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65章
方瑾枝的嗓子一直覺得不舒服, 怎麽也睡不好。她大口喝了一壺溫水,索性也不睡了。她讓衛媽媽将燭臺挪到床頭邊,遣了下人, 自己趴在床上,捧着一本小書來看。
她看得極認真, 心情好似随着故事裏的主角起起伏伏。看到傷心時,不由落下淚來,圓圓的淚珠兒滴到發黃的書卷上。
大概是因為看故事看得太認真了,方瑾枝連窗邊的異響都沒有聽見。
直到窗口細小的聲音又響了兩次,方瑾枝才回過神來。她踩着軟鞋匆匆下床, 疑惑地走到窗邊。月光下,一道人影映在窗戶上。
方瑾枝呆了片刻,才急忙将窗戶打開。
“三哥哥……”方瑾枝呆呆望着窗戶外面的陸無硯,“你怎麽翻窗戶……這裏可是三樓!”
“知道是三樓還不讓我快點進去?”陸無硯笑着說。
“哦哦哦!”方瑾枝這才反應過來,她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看着陸無硯從窗戶裏翻進來。
望着陸無硯翻窗戶的樣子,方瑾枝捂着嘴忍不住笑。
“很好笑?”陸無硯将窗戶關上,免得外面的風吹進來。他轉過身來,朝着方瑾枝伸出雙臂。
“幹嘛呀?”方瑾枝紅着臉向後退了一步。
“那我走了?”陸無硯故意逗她。
“別……”方瑾枝小跑着撲進陸無硯的懷裏,雙臂環着他的腰, 将臉埋在他的胸口。“三哥哥,我都已經二十三天沒有見到你了。”
陸無硯慢慢收緊雙臂,将懷裏的小姑娘擁得更緊一些。他将方瑾枝微微外翻的衣領理好,垂下眼睑, 目光泛柔地望着她,說:“身上還難受嗎?這次病得太久了些。”
方瑾枝在陸無硯懷裏搖頭,“我都好了,哪兒哪兒都不難受了。”
“說謊。”
“才沒有……好吧,現在嗓子還有一點點難受。可是我見到三哥哥了呀?那我明天就能好!”方瑾枝言辭切切。
陸無硯皺了一下眉,他怎麽覺得他的小姑娘熱情得有些過分了。
他目光掃向牆邊的衣櫥,眸光滞了片刻。他笑着問:“當初因為沒有想好衣櫥裏面放置什麽東西,就沒讓工匠把衣櫥裏面打出隔斷、抽屜。都怎麽久了,這個衣櫥裏裝了什麽?有沒有重新找匠師改造過?”
陸無硯說得很慢,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要仔細想一下,又要去看懷裏方瑾枝的反應,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生怕她起疑。
方瑾枝的身子果真僵了一下。
“還沒有呢,只是裝了一些棉被。也用不着再加隔斷、抽屜呢。”方瑾枝垂着眼睛,緩緩說。
“這樣啊……”陸無硯語氣悠悠,“沒想到瑾枝居然有這麽多被衾,我瞧着你床上用的那一床有些薄,不如換一床吧。省得再着涼生病。三哥哥幫你挑一床厚被子?”
“不用!”方瑾枝松開抱着陸無硯腰身的雙臂,她匆匆走到床邊,笑着說:“三哥哥來瞧呀,我的被子不薄呢。晚上也不冷!”
陸無硯立在那裏,含笑望着她。
方瑾枝別開眼,匆匆拿起剛剛正讀的書。她拿着小書朝着陸無硯招了招手,努力扯出若無其事的笑容來,說:“三哥哥,你剛剛沒來的時候,我正看着這本書呢。這本書可有意思啦,三哥哥瞧過沒?”
她在努力想辦法支開話題,不想陸無硯再提起衣櫥的事情。
見陸無硯仍舊立在那裏,只是淺笑望着她。方瑾枝心裏一慌,忙扯出更濃的一抹笑意,捧着手裏的書,去拉陸無硯的手。
“三哥哥來陪我一起看嘛,只有兩頁就看完啦!”
陸無硯垂了一下眼,不再堅持。
“好。”他任由被她拉到床邊坐下。
方瑾枝這才略微放松了一些。她将手裏的書塞到陸無硯的手裏,讓他将書攤開,而後依偎在他的肩頭,繼續讀下去。
陸無硯側首望着讀書的方瑾枝。
方瑾枝眨了一下眼,也沒有擡頭去看陸無硯,就知道他在看自己。她說:“三哥哥,看書的時候要認真。”
陸無硯無奈地陪着她将剩下的書一起讀完。陸無硯一目十行,掃過書上的內容,眉頭越皺越深。
“三哥哥,這個青梅兒好了不起!”方瑾枝拉着陸無硯,“三哥哥,你不知道前頭的內容我給你講講。青梅兒是一個富商家的千金小姐,趙浩成是富商家的家仆,他們兩個人互相喜歡,可是富商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趙浩成。趙浩成就帶着青梅兒私奔。”
見陸無硯眉頭皺得更深了,方瑾枝急忙解釋:“好嘛,三哥哥……我知道我不該看這種書。更不能按照書上的故事來做。但是……但是後來真的好感人的!富商派了好多家仆去追私奔的青梅兒和趙浩成。眼看着家仆就要追上來了,青梅兒知道如果讓她父親把他們抓回去,她父親一定不會饒過趙浩成的。所以她從飛奔的烈馬上跳下來以死攔住那些……”
陸無硯直接摔了她手裏的書,冷聲說:“以後再也不許看這種書!”
那些被他努力忘記的場景猛地撞到他眼前,撞得他一陣眩暈,痛苦不堪。
記憶中的她哭着說:“早知道你是對我最絕情的那個人,我寧願你從來沒有對我好……”
她的淚落在他的掌心,滾燙滾燙的。
“三哥哥……我怎麽就忘不了你對我的好呢?”她垂下眼,任由眼裏盈不住的熱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她擡手拔下雲鬓間他親手雕的發簪刺入馬腹。馬兒嘶鳴,狂奔而去。她卻從馬背上跳下去。
陸無硯回頭,看着她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天羅地網。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他也知道她在哭。
他義無反顧調轉馬頭追上她,就算知道此去難以活命。
“就算恨你,我也不允許你死在別人的手裏!”他在馬上朝她伸手,“把手給我!”
“我知道呀,我知道三哥哥一定不會丢下我不管的……”方瑾枝哭着搖頭,“所以我提前服下了毒藥呀。”
鮮血從她唇角流出,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
她轉身,用匕首抵在喉間,一直跑一直跑,朝着萬馬千軍的荊軍跑去。
“瑾枝!”
回憶總是痛苦。
“三哥哥,你不要生氣!我再也不看了,再也不看了!”方瑾枝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她将被陸無硯摔到地上的書撿起來,拿到燭臺那兒,想要将書給燒了。
“我再也不看雜書了,再也不看了!”
陸無硯将她拉過來,痛苦地說:“瑾枝,青梅兒一點都不偉大。她太傻了。咱們瑾枝一定不可以學她,無論如何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這輩子一定一定不要再如以前那般為了別人白白犧牲!”
“以前?什麽這輩子的……人不是只有一輩子嗎?”方瑾枝疑惑地望着陸無硯。
陸無硯嘆了口氣,“你只要答應我,永遠不許為了別人傷害自己!”
方瑾枝想要點頭,可是又生生頓住。她望着陸無硯,皺着眉說:“三哥哥,我不想撒謊。三哥哥你對我這麽好!如果有一天三哥哥有危險,瑾枝一定會去救你,不畏生死!”
“不許!”
方瑾枝也生氣了。她別開臉不去看陸無硯,忽然又輕咳了兩聲,“哎呦”、“哎呦”地喊疼,委屈地說:“生病了都不寬容點,不許這個不許那個的……真讨厭!”
陸無硯長嘆一聲,他将方瑾枝拉過來一些。放緩了語氣,說:“嗓子還疼不疼?要不要喝一些溫水?”
方瑾枝還是不肯理他。
陸無硯默了默,他看一眼對面牆前的衣櫥。他忽然起身,将床邊的幔帳放下來,将整張床與這間屋子隔離開。
“三哥哥你幹嘛呀?”方瑾枝有些局促地望着他。
畢竟……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确是不太好。出于信任,她并不讨厭陸無硯翻窗進來看望她。可是這床幔放下來,周圍變得昏暗起來,她不由變得有些不自在。
陸無硯将枕頭擺好,又将被方瑾枝拉扯到一旁的被子鋪好。
“還病着,早點歇着。”他彎腰脫下方瑾枝的鞋子,将她的一雙腿擡到床上來。
方瑾枝睜大了眼睛望着陸無硯,吃驚地問:“三哥哥,你該不會要留下來吧?”
陸無硯笑着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說:“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再從窗戶翻出去?”
“不然呢?”
“唔……”方瑾枝乖乖躺好,任由陸無硯給她蓋好被子,“那三哥哥明天還來不來了呢?”
“不來。”
方瑾枝立刻皺起了眉頭。
“省得有人笑話我翻窗戶,還惹我生氣。”
方瑾枝想了想,慢吞吞坐起來,被子從她身上滑下去。
陸無硯給她拉被子,蹙眉說:“好生躺着,起來做什麽!”
方瑾枝拉着陸無硯的手,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下巴尖。她偏着頭,望着一旁的陸無硯,笑嘻嘻地說:“三哥哥還生氣嗎?明天還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