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少女 - 第9章 未結束的情誼9:消失的蝴蝶
“我很榮幸能碰見你,在醫院的時候,我一直遠遠的觀望着你,看着盲目卻又堅強的學知識的你,看着常常期待的望向門外的你,看着平淡的好像身上什麽也沒有發生的你望着窗外……”
她說話顫抖,似要落淚,究竟還是忍住了:“真的好羨慕,我那時的身體那麽健康,卻一點都不能及你,羞愧的我不敢推開門向躺在病床上的你問‘怎麽樣才可以做到那種程度’……”
她歪過頭,不敢直視我:“我真是個廢物……”
“我兩三歲的時候聽說過你,那時你的父親因母親吸|毒而受不了逝世了,人們都在傳,我就當一切不知道,那時我自己的事也沒解決好呢。當然你不知道我,那個時候我很矮,會自己拿着凳子,踩着它,趴着門窗才能看見每個病房的人們,有人說我像個變态似的……我也是之後聽別人說的,醫院什麽人都有,我當時因為好奇你,直接将那些人過濾了。”
她似乎是打算将一切呈出來:“因為我神經性接受慢,學習什麽的偶爾‘跟着你聽聽課’。我家人,雖然都在,但是不知道去哪裏了,我這話說出來,你會羨慕麽──連父母都不知道在哪的我,盡管嘲笑吧──估計是我那時很活躍,在廊道跳來跳去的,要不然也不會見着你。”
“等我身體痊愈了,是十二歲左右,我已經有自主能力了,詢問了一些消息。”她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聲,露出點潔白牙齒,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這個醫院裏的醫生,他們都很好,我問過他們的問題,我記得都很清楚!”她朝我看了看,“畢竟是關于你的!”
“你是因為醫保才會很好的呆在醫院,接受良好的修養,真的要感謝國家,送給我這麽好的禮物。記得我們十二歲那年,你的母親也随她的愛人一起走了。
漸漸的,病房裏就只有你了,我曾提出過搬到你這來,陪着你,但我很怕……”
她忽然不語,我等了許久才聽見她的訴說。
“你有時會哼起那些人的音樂,可是離你太遠,有很多都沒有聽清楚。那首《南山南》,原曲我沒有聽過,但你對她唱的,我一直記在腦子裏,從沒有忘,可是卻唱不出來你的那種感覺,我不及你啊,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這麽忘懷,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想方設法的光明正大的見到你!”
“沒有啊!”她突然喊道,“我明明比你死的早,為什麽一首歌曲你記得還這麽清楚!那些醫生算什麽,他們能給你什麽,即使你出什麽事了,也不會管你!為什麽你就那麽讨厭我!”
“每當看見你和醫生說話時笑着臉,而他們用着虛假的職業笑容面對着你,和你說說話,聊聊天……你當然看不到他們的──”她說到後面,語氣激烈的飄渺。
我靜靜聽着。驚訝并不亞于我重生這件事,也許,她這麽說,她也是重生來的……
沒過一會兒,她的聲音又響起:“對不起,我又激動了,明明已經準備了好久,要對你說這些話,可是還是沒有擋的過我的……算了……說起來我這次說過的話要抵得上那四個月你對我說話的數量了,看來面對翎蝶這個人,你真的能聽進去。”
她嘲笑的苦笑了一下,我不說話,有些難為情。
“還有好多事沒跟你說,你說我要先說哪個呢~”對方恍然大悟,說着:“那就說說你那‘心上人’吧……”
“我沒有!”聽她(經推測,既然這人是救我的,然而救我那人是男聲,我不明白要怎麽稱呼)談“心上人”我也總算說了句話,聲音略微沙啞,我不太在意,相信她也更加不在意。
她沒有理我的反駁,以看透了的表情朝我笑了笑,就這麽說她自己的,當然也是我的。
“她死了,就是那天晚上的第二天,早在你醒之前,她就離開了,悄無聲息的走了。之後可能是走神了?嗯~一場車禍就上演了,我也很好奇,她家裏這麽富有難道不知道要小心這種事?”
她看了我一眼,也可以說她一直在看我,“你也很好奇吧?”她說。
“那就對不起了,研究了這麽多年,我也不知道。媒體和她的家人解釋的是:女兒獨自一人出去玩結果遭遇車禍。”她說。
“是不是很自責?”她問我。
是的,很自責,但再怎麽翻天覆地的自責,或随翎蝶死去也改變不了事情的發生,何況十多年過去了。
我還是無言。
“我知道你不會太自責,在她死前,因為怨念強大,沒有投上胎(她這裏語氣很輕),游蕩在世界各地幾百年的我,在某一機緣下發現了翎蝶這個人,家勢不錯,長的也很好看,心靈純潔善良。”
“更何況還深得你喜歡,我就那麽讨人厭?”她又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早就恢複了平躺的姿态,腦袋背對着她,不答。
“我想起來了,門口那棵柳樹養的很好,我原以為,你想起了我,又栽了這棵樹,當我說出三十年時我發現,你并沒有想起,這恐怕就是删去了部分記憶成就了記性超強,我是該感謝你、誇誇你嗎。”
對方語氣漸漸冷淡起來,我依稀想起了什麽,突然打斷她,“你的聲音是什麽情況,或者說,你是男是女?你說了這麽多,我連性別都不确定。”
她反而不在乎的笑了笑,說:“我當然是女的,和你同性。”
那句“同性”加重了讀音。
她說話很苛刻,不大委婉,加上說話的內容,我又背對她,不禁皺了皺眉,她大概是看不到。
“我不知道那時的琛無有沒有收到我的心意,我怕同性|戀會讓你加重厭惡我,因為我沒有錢啊,那個時候,政治制度都不完整,所以我就去夜店打工,那時的我什麽也不會,只有這個能讓我賺點錢,去買了臺變音器,在你旁邊時我就随身攜帶着。”
“多虧你的眼睛是壞的……”她頓了頓:“這句話,沒有準備過,不知道突如其來的話會不會讓你感到厭惡。”
她用了多少時間才會這麽完美的對我解釋,沒有準備過,是讓我謝謝她麽。
只是她前面說的話,我好像又聽得清楚十幾年前(不知道對于這個遙遠的世界可否稱上十幾年前)江邊的那些人嘀咕的話了。
果然,她提出了問題,說:“還記得那個我救你的江邊嗎?”
我記得,當然記得。
“這簡直是太棒的邂逅了,讓我能以‘恩人’的身份遇見你。”
“時間令我猝不及防的、很快的得到了你,我從小時候便開始的計劃終于實行。那天,不想因為我的疏忽你竟然離開了。沒想到你這麽讨厭我,你想要的都給你,你要去哪裏我就陪你去。
我找不到你了,一聽說你被污蔑了,我抓狂的不知所措,我想找到那人,又怕敵不過他(她),就這麽算了,因此我尤為瘋狂又計劃了一件事。”
計劃?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算好的?我心道。
“我匿名說你犯了很大錯誤,你殺人了,你殺了我。”
我瞪起眼,靜靜看着她。
“當然,那個時候你還沒有進局,因為我的更大污蔑,你才……”
她嘆口氣,說了這麽多估摸着是想緩下氣,不久,又聽她說道:“我弄虛作假,問了好多人,自己又仔細想法子……在之後,我死了。”
“那種‘他殺’的方式,很難受,相比你來說,我很累的……”
這就是她所謂的“辛苦”?
“算好了時間,算好了地點,算好了知情人,算好了每一刻的一點一滴,算好了一點一滴下來的每一滴血,算好了我的冷凍時間,算好了我一刀一刀下去之後我是否會突然死去,算好了你的指紋大小,算好了你入局的可能性,算好了在人際圈的分享性,算好了是否會有人救你……等算好了一切,我也死去了。”
“也多虧沒有人為你撤訴,要不然,這一切,就白費了。”
“更多虧了竟然沒人發現你是個盲人,要不然,更白費了。”
她說到此處,突然轉了事件。
也總算是回歸了問題本身。
“還記得那天,我戴着變音器走在街上和你聊天,雖然距離江面很近,但作為美景,人還是較多的,我希望那些人談論我的言語能為你蓋住,不讓我盡早露出真面目,也許老天可憐我,沒讓你聽得見──畢竟我見你沒有太大表情。”她獨自說着,不給我答話的時間。
“還是和你說說那位吧,看你這表情,我都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或許是難看的,或許沒有表情,只是她胡謅出來的──原來我聽着聽着就面向了她。
也不愧是她說的“長的好看”,散去了少女時的青澀,變得成熟起來。
粗細正好的虛眉不需要化妝就可以傾國傾城,不大不小的丹鳳眼顯着很高潔靓麗,眼珠仍閃着會令我放松惬意的光色,許是在國外生活的,鼻梁有些高,恰巧能突顯本人的高貴,橘紅色的唇瓣好看的連我都羨慕不已,她的臉很白,是精神的白。
這令我想起機場時這樣的她為什麽低調的不成道理。
直到她張開嘴唇,說了句話,我才緩過神,“只是我又不知道怎麽說了,其實也沒有好說的,果然親自見了,有些事才能決定怎麽說。”
所以方才那幾句話不在計劃範圍嗎?我心道。
“我在這世界作為幽魂游蕩了幾百年,你是重生的,用現在的詞算是穿越吧,用了自己的身體,不過幾時就有了生活……”
“有什麽區別嗎?”意思是重生和穿越有何區別。我這麽問相信她會懂。
她愣了一下,似是沒算到這個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問題,但是很快給出了答案:“我也不清楚,不管是什麽,我的願望實現了,只是過程還未結束。”
她繼續說:“這幾百年我漫無目的,我感受不到你的絲毫氣息,在還未遇到翎蝶這個能看見到你的人時我是沒有任何思考心理的,算是孤魂野鬼,直至那天,她遇到了你,漸漸有了你的存在,我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像死亡前想起來了,我飛奔一樣……也确實是飛奔,到達了目的地,觀察着你們。”
“我想那個忽然出現的蝴蝶,就是我冥冥中靈魂的現身!”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激動。
這個我記得,依稀那時我還問過翎蝶,她說她沒看見,也就過去了。
“我其實可以找個替身,然而試過之後仍然看不見你,我找過你,可是到了家裏那種感覺就失去了,所以,在她死去時,我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來到了她的身體,這成就了另一個她──永遠沒有名字的我。”
“當時在這裏的頂級醫院都沒能救得了她,那時我獲得了她的記憶,她的母親看着已經死去的、将要送去太平間的她,突然醒了,愛女深切的母親頓時哭了,我看着這場面,捂住了她的嘴,這位母親竟然也沒有什麽懷疑。
我跟她說:‘先找人替我火化,之後的事都要隐藏起來’,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一個勁兒的說‘蝶兒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知道,我還不能打擊她,只能這麽忍着。
直到某一天,我跟她說‘你的翎蝶已經死了,我只是她的替身’,讓我沒想到的是,那位愛女深切的她雖然驚訝的只是沒見我幾天,反之一段時間過去後,對我更好了,現在我已經理解了。當然,我是不承認她的,話已經坦白了,她如何就不是我能考慮的了。”
“不記得哪一天我同她說我想出國念書,她自然同意了。我去了國外,用了你的名字,反正也沒人知道你。
我在那裏努力學習,十一年,我只會了兩種語言,那裏的人看我是外國人對我不太好也不太壞,過得能稱得上說很充實,漸漸有了自己的少數勢力──這些事其實對你來說就沒什麽用了,就是想對你說,只對你說。”
她又用寵愛的目光朝我笑着,我很難給她一個表情,只是禮貌的笑了笑,看到我如此對方理解說道:“沒關系,琛無可以不用作答,想說的,我也說的差不多了。”
然而她又來到了深深的回憶中,“可即使我努力了十幾年也不能抵得過更加努力的你,小時候我的腦子就不是很靈活了,有延遲性,接收能力慢,也就是上面提到過的‘神經性接受慢’,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到了一個全新的身體留下了後遺症。”
“說起來,要是沒有你的那些朋友,我都不曉得怎麽和你聯系,想給你個驚喜我卻有些不敢,只能靠人力搜索着,不能像你那樣可以飛來飛去了,那時我是靈魂,不是只讓人看不見摸不着的身體,要不然我就在離開她的身體直接去尋你了。”
最後那句聽着有些俏皮生氣的可愛,我沒有理她。
等消化好了這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雖然現在的問題很多很多,我問她:“你是怎麽知道我的那些朋友?”
她坐起來,躺的累了舒服的抻了抻,久違的簡小的話語傳過來:“那麽聰明的人我想不發現也難啊。”
說完她并沒有看我,而是站起來,一副看開了的語氣對我說:“應該是說完了,但願你能和她們玩得愉快,那位小廚師和他的妹妹我也清楚過了,都是不錯的人,比我強多了。”
“祝你過得愉快。”語畢,行走時頓下腳步,想起了什麽轉過身眯着眼微笑道:“要是想挽留我的話,就算啦,我只是借着來看‘母親’的借口返回這美麗的家鄉。”
“對了,”她的笑意深了,“我們在十二歲時其實就見過面了……想起來了嗎?
這座房子是我為你設計的,早在那時,我們,一起住了四個月,每一刻,我都沒有忘記。”
――――――
太陽懸在斜上方,陽光懶散的鋪在萬物,我盯着已經沒有人跡蹤影的小路,緩緩站起身。
慢慢的,我對着無人的前路做出一個微笑。
記憶就像她說的那般,逝去的記憶又回歸了我的一個破漏的缺口,用學語來說,這便是被催眠的記憶吧,她是用了多大的努力讓我失去的?或者是,因為是她特別重要的記憶,深刻的連在我的腦子的都被抹去?
“這個世界,消失的到底是誰……”
我嘀咕着。
随意看了眼時間,戴了這麽多年才注意到了這塊表(也不是沒觀察過,只是所有的一切仿佛才顯示出來),是她為我買的吧,因為對我來說,這很重要。
那時,種種的原因我一直沒有戴──也是他自己做的吧。
天藍色的表環上刻着一個個很小很小的金黃色星星的表花,表針制作的很完美,數字清晰的印在其上,銀色的表盤邊,微不可見的幾句話也都刻的清清楚楚……
──算了,我就不說出來了。
作為密碼。
我也知道這身衣服,上面不僅有着櫻花,還有一朵朵将散的雲彩,很零散的遍布在衣服上,藍色的,很好看。
我笑着。
嗯……要說那個風鈴呢,也是随着她的強大“怨念”過來的吧,這種東西聲音清脆的連我第一次聽時都吓在她的懷裏了。
她才會這麽珍惜吧。
風,每天流轉着,不清楚多少次撫摸着花草樹木,花兒樂着,樹葉嘻嘻着,遠處的水哈哈着,似乎一切都定格在這一刻。
――――――
――――――
――――――
又是一天清風豔日。
五個人聚集到了我家裏,無常在新的廚房試驗了幾次,發現不管是水質還是環境都非常幹淨整潔,洗過的殘渣不知道流入到哪裏去,而且廚具類的都有,這讓身為中青年的他像賴皮狗似的每次飯點時都賴我這裏不走了。
好處是,我也不用找東西吃了。
萬惡的是,家裏越來越鬧。
許多東西都在那一天之中展現出來,電子産品也有,這樣的後果便是濡依和朝陽的那些東西也都搬了過來,那些樂器偶爾也會拿出來“把玩把玩”。
桃源世界,俞來正常。
我和她的事誰都沒有告訴,就這樣過着,挺好的。
那人離開之後,幾人問我翎蝶是否回來了,我說來了,只不過有事忙着,可能很久才能來。
那時他們也沒懷疑,可是等他們來到屋裏時,比我還驚訝……雖說這是一定的,又問我什麽情況,怎麽多了這麽多東西,生活用品具備啊,這一定是你偷來的吧!
她們還說,連變音器什麽的都有,不會是無聊到這樣吧!
我的回答只是笑笑,意味深長。
仍然是這樣的一天,有位不速之客來訪。
那時陽光正好,似有光暈,她從樹下來,撫着懷中睡得香甜的小貓,樹影把她身子襯得她令人格外想要珍惜。
那人說:“大家好,我叫翎蝶,翎羽的翎,蝴蝶的蝶,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全書·終』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