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門閨暖 - 第一章 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初秋的葉雖還在醞釀，卻已從葉尖處開始清淺的變黃。

就如林暖暖此時的心境：些許離愁、淡淡不舍，和……絲絲縷縷的疼……

趙夏雖好，她卻不能貪杯。

才知他有女朋友，且對他還很癡情。

林暖暖也不知怎麽就稀裏糊塗的成了別人口中所謂的“小三”。

她怎麽能讓自己變成這樣，她可一直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暖暖又看了眼前面的小徑。他該來了吧。

……

天還是有幾分燥熱。趙夏飛奔着，汗水順着他的額頭向下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路盡頭那個秀麗的身影。

“暖暖！”

“趙夏，”

林暖暖淡淡地看了看他，趙夏的心，不由地“砰砰”跳了起來……

“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了。微信我已經删了，你們倆好好的吧……”

暖暖聲音漸漸地沉下去……

還要說什麽？說我們結束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開始過。

若說之前她對他，或許還有些好感，可自聽說他早有了女朋友後，林暖暖就決心跟他劃清界限。

“呵呵，愛情果然是個奢侈品。至于親情？那就更是個遙不可及的東西……”林暖暖甩了甩頭，果然這些對于她都是不靠譜的。

“暖暖，不！”趙夏一急，忙伸手去拽。

“聽我說，我，不是……”

“趙夏！暖暖！”

暖暖擡起頭，不知何時，靜怡正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

“我走了！”暖暖心裏嘆了口氣，這樣惡俗的橋段她居然也經歷了。

“暖暖！”

“不要走！”

林暖暖下意識地閃了一下，向前快步走去。

“暖暖！”

“暖暖，等等！”

身後兩人的喊聲讓她加快了腳步。

這樣的場面，太難堪了……

“暖暖！”趙夏急切地追着。

不行，他一定要說清楚，他跟靜怡只是演了一出戲而已。

随着他的逼近，林暖暖加快了步伐。

三人對質什麽的簡直太惡俗了！

“啪！”是手機掉了！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低下頭去。

“暖暖小心！”

林暖暖思緒有些淩亂，所以根本沒看到有輛車子，搖搖擺擺地向她駛了過來。

“砰！”

“啊！”

“暖暖！”

“暖暖！”

……

剎車聲、碰撞聲，還有趙夏撕心裂肺的喊聲交彙着……

林暖暖只覺一陣劇痛，就陷入了黑甜鄉裏……

“暖暖！醒醒！”

“暖暖，不要睡！”

“暖暖，我喜歡的是你，嗚嗚，暖暖傳言是假的，靜怡和我只是朋友！我們只是演了出戲給你看的……”

“暖暖，對不起，我不該試探你！我見你對我若即若離就……我錯了，求求你醒來啊！”

“暖暖！暖暖！不要睡！快來人！”

“啊！”

趙夏仰頭一聲大喊，凄楚地聲音，聞者動容！他悔了，他真的悔了！怎麽就想出這麽個馊主意去試探她！

待救護車到時，就只見到一個俊朗的年輕人渾身是血地抱着一個女孩，絕望地淚流滿面，而他懷中的女孩，早就沒了呼吸……

“快，二奶奶要生了！”随着大丫鬟春意的一聲喊，旁邊的婆子次第過來，有條不紊的收拾起來。

暗房是早就備好的，雖這三進的院子有點小，但該有的都一應俱全。

一年之前，林國公府的林二爺林宇澤帶着林二奶奶李氏清淺外放到了蘇州郡這個叫作蕭縣的小縣城。

林二奶奶成親幾年也未生個一兒半女，沒成想剛至這裏就有了身孕，這可喜壞了愛妻如命的林二爺，猶記得他當時得了消息，愣了半天的神。

小縣條件有限，不過臨盆前的物件早就已經備妥了。

李老夫人早前就把她身邊的老人喬嬷嬷送了來，就怕自家女兒發動了，身邊沒個明白人。

李氏身邊有春、夏、秋、冬四個伶俐的大丫鬟。

暗房裏一切有序，只除了呆在一旁轉來轉去的林二爺。

要說這暗房可不是男人該待的地兒，這大約是衆人忙碌太過，沒注意這些。

“哎呦，二爺！這産房您可不好進。這是污穢地兒，您怎麽就進了呢！”

暗房門口飄來一陣溫柔的嗓音，随之飄來一股香膩的脂粉味兒。

接着一位富态圓潤的女子，就走了進來。

來人看着，并不似是個大丫鬟。

只見她身量嬌小，五官秀麗，進的門來未語先笑，一身盈白的皮膚尤其引人。

她着了件淺綠色的裙子，襯得人分外溫潤。這樣子立于忙碌且灰黑的暗房裏，倒顯出了幾分出塵來。

林二爺也不擡頭，只微皺了皺眉頭。他早就對她不喜，可因着自己的母親，又不好出言呵斥。

他也不理她，只顧着探頭向李氏看去，緊張得，把兩只手攥了又攥，倒将進來時一肚子想囑咐她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林宇澤嘴裏低聲念道：

“呦呦，你疼不疼？”

“娘子，你要不要緊？”

這樣無與倫次地說了一通後，見李氏并不搭話，這才驚覺自己原是在心裏念叨着！

他一拍腦袋，暗罵自己蠢笨。

李清淺疼了一波後，見自家風姿卓絕的夫君，口裏念念有詞眼睛瞪的渾圓，不禁覺得好笑。

她正待讓林二爺出去，只覺一陣腹痛又襲來。李氏輕吸一口涼氣，虛弱地道：“二爺，您快出去吧！”

“呦呦！”林二爺也不答話，只自己喃喃自語着。

李清淺面上一熱，那句“呦呦”林宇澤只在他們親呢時才會叫。

二爺這樣分明是亂了分寸。

李氏的內心不由閃過一絲甜蜜。誰能料想到，京中無數閨秀心慕的探花郎也有如此之時。

林宇澤年少成名，高中探花時打馬游街，不知多少人擲果盈車，就連成親後，還有不少人前仆後繼地，她瞟了眼緩緩走來的那抹綠，心道：“這位不也是？”

她眯了眯眼睛，這會兒她有點緩過來了，正好有精力打發這位。

“劉娘子，這裏是暗房，你就不要進來了！王嬷嬷送她回吧！”李清淺一字一板，慢慢地道。

說完，她拍了拍攥着她手的林宇澤，柔聲道：“二爺，您也不要在這兒了，妾身沒事，這還有些時候呢。您就到書房裏等着吧！”

林宇澤緊拉着她的手不放，只說道：“呦呦，讓我在這兒陪着你！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王嬷嬷見自家這兩位主子的正膩歪着，忙走上前去，擋住了走上前來的劉娘子。

“劉娘子，老奴送您吧！”王嬷嬷恭謹地說道。

然後就攙着她向外走去。

“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也往暗房跑，又不是咱們這些奴婢，還一口一個二爺，當自己個是誰呢！”大丫鬟秋渠嘟囔着嘴，憤憤地道。

“秋渠說什麽呢？二爺二奶奶都在這兒呢。咱們照顧好奶奶是正理！不用理那些上趕着的！”另一個大丫鬟春意接口道。

秋葵吐了吐舌頭，對着劉娘子遠去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春意無奈，只得笑笑。

王嬷嬷把劉娘子送出了門，忙返了回來，讓秋渠把一直溫着的冷淘端了上來。

一碗冷淘下肚，李清淺推開林宇澤又遞過來的雞湯道：“妾身喝不下了，二爺您快出去吧，有事妾身差人喊您！”

林宇澤正待拒絕，只聽王嬷嬷為難地道：“二爺快出去吧，不然傳到京城，若是國公夫人知曉了……”

林宇澤臉色一沉，眉頭微皺。

他剛想發作，一邊的李清淺拉住了他的手，蒼白羸弱的臉上滿是懇求。

林二爺想到，在京城時她受到的種種委屈；想到之前那個還未到兩個月就小産的孩兒，不由心中一痛。

他點了點頭道：“呦呦，放心我即刻出去，你別怕，一切有我呢！再不會讓你受之前的委屈！”

林宇澤想了想道：“我就在外面，你要是疼了就喊我！”

李氏心裏湧過一陣暖意。她點了點頭，推着他走。

林宇澤無法，只得起身出去。

“嘭！”只聽一個悶悶地倒地聲傳來，王嬷嬷等人一看，林二爺不知怎的竟把自己結結實實的摔了出去。

不待李清淺說話，林宇澤已然起身，僵着一張臉，出去了。

屋裏的衆人也不敢笑，只得忍着。

“二奶奶，看到姑爺對您如此的好，老夫人也就放心了！”一個穿着深色仆服，頭插銀簪，樣貌普通的嬷嬷擦了擦眼睛說道。

李清淺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喬嬷嬷，這會兒我多想母親啊！”

“二小姐！老夫人也念着您呢。”喬嬷嬷忙說道。

李清淺眼角噙淚，剛想說話，只覺得肚子疼得厲害。她不由“嘶”地吐了口涼氣。

喬嬷嬷見狀，忙招着接生的婆子過來。

“宮口開了兩指了！”接生的梁婆子道。

“啊！”又一陣疼痛襲來，李清淺受不住地痛呼。

“呦呦！呦呦！你怎麽了！呦呦！”

扒着窗的林宇澤坐不住了，直要往暗房沖。

“哎，二爺您別進來！”王嬷嬷忙阻道。

“嬷嬷讓我進去，二奶奶怎麽了！”

王嬷嬷這會兒是怎麽也不能再讓林二爺進暗房的。

将才被林夫人的外甥女劉娘子見着了，那時只說奶奶還未發動打發了。

這光景若進去，再找何藉口？

二奶奶在京裏本就不得國公夫人喜歡，若讓她聽到這些，不知又要怎麽編排奶奶了。

她緩聲勸着林二爺，心裏卻焦着屋內的李清淺。

……

一個時辰後，産房裏傳來一陣歡呼。

“生了，二奶奶生了！”

“恭喜二爺！二奶奶生了！”王嬷嬷一把老臉成朵花，忙給暗房門口候着的林宇澤道喜。

“二爺是個千金，七斤重，長得像您和奶奶，可漂亮了！”

“二爺，二爺！”

王嬷嬷說了半天，見主子也沒應。

一擡首，只見林宇澤呆愣的，只笑着。

“二小姐，小小姐可真心疼娘親，一個時辰就落生了！一看就是個有福的！”喬嬷嬷笑着對李青淺道。

“嬷嬷，她怎麽不哭啊？”李清淺焦急的探首，掙紮着就要起。

“二奶奶！小心身體，您別起來！”

産婆聞聲，利落的在剛出生的嬰孩臀上“啪！”的打了一下。

黑甜鄉裏的林暖暖只覺得屁股一陣疼。

她委屈的一撇嘴，想問問是誰打她，只一出口，就變成了一連串的“哇哇”聲！

林暖暖急了，怎麽回事？一出口，發出了更多的“哇哇”聲。

暖暖努力的拍打，手腳感覺也不協調，眼前只覺得一片朦胧。

“嗚嗚……”這是怎麽回事？

“嬷嬷，這是怎麽了？輕點啊！你看囡囡都被打疼了，快抱給我！”李清淺撐着虛弱的身子，強自起身。

王嬷嬷趕忙接過産婆手裏的襁褓，小心地抱給了她。

暖暖使勁的睜大眼睛，這到底是哪裏？究竟是怎麽回事？

朦胧中感覺到，一位臉色蒼白的年輕女子正溫柔的看着她。

暖暖覺得好眼熟：瓜子臉、櫻桃口，目光溫柔，眉目如畫。真真如神仙妃子一般。

“囡囡看什麽呢？”

李清淺見這孩子剛出生就睜著眼睛，只覺可愛極了。對着她，愛憐的親了一口。

“奶奶！小姐剛出生，還不怎麽看得遠！”

暖暖一驚，她這是？

李氏輕撫着林暖暖的小臉蛋柔聲道：“我們囡囡真好看！”

林暖暖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人，美麗、溫婉，好眼熟！

“媽媽！”她心裏一驚，這不是二十年前的媽媽麽？

很久沒見媽媽了，自從媽媽移民澳洲，林暖暖就不和她聯系了。

林暖暖以為，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可是現下，見到這個跟媽媽年輕時如此相像的人，她只覺得眼睛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哇！”

“哇！”

“奶奶歇歇吧，老奴把小姐抱給二爺看看！”

李氏也覺得累了，她看了看才出生的小囡囡，這才點了點頭。

“二爺，您瞧小姐長得多好吶！”王嬷嬷抱着林暖暖遞給林宇澤。

林宇澤手忙腳亂的接過，僵着身子，不敢用勁兒。

“我的囡囡真是玉雪可愛！”

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暖暖呆了，這不是爸爸的聲音麽！

她用力地擡頭，無奈嬰兒的頭太軟，根本使不上勁兒。

“二爺，小姐想看您呢！”王嬷嬷只覺得驚奇，這孩子可真是好精力。

“好，我的好囡囡！”林二爺把她托高了一點，仔細端詳。

暖暖盯着眼前的人影，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前世的爸爸。

是沒有患抑郁症的爸爸。自從媽媽走後，爸爸就患了輕度的抑郁症，經常離家出走。

後來在林暖暖十歲的時候，又一次離家出走後失去了蹤跡。

曾有過短暫幸福的一家三口，就只剩她自己一人，形單只影。

暖暖眼睛一熱，如果能這樣重來一次，一家人沒有芥蒂的生活在一起，不論在前世今生，暖暖就滿足了！

“哇！”林二爺懷裏的小嬰兒又一次大哭起來，

林宇澤聽着女兒的哭聲，這一刻心內只覺得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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