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 第140章
不過陸無硯在見到方瑾枝之後, 眼中的愠色迅速散去。他逐漸換上笑顏,溫柔地将方瑾枝的兜帽仔細給她戴好,仔細避免弄亂了她盤起的發。
“走吧, 馬車都備好了。”他道。
“好。”方瑾枝彎着一雙眼睛,挽起他的手。
平平和安安在廚房裏折騰了一天, 擺上來一桌子佳肴,沒有一碟不是兩個小姑娘的心意。她們兩個似乎格外看重方瑾枝的這一個生日,有些卯足了勁兒給方瑾枝慶祝一樣。
她們兩個因為身體相連的緣故,身上穿的衣服總是特制的,也正是因為如此, 她們兩個在穿戴上一向十分簡單。今天也難得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粉白相間的襖裙,發間又配着紅翡翠的首飾,顯得格外可愛。
方瑾枝仔細打量兩個妹妹,才驚覺兩個妹妹這麽一打扮是真的成了大姑娘。姑娘家十三歲就要開始議親了, 可是她們兩個……
“姐姐要先吃這個。”平平将一碗長壽面推到方瑾枝面前。
安安将筷子遞給方瑾枝,接話:“吃了長壽面姐姐就會長命百歲的!”
“好!”
方瑾枝笑着大口吃着兩個妹妹為她做的長壽面,好似這一碗面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平平忙說:“姐姐別只吃面呀!第一口吃面意思意思就行啦!留着肚子吃別的!喏,姐姐嘗嘗這個松鼠魚,雕刀的時候, 我還差點切了手呢。”
安安也說:“還有這個奶汁魚片也好吃呢!我剛剛偷偷嘗了一口的,姐姐保準喜歡!”
“好好好,只要你們做的姐姐都喜歡……”方瑾枝笑彎了眉眼,在兩個妹妹的陪伴之下把每一碟菜肴都吃了許多。
陸無硯靜默坐在一旁, 一直默默凝望着她。看着方瑾枝開心,他的嘴角便也帶了幾分笑。
不過陸無硯不與人同食的習慣并沒有變,即使是方瑾枝的妹妹,他也不能吃。
方瑾枝知道他這習慣,也不管他。陸無硯留在入樓稍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去了出樓處理一些事情,走前答應晚一點再來接方瑾枝。
等陸無硯走了,方瑾枝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平平和安安,問:“你們是不是有話要對姐姐說?是不是關于分開的事情你們已經有了決定?”
平平和安安對視一眼,才對方瑾枝點點頭。
方瑾枝心裏忽然收緊了一下,莫名有些緊張地望着兩個妹妹。
“我們想要試一試!”兩個小姑娘完全一樣的聲音同時說出來,語氣中帶着濃濃的堅定。
方瑾枝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問:“你們可當真想清楚了?顧希和顧望的結果你們也是知道的。姐姐實在不想你們兩個人任何一個出事……”
“可是姐姐,我們不想一直過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方瑾枝心裏一痛,她也明白無論是讓兩個妹妹搬去海島或是花莊,都是将她們兩個永遠隐在暗處,不與人接觸。
兩個妹妹缺少了太多普通人該有的生活,那些被普通人忽略甚至厭煩的生活。
方瑾枝望着兩個妹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如果她們兩個不分開,那麽她們兩個人這輩子都不可能說親事……
她們兩個缺少的東西已經太多太多了。
可是一想到顧望的死、顧希的痛,方瑾枝這心裏就是一抽一抽地疼。她真的很擔心兩個妹妹出事,她舍不得她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離開。
方瑾枝之前暗地裏向劉明恕打聽過,知道想要保她們兩個都活下來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是需要運氣的……
方瑾枝的心裏一時之間湧滿了掙紮。
見方瑾枝如此,平平和安安慌了。兩個小姑娘急忙說:“今天可是姐姐的生辰,咱們不說這個了!”
“對,暫時不說這個了,姐姐嘗一嘗這碗糯棗粥……”
方瑾枝收起心裏的難過,勉強笑了笑,望着兩個妹妹,說:“姐姐之前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情由你們兩個自己選擇,姐姐不會幹涉你們的選擇。只是在你們選擇之前,一定要清楚這件事情的風險。”
平平和安安不由垂了頭,小聲說:“劉先生與我們說過的……”
方瑾枝恍然。
劉明恕那個人可不會哄騙平平和安安,想來早就把最壞的結果告訴平平和安安了。
方瑾枝就嘆了一口氣,她笑着說:“好,姐姐知道你們的選擇了。咱們的平平和安安一定會成功的!”
平平和安安忽然欲言又止起來。
“怎麽了?”方瑾枝有些詫異地望着她們兩個。
平平小聲說:“平平不太好聽……”
安安也小聲說:“我們都長大了……”
方瑾枝愣住了,一時沒明白兩個妹妹話中的意思。
平平擡起頭來望向方瑾枝,問:“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的名字……”
安安也說:“我覺得瑾安比安安好聽……”
平平看了安安一眼,嘟囔:“知足吧你,安安總比平平好聽……”
“是是是,是姐姐叫錯了。以後改回來,瑾平!瑾安!”方瑾枝笑着将兩個妹妹一人夾了一塊金絲酥雀。
方瑾枝重新打量了一遍兩個妹妹今日的穿戴,再想到她們兩個又是對名字不滿意,又是突然下定決心要分開……
方瑾枝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她不由輕笑了一聲,兩個妹妹是真的長大了,看來是有了別的心思……
方瑾枝又不由擔心起來,她這兩個妹妹自打小就被她護在身後,心思不是一般的單純。方瑾枝不得不擔心起她們兩個來……
方瑾枝正擔心着兩個妹妹,入折匆匆上樓,禀告葉蕭來了,來找方瑾枝。
葉蕭是早就見過平平和安安的,方瑾枝也不想單獨見葉蕭,就讓入折直接将人請上來。
葉蕭先是祝賀了方瑾枝的生辰,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說明來意。
——靜憶師太病了。
“她這段時間病得厲害,時常發高燒說胡話,總是念叨着你的名字。不管怎麽說她也是生母,你也不會忍心看着她就這麽活活病死吧?更何況,當年之事她也是受害者,你也不要再怪她了。再者說,抛開她是你生母的身份,你也是自小就與她相識,她對你也是不錯的。所以不管怎麽說,你都應該去看看她。”
葉蕭絮絮勸說的時候,方瑾枝一直含笑聽着。等葉蕭說完了,方瑾枝才開口:“我不去。”
葉蕭嘆了口氣,“你還是怪她……”
方瑾枝就一點一點收了笑,反問:“葉先生,您說她是無辜的。那麽請問我就不無辜嗎?那些上一輩的事情與我何幹?還是我有選擇父母的權利?”
葉蕭被方瑾枝問的啞口無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更加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和她同樣都很無辜,可你們畢竟是母女,還是應該重歸于好……”
方瑾枝垂眸,掩去眼裏的一抹難受,才重新擡眼望向葉蕭,說:“葉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您善做主張來找我的,或者是靜思師太讓您來找我的,并不是她的意思。”
“你怎麽知道?”葉蕭有些驚訝地反問。
方瑾枝苦笑:“因為我是她的污點,是她的痛苦。她之所以念着我的名字是源于親手掐死自己女兒的忏悔,是被自己的良心譴責,是她想要得到寬恕。而不是源于一個母親對女兒的關愛、想念。”
“另外,”方瑾枝眼中越發沉靜,“于我而言,我也不需要她這個母親。”
葉蕭腦海中不由浮現靜憶師太蒼白的臉色,他還想要勸:“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畢竟是你生母……”
“是,血緣紐帶斷不了。她是生了我,生母這個身份抹不掉。可是那又怎麽樣呢?”方瑾枝更加堅定,“養恩大于生恩、情義大于生恩。我的母親是已故的陸芷蓉,是榮國公府的大夫人,是我夫君的母親長公主。她們任何一個人都比她更值得我喊一聲‘母親’。”
葉蕭長長嘆了口氣,“是我冒失了。抱歉,我不打擾你們姐妹小聚了,告辭。”
葉蕭起身,他轉過身就看見陸無硯站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