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40章
陸無硯又哪裏舍得把她推走?
“還想睡嗎?不睡也不推你走。”陸無硯不由放柔了聲音。
方瑾枝搖搖頭, 說:“要吃蜜梨羹!”
蜜梨羹是陸無硯囑咐入烹煮的,這蜜梨羹最是潤喉,又甜爽可口, 難得方瑾枝也喜歡。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入烹就捧着蜜梨羹進來。
方瑾枝剛嘗了一口, 就彎着一對月牙眼望向陸無硯,問:“三哥哥要不要?”
陸無硯本想說不要,可是看着方瑾枝開心的小模樣,就頓了頓。
見此,方瑾枝趕忙爬起來, 捧着盛着蜜梨羹的白瓷小碗,小跑到陸無硯身邊。
“慢點。”陸無硯不由蹙着眉,虛浮了她一把。
“三哥哥,吃!”方瑾枝擡着小胳膊,舉着銀匙遞到陸無硯嘴邊, 待陸無硯吃下了,她才歡喜地自己吃。
入烹扣門進來,禀:“從入樓挑了四個侍女過來,具體留下哪兩個還得您定奪。”
四個從入樓挑選出來的侍女站在入烹的身後,她們瞧着大概十四五歲的模樣, 都穿着相同款式的襦裝。櫻草黃的短襦藏在月白色的褶裥裙裏,用橙紅的綢帶在胸口系一個結,一直垂在裙角。
陸無硯吃下方瑾枝喂過來的蜜梨羹,才将目光在四個侍女身上輕輕掃過, 道:“換。”
入烹彎了彎腰,領着四個侍女靜靜退下。
方瑾枝眨了眨眼,才想明白三哥哥這是對那四個侍女不滿意呢。聽說只要兩個留在垂鞘院裏伺候,而這四個一定是入烹精挑細選之後才帶過來讓陸無硯再次挑選的。
就那麽輕飄飄的一眼,怎麽就都給拒了呢?方瑾枝沒瞅出來她們哪兒不好呀!
“三哥哥,她們哪裏不好呀?”方瑾枝拉着陸無硯的袖子,十分疑惑地問。
“真想知道?”陸無硯有點猶豫要不要跟方瑾枝說理由。
方瑾枝使勁兒點了點頭,剪滟明眸一直望着陸無硯。
陸無硯輕咳了一聲,道:“醜。”
方瑾枝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可記得三哥哥不止一次說過她是“醜丫頭!”
陸無硯凝眸盯着她還看不出女兒嬌的憨顏,說:“咱們瑾枝就算是醜丫頭,也不會遭嫌棄。”
“我本來就不醜……”方瑾枝小聲反駁了一句,又黏到陸無硯身邊,好奇地問:“三哥哥,她們不是溫國公府裏的丫鬟嗎?唔,我怎麽聽說入茶和入烹也是後來進府的?”
“嗯,”陸無硯點點頭,細細給她解釋,“但凡‘入’字輩的侍女都不是溫國公裏的丫鬟,而是自小養在入樓。她們或是孤女,或是因為家中貧寒被父母賤賣。母親收留她們,将她們安置在入樓,又着人教她們一技之長,待其長大,各憑本事分配至各處。”
陸無硯頓了一下,說:“之前的入針和入線便是長大後被分配到了錦繡樓中,而錦繡樓不過是諸多去處中比較低等的一處。”
方瑾枝點點頭,恍然大悟。
“那三哥哥身邊一定是最好的出路喽?她們一定都想來!”
陸無硯卻搖頭,道:“一離入樓,哪裏還有好的出路。”
其實陸無硯不願意告訴方瑾枝他身邊的侍女已經換了數不清多少個,如今的入烹和入茶算得上留得最久的了。至于那些以前在垂鞘院伺候的人現在在哪兒?陸無硯就更不想對方瑾枝說了。是以,其實被挑中安置在垂鞘院并非什麽好的去處。
夜裏,陸無硯剛睡下。入烹就急匆匆将他喊醒,因為小皇帝醒過來了。
陸無硯揉了揉眉心,将困倦放到一旁。他急忙起身,披上裘衣急匆匆往小皇帝那裏去。長公主并不是個會衣不解帶伺候人的,她也相信有太醫照顧着小皇帝,比她親自來要好得多。所以她也只不過将小皇帝隔壁的屋子令人騰出來,暫且當做書房,用來處理國事。
雖沒有親自照顧,可隔着一道牆,也安心一些。
陸無硯趕到的時候,長公主立在床邊,入醫和幾個太醫則是在角落裏低聲商量着改藥方。
“無硯!你怎麽才來!”小皇帝不大高興地瞪着陸無硯。
聽他這聲音,陸無硯倒是松了口氣。小皇帝康複的比他想得要好。
小皇帝想要坐起來,長公主看他一眼,說:“還是歇着吧,別亂動。”
“知道了,皇姐……”小皇帝果真就不敢亂動了,只望着陸無硯,盼着他過來陪自己玩。
陸無硯沒如他的意,而是轉身去詢問太醫小皇帝的情況。
長公主也轉過身來,問道:“陛下如今這情況,可否經得起馬車颠簸?”
“回禀長公主,陛下龍體仍舊虛弱,胸前傷口并未痊愈。就算是馬車慢行,也恐傷龍體。”為首的一位太醫彎着腰細細禀告。
長公主蹙了眉,又問:“要再過多久才可以啓程回宮?”
幾個太醫低聲商讨了一番,才說:“至少三日以後。”
小皇帝伸長了脖子,悄悄打量長公主的神色,瞧見她眼中的郁色,就知道皇姐嫌棄三日太久。想着自己又給皇姐拖後腿了,小皇帝忙說:“皇姐,我沒事!我現在就能走!走走走!”
“不急于這幾日,先好好休息。”長公主微微彎腰,替他拉了拉被子。
又說:“皇姐還有事情要處理,不留在這陪你了。你好好養身子,三日後回宮。”
“好,一定都聽皇姐的!”
長公主點了點頭,又囑咐了陸無硯不要留太久,才匆匆離開。原是沒有想到小皇帝會這麽快蘇醒,既然還有三日就要回宮,那麽原本打算通過這一次殲滅右相一黨勢力之事,更要抓緊時間操辦。
長公主剛剛走到門口,迎面遇見匆匆趕來的陸申機。長公主擡眸看他一瞬,又別開眼,從他身邊側過身走過。
陸申機的腳步微微頓了頓,才邁開步子走進屋看望小皇帝。
屋中的陸無硯看見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次,長公主帶着小皇帝回宮的時候,陸無硯是跟着一并回去的。
陸無硯将唇脂塞在方瑾枝的手裏,說:“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這嘴唇可不許再這麽幹裂不成樣子了。”
陸無硯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尚未痊愈的唇瓣。
“三哥哥什麽時候回來?”方瑾枝拉着陸無硯的袖子,十分舍不得。
陸無硯又哪裏舍得她?可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算不上容易,右相一黨朝中勢力攀枝錯節,想要一舉殲滅并非易事。如今小皇帝又傷得如此重。陸無硯不放心。
他蹲下來,雙手捏住方瑾枝的小肩膀,說:“三哥哥把宮裏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會回來,短則三五日,長則十來日就可歸來。”
他想了想,又囑咐:“如果到了二月二我還沒有回來,你不必等我。當日榮國公府會安排馬車來接你,府裏也會有長輩陪着你去。到了榮國公府以後,那日見到的那位沈媽媽會教你怎麽敬茶。”
“三哥哥你騙人!”方瑾枝不高興地向後退了兩步,“你明明說‘短則三五日,長則十來日’!可是距離二月二還有半個月呢!”
陸無硯向後退了一步,坐在黃梨木的交椅裏。然後将方瑾枝拉到身前,又是輕輕一拎,就把她拎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這幾日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分外小心。切不可再壓着手上的傷口。瑾枝還沒有忘記紗布黏在傷口上有多疼吧?”
方瑾枝縮了一下肩,她當然記得那個疼了。
陸無硯又叮囑:“你的脾胃還沒有痊愈,也不許偷偷讓下人給你做肉吃。最近這段日子乖乖吃素,記得了嗎?”
“記得了。”
“明後天還會有雪,應該是大雪。這一次你就別堆雪人了,別再着了涼。等三哥哥回來再陪你堆雪人好不好?”
“好……”
陸無硯繼續說:“這幾日,府裏的學堂開始上課了。咱們瑾枝的手還沒有好,不必急着去上課。再說了,咱們瑾枝這麽聰明也不必急于一時。等到咱們瑾枝的小手能重新拿起筆來再去上課好不好?”
“好,我聽三哥哥的!”方瑾枝使勁兒點頭。
好像沒什麽叮囑她的了,又好像還有許多事兒沒有交代完。陸無硯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忙說:“三哥哥不在府裏的這段日子,入茶和入烹仍留在府上。入茶仍借你差使,入烹仍在垂鞘院裏。你若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兒就去找入烹,入烹可以帶信給我。”
“記住了……”方瑾枝扭了扭小身子,她擡起一雙小胳膊環住陸無硯的腰,又将整張臉都貼在陸無硯的胸口。又小聲應了一遍:“我都記住了……”
離別後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無趣。
陸無硯走後的第五日,方瑾枝知道陸無硯所說的“三五日”是假。
陸無硯走後的第十日,方瑾枝知道陸無硯所說的“十來日”也是假。
很快,就到了二月二這一天。衛媽媽上了樓,懷裏抱着一捧方瑾枝的新衣裳,說:“姑娘,該去榮國公府了。”
方瑾枝翻了個身,面朝床裏。她想了想,又坐起來,有些氣餒地說:“成,給我換衣裳吧。”
鴨卵青的琵琶袖小短襖,下面配一條秋色的褶裥裙,再踩一雙牙色繡木槿紋的繡花鞋。把頭上的花苞頭拆了,梳成更加乖巧的丱發。使得方瑾枝整個人失了幾分孩子的憨态,瞧着更加乖巧、素淨。
原本方瑾枝以為榮國公府的大夫人會親自來接她,卻沒有想到方家太太也一并過來了。方家大夫人拉着方瑾枝和府上的三奶奶、五奶奶客套的時候,方家老太太也和方瑾枝的外祖母一起吃茶呢。
臨走前,丫鬟把方瑾枝叫到堂屋。方瑾枝的外祖母對方瑾枝招了招手,等到方瑾枝走到面前她面前的時候,塞了一把果子到方瑾枝的手裏。她笑着說:“去了榮國公府,可不許沒規矩,給咱們陸家丢臉。”
“瑾枝會守規矩的,一定不給外祖母丢臉,不給陸家丢臉!”方瑾枝忙說。只因她這位外祖母極少對她說話,更別說這樣和顏悅色了。方瑾枝心裏頭有些不适應。可是她曉得這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她的這位外祖母并不是真心實意地疼她。
方家太太在一旁笑着說:“我們府上不敵你們陸家女兒多,還個頂個的出挑。瞧着都讓人眼紅!瑾枝這孩子我們都喜歡着呢,能讓老大借着收她為義女,讓咱們兩家攀上親,實在是喜事兒。”
這話倒是提醒了方瑾枝的外祖母,她臉上的笑意便更真誠了幾分,說道:“女兒畢竟是要出嫁的,兒子才是一個家的支柱。方家兒郎的才學更是整個皇城都知曉的事兒。我吶,心裏頭嫉妒着呢,恨不得搶兩個過來!”
方家太太心裏一動,明白這話裏有話。的确,攀親這件事兒上,什麽抵得上兒女親事?只不過如今說來都還尚早,兩方透個意思便也罷了。倘若真有結兒女親事的打算,日後再細細打探也不遲。又哪能今兒個草率地給定下了?想到這裏,她笑着誇贊回去:“哎呦!陸家十二郎才是真的名滿皇都。提到子孫昌盛,誰不眼紅你陸家?你可別打趣我們方家喽!”
方瑾枝的外祖母和方家太太又閑聊了好一會兒,方家太太才起身帶着方瑾枝出去。方瑾枝的外祖母瞧着她牽着方瑾枝的手,眸光之中不由多了幾分深思。
方瑾枝一到了偏屋,方家大夫人就把她拉到身邊,細細詢問她額角和手上的傷口還疼不疼,言語關切、目光寵溺。
尤其是方瑾枝回話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宛如凝在她的臉上,眼中更添幾分柔情。這讓方瑾枝的外祖母不由又多了幾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