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九行 - 第一章 鬧槐鬼
我呢,叫劉平安,我們村叫百槐村,這一個人名,一個村名都跟字面意思一樣簡單,可背後所發生的事,大有來頭。
當初爹媽給我取“平安”二字,無非就是想要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是為人父母最期望的,但出人意料的是,我是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了,他們倆卻在五年前的一次煤礦塌方中,撒手人寰了。
如今家裏就剩下我和我爺爺,這一老一少了。
至于我們村的村名,想必看到“百槐”兩個字就能立馬明白過來,有百棵槐樹的村子嘛!
不過這村名和實際情況還是有點出入的,說是“百”,但沒那麽多,也就二三十棵槐樹,其實這就跟曹操打赤壁之戰時,明明只有二十來萬人,卻號稱雄兵百萬一樣。
說好聽點,叫藝術渲染,說難聽點,單純的裝逼罷了。
懂點風水的人都知道,這槐樹是鬼樹,容易招惹些不幹淨的東西,而我們村上的槐樹,也有些“不幹淨”。
這二三十顆槐樹是紮堆在一起的,成了片林子,在我們村的西南頭,每當太陽落山的時候,這槐樹林就起霧,等完全黑下天,那霧氣重的可以說是有人站在你面前都不一定能察覺的到,特別陰森恐怖。
看起來跟張着血盆大口的野獸似得,仿佛人一踏進裏面,連骨頭渣子都不帶給你吐出來。
村上有那些膽大不怕死,成天瞎做妖的人,非要闖進去看看,好在臨了也沒出什麽事。
因此,我們村起霧的槐樹林雖然邪性,但沒鬧出過什麽怪事來,所以村裏的人都接受了它的存在,從沒人提出去砍了它。
這天晚上我在竈臺燒着火,村裏的大喇叭突然招呼起來,傳出了楊爺爺的聲音。
楊爺爺是我們村的村長,幹了不少年了,不知給村裏調解了多少矛盾,這些年也沒貪過一分錢,什麽修路費,低保指标啥的,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沒一個人不信他。
要說村裏最德高望重的人,他說二,怕沒人敢說一,同時他也是我爺爺私交最好的朋友,可奇怪的是,這多少年沒紅過臉的老哥倆,卻在今天鬧了一架。
準确來說,是因為我後尾巴骨上的那塊胎記而鬧了一架。
說起來,我這胎記有點邪乎,不僅位于身體的隐蔽處,顏色也和常人的不一樣,別人的胎記都是什麽黑色,紫色,或者紅色的,我的卻是銀色的,跟糊在肉上的一層銀箔似得,而且看上去像個蟬蛹。
這時候,大喇叭的聲音已經落入我的耳朵裏。
“村裏的老少爺們,今天咱們村的‘鬧槐鬼’不‘鬧’了,都老實的在家哄媳婦孩子吧。”
“不鬧了?”我皺着眉頭在心裏納悶。
“鬧槐鬼”可以說是我們村的一個傳統節日了,一年一次,定在陰歷六月初一,但具體啥時候傳下來的,我也說不清。
其實這‘鬧槐鬼’說白了,和逢年過節一樣,就是村裏人出去敲敲鑼鼓,放放鞭炮,只不過地點僅限在村西南頭的槐樹林。有意思的是,在“鬧槐鬼”這天,那槐樹林的霧氣會消散大半。
忽然,一陣尿意襲來,正當我想出去解手的時候,院子外面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頻率特別快,擾的人心煩意亂的。
在離開房間後,我詫異的發現,爺爺那屋的燈雖然還亮着,但人卻不知道去哪了。
“可能去那家串門的了。”我在心裏想道。
把爺爺的事抛到一邊後,我趕緊出聲應道:“來了來了!別敲了!”
敲門的人在聽到我聲音後,也是終于停了下來。
等我把一扇大鐵門拉開後,發現敲門的人正是我同村的發小,張大嘴。
瞧見這老熟人,我立即笑罵道:“你小子大半夜不好好在家呆着,來我這幹嘛。”
“平安,村西南頭的槐樹林子出事了,你趕緊和我過去幫忙!”
“平安?”我皺眉頭盯着張大嘴道,“咋的?你小子現在牛逼了?都不喊我平安哥了?”
聽到我的問話後,張大嘴先是微微一愣,随後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我發現他的瞳孔有那麽一瞬間變得渙散。
“哎呀,平安哥!哥!我這不是着急嘛!那邊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阿!你快別和我墨跡了,趕緊過去吧!”
我看張大嘴一臉着急上火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今天我爺爺和楊爺爺都提到了槐樹林,鬧出點什麽事真保不準。
“行,那你先等我尿泡尿。”我答應道。
沒成想,這孫子連我尿尿的功夫都不給,愣是抓起我手腕就往村西南頭那邊跑,那力道大的跟個蠻牛似得。
“這小子平時連摔跤都摔不過我,怎麽一下子力氣大了這麽多,難不成是我在書桌上坐太久了?”
在往村西南頭跑的過程中,我覺得越來越不對勁,按張大嘴那說法,槐樹林那邊出了這麽大的事,村子裏應該炸開鍋了,怎麽戶戶人家的門都還是緊閉着的,大街上也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特別的死寂,跟進了墳圈子似得。
我開口質問道:“大嘴,你怎麽單喊我,不去喊村上的其他人?”
“村裏大半人早就過去了,就差你了。”
不管怎麽說,我人都出來了,再問許多也沒什麽用,等到了槐樹林打眼瞧一瞧,什麽都明白了。
我和大嘴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腿腳利索着,不一會的功夫便到了村子的西南角,那灰蒙蒙的槐樹林也是若隐若現。
“今天這槐樹林的霧怎麽比平時還要濃一些。”
在心裏念叨了一句,我腳下的步伐想着放慢一些。
令我意外的是,大嘴那緊攥着我手腕的左手突然莫名其妙的松開,無力的垂了下去,背對着我陰聲笑道:“平安,和我進林子呀,槐樹林裏可是有很多好玩的。”
大嘴這一出聲,叫我後脊梁瞬間發涼,因為他此時的語氣,語調完全變了一個人,活脫脫是一小孩的聲音,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咽下一口唾沫,我強忍着恐懼,拍了下大嘴的肩膀,艱難的開口問道:“大…嘴?你…你咋了?可別吓唬你平安哥。”
我話音剛落,大嘴那腦袋就像是沒了支撐似得,直接耷拉下來,脖子彎曲的跟沒有頸椎一樣,關鍵是他還不吱聲回答我,周圍是死一片的寂靜。
見大嘴許久沒有回應,我開始借着月光在地上尋摸開,打算找塊石頭瓦塊啥的把他給拍暈,直接拖回村子,但說句很不負責任的話,要不這狗逼是我發小,我他媽早就撒腿跑了。
走出兩步遠,我撿起塊碎瓦片在手裏掂量了掂量,覺得夠些分量,這才回到大嘴的身後,對準他的後腦勺,半使力氣的往下砸,畢竟勁一大給砸成腦震蕩,腦出血啥的可就不好了。
沒成想,我這邊一下手,大嘴那邊也有了動靜,直接把身子轉了過來,那低垂着的臉也是猛然擡起來,和我撞了個對眼。
這一撞不要緊,直接給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嘴的臉雖然還是張人臉,但已經扭曲的比鬼還恐怖。
眼睛死命的睜着,兩個眼角以難以想象的力度往太陽穴的方向吊起來,露出大部分眼白,其中摻雜着大量的紅血絲,瞳孔縮的很小。眉毛完全是扣在一起的,鼻子上的皺紋緊緊的擰在一起,簡直都能夾死一只蟑螂。上嘴唇翻過來,白花花的牙齒和嫩紅的牙床裸~露出來,臉上的肌肉無一例外的橫過來,關鍵是這逼的嘴角還挂着笑容。
現在啥都不用說了,大嘴這絕逼是撞上撞客了,也就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粘身子裏。
“平安~平安哥~你看我都喊你哥了,你還不趕緊和我回槐樹林,陪陪林子裏的兄弟姐妹阿,我們可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你去了。”
大嘴在說這話的時候,嘴巴一動都沒動,完全是靠肚子發出聲音,合着他娘的撞上了客,還能掌握這麽一門技術。
我心裏雖然還在跑火車,沒個準頭,但身上的背心早就被汗水打濕了。
“大嘴”說話的功夫,半耷拉着腦袋,伸手朝着我的手腕再次抓來。
我被吓得沒了力氣是真的,但求生的渴望也是真的,當即大吼了一聲,“盼你媽了個逼養的!”
吼完這麽一句,我手裏的那塊碎瓦片朝着大嘴的面門,卯足力氣砸了過去,緊接着響起了輕微的骨骼斷裂聲,估計是給他的鼻梁弄斷了。
換個常人,要是鼻梁被打斷,那鐵定是立馬捂着鼻子蜷縮在地上,可“大嘴”挨了這下後,非但啥事沒有,那嘴角翹的弧度反而更高了,與此同時,兩股溫熱鮮血從他鼻孔不斷溢出,把白花花的牙齒瞬間染紅。
看着“大嘴”那離我越來越近的蒼白手掌,我趕緊手腳并用,跟狗打滾似得,在地上往後退了一段距離,真的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不過經我這麽一整,“大嘴”那本是應抓住我手腕的右手,也是扣在了距離我褲裆二十厘米不到的土地上。
瞧着這段要命的距離,我心說道:“好家夥,我從小到大連女生的手還沒摸過一下了,你這要是扣上,那可真是糟踐寶貝了。”
碎念完後,我腳在地上急忙蹬了兩下,手一托地,便站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我邁出步子,腳踝處就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我低頭一看,發現“大嘴”的左手已經準确無誤的抓在了那裏,手上還沾染着鼻子冒出的鮮血。
“還尼瑪抓!”
喊出這麽一句話,我另一只腳趕緊踹起了“大嘴”的手腕,要知道腳的力氣可比手勁要大出不少,兩三腳下去,“大嘴”那手就給我踹松開了。
沒了束縛的我,腳底下跟抹了油似得,拼命往村裏面跑。
“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桀桀~~”毛骨悚然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但“大嘴”卻沒有繼續追上來的跡象。
又跑了一段距離後,我發現“大嘴”是确确實實沒有追上來,我腳底下的步伐也稍微減緩了些,讓自己能喘口氣,危險算是暫時擺脫了。
大嘴當下撞了撞客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必須得趕緊回村拉人來救他,聽村上的老人說,撞客在身上呆久了,活人的魂魄也就吸的差不多了。
其實撞撞客這件事那裏都發生過,我之前也目睹過一次,但僅是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才會撞上,沒想到大嘴這大的人了,還這不讓人省心。
跑着跑着,我忽然察覺出不對勁來,論這速度,一倆分鐘就應該能瞧見村子的房屋了,怎麽我跑了都快五六分鐘了,眼裏面瞧見的,還是片片荒地呢。
我是越跑越害怕,腳底下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都要能趕上電車子了,但二裏地都跑過了,眼瞅着的東西,除了荒地還是荒地。
“難不成我又遇上鬼打牆了。”
雖然我不是道士,相師啥的,但有些基本的風水詞還是知道些的,畢竟村裏人都迷信,有些時候不用你刻意去知道,一些老人就自己吐了出來。
所謂的“鬼打牆”,說的迷信些,就是有鬼大半夜給你下套了,把你困在一個地方出不來,任由你怎麽跑,都是原地打轉。
緊接着我又記起“大嘴”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