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56章
不多時, 陸佳茵領着小丫頭進來。她原本臉蛋上笑盈盈的,可是一見到方瑾枝正在屋子裏和陸佳蒲談笑,挂在她臉蛋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的嘴角甚至不太高興地耷拉下來。陸佳茵比方瑾枝大一歲,如今也是妙齡少女。她的模樣倒也不錯, 圓圓的臉蛋瞧着十分可愛。帶着點兒小小的俏皮。她給人一種不同于她的胞姐陸佳蒲的俏麗感。
可惜,她一碰見方瑾枝,臉上的笑容就會消失,不高興地嘟着嘴。她本來就生了一張圓圓的臉蛋,嘟着嘴的時候, 就浮現出雙下巴。
如果說陸佳茵甜甜笑着的時候,模樣有個八分。那麽她嘟着嘴、耷拉着眉眼的時候,模樣就只有三兩分了。
“佳茵,你又來遲了。”陸佳蒲笑盈盈地迎過去,親昵地牽着妹妹的手。
方瑾枝也放下手裏的一支珠花, 跟在陸佳蒲的身後。不過方瑾枝并沒有主動說話,反正陸佳茵也不會理她。用不着自讨沒趣。
“我選衣裳的時候耽擱了一會兒。”陸佳茵說着,目光掃過方瑾枝身上的衣裳。
陸佳茵今天穿了一條水紅色的襦裙,在閨房裏的時候,她身邊的丫鬟把她誇了個天花亂墜。她自己也對今天這一身衣裳十分滿意, 覺得這一身水紅色很擡她的臉色,讓她瞧上去更加活潑俏麗一些。
可是不曾想,方瑾枝竟然穿了一條石榴紅的裙子!
水紅色本來就豔麗,可是跟石榴紅一比, 那股子豔麗就變得遜色許多,風頭也被遮了。陸佳茵覺得,自己身上的這套襦裙站在方瑾枝身邊簡直就是她的陪襯!
這個方瑾枝一定是提前知道她今天要穿水紅色,才會故意用一身石榴紅來搶風頭!要不然一向穿着素雅的她怎麽會選這麽個顏色?
其實陸佳茵也知道自己是臨出門才選了這條水紅色的裙子……
是哪個丫鬟說這身水紅色的襦裙好看來着?陸佳茵在心裏悶哼了一聲。
三奶奶也在打量着自己的兩個女兒。今年陸佳蒲十五,陸佳茵十三。陸佳蒲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而陸佳茵現在開始相看也不早。
這個小女兒……性子太差了些,這親事着實要費一番心思。門第低的,別說她自己看不上,就是三奶奶也舍不得。可是若門第太高,以陸佳茵的性子能當得起宗婦的擔子來嗎?
還好陸佳茵年紀還小,努力兩年,說不定能将她的性子磨一磨。
三奶奶的目光又轉到了長女陸佳蒲的身上。陸佳蒲自小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如今更是溫柔賢淑。今天她穿了一襲素青色的牡丹罩紗長裙,外面配着一件丁香色的褙子,将她整個人襯托得更加端莊大方。
對這個長女,三奶奶是一百個滿意。
她心裏已經有了佳婿的人選,等過幾日就找個借口将人請到府上來,再好好觀察觀察。
不是過年的時候天寒地凍,這八月十五的宴席是擺在溫國公府的後花園裏。
那兒,已經熙熙攘攘了。
陸家的男丁也都同在後花園裏,不似過年時将宴席分成了前院和後院。
三奶奶帶着方瑾枝、陸佳蒲和陸佳茵三個走進後花園。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無論什麽時候,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總是能夠吸引人的眼球。更何況,三奶奶帶過來的三個小姑娘,一個比一個漂亮。陸佳蒲和陸佳茵也是極為出挑的,只不過是站在方瑾枝身邊才顯得稍微遜色了一些。
三奶奶帶着她們三個穿過桌席,走到三房的位置入座。方瑾枝走了一路,就吸引了一路追随的目光。只因她今天這身衣服太過打眼,一眼望去,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一抹石榴紅。而第二眼,就要被她的一颦一笑吸引,再也挪不開眼。
竟是不知,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出落成這般動人的模樣。
陸子境望着杯中的桂花酒,目光微滞,竟像是想着什麽心事入了迷。
“九弟?”陸子域喊了陸子境一聲,他沒有聽見,陸子域便又喊了他一遍。
“什麽?”陸子境收回目光,望向身側的陸子域。
陸子域擡了擡下巴,示意方瑾枝的方向,聲音低低的,又帶着點自豪地說:“怎麽樣,我妹子好看吧?”
陸子境笑了笑,“怎麽就成了你的妹子?若說是表妹,她可不止是你一人的表妹。”
陸子域拍了拍身邊的一個錦盒,他将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給陸子境看了一眼,又急忙将錦盒蓋上。他有些炫耀地說:“這可是瑾枝親手給我做的月餅!你沒有吧?”
“嗯……”陸子境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坐在對面的陸子均笑着搖搖頭,說:“八哥,表妹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她怎麽可能只給你一個人送月餅。自然是每個人都送了。”
“你、你們都有?”陸子域睜大了眼睛,望着陸子境和陸子均。
陸子境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笑說:“不僅我們有,連一向對看她不順眼的十一弟都有。”
正與陸子坤說話的陸無矶皺了下眉,他打量着幾個兄弟談起方瑾枝時的神情,心裏竟是一時疑惑,難不成只有他一個人看透了方瑾枝卑劣的品性?而他的這群兄弟都被方瑾枝一時迷惑住了?
那個方瑾枝,究竟是怎麽做到收買了那麽多人心?陸無矶擡起頭望向遠處的方瑾枝。
方瑾枝正與陸佳蒲說話,陸佳萱站在她的身後拍了拍她的肩,她轉過頭來,略茫然的臉龐上逐漸渲染出一抹璀笑,笑若驚鴻。
陸無矶愣了一下。
“八哥,你覺得表妹那麽好,怎麽不幹脆娶了她?”陸子均笑着打趣陸子域。
“別瞎說!我可是訂了親的!我是真把瑾枝當妹子看!”陸子域急忙辯解。陸子均笑笑,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的神色。
陸子域急了,他忽然拍了拍陸子境的肩,笑着說:“若說誰想娶瑾枝,那一定是九弟啊!”
陸子境握着酒杯的手,輕微僵了一下。
“胡鬧!”陸無破走過來,冷着臉看着這幾個弟弟,“拿自家表妹玩笑,像什麽樣子!”
“大哥……”陸子域一驚,匆匆站起來。
其他幾個人也都跟着站起來。
這一處的異象,很快引得別處的矚目。幾位太太也派小丫鬟過來打聽是出了什麽事兒。
不過衆人的矚目并沒有在這幾兄弟身上停留過久,因為陸無硯到了。
方瑾枝擡起頭來,看着陸無硯從遠處的花藤圍繞的回廊穿過,逐漸走近。随着他越來越近,今日在垂鞘院裏發生的事兒,不由浮現在方瑾枝腦海之中。尤其是……
一想到陸無硯問過的那個問題,方瑾枝的兩頰又不由燒了起來。
她匆匆移開眼,從鎏金三角裏抓了一把冰冰涼涼的葡萄來吃。
陸無硯經過方瑾枝身邊的時候,腰間系着的玉佩忽然掉落下來,掉在方瑾枝的腳邊。方瑾枝急忙彎下腰将玉佩起來,遞給陸無硯。
陸無硯擡手,掌心朝上,接過方瑾枝遞過來的玉佩。
悄悄的,他用指尖在方瑾枝的掌心劃了一下。
“謝謝。”陸無硯勾唇,淺淺地笑。
他故意的!
方瑾枝回之以笑,甜甜地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三哥哥怎麽和我這般客氣!”
然而方瑾枝藏在袖子的手卻緊緊攥成了拳。她望着陸無硯的臉,耳邊全是那句話——
“初潮來過了嗎?”
“初潮來過了嗎?”
“所以,到底有沒有來過?”
初潮!初潮!初潮!
陸家的長輩們陸續到了,這拜月就要開始了。正對月亮的方向擺了一張很大的香案,上面擺着各種祭品,月餅、西瓜,葡萄,花生,紅棗,桂花酒……
還有,正燃着的紅燭。
先是陸家的長輩們依次拜月,然後陸家的晚輩們又一個接一個地過去拜月,企盼這一年平平安安。又或者許着自己的小願望。
方瑾枝她不姓陸,所以她也不需要過去拜月。其他人依次拜月的時候,她就獨自坐在那兒吃着面前的小食。
在晚輩裏,陸無硯因為是長房的嫡長孫,所以是第一個過去的。若是往年,他時常不來,或是随意敷衍。這一年在拜月的時候倒是虔誠了不少。
看得老太太十分欣慰,她連連點頭,心裏想着這曾孫長大喽!
陸無硯第一個拜祭完之後,他并沒有回到原先的座位,而是走向方瑾枝。
看着陸無硯逐漸走近,方瑾枝不由挺直了小腰板,假裝若無其事地望着他。
陸無硯走到方瑾枝身邊,低聲說:“結束以後去垂鞘院找我。”
“三哥哥,太晚了。等明天白天再去尋你好不好?”方瑾枝的臉上挂着十分得體的笑。
陸無硯輕笑了一聲,他微微彎腰,靠近方瑾枝的耳邊,問:“《秋林傳》好看嗎?”
《秋林傳》就是那一本畫着幾頁春宮圖的小雜書。
方瑾枝睜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陸無硯。
“咳……”陸無硯輕咳了一聲,已經站直了身子,走回自己的位子。
遠處,正等着拜月的陸子境卻将這一幕看在眼中。他凝神望着方瑾枝好一會兒,又去打量了一番陸無硯。最後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陸無硯是唯一一個和溫國公坐在一桌的晚輩。
過了好一會兒,陸家的姑娘們也拜祭完,她們牽着手回來。
陸佳茵原本和陸佳蒲說話的時候還是笑着的,可是等到回來,一看見方瑾枝坐在那裏發怔的樣子,她心裏就發惱。
一個人怎麽可以好看成這個樣子,只是坐在那裏發呆就自成一道風景,引得別的矚目。
陸佳茵咬咬牙,說:“中秋節,哪裏有不喝桂花酒的道理?來來來,咱們喝一點!”
“好呀!”七姑娘陸佳藝也跟着附和。
桂花酒并不算什麽烈酒,又是中秋節這樣的日子,長輩們倒是不會阻止幾位姑娘喝酒。
方瑾枝不會喝酒。
“瑾枝,往年每一次大家一處喝酒對詩你都不參與,今年可不成!”陸佳茵笑着給方瑾枝倒了一杯酒。
方瑾枝擡頭看她一眼,然後竟是将那杯桂花酒喝了。
陸佳茵原本準備了一肚子勸酒詞,竟是沒有想到方瑾枝竟是連推辭都沒有就直接喝了。陸佳茵想的很簡單,她只是想讓方瑾枝出醜而已。溫國公府裏的人都知道方瑾枝不會喝酒,自從她五歲那次不小心喝了一口酒就醉得不成樣子,從那以後,方瑾枝就沒有再喝過酒。
其實……
方瑾枝腦子裏是亂的,心裏也是亂的。都被陸無硯幾句話惹得亂了。她将那滿滿一杯桂花酒喝了,才知道自己喝了酒。她的反應好像慢了半拍,竟是忘了拒絕。
幾個陸家的姑娘都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方瑾枝輕輕舔了一下嘴唇,原來酒是這個味道的。她卻是不知道她雙眼朦胧,小巧的舌尖舔過濕漉漉的唇瓣,是多麽誘人的一副畫卷。
陸佳萱目光閃了閃,她笑着說:“好哇,咱們瑾枝也開始喝酒了。可是你不能偏心,只喝佳茵給你的酒呀!”
陸佳萱一邊笑着,一邊為方瑾枝又斟滿了一杯桂花酒。
方瑾枝擡起頭來,她望着前言的陸佳萱,逐漸發現眼前竟是有兩個陸佳萱。她擡起手,想要接酒杯,那眼前的酒杯也變成了兩個。
“別喝了。”陸子境趕過來,奪過陸佳萱手中的酒杯。他笑着說:“再這麽喝下去,瑾枝又要醉了。”
陸佳萱拿起帕子掩唇一笑,道:“九哥,你可真關心瑾枝。我逗她呢!本來也沒打算真讓她喝這酒的。”
“瑾枝和你們一樣,都是妹妹。”陸子境蹩腳的解釋了一下。實際上,陸子境卻是因為陸佳萱的這句話有些尴尬。
“我知道九哥是關心妹妹呀!難不成是九哥誤會了佳萱的意思?”陸佳萱笑着說。
“沒有……”在這一刻,陸子境心裏竟是有些後悔貿然站出來。
陸佳萱施施然起身,走到方瑾枝身邊彎着腰,親昵地将手搭在方瑾枝的背上。她柔聲說:“表妹,你該不會是真的醉了吧?只是桂花酒呢。要不要扶你回去休息一會兒?”
方瑾枝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裏逐漸倒影出道人影。
陸佳萱驚訝地直起身,才發現陸無硯已經走了過來。而整個後花園裏的人也都望了過來。
“三哥哥……”方瑾枝想求助似地擡手,可是她放在膝上的手只不過擡起了一寸,又匆忙放下。
“嗯,三哥哥帶你回去。”陸無硯朝着方瑾枝伸出手。
方瑾枝望着陸無硯的手有些茫然。
陸無硯懸在半空之中的手并沒有停留多久,他直接去牽方瑾枝放在膝上的手,将她滑嫩又微涼的小手攥在掌心裏。他微微用力,就将方瑾枝從椅子裏拉出來。
方瑾枝踉跄了兩步,匆忙扶住陸無硯的胳膊,整個人偎在他身上。
陸無硯一手将方瑾枝的手握着掌心,一手又攬過方瑾枝的腰,幾乎是摟着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摟進了懷裏。帶着她往外走。
整個後花園裏的人先是驚了,而後又是一陣死寂。
陸無硯的這個動作過于親昵了,絕對不是一個兄長對妹妹該有的舉動。
老太太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急忙朝着一旁的劉媽媽使了個眼色。
劉媽媽這才回過神來,她拽着衣袍小跑着追上去,笑着說:“三少爺,讓老奴扶着表姑娘回去吧!”
陸無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腳步更是沒有停歇。
劉媽媽咬咬牙,又追上了幾步,繼續說:“老奴更能把表姑娘照顧好!”
陸無硯這才停下腳步,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劉媽媽,又回頭掃視了一圈,将後花園裏的衆人驚訝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勾了勾嘴角,忽然松開握着方瑾枝的手,又離開她稍遠了一些。
“三哥哥……”方瑾枝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嗯。”陸無硯應了一聲,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之中微微彎腰,一手扶着方瑾枝的後背,一手又從方瑾枝的膝下穿過,将她整個人抱起來。
方瑾枝匆匆摟住陸無硯的脖子,一瞬間的懸空讓她心裏靜了片刻。她望着陸無硯近在咫尺的側臉,那雙澄澈的大眼睛裏,一時之間竟是分不清是迷糊還是清醒。
“滾。”陸無硯看着劉媽媽,充滿笑意的眸子裏是冰冷的警告。
劉媽媽牙齒顫了一下,狼狽地向後退去,差一點跌倒。因為,她在陸無硯的眼睛裏看見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