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89章
引路人抱着小男孩, 騰不出手,于是微微擡眸,瞥了門外的鮑家三兄弟一眼。
三人立刻沖入房間, 把滿身虛汗的老頭擡出去, 放在客廳的沙發上。
客廳的地毯還是半濕狀态, 踩上去異常綿軟,将它打掃得幹幹淨淨的人, 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世事往往這般無常。
俏麗女生已經蘇醒,在大學生的攙扶下跑過來,臉色煞白地問:“他怎麽了?”
“他癌症晚期, 身體不适。”引路人放下小男孩, 從老頭的衣兜裏找出一瓶藥, 看看全英文的說明書, 倒出一顆,塞進對方嘴裏,喂了一點水灌下去。
花蕊和中年女人也跟過來, 一個憂心忡忡,一個滿臉惶惶。
黑衣女人眼裏沒有焦距,仿佛失了魂。她還在糾結管家的死因。
長裙女人只是被綁了雙手, 沒被綁住雙腳,爬起來, 踉踉跄跄想跑。鮑老二閑得發慌,在屋子裏四處亂逛, 看見這一幕, 立刻追上去, 用鞋帶把長裙女人的雙腳也綁住, 嘴上罵罵咧咧。
小男孩爬上沙發, 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飛快調換着頻道。
他忽然發現其中一個頻道在上演動畫片,嘴裏小小地歡呼:“哥哥你看~湯姆傑瑞~”
小胖手指着電視機,小奶音非常雀躍。他的狀态與周圍人的兵荒馬亂是完全割裂的。他自己就是一個小世界。
“嗯,你坐着看動畫片,這裏沒有事需要你擔心。”引路人語氣溫和地安慰。
鮑家三兄弟互相看看,都覺得這孩子很神奇。他是怎麽做到剛看完屍體就興致勃勃地看動畫片的?普通孩子會這樣?不哭不鬧不害怕,自我調節能力比S級任務者還強!這怕不是個弱智吧?
引路人揉揉小男孩粉紅色的卷毛,眼睛注視着老刑警。
三四分鐘後,老頭悠悠蘇醒,眨着渾濁的雙眼,聲音嘶啞地說道:“我不相信!管家不是淹死的!你的推論太荒謬!我不相信!”
不相信引路人的話,他就可以保有一絲希望。
他的同事,朋友,徒弟,還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活着。
“什麽淹死?”俏麗女生疑惑地問。
大學生和中年女人也都滿臉驚訝。
黑衣女人站在幾人身後,忽然開口:“喬法醫說管家是淹死的。”
“淹死?這裏可是陸地,你沒開玩笑吧?”中年女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引路人。
“有可能是被摁在臉盆或浴缸裏淹死的。”大學生立刻給出一個合理猜測。
黑衣女人搖頭:“不是,他說管家是被濃霧淹死的。”
“什麽?”
這聲高呼同時來自于俏麗女生、大學生和中年女人。站在一旁的花蕊身體一顫,眸光亂閃。
“被濃霧淹死?這位帥哥,你搞笑呢吧?你到底是不是法醫?又或者你覺得我們是傻逼?”中年女人拿不到最後一幅畫,正是戾氣最重的時候,一開口就把嘲諷拉滿。
“被濃霧淹死,哈哈哈哈!你是怎麽當上法醫的?你是沒吃藥,還是吃錯了藥?你該不會是從哪個神經病院跑出來的瘋子吧?”大學生也開啓嘲諷模式。
“被霧淹死,這倒是一個很有創意的鬼故事。”俏麗女生頗感興趣地說道。
老頭緩緩坐起,呢喃道:“被霧淹死,這不可能。”
黑衣女人來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兩人看向引路人的目光都充滿懷疑。
小男孩就在這時回過頭來,咧開嘴,露出兩排雪白的小米牙:“老哥~他們都在笑你~”幸災樂禍的語氣不要太濃。
引路人拍拍他的小腦袋,唇角微抿。
“你們如果不信,我可以解剖管家的屍體。”
這句話引來花蕊強烈的抗議:“不行!你別想把我家弄得到處都是血和內髒!我這裏是住的地方,不是兇宅!哪裏會有人被霧淹死!你就是個神經病!”
“對!他肯定是個神經病!我們都被他騙了!被霧淹死,哈哈哈,笑死個人!虧他說得出口!”大學生連忙附和,嘲笑不止。
只要把引路人打成神經病,他就可以洗白自己。他才不是偷拍女人裙底的變态!
所有人都很沉默,不曾有誰站出來替引路人辯解。鮑家三兄弟倒是想舌戰群雄,卻被引路人的一個眼神阻止。
争論這種事毫無意義,只能浪費時間。
就在這時,餐廳裏忽然傳來椅子翻倒的聲音。
衆人回頭看去,卻見那長裙女人掙脫束縛,拎起自己的包,狠狠撞開巨大的兩扇門,跑到屋子外面,向着濃霧裏飛奔。
沒有人阻止她。
既然引路人是個神經病,那他說的話就做不得準。這個女人未必是殺人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她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就在下一瞬,所有人都仿佛跌入了一個最為恐怖的夢境。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濃霧向長裙女人湧去,在她頭頂彙聚,顏色越來越深,濃得宛如墨汁。
女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光線的驟然昏暗,擡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巨大的烏雲籠罩。不,這濃霧離得太近,不像烏雲,更像是天空忽然塌陷,将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壓下來。
一個渺小的人類,面對如此可怕的浩劫,又能如何應對?
長裙女人發出了最驚恐,也最無助的尖叫:“救命!!!啊啊嗚……”
尖叫聲變成了含混的嗚咽,聽上去有幾分耳熟。
衆人仔細一想,臉色不由煞白。
那是溺在水中的人才能發出的聲音,口腔和鼻腔被灌滿,呼吸不到空氣,只能吐出泡沫。
嗚咽聲還在繼續,濃霧下沉,包裹住女人的腦袋。黑如墨汁的霧氣連光線都無法穿透,衆人更加不可能看清女人的臉。
他們只能看見一具瘦長的身體在掙紮,在趔趄,在掐自己的脖子,在胡亂地揮舞手臂。她的脖頸上不是腦袋,是一大片沒有盡頭的黑霧!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溺水!不在湖裏,不在河裏,而在天空中!霧氣就是倒懸的湖水與河水。
不!那霧氣更像一只怪物,把女人的腦袋活活吞噬!
衆人看得呆愣,瞳孔縮得只有針尖大小,身體止不住地發冷,然後劇烈顫抖。
腦袋包裹在霧氣中的女人終于倒下,雙腿不斷抽搐。墨汁一般濃黑的霧氣撲向她的身體,洶湧如潮,亦兇猛如獸。它們無聲無息地鑽入女人的耳朵、眼睛、鼻孔、嘴巴。
女人像一個海綿,源源不斷地吸收着濃霧,瘦弱的身體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
在水裏浸泡了十天的屍體就是她現在這般模樣。
她腦袋一歪,臉正對着別墅大門,呼吸已經斷絕。
她面容發青,雙瞳充血,鼻腔和口腔裏冒出許多細小的白色泡沫,那是淹死之人的特征。
“啊啊啊啊啊!”俏麗女生終于無法承受這可怖一幕的摧殘,捂臉尖叫。
大學生一屁股跌坐下去,表情驚恐萬狀。
其餘人則像木頭一般僵在原地,包括鮑家三兄弟。
外面那些濃霧竟然真的可以淹死人!聽上去如此荒誕的推論,已經被可怕的現實驗證!
這個世界怎麽了?是夢嗎?
引路人面無表情地掃視着濃霧,企圖看穿鬼怪的本體。忽然,他瞳孔震顫,心中大駭。
鑲嵌着熒綠地燈的草坪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粉色卷發的小男孩。他追逐着那些深深淺淺,或薄或厚的黑色霧氣,藕節似的手臂高高舉起,圓臉蛋上綻開興奮的笑容,雪白的面頰泛着紅暈。
旁邊躺着一具腫脹不堪的屍體,他卻把死亡當成游戲!
引路人回頭看向客廳,發現南側的窗戶已經打開,本該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乖寶無影無蹤。
最後一絲希望被抹滅。長裙女人慘死的時候,引路人無動于衷,冷眼旁觀,而現在,他翻過茶幾,躍過沙發,以最快的速度沖向門口。
“你弟弟!”黑衣女人在他身後嘶喊,緊張地跑到門口,卻不敢跨出去。
那些濃霧遮蔽了天空,厚重地壓下來,造就天塌之象!沒有人類可以在這樣的天象中站立。
跪倒,匍匐,掙紮,哭泣,才是自然的反應。
引路人跑得很快,但濃霧殺人的速度比他更快。短短數秒而已,一團團黑霧就已鑽入小男孩的身體,讓他倒下,痙攣,抽搐,口吐白沫。
“大佬!”鮑家三兄弟沖到門口,也像黑衣女人那般不敢動彈。
只要是個人,誰不害怕天塌地陷?
黑霧那麽濃,那麽重,他們扛不住!
引路人跑到草坪,抱起小男孩,食指伸到對方鼻端,輕輕一觸,沒有呼吸。摸摸脖頸,沒有脈搏。耳朵貼上小胸脯,聽不見心跳。
死了?
引路人像一具剛剛成型的雕塑,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僵硬冰冷。
他以為這會是自己的羁絆……
為什麽……
他空無的眼瞳剛剛誕生獨屬于自己的星芒,便又陷落在更黑暗的死寂之中。
活在這樣一個世界,怎配擁有羁絆?
奢望也是一種罪……
微芒重新浮現在引路人的眼眸裏,但那不是光,是淚。
就在這時,小男孩忽然睜開眼,張大嘴,呲着牙,兩只小手猛地抓住引路人的胳膊,奶聲奶氣地咆哮:“哇嗚~”
引路人:“……”
“咯咯咯~”小男孩狡黠地笑着,得意洋洋地說道:“吓到你了~”
微芒斂去,變作冷光,引路人一言不發地把小男孩扛在肩頭,右手化為一柄彎而鋒利的骨鐮,刃口不是森白的顏色,而是深淵般的黑。
那些霧氣也朝他湧去,一團一團,一汩一汩,帶來極致的陰寒。
骨鐮輕輕一揮,霧氣之中忽然傳來一道凄厲的尖嘯。
屋內衆人先是看得呆愣,随後便痛苦地捂住耳朵。
那尖嘯像飓風過境,也像猿猴的啼鳴,更像厲鬼被陽光照射,在絕望中嘶吼。
無形之物竟也能被一個凡人殺傷?
往深裏想,手臂化為骨鐮,怎會是一個凡人?
在這一刻,衆人看向引路人的目光全都變了。鮑家三兄弟盯着引路人的右臂,腳步連連後退。
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這骨鐮的可怕之處。
引路人瘋了!他竟然把體內的污染物全部逼進這截骨頭,用以凝聚一柄兇器!那可是世間最恐怖的毒素,對所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皆能造成致命的傷害。
這傷害是雙向的,同時也會加快引路人自身的感染!S級任務者本來就很容易異變,他這樣做,戰鬥力的确是登峰造極,卻也把自己送上了異變的快車道。
如果他在這個副本裏徹底失去理智,誰能給他送葬?
鮑家三兄弟擠成一團,退到客廳深處,臉色比那幾個普通人還難看。
濃黑霧氣盤旋在引路人頭頂,時而翻湧如潮,時而微波陣陣,卻再也不敢碰觸他半分。
站在門口的衆人連忙退讓到兩邊,眼裏無不帶着深深的恐懼和敬畏。
引路人關上兩扇巨大的門,扛着小男孩走到客廳南側,從窗戶裏看出去。
那霧氣撲向長裙女人腫脹的屍體,将她團團包裹。草坪上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地燈放射出的光也被吞噬。
數十秒後,霧氣散去,長裙女人的屍體消失無蹤。
衆人驚駭不已地看着這一幕。
老頭死死握着煙鬥,嘴唇直顫。這一幕讓他聯想到了自己的同事。當年的大搜救,他們也是這樣莫名其妙消失在濃霧中。他們果真死了?
他們也被霧氣殺害,連屍體都被吃掉?
老頭抓住窗棂,防止自己再度暈倒。
這個世界最詭異,最猙獰的一面,就這樣顯露在衆人眼前。
大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身體冷得像冰塊。
花蕊抱緊自己,牙關死咬。這樣的場面無論看多少次,她依舊無法習慣。恐懼只會逐日加深,不會慢慢變淡。
她快熬不下去了!她真的好後悔!
引路人把肩頭的小男孩扔在沙發上,臉色無比陰沉。他化去那柄骨鐮,擡手抹了抹頭發,本想說些什麽,看見小男孩一骨碌爬起,沖自己仰着小臉笑出梨渦,只餘一聲無奈的嘆息。
“你們都過來。”他走到對面,在單人沙發上落座,冰冷地下令。
衆人眼神一恍,随後便手軟腳軟地走過來,像小學生一般乖乖站在引路人面前。
鮑家三兄弟把頭埋得很低,連看一眼引路人的勇氣都沒有。那柄漆黑骨鐮能在一秒鐘內讓他們飛灰湮滅!
小男孩跳下長沙發,噔噔噔地跑到引路人身邊,想爬上對方的膝頭。
引路人按住他的腦袋,将他定在原地。他像個小蠻牛,頂着引路人的大手往前沖,小短腿蹬得飛起,卻無法靠近一分一毫。
這種冷漠的對待讓他漸漸意識到了什麽,腮邊的小梨渦消失無蹤。
“老哥~”
小男孩退後幾步,歪歪腦袋,小奶音裏帶着疑惑。
引路人并不看他,沖花蕊揚了揚下颌,語氣冰冷:“你知道這霧氣怎麽來的嗎?”
“不知道。”花蕊搖頭。
引路人繼續問:“這霧氣跟白高朗有沒有關系?”
“不知道。”花蕊還是搖頭。
“白高朗死沒死?”
“我真的不知道!”
“你姐姐,還有那七個模特,是失蹤了,還是被白高朗殺害了?”
“不是!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失蹤的人在哪兒?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遇到幾個像我們這樣被困在濃霧裏的人,對嗎?”
“你別問了,我真的不知道!”花蕊捂住耳朵,表情崩潰。
引路人微微側頭,冰冷目光掃過鮑家三兄弟。
三人心領神會,連忙走上前,笑呵呵地擒住花蕊的手臂:“來來來,我們三兄弟跟你聊聊。”
“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救命,救命!”
高聲尖叫的花蕊被鮑家三兄弟擡入保姆房。
須臾,鮑老三從房裏沖出來,急促說道:“大佬,管家的屍體不見了!”
引路人略微颔首,表情不變。他似乎早有預料。
鮑老三冷靜下來,重新回到保姆房,用力關上門。
砰的一聲巨響掩蓋了花蕊的尖叫和呼救。她會遭受怎樣的嚴刑拷打,沒有人在乎,大家只想找到答案。
“哥哥~”小男孩繞到沙發後面,爬上靠背,撲到引路人身上,雙手箍住引路人的脖頸。
引路人扯開他的小手,将他抱下,放在地上,表情異常冷漠。
“哥哥抱~”小男孩重新撲上去。
引路人按住他肉肉的小肩膀,不準他靠近。
“你們的名字。”他冷漠地掃視着衆人。
“我叫秦康順,以前是一名刑警,參加過七年前——”
引路人打斷老頭的話,面容陰沉:“我只要你們的名字。”
徹底撕掉那層溫和的外衣,他展露出的內裏竟是如此冰冷無情。比起外面的濃霧,他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黑衣女人唇色蒼白:“我叫顧蓮。”
俏麗女生抽噎道:“我叫吳芝繁。”
大學生嗓音發顫,“我,我叫于澤。”
中年女人瑟縮道:“我叫柳憫君。”
“我叫乖寶~”小男孩舉起小胖手。
引路人卻不看他,繼續問:“現在說明你們的來意。”
得不到回應,小男孩嘟嘟嘴,拍開引路人的手,噔噔噔地跑遠。
秦康順答道:“我是來找當年失蹤的同事和兩個徒弟。”
顧蓮:“我來找我姐姐顧桃,她是白高朗的模特。”
于澤:“我來采風。”
吳芝繁:“我是跟着于澤來的。”
柳憫君:“我來找白高朗的最後一幅油畫。”
就在這時,保姆房內隐隐傳出花蕊的慘叫,衆人吓得肩膀一縮,心髒狂跳。
引路人略一擺手,語氣裏帶上了罕見的疲憊:“你們可以走了。”
衆人連忙退出客廳,卻不敢落單,都聚集在餐廳裏,惶惶不安地看着桌上的殘羹剩菜。花蕊似乎早有準備,把滿屋子的燈都打開,鑲嵌在草坪裏的地燈也是開的,射出的光線卻帶着一股陰森感。
霧氣在外面湧動,時不時凝成一團人形黑影,撲到窗戶上。
俏麗女生吓得連連尖叫,一頭紮進于澤懷中。于澤抱住她,自己也是眼淚汪汪。秦康順和顧蓮都微阖着眼,保持安靜。
柳憫君微顫的目光在屋內巡視,固執地想要找到最後一幅畫。
引路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越過餐廳,進入廚房。衆人在他經過的時候紛紛退讓,躲進客廳。
“我們談談。”
冷漠的語氣前所未有。
腦袋伸進冰箱,屁股撅在外面的小男孩咻的一下鑽出來,笑出兩個深深的梨渦。
“哥哥~給你吃~”
胖乎乎的小手裏抓着一支雪糕。
“我不吃。”引路人把小男孩抱上流理臺。
小男孩站直身體,剝開雪糕的包裝紙,伸出粉紅舌尖舔了幾口,眼睛忽然一亮,歡喜雀躍:“好吃~”
然後他把雪糕遞到引路人嘴邊,讨好道:“哥哥你吃~”
他不是傻瓜,自然能夠感覺到引路人在生氣。
引路人伸出手擋開雪糕,語氣嚴肅:“離開這個副本,我會把禁術碎片還給你,幫你綁定。以後你找別人組隊,我不會再帶你。我知道你跟邱諾關系密切。或許你跟絞肉機也是認識的。你完全不需要我的保護。”
小男孩一下一下舔着雪糕,大眼睛裏滿是懵懂無辜。
“我知道你聽得懂。你智商很高。”引路人轉身離開。
“為什麽生氣~”小男孩歪歪腦袋。
引路人回過頭,徐徐說道:“我的團隊不是固定的,只要符合我的條件,誰都可以來,誰都可以走。我不跟任何人建立緊密的關系,因為我知道他們會死。”
小男孩作死的舉動忽然讓他醒悟過來——在這個只有黑暗,沒有光明,只有絕望,沒有希望的世界,與他人建立親密的關系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
絞肉機的家破人亡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說完這句話,引路人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哥哥~那你只能跟我組隊~”身後傳來得意洋洋的小奶音。
引路人沒有理會。
“因為我是殺不死的~”
刀出鞘的聲音非常熟悉,引路人心髒一跳,連忙回頭。
只見小男孩從身旁的刀架裏抽出一把長刀,從自己眉心刺入大腦,只餘一個刀柄在外面。他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一舔雪糕,腦袋一歪,抿出兩個梨渦。
引路人愣在原地。
“哥哥你看~”小奶音還是那般得意,帶着幾分濃郁的甜。
引路人終于回神,快步上前,抽出長刀。深深的刀傷立即愈合,雪白的皮膚光滑嬌嫩,仿佛從未被刺穿過。
這只小怪物真的殺不死,哪怕腦髓被破壞。
“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為什麽?”引路人的心緒徹底紊亂,語氣再也無法維持之前的冰冷。
“因為我知道哥哥不會傷害我~我相信哥哥~”小胖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小奶音狡黠無比:“這是野獸的直覺~”
引路人幾乎失語,眸光閃了又閃,心緒亂了更亂。
“哥哥你吃~”小男孩把雪糕塞進引路人的嘴裏,胖乎乎的小身體撲進他懷中,傲嬌地提出要求:“哥哥抱~”
雪糕被舔過,有些融化,引路人卻完全不覺得惡心。他深深看了小男孩一眼,含住雪糕,一股甜味順着舌尖蔓延進心裏。他抱起小男孩,在臂彎裏颠了颠,忽然把臉埋入對方溫暖的頸窩,無聲無息地喟嘆。
永遠都不會離去的隊友,他竟然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