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15章
方瑾枝也希望做個善良的好孩子,可是她不能。母親走的那一日反反複複告訴她要保護好兩個妹妹,倘若別人知道了兩個妹妹的存在,就會把兩個妹妹活活燒死!那麽,她在這個世上僅有的親人也不在了。
沒有人能傷害她的妹妹。方瑾枝眼中的迷茫逐漸淡去。
如果不是阿雲和阿霧又一次闖進她屋子裏,她也不會這麽急迫地趕她們走,還是用這樣不磊落的手段。可方瑾枝也明白比起阿雲和阿霧,阿月和阿星才是更大的麻煩。而且也不可能再用這樣的法子趕走她們了。
方瑾枝暫且不去想她們兩個,眼下之急是怎麽從三哥哥那兒求了人過來教米寶兒和鹽寶兒規矩。
她從床上跳下來,遮好拔步床的幔帳,喊阿星和阿月進來,吩咐:“幫我去采一些新鮮的花兒回來。再去庫房拿幾個好看的瓶子!”
不多時,圓桌上就擺了好些花,山茶、虎刺梅、仙人指、水仙、鐵蘭、鶴望蘭……
她站在鼓凳上,将采回來的新鮮花卉插到一個個精心挑選的青瓷瓶裏。她沒學過插花,只憑着感覺胡亂插。好在花朵鮮豔,勉強看得過去。
“表姑娘插得真好。”阿星在一旁誇獎。
“是吧!我也覺得插得好!希望三哥哥喜歡!”方瑾枝笑眯眯地扶着阿月的手,從鼓凳上跳下來。
方瑾枝讓阿星和阿月一人抱着兩瓶花,自己懷裏又抱着一個大盒子,一起往垂鞘院去了。她猜得不錯,垂鞘院比她的小院還安靜。她的三哥哥也同她一樣,沒有任何應酬。
“三少爺在閣樓旁邊的梅林裏呢。”入茶放下手中一盆剛剛修剪好的鹿角海棠迎上來。
方瑾枝呆呆看着案幾上白玉細口瓶裏的花,再看看身後自己胡亂插着的幾瓶。她本來覺得自己插得挺好呢,可是和入茶插得這一瓶一比較……
方瑾枝頓時垮了臉。
“表姑娘插了花要送給三少爺嗎?可真好看。”入茶微笑着指揮阿星和阿月将幾瓶花擺在窗口的位置。她自己則不動聲色地用身子擋住了身後案幾上的那一瓶。
方瑾枝拍了拍懷裏抱着的盒子,心想好在還有這個!她立刻開開心心地去找陸無硯。
梅林裏的梅樹多到驚人,且種類衆多。一眼望去,鋪天蓋地的紅。她走了好久才找到了陸無硯。
一株繁茂的垂枝梅上,粉色的梅開到盛大。在最粗壯的枝幹上垂着一個秋千,陸無硯正悠然地盤腿坐在秋千上。他身上裹着的裘衣垂下來,一陣風拂過,帶起他未束的墨發,又吹起裘衣一角,露出裏面粉白相間的衣角。
“三哥哥!我來給三哥哥送新年禮物啦!”方瑾枝抱緊懷裏的盒子小跑到陸無硯面前。
陸無硯一邊微微欠身将她抱到秋千上,一邊問:“盒子裏?”
“嗯!以前父親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方古硯。我也不曉得是什麽硯,好像叫……洮硯!現在送給三哥哥啦!”方瑾枝将懷中的盒子遞過去。
陸無硯将鴨頭綠的洮硯舉起,迎着光仔細看了看,不由點頭,道:“綠如藍,潤如玉,又堅似青銅說得就是這洮硯。乃硯中極品,也是十大名硯之一,瑾枝倒是送了件了不得的禮物。”
“三哥哥喜歡就好!”見陸無硯點頭,方瑾枝眯起眼睛十分高興!看來她沒送錯東西!
陸無硯喜歡收集古硯不是什麽秘密,可是沒人會對方瑾枝說。方瑾枝是自己猜出來的。她發現三哥哥的垂鞘院處處有硯臺,就連蘇家讨好他的時候也送了名硯。更何況他名中有“硯”字,送古硯總沒什麽差錯。
方瑾枝暗暗下定決定以後一定要找齊十大名硯中的另九種,通通送給三哥哥!
“別冷着。”陸無硯将身上的裘衣脫下來,裹在方瑾枝的身上。白色的裘衣将方瑾枝小小的身子包住,只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嬌嬌嫩嫩的。
方瑾枝這才發現陸無硯大身廣袖的白袍領口露出裏面粉色的深衣衣襟,和遮天蔽日的垂枝梅一樣的粉。不是姑娘家才會穿粉色的衣服嗎?三哥哥的喜好還真是別致……
她擡手,想采一朵粉色的梅。和三哥哥的衣服比一比。可是那頭頂的粉梅明明瞧着很近,卻摘不到。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抓住系着秋千的藤繩,在晃動的秋千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伸手去摘,卻還是差那麽一點。
“給。”陸無硯的手穿過她耳畔,輕易摘下開着粉梅的花枝,遞給她。
“謝謝三哥哥!”方瑾枝抓着藤繩的小手松開,去拿陸無硯遞過來的花枝。她本就站得不穩,竟是轉身時,直接從秋千上跌下去。
陸無硯縱身一躍,在方瑾枝跌下去之前跳下秋千,将她牢牢抱在懷裏。
方瑾枝看着晃蕩不休的秋千,長長舒了口氣。可是爬滿粉梅的花枝落在地上,摔壞了。
她有些失望地說:“有個成語叫花枝錦簇,我還想着三哥哥給摘的花枝正合了我的名字。三哥哥食言不肯補我的壓歲錢,也不肯送我新年禮物,只好拿它來抵。可惜了……”
望着方瑾枝的時候,陸無硯的唇畔總是不由自主挂上一抹笑意。
“那個成語是花團錦簇。而且咱們瑾枝的瑾不是同一個字。花有謝期,咱們瑾枝是玉石為枝,寶石為卉。永生而稀世無價。”陸無硯将她抱在秋千上,輕輕一推,方瑾枝就飛了起來。
方瑾枝緊緊抓着藤繩,緊張地望着陸無硯越來越遠,忽然害怕起來。
視線中的陸無硯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
“三哥哥!”方瑾枝驚慌地喊。終于在秋千蕩回去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地松手,離着陸無硯好遠的距離,就緊緊閉着眼睛猛地一跳。
陸無硯向前大步跨了兩步,穩穩地将方瑾枝接住。
“怎麽跳下來了?知不知道剛剛多危險?”陸無硯輕聲斥責。
“別、別兇……我、我怕……”方瑾枝縮在陸無硯的懷裏,将整張臉埋在他的肩窩,一手小胳膊也是牢牢抱着陸無硯,不肯松開。
陸無硯有些後悔不該兇她,也暗暗記下以後絕對不讓她一個人坐秋千。他輕輕拍着她,哄着:“不怕了,三哥哥在呢。”
“嗯!”方瑾枝重重點頭,“三哥哥陪我一起蕩秋千!”
“好。”陸無硯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
秋千再一次高高飛起來,可是方瑾枝已經不怕了。因為她坐在陸無硯的懷裏,被陸無硯的雙臂緊緊圈着,像一個安全無風雨的港灣。她攥着陸無硯的手指,十分安心。
風吹亂方瑾枝耳邊柔軟的丱發,吹拂到陸無硯的臉頰上,帶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的臉,他的心都開始癢癢的。在秋千又一次飛到最高處的時候,陸無硯合上眼,微微低首,偷偷吻上她的頭頂。
落日西沉,陸無硯抱着方瑾枝踩着猩紅的落梅走出梅林。
回到正廳裏,陸無硯看了一眼窗口那四瓶亂七八糟的插花,挑了挑眉角,不由笑道:“看來某人不止送了硯臺。”
方瑾枝任由陸無硯給她脫了外面的厚裘衣,忽然轉身小跑到窗口,她脫了鞋子爬上玫瑰椅,然後伸開雙臂擺出一個“大”字型,妄想用自己的小小的身子去擋窗口的四瓶插花。
“哪兒有插花呢?我怎麽沒看見?沒有!沒有!”方瑾枝睜着眼睛說瞎話。
“唔……”陸無硯便随着她說,“看來是我看錯了。只不過咱們瑾枝想不想學插花?”
方瑾枝濃密的睫毛撲閃了兩下,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陸無硯,脫口而出:“三哥哥肯教我有用的東西啦?”
“原來我以前教你的都是沒用的?”陸無硯說完自己反倒是笑了。的确,編螞蚱、做風筝這種事的确是不算有用。
陸無硯走過去,随手拽出一朵山茶扔到地上,然後一邊繼續扔着花,一邊說:“插花一是立意,二是構圖,三是花器。這花卉反而是最次,路邊的小草也可用,未必名貴的花種就合宜。只要用高低錯落、疏密聚散的構圖勾勒出賞心悅目的姿态,就是上品。”
言畢,窗口的四瓶插花已經徹底變了樣。
方瑾枝似懂非懂,呆呆望着陸無硯,說:“三哥哥真的肯教我嗎?”
“教,傾我所有,盡我所能。”陸無硯有些釋然地望着她。
有些事,并非可以一直逃避。倘若他能一直護着方瑾枝也罷了。可是他知道他過幾年必須離開,很多事情只能方瑾枝自己去面對。更何況,若她真的生性軟弱慈,他十分願意一世嬌養着她,免她驚慌無依。可是陸無硯太了解方瑾枝了,他知道不安分的她一定不想做一只無憂的金絲雀。
那就……
陪着你、幫着你成為你想成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