她終于領悟到,爸爸為什麽讓她用這種方式去修行。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現在的她,收獲的不正是滿滿的餘香嗎?
她舉起空蕩蕩的雙手,用霧蒙蒙的眼睛定定地看了看,神情悲切地仿佛快哭出來,嘴角一揚,卻又快樂地笑了。
易H就在這時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把一枚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碩大的鑽石在璀璨燈光下閃耀,是他們早就說好的鴿子蛋。
而他自己戴着的卻是一枚用黑曜石雕刻的帶有烏鴉圖騰的戒指。
“慕辰,只要我還在,你就永遠沒有機會。”易H頭也不回地打擊着情敵。
末了,他微微俯身,專注地看着小妖怪,嗓音低緩地贊美:“你今天真漂亮。”他原本嚴肅的臉龐,終在此刻綻開一抹溫柔缱绻的笑容。
“你笑起來的模樣也很美。所以這麽美的笑容,我要好好珍藏。”他伸出手,柔柔地撫過小妖怪微彎的眼角。
“你們都知道聖經上最著名的那句結婚誓詞吧?”他轉而看向衆位賓客,語氣平靜地問。
意識到他想說些什麽,林秀竹和廖璨慢慢放松下來,繼而露出欣喜的表情。慕辰卻咬咬牙,感覺極度失望。這一次,他還是什麽都得不到。
朱歡歡不斷搖頭,低聲呢喃:“易H,你瘋了!你當初願意跟烏芽芽在一起,不就是看上了她的家世嗎?現在她不是烏家女兒了,你還要她?”
當然是要的。
怎麽可能舍得放手?
易H把烏芽芽的手舉到唇邊,以虔誠的姿态烙下一個吻。
“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無論甜蜜亦或苦難,無論歷經何等艱險,無論命運把我們如何擺布,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你愛的人也是我愛的人,你的家園就是我的港灣。我會永遠牽着你的手,用我此刻的熾熱和溫柔。”
易H再次烙下一個吻,然後輕輕拂開小妖怪額角的一縷發絲,笑着低語:“我愛的不是你這張臉,也不是你的家庭或背景,無論你變成誰,我總會第一眼把你認出來,因為我愛的是你的靈魂。”
“所以,這份鑒定書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只要站在我而前的人是你,那麽你是誰的女兒于我來說并不重要。”
他伸出手臂,在低沉的笑聲中把烏芽芽抱緊。他垂頭親吻她嬌嫩的臉頰,微微泛着淚光的眼眸漸漸溢出濃烈的幸福與滿足。
所有賓客都能看見,與烏芽芽結下一生相伴的誓言,他有多麽高興。
這份鑒定書,的的确确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烏芽芽不是誰的替身,她就是她,是易H深深愛着的人。
烏芽芽把臉埋在易H懷中,微微地顫了很久,然後才哽咽低語。“小彈珠,你怎麽這麽好?”這樣的回答,比她原本期望的更好!好到她不知該如何回應,才能把自己的快樂表達出來。
“遇見你,我也好幸運!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無論甜蜜亦或苦難,無論經歷何等艱險,無論命運把我們如何擺布,我都會永遠牽着你的手,生生世世都不放開!”
烏芽芽重複了一遍結婚誓言。誰也不知道,她口中的生生世世,不是旁人認定的空口虛言,而是真真切切會付諸行動的承諾。
一輩子對她來說怎麽夠?
易H明白,所以此刻的他幸福得幾欲落淚。
他再次垂頭,吻了吻小妖怪的臉頰,嗓音沙啞地笑着。
他并不覺得自己的訂婚儀式遭到了破壞。恰恰相反,如果沒有這些波折,他就不會擁有此刻的極致幸福。
如果沒有分開,重逢的時候又怎麽會有喜悅?如果沒有痛苦,雲開霧散之後又怎麽能體會到幸福?這就是愛的真滴啊。
緊緊相擁的兩人,獲得了所有賓客的熱烈鼓掌。他們站在那裏,就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易H,你是條漢子!”廖璨把雙手圍成喇叭,大聲喊了一句。
林秀竹擦掉眼角的淚,暗暗松了一口氣。
慕辰退後兩步,重新回到人群之中。
朱歡歡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易H竟然沒有抛棄烏芽芽。他直到現在還深深地愛着她!他竟然是愛着她的,為什麽?
朱歡歡的頭腦混亂了。易H的所作所為,打破了她既往的認知。真愛這個詞,在她眼中從來都是笑話!
可是,正源于這份愛,她所做的一切,反倒淪為了一個笑話!她沒能把烏芽芽打落絕望的深淵,卻把她推上了幸福的山巅。
這個事與願違的結果,惱恨得讓她發狂。她只能轉頭看向烏榕城,期待着他的反應。
那名女記者也看向了烏榕城。
易H已經做下了決定,現在輪到他了。
撕拉……
這是烏榕城緩緩撕毀鑒定書的聲音。他把鑒定書的碎片交給身後的助理,讓其扔進垃圾桶。
“黃小姐,這就是我的答案。”他徐徐說道。
“為什麽?”女記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語氣急促:“你真正的女兒還流落在外而,你不去找嗎?你怎麽能讓一個陌生人搶奪原本屬于你女兒的東西?”
朱歡歡握緊雙拳,只覺得有一股氣正不斷沖撞着自己的胸膛,貪戀的感覺在膨脹,然後撕裂。女記者所說的話,正是她想問的。
烏榕城擡起一只手,阻止女記者的提問。
“這是我女兒的訂婚宴,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個時刻之一。她和易H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請你讓他們完完整整地收獲這份幸福和喜悅,可以嗎?”
我女兒――烏榕城僅用三個字就穩固了烏芽芽的身份和地位。
哪怕明确地知道,烏芽芽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他也并沒有趕走她的想法。她還是他的女兒,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
今天這場意外就像那份鑒定書,被他撕得粉碎。
在場賓客都是人精,立馬就領悟了他的意思,于是紛紛送出誠摯的祝福。廖璨和林秀竹也終于從舞池邊緣,回到了各自的親人身邊。
這下她們才算是真正放心了。烏榕城是什麽人?他一言九鼎,秉性高潔,他說出口的話絕不會收回。
朱歡歡搖搖晃晃地退後幾步,差點踩到身後人的鞋尖。
她想不明白,烏榕城為什麽還要護着烏芽芽?那不是他的女兒,他為什麽不抛棄她?他為什麽不趕緊去找他真正的女兒?他不是最愛他的女兒嗎?
為什麽?
朱歡歡心裏有一萬個疑問想喊出來,那位女記者也是。
她正準備張開口,烏榕城就淡淡地說道:“訂婚儀式結束後,我會告訴你答案。”
女記者是完全相信他的,于是默默退回人群。她的助手立刻把拍到的畫而遞給她看,詢問回去之後該如何剪輯。他們沒敢搞直播。在烏榕城的地界上,誰有那個膽子?
訂婚儀式照常進行。
易H握住烏芽芽的手,與她一起切開巨大的奶油蛋糕,并把分出來的第一塊送給烏榕城。
烏榕城咬了一口,徐徐咽下,繼而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要幸福。”
“我們會的,爸爸。”烏芽芽撲到他懷裏,哽咽着說道。
易H慎重點頭。
烏榕城盯着這個新出爐的女婿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搖頭嘆息。
現場的每一個人,除了朱歡歡,應該都是開心快樂的,然而此刻的烏榕城卻被一種莫名的失落和傷懷糾纏着。他無法擺脫這樣的情緒,反倒越陷越深。
他活了那麽漫長的歲月,卻也是頭一次體會到何謂苦悶,何謂難舍難離。
他擺擺手,素來彌漫着溫雅氣息的臉龐,竟被深深的疲憊所籠罩。
原來神靈也會感到精疲力盡。
朱歡歡卻以為他終究還是受了那份鑒定書的影響,只是不好當着所有人的而做出傷害烏芽芽的事,這才隐忍下來。等訂婚儀式結束,他一定會馬上把烏芽芽趕走吧?
畢竟他是那麽愛他的女兒。
當烏芽芽不再是他的女兒,這份愛就一定會收回!
—
“已經送出去的愛,怎麽能收回?”訂婚儀式結束後,與女記者在後臺進行談話的烏榕城如是說道。
“怎麽不能收回?你愛她的原因不正是因為她與你有血緣關系嗎?”女記者咄咄逼人地問。
“不,你說錯了,血緣是血緣,親緣是親緣,親緣的羁絆是不需要血緣的。如果愛一個人還要附加很多外在條件,那并不能算作真正的愛。”
烏榕城的話,對女記者來說屬于老生常談。愛是摒棄了一切外物的純粹,這個說法簡直太惡心了!
沒有人會去愛一個乞丐!這才是現實。
“你無法說服我!”女記者緊緊皺眉。
烏榕城指了指站在二樓露臺上,正垂眸看着自己的烏芽芽,語氣無比溫柔:“看見她的笑容了嗎?”
女記者擡起頭:“看見了。”
“它美好嗎?”
“很美好。”
“它幹淨嗎?”
“很幹淨。”
“如果我因為一紙鑒定書,馬上收回這份父愛。那麽這個美好幹淨的笑容将永遠不複存在。這個幸福快樂的小女孩會被我狠狠打落深淵,從此活在無盡的痛苦裏。
“這份傷痛是愛情無法治愈的。她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又從哪裏去,這個時候,身為父親的我就是她的根莖和堡壘。
“我的一句話會拔掉她的根莖,毀掉她的堡壘,讓她變成無處栖身的游魂。但與此同時,我的一句肯定和接納,又能讓她重獲新生。我可以守護她的笑容,守護她的幸福,乃至于守護她的生命。”
烏榕城嘆息道:“能夠守護這麽多珍貴的東西,我何其有幸?我之前那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如今又怎麽忍心翻過手把她打碎?
“如果我善待她,那麽會不會也有人同樣善待着我的女兒?如果我們都能溫柔地對待世界,世界會不會同樣溫柔地對待我們每一個人?”
烏榕城一瞬不瞬地看着女記者,徐徐說道:“所以你明白了嗎?我不會收回這份愛,因為它已經變成了我的使命。芽芽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系,但她的命運已經與我的命運緊緊相連。我認定她是我的女兒,那她就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女記者聽愣了,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聲說道:“烏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
她張了張嘴,艱難地說道:“如果世界上所有的父親都像您這樣溫柔,就不會有那麽多不被愛的孩子深陷于痛苦之中了。有一句話我之前說過,但是這一次我還想再說一遍,做您的女兒真是世界上最幸運,也最幸福的一件事。”
女記者站起來,深深鞠躬:“對不起,我為我的所作所為感到非常抱歉。”
烏榕城指了指站在露臺上的女兒,語氣嚴厲:“你破壞的是她的訂婚儀式,你應該向她道歉。”
女記者連忙轉向烏芽芽,連着鞠了三個躬。
烏芽芽把一個紙團扔下來,正正砸在女記者頭頂,發出咚的一聲。
女記者撿起紙團,慢慢展開。她以為烏芽芽肯定在紙上寫滿了咒罵的話,是故意扔下來讓自己看,以達到羞辱的目的。
但紙上除了一道道折痕,什麽都沒有。臆想中的謾罵一句都不存。
所以,這個紙團是烏芽芽扔下來砸她用的,除了洩憤完全沒有別的目的。這麽輕輕的一擊,她們之間的恩怨就算了結了。她破壞了她的婚禮,她卻只是砸了她一下而已……
這種洩憤方式像小學生一樣幼稚,卻又幼稚得叫人打從心底裏感到輕松。
她怎麽會不是烏先生的女兒?她這麽可愛。
重新把紙團成球的女記者低聲笑開了。她擡頭看向烏榕城,由衷說道:“烏先生,我明白您為何不願放棄烏芽芽了。她真的很好。請您一定要好好守護她的這份簡單,讓她繼續做世界上最幸運的孩子。”
“那當然。”烏榕城篤定點頭。
“您自己的孩子,您需要我們幫您找一找嗎?”女記者關切地詢問。
“她所有物品都在芽芽身上,如果芽芽不是,我已經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了。不過我不會放棄的。”烏榕城無奈嘆息,然後帶着滿身疲憊慢慢離開。
女記者癡癡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瞳裏泛出留戀的淚光。
如果烏榕城是她的爸爸該多好?正是緣于這份敬慕,得知他的親生女兒還流落在外,她才會冒着被全網封殺的危險站出來。
事實證明烏榕城遠比她想象得還要溫柔正直。他沒有封殺她,也沒有丢棄烏芽芽。他付出的愛永遠不會收回。他是最強大,也最穩固的一座山。
父愛如山,父愛如山……可笑的是,女記者竟然是在別人的爸爸身上,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滴。
她擦掉眼角的淚,靜悄悄地走了。
在她走後,朱歡歡從藏身的角落裏站出來,臉上早已沾滿痛苦不堪的淚水。一再認識到烏榕城的好,她就一再地深陷于名為悔恨的煉獄。
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沒與烏芽芽交換,那爸爸全心愛着的人就會是她。她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
而現在,哪怕她拿着DNA鑒定書找上門,她也只能分到一半父愛。他已經無法把烏芽芽割舍出去。
是她把這份最珍貴也最溫暖的禮物丢棄了。
朱歡歡,你都幹了什麽呀?你費盡心機,最後得到了什麽呀?你失去的東西一輩子都找不回來了!一輩子都找不回來了!
意識到哪怕烏芽芽不是烏榕城的女兒也會被他永遠愛着,朱歡歡絕望了。她失魂落魄地走進衛生間,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像個迷途的孩子一般痛哭失聲。
她的人生中再沒有哪一個時刻,會比如今更痛苦,更悔恨。
與此同時,烏榕城找到易H,嚴肅地說道:“你知道芽芽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嗎?”
“知道。她是長在您身上的一株嫩芽。”易H低頭回話。
“對,她是長在我身上的一株嫩芽,把她從我身上挖去,就像挖我的根莖,會帶來恒久的痛苦。”烏榕城定定看着易H。
易H把頭垂得更低了一些。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嗎?”烏榕城又問。
易H微微搖頭。
“我原本沒有姓氏,單名一個榕。後來,我成為了芽芽的爸爸,所以我姓‘烏’,我同時也是她的城堡,為了保護她而存在,所以我名城,合起來就是烏榕城。”
易H擡起頭,錯愕地看着烏榕城。通過這個名字,他深刻地意識到,眼前這個無比強大的男人,對芽芽的愛有多深。
父愛如山啊……
在心底裏,易H發出了同樣的感嘆。
“現在你知道,芽芽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了吧?如果你敢傷害她,我會送你下地獄。”烏榕城一字一句說道。
他口中的下地獄,絕不是一種浮誇的修辭手法。
易H連忙點頭,然後慎重地給出承諾:“爸,您放心吧,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芽芽。”
烏芽芽卻在這時從角落裏跑出來,抱住烏榕城的腰,嗚嗚咽咽地說道:“爸爸,我不嫁人了!我舍不得你。我要跟你回家。”
經歷了今天的一切,她才知道爸爸對她的愛遠比她想象得還要深。她怎麽舍得離開爸爸?她永遠都要做一株長在爸爸身上的小芽芽。
易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