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聆春 - 第126章
一旁的玉芝和玉薇對視一眼,將手里捧著的巾帕放下,悄聲退下去。
關門聲讓沈聆妤從不自在里回過神,她轉過頭睜大了眼睛望著退到門外的玉芝、玉薇,直接急聲 問出來:“你們出去做什麽?”
兩個丫鬟抿著嘴角笑,在沈聆妤焦促的目光下,關上了房門。
她們兩個為什麽主動退出去?沈聆妤轉瞬意識到自己問了傻話。她沒敢去看謝觀,慢吞吞將轉過去的頭挪正。
從頭發上墜落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回水中。
謝觀拿起一旁的巾帕,將她的濕發包裹,一點一點擦拭。水滴墜落的滴答聲漸慢漸弱。
謝觀望了她一眼,開口:“坐起來。”
“哦………………”沈聆妤配合地坐起身。謝觀沒有松手,仍舊隔著巾帕捧著她的柔發。
“我自己擦。” 沈聆妤伸手探去,指尖捧上謝觀的手背,她驚了一下,纖白的指落荒而逃。
謝觀望著她微紅的臉頰,只覺得可愛極了。他忍住親吻她嬌靨的沖動,一邊給她擦拭著頭發, 邊溫聲問:“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要坐在荷花池邊淋雨?”
沈聆妤目光躲閃,小聲說:“沒有啊…………………”
“哦?”謝觀語氣輕松,“總不能是因為大半日不見新婚夫婿,害了相思病。”
沈聆妤驚了,怔怔望著謝觀。她萬萬沒有想到謝觀會說這樣的話。她下意識覺得有一點輕挑,偏又因為兩個人的關系,她又覺得這不是輕挑,而是一種理所應當的親密。
“才不是,才沒有………………”沈聆妤小聲地反駁。
謝觀擡起眼望向她,沈聆妤不習慣這樣的對視,悄悄轉開了眸。 “我有那麽難看嗎?”謝觀笑問,“還是膽子小,害羞不敢看我?”
“我才沒有!”沈聆妤反駁,立刻轉回眸,鼓起勇氣來回望。
四目相對,謝觀收起幾分玩笑,正色了些,語氣也認真了些:“我今日才知曉,你本抗拒嫁我。 是陛下囚了康晟世子,逼你答應這門婚事。”
沈聆妤臉上的表情僵住。
這件事情,像一根刺埋在她心里,讓她這段時間時不時鎖眉煩心。她知道這件事情會是一個隱患,會橫在她和謝觀的未來里,也很可能會破壞她從前對婚姻的所有憧憬。
她也知道謝觀早晚會知道這件事情,也許該她主動解釋些什麽。可她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事理應坦蕩,去辯解好像自己做錯了事實在憋屈。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謝觀現在會主動說起這件事。
謝觀沒有讓沈聆妤煩躁糾結太久。他繼續說:“我不是來要答案的。”
沈聆妤眼眸輕轉,疑惑又懷疑地看著他。
謝觀笑笑:“我只是想告訴你,婚書上寫不離不棄白首相攜。我們有最好的現在,還有余生幾十年。過去如塵如土不值一提,不管你以前喜歡過誰都不重要。你是我求娶回來的,一輩子這麽長如果不能讓你喜歡上我,不是你的錯,是我的無能。”
沈聆妤楞楞望著謝觀的眼睛,她在他的眼底見到了從未見過的星河。她後知後覺自己的眼睛有一 點濕,實在是丟臉,她趕忙偏過臉去。
謝觀視線下移,望著她局促搭在腿上的手。他握住她的手,說:“聆妤,我很喜歡你。所以希望你也能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越快越好。”
“你別說了……”沈聆妤翹著唇角推開他的手,人也從躺椅站起身,想要逃開他讓人臉紅的話語。
謝觀跟著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又順勢一帶,將人帶進懷里,面對面擁著她。
沈聆妤的手抵在他胸膛輕輕推了一下,沒推開,她便也沒有再推卻。
謝觀垂眼望著她,說:“聆妤,幫我一件事。”
“什麽事呀?”沈聆妤擡眸,望見他眼底的笑意。
謝觀含笑不言,只是望著她的眼睛低下頭,將吻輕輕落在她微紅的臉頰。
沈聆妤的心跳好似停了一息,緊接著愉悅地快速跳動起來。因為他這輕輕的一個吻,也不僅僅只是因為他的這一個吻。
臉上發熱,沈聆妤知道自己一定臉上紅得厲害。偏他又盯著她看,她低下頭,將眉心抵在謝觀的 胸膛,去藏自己紅透的臉頰。
謝觀摸摸她潮濕的發,又低下頭,將一個更溫柔的吻落在她的頭頂。
屏風朦朧映著兩個人相擁的影子。謝觀盯著兩個人的影子,眸色晦暗下去。不管她心里曾經裝過誰,他都要將其挖去,取而代之。
她必須愛他,她只能愛他。
“對了,為什麽又不跟著父親出征了?”沈聆妤詢問。
“父親病了,此役也不去。 謝觀皺了眉,從剛剛的情緒里抽回神。
沈聆妤訝然擡頭,急問:“父親怎麽了?”
“沒事。 “謝觀道,“事情有些覆雜,過兩日我詳細與你說。我這是趕回來看你一眼,一會兒還要往前院去。今晚大概很晚回來,不用等我。”
沈聆妤點頭,向後退了一步,退出他的懷中,道:“你有事情就去忙你的。”
她送謝觀到門口,目送他走遠,才折回來,坐在窗下擦頭發。夏天熱,頭發幾乎已經幹透。 她推開窗扇,外面的蒙蒙細雨已經停了,只有枝頭花木上的一層水霧證明細雨曾來過。
她擡頭,用指尖輕輕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玉芝偷笑,拖著長音打趣:“郡主這兩日悶悶不樂,咱們怎麽哄都不行。姑爺過來一趟說幾句話,就雨過天晴啦!”
沈聆妤回頭瞪她,抓起細口瓶里的一支嫩枝朝她扔過去。
玉芝“哎呦哎呦”地叫,“郡主要打人啦!”
“不打你對不起你這咋咋呼呼的樣兒!你要氣死我!”沈聆妤起身追過來,她說著氣惱的話,臉上卻帶著一點笑。
玉芝趕忙躲到玉薇身後,笑著喊救命。
玉薇也跟著笑。
一室少女打鬧的笑聲。
那邊,謝觀去了長兄謝敘那里。謝家九郎,只有大郎謝敘與謝觀同父同母,偏偏謝觀與其他兄弟都很熟悉,唯獨和長兄極少接觸。
一是因為謝敘大多時候在軍中,二是因為謝敘性格冷硬威嚴,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除了謝堅,最懼 他,就連其他幾房的長輩說話也不敵他有用。
說起來,謝家九郎,唯獨二郎謝琉和謝觀成了家。歸根溯源,還是因為謝敘。
謝敘今年二十有七,卻因為邊地未平戰事未休為不願成小家。長兄如此,下面的弟弟們自然效仿。
謝敘正皺眉翻看厚重的名冊,聽見腳步聲擡頭見是謝觀,眸中凝重稍松,道:“允霽,此局雖破,可陛下既然已經生了歹心,你留在京中萬要留心。”
謝觀點頭,道:“兄長也是。我打算將淩鷹衛贈與兄長,雖不敵千軍萬馬,也能盡些力。”
謝敘搖頭:“你留著。淩鷹衛是父親為你創建,這些年你自己將其壯大。謝家男兒可以戰死,家中女眷卻不能枉死。淩鷹衛留在京中,許有用得著的時候。”
謝觀還欲再說,謝敘直接大手一揮,語氣堅決:“你不必再說了。”
謝觀也是無奈。
父子三人,兩個說一不二的,表面上好像只有他好說話。
謝觀沒有堅持,而是親近地叫了一身“哥”。
謝敘擡眼看他。
謝觀笑笑,語氣輕松地說:“陛下忘恩負義,難道我謝家只能被動提防嗎?”
謝敘瞇著眼,沒接話。
謝觀再道:“君臣之溝壑,再如何防備,亦防不勝防。陛下多疑又不仁,若有朝一日未能防住, 家中婦孺豈不是枉死?兄長北去,若後方略使手段,亡的是出生入死的士兵,苦的是邊地百姓。”
謝敘沈默了很久,才道:“沒有什麽事情比此役重要。”
“那是自然。我只是心有所慮,希望哥能多思量。 謝觀微笑著,“那我不打擾你看名冊了,往父親那邊去。”
謝敘點頭。
謝觀轉身的瞬間,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父親也好,幾位叔父也好,還有手足也罷,他們都是正人君子,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想的是如此在自保的情況下及時趕去邊地驅逐外敵。
可謝觀與他們不一樣。
正義或正氣都是什麽東西?他才不是君子,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趙帝起了誅殺的歹念,即使未成功,他也要整個趙氏償命!
謝敘目送謝觀走遠,他眉頭緊鎖。謝家幾代忠良,難道真要走上謀反這條路?半晌,他重重嘆了口氣。
謝觀下半夜才回去。
他臉色冰寒,帶著戾氣。可是在推開寢屋房門的前一刻,想起里面如今有了他的妻,他的面色柔和下來,推門的動作也小心翼翼。
屋內竟還燃著燈。
謝觀一眼看見沈聆妤歪著床邊,睡著了。
她身上的鞋子還沒脫,雙腿垂在床下,上半身栽歪著倒在床邊,手中的一卷書丟落在地。
很明顯,她想等謝觀回來,等得困極栽歪睡去。
謝觀立在床邊望著她,眼前浮現她坐在床邊等他時,犯瞌睡的可愛模樣。心里的煩悶散去不少,他眸色逐漸變得溫和。
他蹲下來,幫沈聆妤脫鞋。鞋子才剛脫下一只,沈聆妤揉著眼睛醒過來。她迷迷糊糊,大有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謝觀看著她睡眼朦朧的可愛模樣,打趣:“還認識我嗎?”
沈聆妤眨眨眼,動作慢吞吞地點頭,軟糯喚一聲:“夫君…………”
謝觀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給她脫鞋另一只鞋。他直起身的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忽然俯下身去,吻上沈聆妤的唇。
他克制的親吻藏不住渴,逐漸越來越用力,橫沖直撞地想要占有。快要喘不過氣的感覺,讓沈聆妤不得不張開嘴從謝觀口中呼吸。她朦朧的目光逐漸清亮,徹底清醒過來,逐漸睜大的眼中浮現一點羞怯。
謝觀望著她的眼睛,含了一下她的唇,才依依不舍地分開這個唇。他仍舊離得她很近,低聲說:“再叫一聲。”
“不要………………”沈聆妤紅著臉搖頭,又忽然飛快逃離,逃到床榻里側去。她急急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頭臉。
謝觀膝蓋抵在床榻上傾身靠近,一邊去拽她蒙著臉的被子,一邊重覆:“再叫一聲。”
“不要不要! “沈聆妤的聲音隔著棉被,有點悶。
過去很久沈聆妤沒聽見動靜。
他生氣了嗎?
沈聆妤遲疑地將蒙臉的被子慢慢往下拽,露出一雙眼睛,撞見謝觀含笑的目光。她一楞,剛要再遮,謝觀先一步鉆進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