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七生 - 第一章 憑我是鬼王!
第一章
啞巴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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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
未入三伏、天已開始燥熱難耐。
大日頭底下,最遭殃的就是山下耕種的佃戶們。
為了今年能有個好收成、頂着如此灼熱的太陽出田、望着田頭剛端飯下田的老婦、汗流浃背的老農用手抓了一把臉上的熱汗甩到地上、轉身扛着鋤頭往田頭去了。
那落到田地裏的汗也在入地的頃刻間、沒了水影。
到了田頭、老婦尋在一片樹蔭下,将家裏面的粗飯拿出來擺好。
領頭回來的是老農,跟着是家裏面兩個兒子,還有五個孫子女加上兒媳。
雖然天公依舊未作美、将那太陽的火熱遮去……可是卧在這一片樹蔭下,小憩一會兒、依然是這一上午來最幸福的時候了。飯菜飽足後、老農與兩個兒子再度下田去了。
兒媳幫着老婦整理空了的飯碗、幾個孩子則在樹蔭下打鬧了兩圈之後。便拉着老婦的衣角、指着遠處一片突兀的山峰問道:
“奶奶、天這麽熱……那上面的雪怎麽還沒有化呢?”
孩子們指着的那座山峰離此僅有十餘裏……是三年前突然出現在這裏的。這裏本無山、忽的出現這樣一座山峰,自然是讓人好奇的、尤其是那山峰上還有着一年四季都不會融化的冰雪。
不少人覺着那山峰雪頂之處,應該是有神仙,便尋了去……
“可惜那些尋去的人,大多數都沒再回來……”
陰涼的樹蔭下,收拾好碗筷的老婦便趁着歇着的功夫、給那五個孩子講講這三年裏面流傳的最多的傳聞,那邊是:“這雪山……有神仙!”
……
“所以去了那裏的人,都被神仙留下了!”
“可是神仙為什麽會把他們留下呢?”
“多半是帶着他們一起去做神仙去了!”
“那…就沒有人回來嗎?”
……
祖孫的對話到這裏就結束了!
老婦拎着放着碗筷的房子,往不遠處家中去了,來回的路不長、但年紀大了,速度自然是追不上年輕人。
離開自家田地沒有多遠之後,那老婦到了一處岔口。
天上日頭,照得腦子有點發昏。
老婦心道:得快點回去,不然就得中暑了!
擡頭望向前方,往家的路有三條,一條遠路、一條近路、一條是更近的路。
可是在那更近的路跟前、老婦猶豫了起碼百步的時間。
用手捂着越來越悶的胸口,老婦自我勸慰的說道:“就走這裏吧!不一定能碰上的!不一定能碰上的!”
她擡頭看着那條路上左右兩側滿滿的綠蔭,最終下定了決心,朝着那個方向邁開了步子。
一路上清風涼意、讓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也漸漸忘了起初的猶豫和擔心……只是就在這種感覺即将忘卻的時候,一陣寒風帶着殺意。
只是片刻,整片樹**被黑雲遮蓋,沒了天日,自然也就沒了陽光。
左右兩側的林子裏面傳來“唰唰”的兩道聲音。
老婦驚叫一聲,丢下手中框子就往前跑,碗摔到地上,碎了一地。伴着短暫的、嘩啦啦兩聲響。往前頭狂逃的老婦瞬間止步在了原地,連尖叫聲也被堵在了喉嚨裏面,怎麽吐都無法吐出來。那張長了褶子的老臉,瞬間被憋得通紅。
她不斷的用手去抓喉嚨、卻什麽也抓不到。
就在這般折騰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左邊的林子裏面,一道比黑雲還要陰暗的身影瞬間跳到了她的跟前。
那一雙跟鬼火一樣的眼睛,陰森貪婪的目光照到身上,如同是寒與火同時落到了身上,灼熱和冰寒讓那老婦身子顫抖着。
老婦脖子一縮、腳下一軟、一屁股癱軟在地上。
那道鬼火般的眼睛也慢慢靠近過來……
死亡的氣息如此的凝重,讓人窒息的殺機沖擊着那孱弱、老邁的身子。
閉上雙眼、只能接受面前這事實的時候。
……
頓時、寒氣消散、黑雲瞬間散了。
老婦耳邊聽到幾聲碎碎的腳步聲。再睜開眼時、鬼火的眼睛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瘦小的身影背對着自己、站在她視線七步遠的位置。
那瘦小的身影像是一個少年、只是瘦得有些恐怖,全身如同沒有血肉,只有皮包着骨頭一般。
少年手中抓着的是自己丢掉的飯盒。
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的将那飯盒放在地上,随後開口:
“以後……別再走這裏。”
聲音沙啞的如同他皮包骨的瘦弱身子一樣怪異。
未等老婦站起身、那少年已經往那綠茵道的深處去了。
等到老婦試圖站起的、去撿起少年放在地上飯盒的時候,她這才注意到那少年手中也拎着一個飯盒,只不過是最粗簡的筐子模樣、上面蓋着一個逢着補丁的碎花破布。
不知不覺,望着那少年的身影竟有些出神了,回過神撿起地上自己的飯盒時,發現原本碎了一地的碗竟然……完好無損的擺在盒子裏面。
看到這些的瞬間,那老婦腦海中突然蹦出來了什麽東西。
她再度朝着那少年離開的方向望去的時候,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難道…他就是三年前從那雪頂上唯一活着回來的人?”
老婦再次拎着飯盒,轉過身時,突然搖搖頭:
“可傳聞不是說那孩子是個啞巴……啞巴怎麽可能會說話?”
再度搖搖頭:
“應該不是他……”
就在老婦踟蹰這一會兒、那綠蔭葳蕤的深處,乍然間、傳來一聲冷喝:
“還不快滾!!!”
吓得老婦,全身一顫,手中的飯盒再度脫落,這一次,她再撿起飯盒的時候,盒中的碗是真的碎了。
帶着碎了一盒的碗筷,老婦踉踉跄跄的往原路逃回去了。
當陽光再度回歸到這片綠**,回到那少年身上的時候,那原本皮包骨的身子竟好似慢慢的重新長回了血肉。
只是這番奇異的景象,那老婦恐怕沒機會看到了……
……
直到她逃回到原路、逃回到家、逃回到有人的地方。
之後的幾天、她逢人就說:
“我去了那片林子、見到了一個會說話的啞巴!”
可是這話的前半句沒人相信、後半句更不會有人相信!
因為他們知道那條路是通往那青峰雪頂的唯一一條路!
因為他們知道那條路只有一個人能走——據說那個人是一個啞巴!
……
【據說這個啞巴之前是會說話的……】
……
至于那條路,再往前走會經過一條清河。
河水旖旎、時不時會有粉紅色的菡萏花順着這河水從青峰雪頂上流下來。
只是這花雖美、卻沒人敢摘、沒人敢采。
因為它被稱作不詳!
又一朵菡萏順着河水流下,停在了河邊一處破舊農舍門口。
那家農舍後面就是一片村莊。
也不知這家農舍是有意和村莊隔開,還是那村莊故意躲開這家農舍,兩處原本同根相連、确被這流過清河隔開、清河繞着農舍繞了一個圈、便到了盡頭——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三年了…..清河的水不斷灌入井中,那井如無底一般,永不會滿。
井邊是一棵參天大樹,将整座農舍蓋在了它的樹蔭下,不多不少,那樹蔭有多少、籬笆便圈住了多少。
此時、井邊、樹蔭下站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
少女面容蒼白、憔悴、正吃力的從井裏面将只裝了一半的水桶拉出來。
隔着籬笆、農舍不遠處,幾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正站在一棵樹下,沖着少女這裏喊道:
“掃把星、你那個啞巴哥哥回來了!”
“掃把星!”
“掃把星!”
……
這聲音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
那少女仿若是沒有聽見一般,将半桶水扯上來之後,立刻朝着清河上游的方向看去。
遠遠的一個拎着筐子、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正朝着這裏走回來。
那少年也看到了少女、面上的陰霾瞬間消散,笑顏逐開。
少女驚喜、本能往前幾步,只是到了農舍籬笆門口、樹蔭盡頭時,腳步卻瞬間止在那裏,退後半步,繼續笑靥朝着那少年。
……
見着這少年、少女一對兄妹,熟若無人的模樣!
樹蔭下,一個小眼閃爍、透着一絲妒忌的胖少年、哼了一聲後、語氣極為嘲諷的說道:
“瞧這啞巴多半是又上山去了!”
說完這句、懷中妒氣仍未消、便又補了一句:
“啞巴!你還真相信那山上有神仙啊?那都是家裏面老婆婆哄小孩子玩的!”
那啞巴少年手中拎着一個破舊筐子,筐子上面蓋着一塊縫着布丁的布、布底下隐隐現出一抹花葉的邊角、無視那小子的嘲諷,繼續朝着自己走去。
見狀、胖少年自打沒趣的嗤笑一聲:
“江河!若真有神仙,你現在還會如此!”
一旁的同伴們只是跟着笑笑、卻沒人敢開口接話、因為家中大人們都交代過——千萬不要招惹村口的這對兄妹,尤其是那個叫江河的啞巴!
那些孩子聽村裏的長輩們說:三年前,就是這孩子帶着一群人進了山。之後除了他、所有人都失蹤了…..在外人傳來、那些人是被仙人帶走了。
可是這個孩子村民卻看着這孩子成了啞巴、他原本已經快死的妹妹再度下了床、随後便終年待在院子裏面不見出來,更見不得一絲陽光。
故而只能躲在自己屋裏面和園子當中的樹蔭下……
如此詭異的一切,自然讓人會往邪了的方面想的!
……
在幾個少年嗤笑卻又不敢靠近的注視下,啞巴江河入了那院子。
遠處少年堆中,一個雙耳邊各長了一縷白發、長相清俊的小童指着江河腰上那被衣服遮住,卻隐約漏出來的壓根跑繩子問道:
“他腰上為什麽綁着一根破繩子?”
那最早開頭嗤笑江河的小胖子答道:“據說那繩子是神仙給他的!”
白發小童再度問道:“神仙?你剛才不是說沒有神仙嗎?”
胖少年支支吾吾了兩下:“這個……我也是聽他說的!”
白發小童繼續問道:“可是你剛才不是說他是啞巴嗎?”
“那個……我是聽她妹妹說的、總行了吧?”
胖少年顯然被問得有些惱火了、只是那白發小童完全不理會那胖少年的神情,又問了一句:“但如果他是個啞巴?他妹妹肯定也聽不到他說話的!怎麽會知道呢?”
胖少年終于忍不住抓狂了、指着那白發小童:“你……你……你這人!哦!對了!你這人是哪裏的?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白發小童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啊?隔壁村子的啊!”
胖少年撓頭、低頭、眨眼、思索着:“隔壁村子?隔壁有村子嗎?”
再擡頭時、那白發小童已經不見了蹤影:
“咦?人呢?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長着兩撮白毛的小孩跑哪裏去了?”
“小孩、哪裏有小孩?”
同伴們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胖少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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