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少女 - 第55章
把爸爸請出山之後, 烏芽芽為了讓朱歡歡親眼見證自己被大富豪認回去當小公主的“榮耀時刻”,當天晚上就帶着行李搬出了易家老宅,屁颠屁颠地來投奔朱歡歡。
“你好像不太高興?”下車前, 烏芽芽認真看了看易H的臉。
正在思考該如何應對未來岳父的易H連忙回神, 然後苦笑道:“你都要離開我了,我怎麽高興得起來?”
烏芽芽耳根子一紅, 然後就翻着白眼下了車。但她到底還是沒忍住, 趴在車窗上,對易H笑嘻嘻地說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三天,最多三天,咱們就可以見面了。”
她伸出三根手指。
易H握住這三根手指,嗓音低沉而又溫柔:“那我們三天後再見。”
“好,拜拜!”烏芽芽退後兩步,揮揮小手。
當易H點燃引擎準備開走時,她忽然撲上去, 在易H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這一口親得太急切, 太倉促,所以沒能瞄準,不小心把易H的嘴角也親到了。
一點溫熱的濕意沾染在薄唇上,用舌尖一舔竟還帶着淡淡的甜。易H愣在當場,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才愉悅至極地低笑起來。
心裏的忐忑不安都消失了,小妖怪總能用最快速有效的方式,撫平他所有的負面情緒。
易H側頭看向那個倉皇逃進公寓樓的身影, 眼瞳裏綴滿星光。
烏芽芽一口氣跑到朱歡歡家門口,然後才捂住臉, 心慌意亂地呢喃:“糟糕,剛才好想親到嘴了。爸爸說不能跟男孩子親嘴的!啊啊啊, 我竟然真的親到了……”
她掄起小拳頭捶打自己腦袋,仿佛很痛苦,很自責,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傻笑。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選擇――親得更準一點!
烏芽芽嘴巴都笑歪了,卻在房門敞開之前的一秒鐘,換成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小沁,你能收留我嗎?我沒有地方可去了。”她嗓音裏帶着傷心欲絕的顫抖,眼眸中也藏着揪心的痛苦,仿佛被人抛棄在路邊的小孩。
朱歡歡連忙走上前将她緊緊抱住,不斷安慰:“別哭別哭,你還有我!我的家門永遠為你敞開!”
她的語氣聽上去那麽真摯誠懇,擱在烏芽芽肩頭的臉卻慢慢扯開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周小沁的幸運令她嫉妒憎惡,然而周小沁的不幸卻是她快樂的源泉。
看見對方剛剛撞上大運就落得如此狼狽不堪的下場,她只會覺得暢快。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快進來,我們坐下慢慢說。”她把烏芽芽拉進公寓,急切地打探對方的遭遇。
“剛才易醫生來找我了。”烏芽芽盤腿坐在地毯上,抽出一張面巾紙捂住臉,開始嗚嗚咽咽地講述事情經過。
易H這麽晚還去找烏芽芽的事,朱歡歡是知道的,她在電話裏聽見了。那時候她還以為兩人已經搞到一起了,沒想到意外狀況出現得這麽快。
“然後呢?”她急切地問道。
“易醫生看見了網上的貼子,所以來找我說清楚。”烏芽芽哭濕了一張紙巾,于是又抽出一張。她的哭戲向來是最拿手的。
“他說他心裏還愛着金錦溪,而且會一直愛下去。他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金錦溪在他心裏的地位,他讓我別等了,沒有希望的,嗚嗚嗚……”
烏芽芽說着說着竟真的悲從中來,由假哭變成了真哭。
當她把易H的名字與另一個女人的名字扯在一起,還編造了他們的愛情史時,她竟覺得心如刀絞。
易H怎麽能愛上金錦溪呢?他都沒見過金錦溪!與他在一起的金錦溪是我呀,是我烏芽芽呀!
可是誰又知道呢?沒有人知道那個金錦溪就是烏芽芽。所有人都覺得易H是屬于金錦溪的!他們倆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哪怕死亡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這一連串的發散思維讓烏芽芽徹底入戲了。她越哭越起勁兒,越哭越生氣,拿出手機便撥通了易H的電話,憤怒地吼道:“你不可以喜歡除了我之外的人!你不能愛金錦溪,你只能愛我!大混蛋!大爛人!花心蘿蔔!我呸!”
正準備安慰她的朱歡歡:“……”周小沁的脾氣有這麽火爆嗎?
被莫名其妙吼了一頓的易H:“……”
一秒鐘之後,他就理解了小妖怪的腦回路。她肯定是編造故事的時候把自己繞進去了。她就那麽擔心他喜歡上別人嗎?連一個莫須有的緋聞也無法忍受?
這強大的占有欲……
易H低聲笑開了,極富磁性的嗓音像是從泉眼裏湧出的帶着慰貼溫度的熱流:“嗯,我知道了,我只喜歡你。除了你我誰都不愛。我和金錦溪到底有沒有瓜葛,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我的女朋友一直是你啊,是芽芽啊,沒有別人。”
他在電話那頭用寵溺的語氣柔柔地叫着烏芽芽的名字,帶着安撫,也帶着愉悅的笑音,就仿佛連噴出的熱氣也從話筒裏鑽出,吹進了耳膜。
烏芽芽感覺自己的耳朵被燙了一下,然後才恢複清醒。
在這一瞬間,她哀哀戚戚的啼哭哽住了,挂在眼角的淚珠也凝結了,整個人像火燒一般迅速漲紅了臉龐。
“知,知道了。”她語氣弱了不止一個度,嗓音也嬌嬌軟軟的,像融化的糖汁。
“不生氣了吧?”易H沉聲而笑。
烏芽芽連身體都軟了,靠向沙發的時候快速瞥了朱歡歡一眼,小聲說道:“不了。”
“那就好。晚上早點睡,別玩太久。”
“嗯嗯,我要挂了。”烏芽芽用指甲輕輕扣着地毯絨毛,低垂的眉眼裏藏着嬌羞,也藏着一絲喜悅。
與易H說話,她總是開心的。
朱歡歡是察言觀色的高手,哪怕聽不見兩人說了什麽也能感知到,他倆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沒有分開,或許還更進了一步。
這顯然不是她樂見的結果,徹底分開兩人,把周小沁孤立起來,然後完全掌控在掌心才是她的目标。
于是她故作擔憂地說道:“小沁,你不要太相信易先生。他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你要想想清楚。現實是很殘酷的,和他在一起,你注定得不到平等的對待。更何況他心裏還有別人,而這個人已經死了。說句不中聽的話,活人是永遠争不過死人的。”
果然,聽了她的話,剛露出一點喜色的烏芽芽又沉下了臉。
她難過地攪着手指,哽咽道:“小沁,如果我不是一個孤女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就能壯着膽子去追求易醫生。我不想做他的包袱,可我舍不得離開他。”
她說着說着又掉了兩顆淚珠。
似乎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她胡亂抹掉眼淚,四處看了看,然後用羨慕的口吻說道:“小沁,你家好大呀!”
這是周旭陽送給朱歡歡的公寓,大平層,四百多平,裝修十分豪華,價值高達數千萬。住在這裏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也是階層的躍遷。
曾經的朱歡歡打死也沒想過自己能有今天。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變成周家堂堂正正的大小姐,擁有了財富和地位,也擁有了廣闊的人脈,未來的丈夫必然也是門當戶對。
如此,她将永遠改變自己的命運。
而周小沁即便擁有了一張美麗的臉龐,也還是一個孤兒。除了易H那虛假的愛情,她還擁有什麽?易H的背景比周家更顯赫,他是不可能娶一個孤女的。
周小沁這輩子注定不可能擁有比自己更優渥的生活。找個機會毀了她的臉,把她打回原形,她就只能繼續做一只茍延殘喘的爬蟲。
想到這裏,朱歡歡就徹底心平氣和了。她拉上烏芽芽,開始參觀自己的公寓,并着重介紹了擺滿奢侈品的衣帽間。
“這個包包是限量款,我好不容易才搶到……”
朱歡歡拿起一個馬鞍包滔滔不絕地介紹,言辭間充滿了優越感。周小沁一定很羨慕吧?這是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東西。失去了這張剛得到的美麗臉龐,她很快就會失去唯一的希望……
思忖間,外面的門鈴響了。
打開房門之後,朱歡歡詫異地發現來人竟然是周旭陽。這人雖然跟她有過一段,但是确立了“兄妹”關系之後,他就很少來找她了,只是每個月會固定打一筆生活費。
“你有急事?”朱歡歡幾乎立刻就意識到,周旭陽的情緒不太對。
他盯着站在客廳裏的烏芽芽,眼神從最初的驚豔,飛快轉換成了忌憚和焦躁。他沖樓梯間指了指,沉聲說道:“你出來,我們單獨聊聊。”
“小沁,我哥找我有點事,你自己看會兒電視吧。”朱歡歡回頭交代一句。
當着正主兒的面把人家的哥哥喊成自己的哥哥,她非但不覺得心虛,還感到格外愉悅。
也因此,話落之後,她勾着唇角詭異地笑了笑。
烏芽芽乖乖答應一聲,眼睛裏同樣閃爍着詭異的亮光。她在周旭陽身上嗅到了爸爸的氣味,所以原定明天才會趕來的爸爸,今天晚上就到了嗎?
房門關上之後,烏芽芽抱住一只小熊玩偶,眉開眼笑地哼起了童謠:“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是塊寶,投進爸爸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房門外,朱歡歡小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周小沁的爸爸找上門來了。”說完這句話,周旭陽愣了愣,然後改口道:“不,是你爸爸找來了。”
“我爸爸?什麽意思?”朱歡歡呆住了。
周旭陽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語氣前所未有的煩躁:“網絡上到處都是周小沁整容後的照片,你爸爸無意中看見,就回國了。他認為整容後的周小沁是他女兒,因為他倆長得很像。”
朱歡歡終于回過神來,急切追問:“我爸爸是做什麽的?”
周旭陽一口氣把煙抽得只剩下一個煙蒂,然後用極為詭異的目光長久地打量朱歡歡,繼而諷刺地笑了笑:“要是早知道你是烏家的女兒,我說什麽也會讓你把孩子生下來。我還會娶你,讓你當正牌周夫人。我根本不用費盡心機去搶周小沁的股份,娶了你,我他媽想當蘭華城首富都可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們都被老天爺耍了!”
朱歡歡本就躁動不安的心慢慢往下沉。從這簡短的幾句話裏,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來頭不小。
莫說周家,可能連易家都及不上自家的顯耀。
“我爸爸到底是做什麽的?你說呀!”朱歡歡急了,用手狠狠掐住周旭陽的胳膊。
“你竟然不知道烏家?那春芽小學你知道嗎?春芽大樓你見過嗎?”
春芽小學與希望小學一樣,在這塊國土上處處聳立,而春芽大樓更是遍布幾乎每一所學校。朱歡歡讀過的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都擁有一座甚至是多座春芽大樓。
據說,這些數也數不清的大樓,都是由一個神秘的烏姓家族捐建。那個家族具體經營什麽産業沒人知道,但很多頂級豪門都能與這個神秘的家族扯上關系。
甚至于這些頂級豪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聯合捐建一座大樓,然後冠上春芽大樓的名字,為烏家積福。他們代為行善,卻不敢居功,只從這一點就可以窺見烏家的龐大能量。
但是,這個家族卻又非常低調,掌事者常年居住在國外,存在感幾乎為零。當別人誤以為它已經在時間的洪流中被傾覆時,它卻又會在危難之中挺身而出,将大批的財物送到最需要救助的災區去,很多需要大力扶持的民族産業背後也都有烏家的身影。
它的財富、權勢、背景、人脈,只是稍微窺見其冰山一角,就已龐大的難以計算。
周家與這個家族比起來,那就是螞蟻與巨獸的區別。即便是易家,在這個家族面前也是蚍蜉撼樹。
朱歡歡在上流社會混跡了一年多,該知道的東西她也是知道的。
漸漸把烏家與春芽小學和春芽大樓聯系到一起之後,她踉跄着靠倒在牆壁上。
“我,我要去見我爸爸!”她擡起頭,露出一雙爬滿紅血絲的眼。這雙眼睛裏燃燒的極致渴望和瘋狂喜悅,竟像地獄的火焰一般攝人。
朱歡歡渾身都在顫抖,皮膚也沁出激動的潮紅。她打死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是烏家的女兒!
烏家呀!光是捐贈慈善事業,每年也能花出去十幾億的烏家!由此可以推斷,烏家所擁有的全部財富将是一個多麽駭人的數目!
“我是烏家的女兒,我一定是!我從小就知道我肯定身份不凡!”朱歡歡着了魔一般低喊。
只要回到烏家,她就能站上金字塔的最頂端!如今的周家連她的腳底板都別想摸到!
周旭陽把煙蒂扔在地上狠狠踩滅,然後掐住她的下颌,厲聲說道:“我就知道你會發瘋,所以才親自來找你!你給我好好看清楚,這個人是誰?”
他把早已準備好的小鏡子拿出來,對準朱歡歡的臉。
狂躁中的朱歡歡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涼透了。經由這面鏡子,她看見了周小沁的臉,于是那股熊熊燃燒的野望,以及像岩漿一般沸騰的狂喜,便都在這一瞬間徹底熄滅。
她差點忘了,她現在是周小沁,不是朱歡歡。她整了容,驗了DNA,公開了身份,進了周家族譜。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周小沁!
如果她說她是朱歡歡,大家只會認為她是個神經病。
她早已把屬于自己的一切白白送給了周小沁!
那時的她怎麽會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比周小沁更顯耀,更高貴?
朱歡歡捂住胸口,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絞痛。一把名為悔恨的刀,在她的體內肆掠。
周旭陽擔心她反悔,于是嘲諷道:“你怎麽認親?難道你敢對你爸爸說:爸爸,我才是你女兒!我為了榮華富貴,把別人的臉毀了,還差點把那人殺死。
“謀殺失敗後,我就把她囚禁在孤兒院,像條狗一般擺弄。你別看我的臉跟你一點兒也不像,但我以前是像的。我用卑鄙的手段搶走了別人的一切,還丢掉了烏家女兒的身份。我現在已經進了別人家的族譜,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周旭陽說着說着自己都忍不住諷笑起來,語氣卻更為狠戾:“你知道烏先生是什麽人嗎?他是一個大慈善家!他奉行的家規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光明磊落,寬和仁愛。你說,他容不容得下像你這樣的魑魅魍魉?”
朱歡歡呆呆地看着周旭陽,臉色越來越蒼白。
“去把周小沁帶出來,我要送她去見烏先生。”周旭陽這才松開她下颌,吩咐道。
“不行!那是我爸爸!”朱歡歡呆滞的臉立刻顯出癫狂的神色。
“放心吧,她進不了烏家。她根本過不了DNA那一關。”周旭陽松了松領帶,徐徐吐出一口氣。
朱歡歡微微一愣,然後也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然而只是轉瞬,她又扭曲了臉龐。她再次意識到,被自己随意丢棄的身份,是多麽寶貴的一份財富。
如果她不貪圖周小沁的東西,而是默默等待自己的機遇,那她現在已經是烏家女兒了!周家算什麽?易H又算什麽?
她根本不用嫉妒任何人,她自己就能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朱歡歡越想越心痛,于是慢慢蹲坐下去,幾乎要哭出聲來。
看見她通紅的雙眼和扭曲的臉龐,周旭陽安慰道:“把你的表情收一收,你又沒驗DNA,你怎麽知道自己一定是烏家女兒?說不定你不是呢?”
朱歡歡握了握拳,非但沒被安慰到,還覺得心髒又被捅了一刀。是啊,至少周小沁還可以驗一驗DNA,而她連查驗的機會都沒有。
她可能永遠都無法确認自己的身世了。
萬一她是呢?萬一呢?
不不不,她一定是!她有感覺,她一定是!
誰也不知道,朱歡歡的心髒正承受着怎樣的淩遲。痛苦、悔恨、嫉妒、憤怒、遺憾、不甘……各種極致黑暗的情緒幾乎将她撐得裂開。
她心理素質向來很強,遇見再大的事都能穩得住。可是,她已經連續兩次瀕臨崩潰,而且連續兩次都是因為交換身份的事。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邁出這罪惡的一步時,自己就已經大錯特錯!
“我,我去叫周小沁。”她嗓音粗嘎地說道。
“以後都叫她朱歡歡吧,免得露餡。”周旭陽提醒道。
“露什麽餡?不會露餡的。她身體康複了,又整容成這樣,還被易H看上,已經不好控制了。控制不了,我就幹脆把她處理掉。人有旦夕禍福,萬一她在街上随意走一走就被車撞死了呢?”朱歡歡輕蔑地笑了笑,語氣冷酷地仿佛不是在讨論一條人命。
周旭陽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篤定道:“你肯定不是烏家人,烏家的基因沒你這麽低劣。”
即便是同流合污的夥伴,周旭陽也覺得朱歡歡太心狠手辣了。
朱歡歡陰毒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後立刻就扯開一抹溫婉的笑容。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血脈有可能屬于世代行善的烏家時,她竟也對善惡、是非、黑白,有了隐約的認同。
她摸了摸自己還在隐隐作痛的心髒,然後才推開門,把這件事跟烏芽芽說了。
“什麽?我爸爸看見我的照片,從國外回來找我了?”烏芽芽瞪圓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提起照片,朱歡歡感覺自己又被捅了一刀。她差點忘了,那些照片還是她讓水軍四處轉發的!要不是她的推波助瀾,周小沁根本沒有這個運道!
不過等驗完DNA之後,她就會被打回原形的。暫且讓她高興一會兒,後面有她哭的。
這樣一想,朱歡歡便又扯開笑容,催促烏芽芽趕緊動身。
一行人連夜來到了市郊的一棟古宅。
比起易家老宅,這棟古宅歷史更悠久,占地更廣袤,巨大的鐵門在吱吱嘎嘎的沉悶響聲中向兩邊敞開,展露出一條寬闊的車道。
一排排修剪得宜的松柏伫立在車道兩旁,漸漸蜿蜒向看不見盡頭的深處。一座宏偉的建築物在朦胧夜色中像巨獸一般蟄伏着,森然,莊嚴,不可窺探。
朱歡歡只是朝車窗外張望了一眼,心神就被攝住了。慌忙收回視線後,她的心髒不由一陣砰砰狂跳。
這就是世家的底蘊。這就是真正的巨族才能擁有的巍峨氣場。
這就是我的家嗎……
這個念頭像無法熄滅的業火,在她內心深處蔓延灼燒。
烏芽芽趴伏在車窗邊,嘴裏不斷發出小小的感嘆。
十幾分鐘後,車子終于在古宅前停穩,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上前,用戴着純白手套的手,替兩位女士拉開車門。
看見烏芽芽,他明顯愣了愣,然後眼裏便沁出欣喜的淚光。
“芽芽小姐。”他語帶哽咽地喚了一聲,竟是還未查驗DNA,就已認定了烏芽芽的身份。
“G?”烏芽芽傻乎乎地回應。
被完全忽略的朱歡歡,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您見過歡歡嗎?”她假裝不解地問了一句。
“沒見過,但是我一看見她就知道,她必然是我們家的小姑娘。她跟烏先生長得一模一樣!”管家強忍激動地說道。
朱歡歡故作理解地笑了笑,心裏卻不以為意,然而擡起頭,看見站在大門口,正用一雙黑沉眼眸急切望過來的高大男人時,她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人眉目如畫,氣質如淵,過分俊美的五官簡直脫胎于烏芽芽。不,應該說烏芽芽這張美得宛若驕陽的臉,是從他那裏繼承而來。
他眼角已經爬上了一些魚尾紋,卻完全不顯蒼老,反倒更為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站在高處,被輝煌的燈火照耀着,挺拔的身姿輕易就能叫人聯想到海洋、天空、高山等一切亘古不變又波瀾壯闊的景色。
他立在哪裏,哪裏就仿佛變得無比安全,無比堅固。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烏芽芽,氣勢那麽威嚴,目光卻那麽慈愛。微風撩動他的額發,讓他顯出別樣的包容與溫柔。
朱歡歡原本幹澀的眼,在這一瞬間迅速注滿潮濕的淚意。這就是爸爸呀!是她夢中最最渴望見到的身影,也是她用最極致的想象勾勒而出的光輝形象。
他竟然從她最溫暖最幸福的夢境裏,走到了現實。他甚至比她想象得更高大,更可靠。
朱歡歡松開烏芽芽的手,慌忙踏上臺階。
站在臺階上的高大男人也急促上前,一抹淚光在眼瞳裏閃過。
朱歡歡張了張口,卻忽然聽見一聲怯怯的“爸爸”從自己身後傳來。是周小沁!她竟然當着她的面,叫她的爸爸做爸爸!她怎麽敢?
男人卻在此刻露出了溫柔而又喜悅的笑容。
“芽芽,爸爸在這裏。”他無比溫柔地喚了一聲,同時也敞開了自己溫暖的懷抱。
烏芽芽越過遭受到巨大打擊而愣在當場的朱歡歡,投入了爸爸的懷抱。
朱歡歡從短暫的呆滞中清醒,卻又很快陷入了極度的不甘和憤怒。
不,這是她的爸爸,不是周小沁的!
這是她的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