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88章
管家死了。死在自己床上。
引路人大聲呵斥:“所有人都出去, 不要破壞現場!”
俏麗女生白眼一翻,猝然暈倒。大學生連忙将她接住,抱出房間, 黑衣女人也自覺退出去, 站在門口。
“大佬——”
鮑老大剛開口就被引路人打斷。
“我叫喬齊。”
“喬, 喬……”嘴裏含着這個名字,鮑老大卻怎麽都喊不出口。裏世界的任務者對實力有着天然的崇拜和畏懼。
“他不叫喬喬~他叫喬齊~是吧齊齊~”坐在引路人臂彎裏的小男孩脆生生地說道。
“你故意的?”引路人唇角微抿。
看來小怪物很喜歡給人取外號。
“嘻嘻嘻~”小男孩捂嘴偷笑, 露在外面的大眼睛閃閃亮亮,像兩顆星星。
裏世界的天空只有漩渦,沒有星星, 這是絕無僅有的風景。
引路人神色緩和下來, 對着鮑老大詢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鮑老二和鮑老三已經蹑手蹑腳退出房間, 站在門口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們額冒冷汗的大哥。
鮑老大被小男孩這麽一打岔, 緊張的心情略有緩解,連忙開口:“屋子裏有死人,我想說, 我幫您把孩子抱出去,方便您查案。”
“謝謝。”引路人語氣溫和,伸出手把小男孩遞過去。
小男孩也伸出小胖手, 死死摟住他脖頸。
“不出去~”
“這裏有死人。”
“不怕~我陪你~”小男孩輕輕拍撫引路人的臉頰,小嘴叭叭地說着安慰的話。他當然知道引路人的意思, 他就是故意曲解。
引路人滿臉無奈,眼神卻十分溫柔, 沖鮑老大擺手:“你出去吧。”
“哦哦, 好。”鮑老大不敢有意見, 這才匆匆跑出門。
屋內只剩下引路人、小男孩和老頭。
老頭已經點上煙鬥, 轉了一圈, 說道:“窗戶開着,但是沒找到外人翻窗進來的腳印。地板上也沒有外人的腳印,你再檢查看看。我怕我老眼昏花,有哪裏遺漏了。”
引路人慢慢踱步,仔細觀察,搖頭道:“你沒看漏,房間裏沒有外人進來過。”
“那她是怎麽死的?”老頭指着床上。
“還有,你讓你弟弟看見這種場面,你不怕他晚上做噩夢?你這個當哥哥的也太不負責了!”老頭接着質問,滿臉不贊同的神色。
“她是淹死的~”小奶音忽然插嘴。
“什麽?”老頭愣住。
“我弟弟說管家是淹死的。”引路人重複一遍。
老頭回過神來,臉色難看:“小孩子別拿屍體開玩笑!你快把他送出去!”
“我弟弟說的沒錯,她的确是淹死的。”引路人把小男孩放在地上,走上前,輕輕捏開管家的嘴。
無聲無息之間,許多細小的白色泡沫從這張嘴裏冒出,漸漸堆積,像一團棉絮。
小男孩走上前,踮起腳尖,指着屍體的鼻孔。那裏面也微微冒出許多細細的白色泡沫。
“認識嗎?”引路人側頭看向老頭。
老頭恍恍惚惚地點頭:“認識,這是蕈樣泡沫。但是怎麽可能……”
活人如果溺死在冰冷的水裏就會産生這樣的生理反應。這幾乎是判斷生前溺亡的标準之一。
“還有,她的嘴唇和指甲發绀,眼睑、眼球結膜有點狀出血,這是窒息的體征。但她脖子上無勒痕,表情安詳,被子蓋在身上,雙手自然擺放,被褥整齊,沒有掙紮打鬥的痕跡。”
引路人慢慢檢查屍體,然後走進浴室查看,說道:“洗臉盆用過,還是濕的。沒有浴缸。”
小男孩摸摸被褥,摸摸屍體,奶聲奶氣地彙報:“老哥~床是濕的~她的衣服、頭發也是濕的~”
“嗯,乖寶檢查得很仔細。”引路人低聲贊許,然後撕開濕潤的被套,檢查被芯,卻發現內部填充的棉花是幹燥的,濕的只是表面那層。
小男孩撸起袖子說道:“老哥~我們解剖她~看看她有沒有水性肺氣腫~”
活着淹死的人必然會産生水性肺氣腫。這也是生前溺亡的特征之一。
一個小孩竟然對屍檢如此了解,而且完全不害怕案發現場,難怪喬法醫工作的時候也敢把他帶在身邊。老頭的懷疑散去幾分,卻覺得這對兄弟更加怪異。
誰家六七歲的孩子膽子這麽大?這家的長輩心更大!
“如果她是淹死的,那兇手應該是把她拖進浴室,再把她的腦袋按在放滿水的洗臉盆裏。等她死亡,兇手再給她換上睡衣,吹幹頭發,擺在床上。兇手離開的時候清理了屋內的痕跡,所以沒留下腳印。”老頭分析。
引路人把屍體的腦袋放偏,輕輕撥開她腦後的頭發,檢查頭皮,否定道:“腦後沒有瘀痕,頭皮沒有撕扯傷,目前還沒發現她被人強行按住腦袋溺斃的證據。”
“應該是時間太短,還沒顯現。”老頭猜測。
“這個時間點已經可以顯現。”
引路人走到窗邊,彎下腰仔細查看并摸索這處的牆紙。小男孩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也伸出手摸牆紙。
“老哥~是濕的~”小奶音乖乖彙報。
“嗯,是濕的。”引路人颔首。
與窗臺相連的那一塊牆紙微微濡濕,觸手冰涼。別處的牆紙都很幹燥,帶着少許暖意。
引路人直起腰,看向老頭,語氣平靜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她不是被人淹死的?”
“不是被人淹死的,什麽意思?”老頭叼在嘴裏的煙鬥晃動了一下。
“你來摸一摸窗臺下面的牆紙。”引路人牽住小男孩的手,語氣平靜:“我帶我弟弟去洗手。”
一大一小走進浴室。
引路人抱起小男孩,讓他站在洗臉臺上,然後打開水龍頭。小男孩拿起一塊香皂,卻不給自己塗抹,反倒抓過引路人的大手,仔仔細細塗了一遍,連指頭縫都沒放過。
小胖手滑溜溜,軟嫩嫩,包裹住兩只大手,忙忙碌碌地搓洗,十根指頭雀躍不已地抓破那些泡泡。
引路人垂眸看着小男孩興致勃勃的可愛臉蛋,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好了,可以沖水了。”耐心陪伴了五六分鐘,聽見外面傳來老頭的呼喚,引路人才打斷小男孩的游戲。
“好哦~”小奶音很乖很甜。
小胖手捉着大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掉泡沫,然後扯下架子上的一塊毛巾,把大手擦幹淨,又把自己的小胖手擦幹淨。
“老哥~抱~”
小男孩站起身,撲進引路人懷裏。
這個動作太自然,宛若乳燕投林,無比親昵。
引路人心中一片酸軟,抱起小男孩,揉揉他粉紅色的卷發,眼裏全是溫柔的光點。
“牆紙是濕的能證明什麽?”老頭看向走出浴室的引路人,臉色慘白,拿着煙鬥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這塊牆紙是濕的,證明它被水浸過。死者的頭發和衣服也是濕的,但又沒濕得太徹底,屬于半幹狀态。床褥也是濕的,內部的填充物卻很幹燥,說明布料只是被少許水液浸潤。你可以猜一猜這是什麽情況。”
引路人進一步提點:“人走在霧中,只有外套和頭發淺濕一層,這樣的體驗你有過嗎?”
他抱着小男孩走到窗邊,眺望不遠處潮水般湧動的灰色濃霧。
厚重霧氣像一塊巨大的幕布,把這座小小的莊園圍繞,籠罩。有幾個漩渦忽然出現在幕布之中,轉瞬又忽然消散,那景象與裏世界的天空有幾分相似。
到底是鬼怪隐藏在濃霧裏,亦或者這濃霧本身就是鬼怪?
引路人眸色暗了暗,回頭看向老刑警。
“你的推論太荒謬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老頭想叼住煙鬥,嘴唇卻顫個不停。
“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是被霧氣淹死的。霧氣只能增加濕度!”
“如果霧氣源源不斷地鑽入她的眼耳口鼻,能不能把她淹死?”
咚的一聲悶響,煙鬥掉在地板上。
老頭瞳孔收縮,臉色發青,身體搖晃。他蹒跚着走到一旁,伸手扶住衣櫃,免得自己倒下。
“你到底是不是法醫?你不覺得你的判斷違背了基本的常識?”站在門外的黑衣女人擰眉開口。
同樣守在門外的鮑家三兄弟嗤笑一聲。
鮑老大嘲諷道:“從高速公路莫名其妙來到迷霧山莊,你就應該明白,這個世界沒有常識,只有詭異。”
“詭異?”黑衣女人重複這個詞,感覺到一股寒意緩緩爬上自己頭皮。
“去看看食物儲藏間。”引路人伸出空餘的那只手,關上左邊的窗戶。
小男孩伸出手,關上右邊的窗戶。
咔噠,兩人将窗戶落鎖。
引路人轉身面向幾人,徐徐說道:“管家負責采購食物和日用品,她身上或許擁有某種無形的通行證,可以在迷霧中自由來去。把她殺死,我們與外界唯一的聯系就切斷了。如果食物不多,我們遲早會餓死在這裏。我們唯一的活路是走進迷霧,尋找出口。”
而這正是濃霧期待的發展方向,也是主線任務。
最為致命的危險,必然隐藏在霧中。
“什麽無形的通行證,什麽被濃霧殺死,你是在說鬼故事嗎?”黑衣女人滿臉掙紮,唯物主義者的信仰在動搖。
“幾百個人消失在迷霧中,這還不是鬼故事?”引路人反問。
老頭撿起煙頭,在衣服上擦拭,面皮一陣一陣抽搐。
“我的同事,我的徒弟,他們該不會也是這麽死的吧?他們都被濃霧殺害了?”他看向引路人,渾濁雙眼閃爍着淚光。
引路人沉默不語,轉頭看向窗外。
一股濃黑的霧氣撲上來,被玻璃阻隔,于是化為一團緩緩湧動的漩渦,不斷盤桓,久久不散。漩渦時而拉長,時而聚斂,時而鋪開,遮住整個窗框。
陰冷的感覺在每個人的心底蔓延,皮膚微微刺痛,仿佛被最深的惡意凝視。
那惡意正來自于這團濃霧。它仿佛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活物。
它在窗外徘徊、窺視、甚至竊笑!
咚,又是一聲悶響。老頭的煙鬥掉在地上,人也緩緩暈倒,臉頰、脖頸、脊背,皆是冷汗淋漓。
與此同時,幾位任務者的腦海中響起系統冰冷的播報:【支線任務一,探索濃霧的秘密,已發布,完成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