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96章
陸無硯笑她:“渾身上下髒兮兮的, 不去洗澡也不換身衣服。”
方瑾枝明媚笑開,心裏緊繃的那根弦松了大半。也就只有她這樣心細的姑娘,才能在接連不斷的變故裏, 仍舊冷靜地處理每一件事,不去忽略每一個在意的人。
她撒嬌地牽着陸無硯的手, 說道:“沒來得及嘛,而且我怕三哥哥回來的時候見不到我,不想讓你等着。”
她拉着陸無硯往梳妝臺走,她有太多的話想要對他說。
陸無硯立在原地沒有動,反而反手牽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道:“走吧,去洗澡。”
“三哥哥,你嫌棄我髒兮兮的!”
“嗯。”陸無硯直接承認了。
方瑾枝瞪了他一眼,然後猶豫了一瞬,才說:“太晚了, 別折騰她們給我燒水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不僅是兩個妹妹吓到了,衛媽媽、喬媽媽、米寶兒和鹽寶兒又何嘗沒吓到?而且那些家丁對她都不客氣,何況是對幾個下人?方瑾枝知道她們四個在拉扯間,身上也一定傷着了。
陸無硯腳步停下, 拿起一件披風給方瑾枝穿好,又繼續牽着她往外走。
方瑾枝愣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陸無硯是要帶着她去垂鞘院的淨室。畢竟垂鞘院淨室裏的水引自溫泉水,并不需要燒熱水。
她不經意間回頭, 目光掃過方宗恪所在的那間客房,窗戶上映出方宗恪立在窗前的身影。方瑾枝急忙轉過頭來,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并且腳步加快了幾分。
陸無硯帶着方瑾枝進到淨室後才松開牽着她的手,他半躺在長凳上,擡了擡下巴:“快去。”
方瑾枝擰着眉,瞅着他好半天,才有些扭捏地說:“三哥哥,你不許偷看!”
陸無硯合上眼開始小憩。
方瑾枝往水池走去的時候一步三回頭,警惕地盯着陸無硯,陸無硯始終合着眼也不去看她。
這水池四周用四大片玉石圍屏遮擋,每片圍屏又不相連,空出了一大塊地方來,也就是說在這四方水池的四角位置是沒有圍屏遮擋的。
陸無硯躺着的長凳的确是被一整面圍屏擋住了視線,可是他若是起身呢?再或是繞着水池走上一圈,那豈不是什麽都看見了?
這樣的環境,方瑾枝怎麽可能安心。
可是陸無矶的事情她心裏畢竟心虛,也不敢開口把陸無硯往外趕。她站在水池邊扭捏了半天,又從圍屏後幾次探出頭查看陸無硯,陸無硯始終合着眼躺在長凳上,一動不動。
她這才匆匆解下衣裙,整個人踏入溫暖的溫泉水裏。
在溫熱的溫泉水裏,方瑾枝整個身子都逐漸放松下來,她這才隐隐覺得身上有些疼痛。
她擡起腿來,将膝蓋彎到胸口輕輕吹了吹,原來是摔倒的時候碰破了膝蓋,磕破了一小塊嫩皮,沁出細密的血絲來,周圍還腫了一大塊。她一直緊張着,竟是沒發現,如今看見這傷口,才開始覺得好疼好疼,她不由癟了嘴,差點哭出來。
這一癟嘴,下巴也隐隐發疼。她一動不動,靜待池子裏的水面平靜下來,才把水面當成鏡子來用。水面映照出她皺皺巴巴的小臉蛋,也映出了她下巴上的傷口,比膝蓋上的傷小了很多,卻也流了血,還沾了點髒兮兮的泥土。
方瑾枝皺着小眉頭,她捧起一把溫熱的水輕柔地清洗下巴尖上的血垢和泥土。
真疼。
陸無硯已經睜開了眼睛,望着方瑾枝映在圍屏上的半個身影,他的眼睛裏是理不清的深思,這種深思很快被漸漸升出的溫柔所替代。
陸無硯收回目光,起身朝外走去。
圍屏外忽然響起腳步聲,方瑾枝一驚,不由把身子往水裏藏了藏,連下巴尖都沒在了池水裏。
可是外面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遠,甚至出了浴室。
陸無硯出去了?
方瑾枝松了口氣,她急忙将墨發攏到一側,側着頭開始洗頭發。
頭發剛剛洗好,淨室的門又開了。
明知道只有陸無硯一個人可能進來,方瑾枝還是不由有些緊張地問:“三哥哥,是你嗎?”
“嗯,”陸無硯應了一聲,“洗好了沒?”
“洗好啦!”方瑾枝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她忘記帶幹淨的衣服進來了!
“給你衣服。”陸無硯從圍屏外探出手,他的手上捧着一疊衣物。
“三哥哥,你把衣服放在地上就好啦!”方瑾枝藏在溫泉水裏沒有動。
“髒。”
若是別人此時說這話,可能的确是因為懷了壞心思而使用的借口。可是這話從陸無硯口中說出來就多了幾分可信度。
方瑾枝知道陸無硯是真的嫌棄地面上髒。
方瑾枝嘟囔了一聲:“就不能找條毯子裹着嗎……”
圍屏外沒有回答。
方瑾枝無聲地抗議了一會兒,還是從池子裏走出來,她躲在圍屏邊兒,匆匆從陸無硯探來的手中将衣服接了過來。
陸無硯看着圍屏裏面伸出的一雙濕漉漉的小臂,叮囑了一句“把身上的水漬擦幹淨再穿衣服”,而後他走回長凳,望向圍屏映照出少女穿衣的綽約身影。
“我知道……”方瑾枝小聲應了一句,匆匆擦幹身上的水珠兒,才去穿衣服。
她發現陸無硯給她帶過來的衣服很全,連最貼身的小衣物都有。
一想到陸無硯的手碰過貼身的衣物,方瑾枝的臉頰忽的紅了一瞬。
不能多想。
可是當方瑾枝穿好衣服慢吞吞地從圍屏裏走出去的時候,還是埋怨似地說:“三哥哥,你這裏怎麽會有姑娘家的貼身衣服……”
埋怨中帶着點懷疑,懷疑中帶着點不高興。
“來。”陸無硯朝方瑾枝招手,等她走近了,才将她拉到身邊。
“擡下巴。”
方瑾枝看着陸無硯将手中一個紅色小瓶子倒出粘稠的淺紅色乳脂在指腹上,她蹙着眉說“塗了藥是不是會紅紅一大片?多難看。”
雖然說着這樣的話,可是她還是聽話地擡起了下巴。
“留疤更難看。”陸無硯沾了藥脂的指腹在方瑾枝下巴上的傷上摁了摁。
“疼……”方瑾枝向後縮了縮。
“忍着,”陸無硯眉眼不變,“誰讓你不信我自己逞能。”
方瑾枝立刻閉了嘴,不敢再反抗。
不過雖然那藥脂塗在傷口上的時候火辣辣得疼,可是這種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清爽的舒适感。
等給方瑾枝下巴的傷口塗好了藥脂,陸無硯才問:“身上還哪裏有傷?”
方瑾枝用眼神抗議了一會兒,才癟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膝蓋。
陸無硯将她的腿擡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撩開她的裙子露出整個白皙的小腿。
方瑾枝看着自己光潔的小腿被陸無硯握在掌中有些不自在,又嘟囔一句“明明可以剪個洞只把膝蓋露出來的……”
“你應該說你明明可以自己塗藥。”
方瑾枝愣了一下,才讷讷地說:“是哦……”
陸無硯好笑地看她一眼,複低下頭仔細給她膝蓋上的傷塗抹藥脂。
“好了吧?”等陸無硯放下手中的紅色小藥瓶,方瑾枝急忙去拉自己的裙子。
陸無硯拍開她的手,“別亂動,藥脂幹了才能将裙子放下來。”
方瑾枝想反駁這根本沒什麽道理,可是她還是低着頭小聲應了句“哦……”
誰讓她心虛呀!
“困了嗎?”
折騰了大半夜,已經子時過半了,陸無硯擔心一向早睡早起的方瑾枝犯困。
方瑾枝搖搖頭,她握着陸無硯的手把今日陸無矶的事情仔仔細細對陸無硯說了。然後她又舉起手做出發誓的動作來,“我保證都是真話,再沒瞞三哥哥一絲一毫、一星半點、一字半句!”
“嗯——”陸無硯拉長了音。
方瑾枝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問:“所以三哥哥不生我的氣,對吧?”
“生氣,”陸無硯十分嚴肅地說,“我快氣炸了!”
陸無硯的表情實在是不像說笑。
方瑾枝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陸無硯好一會兒,才又笑嘻嘻地挪了挪身子更靠近他一些。她讨好地說:“那三哥哥怎麽才能不生氣呀?”
看着這張巧笑嫣然,又令他萬分心動的笑靥,陸無硯嘆了口氣。
他拿過棉帕去擦方瑾枝濕漉漉的頭發,擦得小心、仔細。
這麽多年過去了,方瑾枝的頭發還是如小時候那般過分柔軟。
趁着陸無硯給她擦頭發的時候,方瑾枝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襟,小聲埋怨:“三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嘛。你每次不說話的時候都有點吓人哦,你知不知道?唔……就好像我做錯了事兒你怎麽都不肯原諒我的樣子。好吧,這次我的确是我做錯事了……”
“瑾枝,”陸無硯打斷她的話,“如果在我和你哥哥之間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方瑾枝愣住了。
陸無硯又匆匆說了句“算了”,她剛和她的哥哥重逢,哪裏能在這個時候逼她。再說了,陸無硯也不想聽見讓他心裏更加暴躁的回答。
“選三哥哥呀!”
陸無硯怔了怔,有些驚訝地看向方瑾枝。
“以後會有嫂子陪着哥哥的,而三哥哥只有一個我呀!”方瑾枝笑嘻嘻地湊到陸無硯臉前,“明天我跟哥哥回家,之後的一個月好好陪陪哥哥、妹妹。然後……然後我就回來了呀!”
“你啊……”陸無硯輕敲了一下她的頭,“這是怕我不讓你明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