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有妖氣 - 作品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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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此山有妖氣
作者:與風酌
文案:
被封印在伏靈山下一千多年的魔尊燕息突然打碎了無妄咒,破山而出。三界人心惶惶,皆擔心當年魔尊血洗天界十二司的事再次重演。
妹想到這貨跑回天界,擄走了天機司司命,一溜煙跑了。
愛崗敬業的伏靈山山神林疏辭小盆友義憤填膺:“領導,蕭佩是天機司司命,放在凡間,那是國家公務人員。就這麽被綁票了,天家顏面何在?六界秩序何在?怎麽這麽大的事兒,天界屁都不放一個?”
領導臉上笑嘻嘻:“……你牛逼你去放這個屁,上頭說了,一個司命換六界千年太平,賺的不是一點點,臉是什麽東西,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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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有兩對:
甜兮兮談戀愛幼兒組:愛崗敬業少女山神林疏辭X貌美腿長天機司小奶狗顧思涯
虐戀情深老司機組:六界國民女神天機司長蕭佩X怨氣深重老(?)狼狗魔尊燕息————————————————
收藏這個文的寶貝們,我真想給你們打錢……
內容标簽: 強強 破鏡重圓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蕭佩,燕息 ┃ 配角:林疏辭,顧思涯,熒惑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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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惑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第一章選擇放棄的盆友,能否給小作者留個言提提建議呀QAQ真滴很想知道了~
大恩不言謝,小作者先給您磕一個……
燕息第一次見到神,是在他應喚作母親的那只母狼死去的時候。
伏靈山那年的冬天異常寒冷,狂風卷着冰雪襲擊了伏靈山一代的村莊,縣志上記載那是天譴之年,許許多多的人凍死在了那個冬天。許是山下的獵戶缺了挨過這個冬天的米面,便要在山上尋一塊能賣出好價錢的狼皮。母狼的後爪落入陷阱的時候,燕息尚在洞中睡得安穩,小小的身體蜷作一團,抵禦着風寒,等待着母親能帶回幾只兔子之類的吃食。
然而它再沒能回來,饑餓促使他一瘸一拐的跑出山洞,在大雪封天的伏靈山裏,走幾步就要被大風吹的摔倒一次。
年幼得牙齒還沒有足夠鋒利,本能的便要四處尋找吃的,小狼鼻子在風雪中努力的嗅聞着,企圖在風雪中聞到一點兒鮮活生命的味道。
氣味兒沒有尋着,倒是撞上了一個身上一點活氣兒都沒有的人類。
女人穿了一身破爛的黑裙,漆黑長發順着耳側一直垂到腳踝。低頭看了一眼撞到自己腳邊的小狼崽子。
“呦,”女人歪着頭看了看,蹲了下來,伸手将小狼一下抱起來“你是小狗嗎?”
年幼的燕息不通靈識,只是本能的用幼嫩的尖牙往女人胳膊上咬。
軟軟的,好涼,就是咬不動。
小狼崽兒急的嗚嗚直叫,把女人逗樂了。白得恍如妖精的一張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伸手逗弄那小狼“是不是沒有媽媽了,我也沒有哦。”
“今天我又把山下村裏的孩子害死一個……我不是故意的,你的小肚皮好扁,你是不是也要餓死了?”女人抱着小狼崽兒喃喃自語:“給你一點東西好不好?你以後就不會餓了,永遠都不會,但是它帶着厄運和不祥,永生永世都要纏着你,你願不願意?”
小狼崽定定的看着女人,一雙漆黑明亮的狼瞳像是在思索什麽。
女人伸手在小狼頭頂一點,一道幽暗的熒光緩緩注入柔軟的皮毛,燕息突然感覺到一股溫熱柔軟的力量将他托了起來,一瞬間,伏靈山上刺骨的風雪吹在他的皮毛上,化成了溫柔的十裏春風,體內充盈着輕快的氣息,饑餓和疼痛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小狼漆黑的瞳孔中閃過一道猩紅的光,女人滿意的點點頭:“現在是可愛的小狼妖了,”
燕息一愣,恍然間方才在他耳邊只是叽裏咕嚕噪音的人類語言都變成了可以理解的信息,妖……他是妖了。
“萬物皆可成仙得道,花草魚蟲,凡人野獸,其中最難得道的莫屬于殺生嗜血的獸類,食肉者,凡胎為血肉污濁,殺心最重,最難擺脫貪,嗔,癡,恨,愛,欲,惡,若想得道,需放下心中七情六欲之牽挂……”
女人像個教書先生,喋喋不休的抱着小狼崽子在風雪中念叨,燕息聽得似懂非懂,只知道嗷嗚嗷嗚的往她懷裏鑽。
“哎呀,其實成仙也沒有什麽意思……”女人輕聲道:“既然是我點化的小崽子,便要跟了我的姓,從此以後,你就叫做燕息吧。”
燕息這句聽懂了,只是成妖成的突然,一時半會兒狼嘴裏吐不出人語,只得嗷嗚一聲應了她。
“你既成了妖,不需要食肉飲水,以後不可随意殺生,但行好事,功德自會圓滿,懂了?”女人柔柔小狼的臉兒,認認真真教誨道。實際上是她也不曉得妖精一族要如何修煉,好事做的半生不熟,放下小狼崽子便要溜。
燕息得了靈識,心性仍是個尚不能獨立的小狼崽兒,得了人親近,就不想被人丢下,嗷嗚嗷嗚的奔過去跟在女人腳邊兒,女人走了幾步,見他還在,嘆了口氣。
“不過是救了你一命,可不能訛人啊,我不能帶着你,趕快走吧。”
小狼崽不依,委委屈屈的在女人腳邊蹭了又蹭。
女人嘆了口氣,彎腰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皮毛:“我要走了,你且在這裏呆着,你是一只妖了,要自己交朋友,知道麽?”
說罷,女人破破爛爛的裙擺一轉,一陣白煙散去,眼前人倏忽不見。燕息呆愣愣的坐在雪地上,山中只聞風雪聲,再聽不見那人的話音。
***
蕭佩第一次碰上燕息的時候,她的內心是震驚的,是不能理解的。
時年熒惑天星隕落,北海蛟族趁亂起了反心,她作為天機司衆神跟着天界斷斷續續打了快一百年的仗,在仙族記載中上那是一段又臭又長讓人懶得再回憶的歷史。蛟族歸順以後,她拖着一身傷終于解放,便拉着時年同她關系不錯的顧清下界撒歡兒,顧清心有三清,不願受人間事紛擾,卻每天被迫被一個瘋瘋癫癫的女人拉着到處跑,自是苦不堪言。二人一個興沖沖,一個喪兮兮的游山玩水,偶然路過了伏靈縣,顧清見那山上靈氣極盛,想是有什麽仙人在此修行,有心上山叨擾。一男一女在山上轉了八十個彎兒,卻連一根仙人頭發都沒見着。
蕭佩心道怪了,莫不是這山裏長了什麽珍稀藥材成了精?倆人在山裏跑累了,蕭佩道方才一路上見着幾只山雞,尾巴那麽老長,用來做叫花雞,最是合适。顧清搖搖頭道人間這些污穢東西也是仙人能吃的?
這話音還沒落,蕭佩已經跑出去幾百米滿山抓雞去了,顧清無語,在山澗邊兒尋了一處清淨地方,靜靜打起了坐。
蕭佩盯上了一只尾巴毛最長的,此雞正在一塊岩石上對着溪水孤芳自賞,滿眼憂郁,對蕭佩的靠近毫無反應,甚至還擡頭看了蕭佩一眼。
蕭佩:??這就有點看不起我了吧雞兄?
蕭佩惡向膽邊生,找準時機奮力一撲,快準狠的揪住了山雞的尾巴!
與此同時,樹林裏忽然傳來嗷嗚——一聲,蕭佩一愣,只見一只通體漆黑,赤紅瞳孔的野狼從樹林中竄了出來!滿眼兇煞的盯着蕭佩,喉嚨裏呼嚕呼嚕的發出威脅的聲音。
蕭佩皺了皺眉,開口道:“滿山都是雞,你還要跟我搶這一只?”
和畜生說話自然不是為了等它回應的,蕭佩絲毫不怵,兩手拎起雞的爪子,氣定神閑的要往外走。
黑狼後腿一繃,直接向蕭佩撲過來,一下把蕭佩撲到在地,嘴邊泛着寒光的獠牙抵在了蕭佩脖子邊兒。
蕭佩笑了一聲,輕聲道:“仙也鬥個不休,魔也鬥個不休,連你個畜生也不讓我安生,”
黑狼威脅一般将她脖子咬的緊了一些。
蕭佩左手還掐着雞腳,安靜的等着這狼的下一步動作。
野狼松開嘴,蹲在她身邊兒兇狠的嗷嗚了幾聲。
蕭佩盤腿坐在地上,看着這狼的頭頂,微微一愣。
“原來是你身上的靈氣……我說,能不能說話啊?”蕭佩雞也不抓了,對這只狼産生了極大的興趣。雞突然被放,一時之間在大喜大悲中難以緩過來,居然昏倒在地。
野狼也是一愣,它又嗷嗚嗷嗚了幾聲,小心的用嘴叼起被吓昏過去的雞,把山雞護在了自己腿邊兒。
“怎麽着,這雞是你的小相好?”蕭佩樂了。
油黑的巨狼目光閃了閃,盯着蕭佩看了一會兒,終于說出一句話來:
“雞……雞不能抓。”
聲音清澈低沉,是磁性得恰到好處的少年嗓音。蕭佩眉毛一挑,心下覺得有趣,開口問道:“為何不能抓,吃你一只雞這麽心疼?”
黑狼猶猶豫豫:“姐姐說了,但行好事,不可,不可殺生……”
頭一次見着一只狼勸人不要殺生,蕭佩笑得抹眼淚:“覺悟倒是高得很,吶,你變個人型我看看,我就不抓了。”
黑狼全身一顫:“變,變人……”
蕭佩托着下巴:“怎麽,點化你靈氣的人沒教你……”
她忽然一愣,方才她便覺得這狼身上的氣息微微有些熟悉,在看清這狼的瞳孔時剎那間反應過來。
那股子虛無又強勢的靈氣,她在熒惑天星身上也察覺到過。
蕭佩愣愣的看了它半天,黑狼似乎是糾結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說了一句:“沒有教我。”
蕭佩伸手摸摸它的頭:“……那我便教一教你。”
蕭佩手指在空中一繞,幻化出一張紙符來,将那紙符貼在黑狼腦門上,輕輕一點,黑狼腦袋一顫,那紙符在他頭頂化成亮晶晶的碎末,一點靈識清清涼涼的灌入他腦海中。
蕭佩開口道:“将這訣每日在心中默誦,沒事便拿出來練一練,以你的法力,不出三月,便可練成。你倒是好仙緣,竟能碰上熒惑指點,只是這份靈識也兇險,用好了是福澤四方,入了歧途便是為禍六界,那位給你靈識的姐姐就……”
蕭佩輕聲嘆了口氣:“也罷,時也,命也。天命如此,做得再好也逃不掉。”
黑狼歪着頭,聽的半懂不懂,它腳下的雞似乎緩過勁兒來了,迷迷糊糊的撲騰開膀子,黑狼在它身上舔了舔,仿佛是安慰雞受到驚吓的心靈。
蕭佩問道:“你可有名字?”
黑狼低聲道:“我叫燕息。鳥雀栖息的那個意思。”
說完,仿佛是為了證明似的,一只白羽小鳥撲騰着落在他頭頂,一鳥一狼同時歪着頭,迷茫的看着蕭佩。
蕭佩輕聲笑出來,贊許的點點頭:“好名字。”
☆、人間煙火
在大善狼燕息的庇佑下,伏靈山上的小動物異常繁多,狼蟲虎豹想要捕個食都要躲得他遠遠的,更別提上山打獵的村民,燕息得了化形訣,便成日練習,山中孤寂,成妖之後,他無需為吃喝冷暖擔憂,便整日無所事事。當年熒惑勸它日行一善,它自己一日能行一百善,功德滿得福星路過此地都能看見伏靈山頂兒的紅光。
蕭佩是個惜才之人,見這妖怪心性純良,是個修仙的好苗子,便有意提攜,蛟族之戰結束後天界休養生息,蕭佩沒事兒就往凡間跑。
凡間好玩兒啊,燈火生動,人情溫潤,四處有故事,總比那幹巴巴清修的天界好一些。
顧清知道她惦記着人間一只狼妖後,頭搖的如同撥浪鼓。只說畜生天生心性兇殘,與七情六欲難劃清界限,朽木不可雕也。
蕭佩只到他冷血:“妖族一向重情重義,愛也癡,恨也癡,你對人家好,人家心裏也有感激。我倒覺得這樣好,不像是你,一天拉着一張臉,仿佛要遁入空門一樣。”
顧清搖搖頭,去侍弄他那一院子仙葩去了。
蕭佩看着他,覺得新鮮得緊:“平日裏沒見你愛侍弄花草,怎麽最近上趕子養了這麽多?”
顧清一邊澆水一邊幽幽道:“青浣姑娘所托,最近仙葩園用藥緊缺,我尋思便借着這地兒的靈氣多幫她種些……”
蕭佩笑得揶揄:“顧大仙人也是個癡情人嘛,方才說你冷血,實在是該掌嘴了。”
蕭佩繞着院裏争奇鬥豔的仙葩走了一圈,忽然看到一株玉粉色的花兒,花瓣細小,層層疊疊,周身散發着瑩瑩靈光,煞是好看,蕭佩眼前一亮,開口道:“阿清,你讓我摘朵花可好?”
顧清侍弄着一株仙草,百忙之中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蹲在一株佛手蓮前,笑道:“這一缸粉蓮是青辭種了拿去進獻王母的,不過不缺這一兩顆,你要這東西做什麽?”
蕭佩用手簡單粗暴的掐了一顆道:“這花瓣長得美,我拿着給小狼崽做糕餅,摻進去定然好看。”
顧清臉色一變:“此花本是天界之物,靈氣極盛,那等污濁畜生哪有這個福分,吃了也受不住佛蓮的靈氣。”
蕭佩輕笑一聲:“人家的福分可比咱們大着呢。”說罷拿着花揚長而去,頭也不回的下了界。
蕭佩在山裏幻化出一座茅草屋院,凡人見不着摸不着,她倒樂得在裏面弄些吃食,收集了佛手蓮,又采了不少香蜜芬芳的花瓣,正好做一道千絲百花糕。她有近一月沒見着燕息,心存惦念,便拿着食盒在這山上尋起狼來。
狼窩裏沒狼,這崽子指不定到哪行俠仗義去了,蕭佩一邊溜達一邊往嘴裏填糕餅,順着小溪往山上走。影影綽綽的恍然見着一個少年蹲在溪水邊,滿頭長發遮住了面孔和身子。這少年周身熒光閃閃,聽見腳步聲忽然擡起頭來,一雙赤紅幽暗的眸子,怔怔的對上了蕭佩的眼睛。
蕭佩一下認了出來,心中一喜,三步并兩步的沖那少年跑去。
“嗨呀,小狼崽兒學得這麽快,該誇,該賞。”蕭佩跟逗小孩兒似的笑眯眯蹲下來:“只是這小耳朵怎麽還沒收回去?”
說罷,她伸手在燕息頭頂一抹,兩只狼耳倏然消失。燕息盯着水裏的倒影看得出神,溪水中的面孔青澀白皙,是少年将熟未熟的清瘦,若是穿上一身華服,自然是個貴氣英俊的小少爺模樣。
蕭佩這樣想着,随手給他幻化出一身衣服,長發高高豎起,幹淨利落的露出一雙眼睛來。
除去那眸色是邪魔成妖的紅,燕息的眼睛比她們這些仙人還要幹淨三分。
無欲無念,直白又清朗,生而無師自通的與萬物為善。蕭佩不由嘆息的搖搖頭,這狼崽不過是被那熒惑點化一二而已,若是那個天地無雙的女子還活着,得是怎樣一個三界神佛也要自愧不如的妙人。
燕息第一次以人形視人,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他磕巴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來做什麽?”
蕭佩笑眯眯把手裏的籃子往他面前一送,低頭一看,哪還有百花糕的影子,都叫她自己這一路吃光了,遂十分尴尬,道:“拿着,我來這主要是為了誇誇你。”
說罷還真的一本正經得誇起來:“你可曉得凡人喜歡怎樣誇少年模樣俊俏啊?”
燕息茫然的搖搖頭。
“旁人愛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蕭佩搖搖頭:“我見這話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如玉如松,皆是皮相,息兒雖然年幼,卻當得君子,不遵六界禮法,卻心有萬方。行善不求積福,救雞不求喝雞湯,我等自愧不如。”蕭佩笑得狡黠,燕息聽得雲裏霧裏,只聽懂倆字——雞湯,遂要反駁,被蕭佩一句話堵了回去。
“誇是誇完了,賞還沒有賞,今日沒帶什麽得體的物件,便贈你些仙氣兒好了。”說罷湊過去,在燕息臉頰上吻了一聲響的,燕息吓得頓時往後爬了十多米,摸着臉驚愕的看着他,仿佛剛被狼咬了一口。
蕭佩笑得前仰後合,誇他可愛,拍拍腿站起來道:“既然有了人形,莫要總是在這山裏悶着,給你們伏靈山的虎狼留一條活路吧——我帶你下山玩兒去怎麽樣?”
雖說是個問句,蕭佩可沒給燕息拒絕的機會,拉着人就往山下走,燕息不習慣走路,一路上被蕭佩拽的一步十八彎,蕭佩看他走路像跳舞,邊走邊笑,燕息來氣,甩了她的手要自己走,又走得慢,三兩步就攆不上蕭佩的腳步。兩個人嘻嘻哈哈走下山,已是夕陽漫過山頭,山下鎮子裏的門店亮起一盞盞燈籠,街市裏到了飯點兒,飯館酒樓都忙碌起來。
伏靈縣就在大景的京城——雲夢京,的西北角,乃是西北貨商馬販進京的必經之路,當世之人曾留詩雲“十裏雲夢千家燈,玉柱金瓦夜流光。”,伏靈沾了都城的光,打大景建都之後日漸繁華。華燈初上,蕭佩拉着比自己矮了一頭的燕息在街市裏穿梭,這兒塞他嘴裏一顆糖葫蘆,那兒讓他嘗嘗山下的青梅酒,忽而一轉身找不見了人影,燕息焦灼的在人群裏搜尋那個白衣的影子,身後有人拍一拍他的肩,燕息一扭頭,嘴裏多了一只軟糯的青團。
小小的團子沾了面粉,白中含青,甜軟微酸。燕息咬了一口拿在手裏,另一只手忙伸過去拉上蕭佩的衣角,半怒道:“你不許再亂跑了。”
蕭佩摸摸他的頭發,這孩子發絲烏黑柔軟,和主人一樣好欺負,随便一揉便亂成一團,毀了他工整利落的馬尾。燕息用手捋順着頭發,蕭佩忽而擡頭呆呆望着天出神,燕息順着她的目光一看,一朵煙火在半空中炸開,如落星一般紛紛揚揚的墜入天幕。
那煙花不大,卻引着街上的男女老少紛紛擡頭,笑容映着燈光熠熠發光,連空氣都溫柔得帶着香氣。
燕息看着出神,呆呆的問蕭佩道:“這便是書中說的人間煙火麽?”
“你看了什麽書?”蕭佩笑眯眯的指給他看,長街上人來人往,人們臉上形色各異,嗔癡喜怒,盡數映入燕息眼裏。
“這才是人間煙火。”蕭佩輕聲道:“然而太平盛世是人間煙火,亂世倉皇也算,世間萬物都有兩面,盛世之下也有人家破人亡,亂世之中更多人間真情,息兒只當好好看着,不必為此分出好壞來。”
燕息瞳孔中映照着火光,定定看着蕭佩,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關心蕭佩長得什麽樣子,燈光月影下,那人臉上肌膚比月光清透,眸中光彩比煙火耀眼,燕息心裏升起一種奇異的震撼和舒服的癢意,明明腳踩着人間的地,眼中卻是天上的人,他努力的把這幅如畫的景象記在腦子裏,預備着回去以後慢慢思忖。
天上人牽着他的手,低頭柔聲道:“再多看幾眼,這天啊……要變了。
☆、為仙為魔
伏靈山對面山頭有個美貌的女蛇妖惡霸,名喚蓮落,此蛇毒辣,善用毒蠱惑人心,平日裏最愛吃的有烤雞腿,烤羊腿,烤人腿……
自家山頭的雞鴨鵝狗抓的差不多了,就跑到伏靈山上來抓。原本好好的抓了幾百年了,偏生那年冬天冒出來一只狼妖,周身煞氣沖天,妖力深不可測,打百裏外就能聞到這妖物身上的戾氣。蓮落不敢貿然與之為敵,只得暗地裏聯合了方圓幾十裏的狼蟲虎豹,配合打游擊戰,伏靈山上四處派遣小妖偵查這只狼的行蹤,發現這只蠢狼日常活動極為規律,不是在喂雞就是在喂羊,閑的沒事還要去山下鎮邊兒見義勇為,遇着欺淩百姓的惡霸就是一通狂嚎威脅,吓得山下百姓四處逃竄。山裏有被扔了的棄嬰,他就夜裏給叼進寺廟裏去。搞得伏靈山下的寺廟一時之間人口大增。久而久之,周邊人曉得這狼有些靈性,便把他當做了伏靈山的守護神,逢年過節還有人上山送上整只的烤豬雞鴨祭拜。
蓮落氣的牙癢癢,覺得這個二貨簡直丢了他們獸族的臉。遂義憤填膺,終于難以忍受,找了一群千奇百怪的獸妖壯膽,要上伏靈山教訓教訓這狼。
那天夜黑風高,伸爪不見五指,美貌的蛇妖帶了方圓十裏的妖怪,雄赳赳氣昂昂的殺上了伏靈山。
此時燕息正在自己的小洞口望着月亮,絲毫不知道危險将近。那晚上月亮圓得很,很适合接受祖先遠古的召喚,上伏靈山頂嚎一嚎,放松一下心靈。于是燕息幹脆帶着蕭佩帶回來的青梅酒上了山頂,一頓狂嚎之後,便化作人形,坐在山頂喝起酒來。
月光似海,風吹松林,燕息坐在山頭,舒服的閉上眼睛,随手喝了一口青梅酒。
那蛇妖殺上山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眉眼淩厲如刀的英俊少年,一身黑衣,月下獨酌。狼是最适合獨行的動物,月光映在少年臉上,如含霜帶雪,燕息一口酒咽進喉中,似醉非醉的看了一眼這個殺到山頂的不速之客。
眸光似刃,危險而孤傲。蛇妖一瞬間呆在原地,揮揮手讓衆妖怪先往後稍稍。她決定不打人了,她有點想先跟這位小公子談談妖生大事。蛇妖變幻出一身紅衣,半遮半掩的挂在身上,悄悄湊到了燕息身邊兒。
纖長手指奪取他手中酒壺,媚眼如絲道:“小公子獨自在這兒飲酒,可是有什麽心事?”
不遠處被蛇妖帶過來的虎妖,遠遠聽到這一句,差點閃到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它決定先不收拾燕息了,先打這個不要臉的蛇精病一頓先。
燕息覺着她穿得奇怪,倒也沒說什麽,只是将那酒壺奪過來,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與你何幹。”
蛇妖柔軟腰肢扭得歡快:“公子與奴家說說,不就有得幹了~”
燕息沒聽懂,遠處的虎妖聽懂了,大腦斧終于忍無可忍,提着兩柄斧子就要殺上來削丫的一頓,眼前忽然白光一晃,層層雲霧降落。定睛一看一個仙氣缥缈的女人忽而出現在山頂,此刻正提着蛇妖的脖頸,任由化成原型的小母蛇來回掙紮。
蕭佩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小青蛇,仙風道骨的開口道:“最近想喝蛇湯。”
小母蛇吓得當場冬眠。
燕息把酒壺放下,擡頭看了看面前的仙女,又低頭看看蛇妖落在地上的紅衣,心裏暗想,蕭佩總愛穿白,其實這一身紅,她穿着定然也好看。
只是那紅衣裳裹得不太嚴實,袒胸露乳的,實在有辱斯文。
燕息一邊這麽想着,一邊有點不自然的扭過頭去,不敢看蕭佩。
蕭佩收拾完小青蛇,将一衆妖魔鬼怪踢下伏靈山,回頭看了一眼燕息,皺着眉道:“喝多了?臉紅什麽?”
燕息搖搖頭,蕭佩冷哼一聲道:“真是嚣張,息兒身上功德比伏靈山還高,豈能讓那個小皮娘給削減下去半分?”
蕭佩看着燕息,從她初次見着小狼崽到現在已經半年,還沒來得及教他半分法術,先讓人欺負着了,蕭佩看他傻乎乎的看着自己,更覺着心疼。便伸手在他頭頂點了點。
“如今你空有功德,不會法術,再強的靈力也只能任人欺負了去,我教你一些修煉之術,你可願意學?”
燕息回過神來,點點頭表示願意。
蕭佩柔聲道:“其實成仙得道,未必比在人間來得逍遙,我只授你修仙之法,至于要不要入天界,是你的選擇,也要看你的機緣。”
蕭佩讓他與自己席地對座,一句一句教授他修煉心法,月入中天,又很快沉入遠處群山。燕息緩緩的感受着天地萬物之精華淬入自己體內,周身輕盈的仿佛要飄搖而起。蕭佩驚訝的看着他極快的入定吐納,欣慰不已,修煉講求心境純粹,不可受外界幹擾。燕息活得沒什麽欲求,不受七情六欲幹擾,自然在修煉中進步神速。
燕息再睜開眼,日光已經傾瀉在他身上,身邊空空如也,燕息怔怔看了一會兒天,悠悠嘆了口氣。
從此以往,蕭佩每次下凡看他,都會教授他寫修仙之法,還有些運用法力的訣竅。燕息修煉時心無旁骛,身上又有當年熒惑天星的玄星之力加持,修煉速度一日千裏,旁的獸類要修百年的功法,他幾個月便初見成效。
靈力進步得快,人形也難以保持着少年姿态了,匆匆一年多便從個頭不到蕭佩胸口,到了需要蕭佩仰頭而視的地步,獸類本體便身形龐大,化作人形也要比其他精怪魁梧高大些。蕭佩不滿這孩子沒當年可愛,從前見着就要親親抱抱摸摸耳朵,到現在只颔首示意一下便再無其他動作。
小狼崽長得太高了,想摸個頭還要騰雲駕霧才能摸着,心累。
蕭佩失去了揉弄小狼崽的樂趣,來看燕息的次數就少了許多。此仙做好事圖回報,沒有回報了就開始蒙混糊弄,助人之心非常不純粹。
然而蛇妖小美人就非常純粹了,蕭佩不在的日子裏,她開始撒歡兒的往伏靈山上跑。
蓮落見燕息總跟着那仙人晃悠,猜測着他喜歡清高娴靜些的,便褪去一身紅裙,換了青衣白裙,手裏提着幾本小皇叔,深夜敲燕息的洞門,念叨着有不懂的地方要同燕息探讨。
燕息終日無聊,見蓮落一心向學,一雙丹鳳眼眨巴得怪可憐,便引她進了洞口。
蓮落倚燕息身邊,纖細白嫩的手指一個一個字的指着問燕息:“息哥哥,這個字怎麽念,奴家不會。”
燕息覺着她身上冰涼,心下不願意與她在一處,便把人推出去老遠道:“這你也不會念,學的什麽玩意,自己回去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蓮落心中一喜,光聽見最後幾個字兒了:“好好好,我以後經常來找你。”
燕息嘆了口氣,低聲道:“她就不知道來找我念書,我也有不懂的話,不知道問誰去。”
蓮落心思玲珑,自然之道燕息在抱怨誰,忙附上去勸慰道:“那位大人是天界的仙女兒,我們是凡間的妖,天差地別,豈敢高攀。仙人能活萬年,我們妖類,若是渡劫不成就要死,既然沒有萬年光景可活,莫不如享受當下……”
燕息扒開她的手,道:“我若渡劫成仙,便和她同等地位,那便不算高攀。”
蓮落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攬上燕息的肩背:“奴家這些年啊,聽過不少前輩渡劫的經歷,這前後幾千年,莫說成仙,便是堕入魔道,為一方魔尊的獸妖,都寥寥無幾。哥哥好志向,也要認一認現實才行……”
燕息低頭不語,甩開她的手轉身出了狼洞。
他想離開這裏。
這山太小了,這人間太小了,六界廣闊無垠,在這裏,只有他等蕭佩下界找他的份兒,也許有一天她忽然不來了,他就再也見不到蕭佩。
燕息眸光一閃,心下忽然生出一點哀怨,那一縷怨恨順着心坎飄向他的腦中,盤旋着難以釋懷。
他忽然覺得不再那麽輕盈,同時又覺得有些踏實。那個人使他難過,卻也安穩的在他心裏落地生根。風吹雨淋都會牽動他的心,那滋味兒複雜得難以言說,很多年後燕息再遇見蕭佩,那時他終于分清了七情六欲的區別,才知道那不是怨恨,是思念。
思念是酸疼,酥麻而疲憊。怨恨是徹骨的寒,絕望卻無法割舍。
燕息平生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蕭佩曾經跟他說過的那個話題。
他有一點點,想要成為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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