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94章
一行人走在迷霧重重的森林裏。
顧蓮拿出手機查看時間、日期和天氣。屏幕上顯示, 此刻是早上十點多,晴,溫度26°, 然而她看見的不是正在爬升的太陽, 感受到的也不是溫暖适宜。
擡頭看去, 沒有天空,只有濃霧。放眼眺望, 沒有森林,還是濃霧。
站在原地前後左右轉動身體,一切都籠罩在濃霧裏。
有的霧氣凝得太厚, 是深深的黑, 有的霧氣凝得稀薄, 是淺淺的灰。整個世界都被這兩種顏色渲染, 近在咫尺的樹木,也都變成了或黑或灰的剪影。
這哪裏是陽間?這分明就是一個鬼域!
陰風卷起濃霧,水流一般在頭頂和身周湧動, 分分秒秒能把人吞噬。潮氣襲來,冷得刺骨。
行走在這樣一座森林裏,每邁出一步, 心髒就會重重地跳一下。踩斷一根枯枝發出的微弱響聲也能令人呼吸驟停。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蒼白的,在陰暗的環境中更顯詭異。
顧蓮收回目光, 垂眸看着腳下,不敢再想。她以為自己很勇敢, 直到這一刻才發現, 那是因為她從未踏足過真正的死亡絕境。
吳芝繁原本抱着于澤的胳膊, 走着走着就擠上前, 試圖抱引路人的胳膊。
引路人速度不變, 不知怎的将她遠遠抛下。
秦康順墜在隊伍末尾,手中拿着一個指南針,但它似乎壞掉了,一直在轉圈,根本無法探路。
“這裏的磁場很強烈,指南針受到了幹擾。當年我們搜救隊也遇到過同樣的情況。喬法醫,你确定你走的是直線?”他喘着粗氣詢問。
“嗯。”引路人牽着小男孩,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秦康順不敢質疑,只能把指南針塞回口袋裏。
顧蓮放慢速度走到最後,扶住他的胳膊,關切地問:“老爺子,你還好嗎?”
“我沒事。”秦康順擺擺手,努力調整呼吸。
“當年你們搜救隊是在哪裏失蹤的,你還記得嗎?”顧蓮問道。
“不記得了。大家走着走着就散了。”秦康露出恐懼的神色,“你不知道這座森林有多詭異。我的兩個徒弟,他們與我的距離就像我倆現在這樣近。”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自己和顧蓮的站位。兩人相隔僅僅半米,伸出小臂就能觸碰到彼此。
“但我只是低下頭,看看地上有沒有腳印,前後兩秒鐘,再擡頭的時候他們就不見了。”秦康順的嗓音開始顫抖:“真的只是兩秒,我沒誇張。他們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兩秒鐘在野草叢叢樹木蔥蔥的森林裏能跑多遠?一米?兩米?好好的大活人,怎麽能說不見就不見?
顧蓮無法想象,心底湧上一股若有似無的寒意。
陰風從頭頂刮過,發出嗚咽的聲音。
所有人都打個哆嗦,被這段往事攪合得心神不寧。
“你們沒有對講機嗎?”顧蓮咽咽口水,問道。
“有,不但有對講機,還有手機,衛星電話,無人機,雷達,生命探測儀。所有高科技手段都用上了,但就是找不到。”秦康順的喘息越來越重,講述的聲音裏帶上了難以掩飾的恐懼。
“我用對講機喊話,問他們為什麽忽然不見了。他們說——”
秦康順站在原地,臉上血色盡失。
“他們說什麽?”顧蓮顫聲追問。
“他們說,不見的人是我。”秦康順的瞳孔就在此刻急劇地收縮。
“什麽?”
這句話讓顧蓮墜入冰窟。
濃霧深處忽然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不太響亮,卻令人毛骨悚然。大家猛然轉頭朝那處看去,再回頭,周圍已是空無一人,只有忽然包圍而來的霧氣。
所有人都站得很近,誰也不敢落單。但偏偏就是這一轉頭一回頭的功夫,前後兩秒,便是孤立無援。
秦康順蒼老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邊。
“他們說,不見的人是我。”
不見的人是我……
不見的人明明是他們……
到底是誰消失了?
又是誰站在原地?
一瞬間天旋地轉!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哪是樹?哪是人?處處都是樹?亦或處處都是人?
那些躲藏在濃霧中的,深深淺淺的黑影,真的是人嗎?
吳芝繁呆呆地站在原地,轉頭看看四周,擡頭看看沉沉壓下來的濃霧,發出了恐懼至極的尖叫。
“啊啊啊啊!”
凄厲的叫聲震蕩着濃霧,令它們泛起層層波紋,卻無人可以聽見。
“老爺子!”顧蓮揮舞手臂驅趕湧過來的濃霧,向前踏出一步,忽然抓住一只溫熱的手。
“誰?”她扣緊這只手,随時準備将之擰斷。
“是我!”秦康順立刻回應。
顧蓮用力一拉,把神色驚恐的老人從濃霧裏拽出來。就在這時,潮水般湧來的濃霧又潮水般退去,視野再度變得寬闊,卻也只能看見五米開外的地方。
“柳憫君,于澤,鮑大哥,鮑二哥,鮑三哥,吳芝繁,喬法醫,乖寶?聽見了就答應一聲!”
前面依稀可見幾道模糊的人影,顧蓮一一呼喊。
“我在。”柳憫君心有餘悸。
“我在。”于澤舉起手。
然後是鮑家三兄弟。
“吳芝繁呢?”顧蓮扶着秦康順快步上前,與幾人貼近,繼而駭然:“喬法醫和他弟弟也失蹤了?”
兩秒鐘消失了三個人!大家明明就站在原地,誰也沒有亂跑!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心髒的跳動已徹底失序。
“回去!”鮑家三兄弟當機立斷。
“不在這裏等他們嗎?”顧蓮心中焦慮。
“你怎麽知道他們一定能回來?引路人不在,我們就是砧板上的肉!站在這裏等,那些鬼霧一定會來殺我們!”鮑老大推開幾人,大步回返。
鮑老二和鮑老三立刻跟上。
“引路人?”顧蓮重複呢喃着這個代號。
“他們果然是一個組織。”秦康順低語。
于澤擠開顧蓮和秦康順,跟上鮑家三兄弟,背影帶着幾分倉惶。柳憫君猶豫片刻,追了上去。
顧蓮和秦康順沒有辦法,只好與他們一起。
“萬一引路人找回來了,不知道我們在哪裏怎麽辦?我們沿路做記號吧!”顧蓮高聲說道。
鮑老大覺得很有道理,立刻扒掉于澤的外套,撕成一條一條的碎布,将其中一條綁在一根小樹枝上,用秦康順貢獻的馬克筆寫下一句話:【引路人,我們回別墅了。】
于澤凍得鼻涕長流,卻不敢反抗。
“走了。”鮑老大擺擺手,衆人繼續啓程。
濃霧中,引路人牽着小男孩的手,穩穩當當站在原地。陰風撩動他額前的發絲,帶來寒氣撲面。
潮湧般的黑霧凝成一張張模糊的人臉,懸在前方,浮在頭頂,隐在背後。人臉密密麻麻,重重疊疊,不斷扭曲着五官,形成一個個或痛苦,或恐懼,或怨恨,或嘶吼的表情。
引路人緊了緊握着小男孩的手。
隐隐的,他感覺到,包圍他們的不是霧氣,而是怨念。它們由所有陰暗的,醜陋的,負面的情緒彙聚而成。它們是人心之中最為腐臭的那一部分。
“害怕嗎?”引路人垂眸看去。
小男孩仰起臉,小奶音很傲嬌,“不怕~一群小垃圾~”
引路人不由莞爾,空餘的另一只手微微垂落,無聲無息化為一柄骨鐮。
小男孩空餘的另一只手也微微垂落,無聲無息化為一柄彎鐮。
同樣都是鐮刀,一柄是純黑色,寒光爍爍,煞氣沖天:一柄是粉紅色,半透明質地,可愛得像個玩具。
引路人眸光微閃,薄唇随之上揚。
“做得好。”他贊許一句。
小男孩哼哼兩聲,想笑偏又要擺出“我很厲害”的嚴肅表情。
“你先上,我給你掠陣,行嗎?”引路人問道。
他會保護這個孩子,卻也不會阻撓對方的成長。
“老哥看我的~”小男孩像個小炮彈,松開引路人的手,一瞬間就已經沖進濃霧裏。
不就是劈砍殘魂嘛,這個游戲他在黑暗之森經常玩。心情不爽的時候,他還會揪出一個殘魂,狠狠扇幾巴掌。
一張張人臉撲向小男孩,宛如一群毒蜂,卻又在轉瞬之間被他的鐮刀一一劈開。他的反應速度,彈跳能力,攻擊的角度和準度,都是頂級。
引路人專注地看着這場戰鬥,高懸的心慢慢放下。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霧氣凝成的人臉多到數不勝數,卻碰不到小男孩的一根頭發。然而這些怨念是殺不死的,裂成兩半甚至完全破碎後,它們會馬上合攏,再度撲上來。
劈砍了一個多小時,濃霧中的人臉一個沒少,依舊在浮浮沉沉,扭曲變幻。
小男孩橫刀劈碎十幾張人臉,迅速退回引路人身邊,說道:“哥哥我不想玩了~你負責亂殺~我負責嘎嘎好不好~”
“好。”引路人立刻上前。
小男孩往他身後躲,手腳并用地爬上這具高大的身體,像個小樹懶牢牢扒在他背上。
引路人彎唇,似乎在笑,眼裏卻閃過刺骨寒芒。他把左手伸到背後,托住小樹懶的屁股,右手向前一揮……
寒光乍現,幾十張人面瞬間破碎。
漆黑刃口淬着劇毒,對怨念也能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一陣尖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依稀響在耳畔。
破碎的幾十張人面再也無法愈合,周圍的黑霧劇烈湧動,卷起數不清的漩渦。
引路人側過身,朝後方揮出一刀,忽然感覺腮邊一熱,一張濕漉漉的小嘴貼着他的耳朵,奶聲奶氣地叫:“嘎嘎~”
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揚,刀芒卻更利,銳不可當。數不清的人面在黑霧中破碎,被漩渦吸納,變作陰風四散。似遠似近的地方又有凄厲慘叫響起,充斥着怨恨和不甘。
“嘎嘎~”
小鴨子還在耳邊叫,聲音奶脆。
原來“你負責亂殺我負責嘎嘎”是字面上的意思,一點兒也不打折扣。
引路人眸中殺氣滾滾,偏偏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背着一個調皮的小樹懶,他實在是無法融入這恐怖的場景。
輕松寫意地轉了一圈,揮出數刀,周圍的人面就已斬碎十之八九。
“嘎嘎~”
背上的小鴨子盡職盡責地加油鼓勁,濕漉漉的小嘴吐出奶香的熱氣。
引路人短促地笑了一聲,手中的骨鐮忽然長出長柄,完完全全進化成死神的鐮刀,在步伐的精妙挪移之中無情收割着餘下的人面。
半分鐘不到,人面徹底破碎,濃霧不再翻滾,漩渦和陰風悄然散去。
周圍一片死寂。面對如此強悍的敵人,縱使再多怨念也不得不收斂。
黑霧變成稀薄的灰霧,退至十米開外,一棵棵樹木顯現出來,周圍倒伏的野草和一行腳印證明這就是他們消失的地方。
他們不曾離開過,一直在原地。
“嘎嘎~”一顆小腦袋從背後探過來,嘟起粉嫩的嘴,發出崇拜的小奶音:“哥哥好厲害~我就殺不死這些小垃圾~哥哥能教我嗎~”
一張無敵可愛的臉從側邊貼上來,大眼睛一眨一眨,盛滿祈求。
引路人薄唇微抿,眼裏溢出光點,漆黑骨鐮縮回體內。
他哪裏拒絕得了,颔首道:“嗯,回去我想辦法為你的小鐮刀加持,讓它對鬼魂也産生傷害值。你現在只能造成物理傷害,當然會吃虧。”
小男孩驚喜抿唇,梨渦深甜,張開小嘴:“嘎嘎~”
“行了,現在不用嘎嘎了。”引路人捏住這張小嘴。
“那些笨蛋呢~”小男孩轉動腦袋四處張望。
引路人低頭觀察腳印,說道:“他們往回走了。”
“我們朝前走~”一只小胖手從肩頭伸過來,指着前方。
這正是引路人心中所想。他答應一聲,背着小男孩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前方的樹枝上出現一根布條,花紋有些眼熟。引路人捏住布條查看,卻見上面寫着一行字:【引路人,我們回別墅了。】
深邃眼眸裏劃過一道暗芒,引路人立刻低頭查看周圍的腳印。
一條窄窄的路,泥土松軟,泛着潮氣,前後皆是一串腳印,花紋尺寸各有不同,十分顯眼。
空間就在此刻産生了錯亂。前方變成後方,後方變成前方,往前走就是往後走,往後走也是朝前走。
引路人站在原地,眉頭微蹙。
“繼續走~”小胖手指指前面。
“我們在原地打轉。”引路人低聲說道。
“那怎麽辦~”小男孩趴伏下來,小腦袋貼着引路人溫暖的頸窩。
“沒事,再走一段路看看。”引路人揉揉他被霧氣打濕的粉色卷毛,承諾道:“我一定把你帶回去。”
小男孩輕輕哼哼,小胖手抱緊引路人的脖子。這是依賴的姿态,微微觸動着引路人的心防。
引路人不再停留,大步走進濃霧。
“誰?”前方忽然傳來一道警惕的聲音。
“鮑老大?”引路人眸光微閃。
走得近了,濃霧散去,鮑老大站在前方,表情驚愕。他身後是鮑老二、鮑老三和顧蓮等人。
“大佬,你怎麽從別墅的方向過來?你回去了?你是來找我們的?”鮑老大猜測道。
“我看見你們的留言和記號。我是朝你們的反方向走的。”引路人言簡意赅地答道。
“你朝我們的反方向走?”鮑老大愣住。這句話他怎麽聽不懂?
顧蓮卻立即反應過來:“你跟我們是反方向走的,但你卻在這裏和我們彙合?”
“是的。”引路人點頭。
顧蓮露出極度茫然的表情。
其餘人終于明白過來,一個個僵在原地,身體發冷。
“我們到底在什麽地方?這條路難道是莫比烏斯環,可以在不同的切面一直循環?”于澤揪住自己的頭發,表情越來越驚恐。
“吳芝繁呢?她在哪裏?”于澤反應過來,驚恐變成焦急。他還以為失蹤的三個人會在一起。
“我沒看見她。繼續走吧,如果前面的景象沒有變化,我們再換一條路。”引路人轉身朝別墅的方向走。
大家沒有意見,忐忑的心慢慢安定下來。于澤卻非常着急,捧着手機不停撥號。
又走了二十多分鐘,小男孩伸出手指着前方:“哥哥~那裏有一個小房子~”
周圍的景象終于有了變化,引路人沒有猶豫,立刻朝那棟木頭搭建的房子走去。
“我來開門。”鮑老大快走幾步沖到前面,從腰後摸出一把長刀,輕輕把門戳開。
從門縫看去,裏面空無一人,只有一股濃重的黴味。小小一間陋室,放着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張小床。床上鋪的被褥潮濕腐爛,爬滿青苔。
以此推斷,這裏已經廢棄很多年。
“安全,可以進去。”鮑老大這才把門完全推開。
引路人邁步進去,四下看了看。
其餘人跟進去,不約而同地松懈下來。雖然知道這簡陋的木頭房子擋不住外面那些詭異的濃霧,但有一個栖身的地方還是會覺得安全很多。
于澤不斷撥打吳芝繁的電話。他雖然人品不怎麽樣,對吳芝繁倒有幾分真心的喜歡。
引路人站在書桌前,看着那上面散亂擺放的幾十根鉛筆。
有的鉛筆還沒削過,有的鉛筆用的只剩下短短幾寸,筆頭或尖或鈍或扁,型號有6B,也有6H,還有5B,2B,HB等等。
“那個白切雞在這裏畫畫~”小男孩趴在引路人肩頭奶聲奶氣地說道。
只有畫家才會準備這麽多不同型號的鉛筆,還把筆頭削成奇怪的形狀。
引路人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白切雞”是小怪物給白高朗取的外號。
“嗯,應該是他。”
引路人颔首。
“這裏是白高朗寫生的地方。”顧蓮得出同樣的結論,慢慢上前,拉開書桌的抽屜。
一個素描本躺在裏面,縱使多年無人碰觸,封皮上的靜物素描依舊清晰,未曾沾染半點污跡。這明顯不正常!
在如此潮濕的環境裏,紙張是最容易發黴的。但這個素描本卻像新買的一樣!
顧蓮站立許久,手懸在抽屜上方,卻遲遲不敢把本子拿起來。她比鮑家三兄弟還要謹慎。
引路人卻沒有顧忌,伸手把本子拿起,輕輕翻開。
“花蕊!”顧蓮眼睛瞪大,瞳孔驟縮。
衆人聽見她的驚呼,立刻圍攏過來一起查看。
素描本的第一頁描繪着花蕊,右下角是白高朗的簽名。
花蕊的五官還不似現在這般成熟豔麗,眉眼中帶着幾分稚嫩清純。她穿着一件非常性感的吊帶睡衣,靠坐在別墅一樓的樓梯口,身後是一排木頭欄杆。
她的脖頸、肘關節、腕關節、膝關節、踝關節,都呈反方向彎折,像一具人為破壞的木偶。關節處斷裂的骨頭宛若刀刃,刺破皮膚暴露在外,地上黑漆漆一大片應該是她流出的鮮血。
她背後是蜿蜒向上的樓梯,同樣沾滿斑斑血跡。
她的身體遭到如此殘忍的破壞,面容卻精致美好,嘴角上翹似乎在笑,眼睛裏卻充斥着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恐懼。
引路人盯着那些傷口看了一會兒,平靜開口:“這是一幅寫生。”
所謂寫生就是對真實存在的景象或人物進行描繪。
“什麽?”顧蓮呆呆愣愣地問。她的大腦已經反應過來,已經達到極限的心理承受能力卻讓她遲鈍了半拍。
“沒當過醫生或法醫,單憑想象力不可能還原這麽逼真的傷口。白高朗畫這幅畫的時候,花蕊就是這個狀态。從傷口和背景分析,她應該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摔下來?”顧蓮已經傻了。
站在一旁的柳憫君忽然說道:“這麽嚴重的傷,人會死嗎?”
“如果只是四肢折斷,還有活下來的可能。但她的脖子也斷了,頸動脈在滾落的過程中被堅硬的臺階蹭破,出血量巨大,她活不了。”引路人分析道。
顧蓮和柳憫君相互看看,臉色漸漸變白。
秦康順不敢置信地呢喃:“可是花蕊還活着!”
“你确定我們見到的花蕊是人?”鮑老大站在秦康順背後,投下一片陰影。
秦康順吓得渾身一顫,連忙捂住絞痛的心髒。
鮑老二和鮑老三互相看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在別墅裏待了那麽久,為什麽他們沒發現花蕊是鬼?那人明明有呼吸有心跳,還有體溫,跟活人沒什麽兩樣!
“摔死的人不是花芳菲嗎?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誰死了,誰活着?還是說,他們全都死了?”顧蓮語氣恍惚,眼瞳失焦。
“你們怎麽了?”于澤從門外走進來,手中拿着嘟嘟作響的手機。
他好不容易找到信號,打通了吳芝繁的電話。
“我們——”
顧蓮顫巍巍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吳芝繁的哭喊從于澤的手機裏傳出來。
“學長,你們在哪兒?你們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我好害怕!你們快來接我好不好?”
“繁繁你別急,你先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們馬上過來!”
“我在一個木頭房子裏!往回走個半小時就能看見!”吳芝繁急切地說道。
“木,木頭房子?”于澤僵住,然後慢慢擡眸看向衆人,攀爬在眼球上的血絲幾乎破裂,染出紅瞳。
“房子裏有什麽,你描述一下!”顧蓮回過神,立刻湊上前說話。
“房子裏有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張床,床上的被子很髒,都長青苔了。桌子上擺滿鉛筆。”
吳芝繁的回答讓所有人墜入了恐懼的深淵。
顧蓮手腳發軟,差點站不穩,腦子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她勉強定了定神,命令道:“你再具體描述一下,被子是什麽花紋,鉛筆有幾根,桌面上有沒有刻痕,只要是特殊的細節,你全都說出來!”
她不相信心底裏那個荒謬至極的猜測。這座森林一定還有第二棟小木屋!
吳芝繁一一描述屋內細節,從被子的花紋到桌上的每一條刻痕,都與顧蓮所在的木屋一模一樣。
顧蓮死死抓住于澤的胳膊,顫聲命令:“你打開書桌的抽屜,看看裏面有什麽!”
話筒裏傳來抽屜拉開的悶響,吳芝繁帶着泣音說道:“抽屜裏有一個素描本,封面畫着兩顆蘋果和一個花瓶,很新。”
啪嗒,手機掉在地上。
顧蓮回過頭,無比恐懼又無比茫然地看着引路人。
引路人不曾開口,趴在他背上的小男孩已發出驚喜的呼聲:“哇塞~她在平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