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記得章臺月 - 第1章 初聞
南湖渠的巷子裏一直都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
這巷子是有些年頭的,兩側的房子都是木頭大概的,随着時間的沖洗,大多數人家的門臉的木頭都沖刷的沒有了以前的顏色,掌櫃的在堂中做着陣勢,小厮都在門外探着頭,招呼着客人進去。
白天這裏兩旁的街道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小商品,一個個小商販手裏推着小車,或者賣着些手工工藝品,或者直接席地而坐,擺着些自家種的農産品,小販們大聲的吆喝着,來來往往的人群若是看了有中意的,便停下腳步,和小販和商讨一番價格。
巷子裏近來最熱鬧的地方當屬這茶館了,這茶館本是平常無齊,大家也就是逛的累了才進去歇一歇腳,人并不多,可這幾日,這茶館突然熱鬧了起來。
原是茶館來了一說書人,此人自稱自己本是在大梁宮當差,自從梁國被滅,他攜着一家老小一路逃難至此。別人在茶館講書都是講講小說傳記什麽的,他卻只講梁國曾經的宮廷秘史。
一個被滅了的國的宮廷秘史總是有些格外的吸引人的,這周邊的人大多都來尋些熱鬧,想知道些梁國的過去。
尤其是梁國那四個落了難,現如今卻不知所蹤的公主最讓人感興趣。
大梁當朝沒有太子,只有四個公主,梁國國土面積不大,民風淳樸開放,沒什麽繁文缛節的規矩,自先輩以來并沒有只傳位與男的說法,前幾代皇帝也有女帝繼承的傳統。所以梁帝膝下只有四個女兒,并無兒子,舉國上下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妥。
只是繼承人還沒有定好,國家卻被滅了。
梁國被滅的極其慘烈,夏涼國大軍入境,所在之處寸草不上,野火缭亂,四處哀鴻遍野,生靈塗炭,昔日熱鬧繁華之處均是血紅一片,傷亡無數。
據說見過那幾個公主的人,無不驚奇于梁國公主的美貌。四個公主只有一個長公主嫁了人,其他三個小公主都尚未出閣,還有一個只是才會牙牙學語的孩子。據說四個公主身邊都有幾名侍衛護着,早就在破國之前就被梁帝秘密的派人送出了城去,她們四個去了哪并沒人知曉。
也有人說,四個公主并不是失蹤了,而是随着這梁朝的覆滅一并消失于這世間了,夏涼人兇狠,進了城便見人就殺,不止是将士,就連無辜逃難的老百姓也一樣不放過,只怕這幾個公主在逃難之時也未能幸免于難。
奈何這梁國公主曾經在傾國傾城,現如今也下落不明,這也為梁國這悲情的王朝抹上了一層神秘了色彩。
說書人正講到興起之際,被四周人打斷說道:“那梁國公主究竟是何等的好看?”
下面的人也紛紛起哄着,要說書人多描述一番公主們的美貌。
“傾國傾城,娉婷婀娜!你們見了自會懂,公主的美貌絕不是單調的詞語就能形容出來的!”
“吹牛吧你。”
“就是,我們陳國的美女那也是拿的出手的,誰知道這梁國的公主到底是不是你胡說出來的。”
“你到底是不是騙人的,說不定你根本就沒有見過公主吧?”
說書人被底下人說的急了,臉漲的通紅,有些氣急敗壞,“我……我自然是見過這公主的!我可是在宮裏當了差多年的!那戰亂中我可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你們不知道那大夏國的人有多兇狠,見人就殺,皇宮早已經就是血紅一片了!就連大梁的驸馬都戰死,你們不知道,那場景是何等的悲壯凄慘,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
下面的人紛紛議論道:“聽說咱們陳國的臨安王還去求過親,居然被大梁的大公主一口回絕,要我說着大梁的公主長的好看又如何,有眼無珠看不上咱們陳國的親王,若是那公主嫁到了咱們陳國,那大梁又怎麽會被滅國。”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王爺去求親之時,先帝還未駕崩,咱們王爺乃是當朝六皇子,那時候王爺還是個出了名纨绔,舉國上下都知道,那大梁公主看不上也是正常。”
“你懂什麽,臨安王那時的纨绔明顯是裝出來的……”
“那也只是那大梁公主沒這服氣,大梁氣數已盡,怎麽折騰都無用了,一個小國總是身不由己的,滅國只是遲早的事情。”
茶樓二樓處一白衣公子聽到此處,手輕微一抖,他放下手中的杯盞,木桌上随意丢下一些碎銀,起身離去,身旁有兩名随從,其中一随從長得小巧精致,手拿起披風,另外一随從目光如炬,腰帶處別着一寶劍,緊跟在這公子後面。
公子下到樓梯處,往那說書人看了一眼,剛好與說書人視線碰撞了一下,說書人眼睛眨了眨,揉了揉眼睛,只覺得這公子氣質非凡,鶴立雞群,長得實在是俊秀,但其他并未看出什麽來。
公子一邊的随從,名為巧音,輕聲道:“又是一個江湖騙子,真是想教訓一番!”
一邊的另一随從被喚作妙謹,細眉微蹙,語調嚴肅,“不可多事。”
公子輕嘆一口氣,平靜道:“走吧。”
三人行事低調,出了茶館,并無他人注意。
此時正是日落之際,遠處太陽緩緩落下,三人駕着一馬車出了城,鄉間的小道并不比城裏,總是坑坑窪窪的,馬蹄所落之處一深一淺,颠簸至極。索性這周圍的景色還算是好,小道兩邊的油菜花正是盛開之時,蝴蝶翩翩飛舞,花香四溢,此等美景總算是令人心情好了些,巧音不自覺的哼了些家鄉的調子。
妙謹道:“巧音,不要哼這小調。”
“這有什麽,這路上又無別人。”
“你總是哼唱這些,成了習慣,只怕是有了人你也有天會不自覺的哼唱出來,到時候的後果你可知會怎樣?”
“你這人可真是!我才不會那麽粗心的,有旁人在的時候我自然會注意。”
她雖說那麽說着,可是也停下了哼家鄉小調。
天色不知怎麽就暗了很多,正在趕馬車的妙謹說道:“看起來我們要快些趕路了,這怕是要下雨的樣子。”
巧音有些不在意的樣子,“沒事,咱們馬車裏有蓑衣,淋不到的。”
妙謹正色道:“主人不能受涼,蓑衣有什麽用,盡管只顧着你罷。”
巧音本來剛剛就有些不快,被妙謹這樣一說就更是不服氣,“我是怕這馬車趕得太快颠簸了主人,要我說明明就是你不在意主人的身體。”
妙謹不搭理她,掀開馬車的簾子,道:“主人,我加速趕車了,您若是身子不适,也要強忍一忍了。”
“你這人……真是!”
妙謹和巧音披上了蓑衣,加快趕着車,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天色大變,下起了滂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子砸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空氣中混着潮濕的泥土香氣,随披着蓑衣,可免不了還是淋了些雨水,還好三人提前趕了回來。
這是一安靜平和的小村莊,正在陳國的國界線出,平日裏若是天氣正好的時候,确實是青山傍綠水,美哉妙哉,只是此時天色昏暗,還下着大雨,美景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青山綠水全部藏匿的起來,只是等着太陽露面才顯露出原本的顏色。
馬車慢悠悠的停在一別致的小院處,巧音跳下馬車,急促的推了院門,妙謹在後面趕着馬車緩緩進了院子,院子的一些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妙謹這個人心實在是太細了,她看了地面,發覺有些異樣,整個人繃緊了一番,眼睛向四周警覺的張望,她做了一個手勢,提醒了巧音院中的異常。
巧音握了握劍柄,她鼻子比尋常人要靈敏許多,其實就在進院子的時候她也覺察出好似有些不對勁,輕聲道:“這血腥味似乎有些重了。”
這時候雖說是下着雨,空氣中伴着些泥土的土味,她還是捕捉到了那殘留的血腥味。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來着不知是誰,不知是敵是友,還帶着濃重的血腥味,怎麽看似乎都不是什麽好征兆。妙謹警覺的抽出別在腰間的利劍,對着馬車裏的人說道:“主人務必小心,怕是闖了賊人。”
妙謹注意到這院落地面上的腳印,對巧音說道:“應該是只有一人,腳印一深一淺,看起來受了傷的樣子,這還好辦些。”
巧音點了點頭,劍指院落中的一出,說:“大概是藏進了馬廄中。”
倆人多年早已經默契,互相使了顏色,提着劍,小心翼翼的走進馬廄裏,巧音點了油燈,挂在門前,油燈散發着一點微弱的光,靠着這點燈光,倆人看到草垛裏有一物體緩緩蠕動着,巧音屏息,伸劍欲刺之時,那馬車裏的公子不知何時下了車,也進了馬廄,在背後對着二人說道: “先等等!”
巧音及時收了劍,只是用劍鞘撥弄開了草垛的幹草,只見這幹草裏躺着一個大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雙眼緊閉,渾身是血,滿臉污垢,看不清楚模樣,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血跡斑斑,衣服早已經破爛不堪,可是衣服露出的金線還是能看出衣料的名貴。
巧音問道:“這是誰?”
妙謹仔細的看了看,搖搖頭說:“這不像說我們的人。”
身後的公子道:“看起來還是個孩子。”随後,那公子上前一步,猶豫了下,還是半蹲在少年身邊,大致的看了下他的傷勢,輕聲喚道:“你還好嗎?”
躺在地上受了傷的少年聽到面前的聲音,勉強睜了眼睛,他的面容看不清楚,都是半幹的血跡,糊在臉上,少年睜開眼睛看的第一眼便是面前的公子面冠如玉,修眉聯娟,少年嘴唇輕微動了動,他認出了眼前這人雖是一副男子打扮,卻是一女子,那公子離少年近了些,只聞那少年聲音還帶着一點未脫的稚氣,帶着極強的求生欲,虛弱的說道:“求你,救我…”那少年話還沒說完,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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