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4章
能吃嗎?
他們快要過去了,到底能不能吃……
這個問題萦繞在粉色肉球的腦海,像無法消散的陰魂。強烈的好奇心終于蓋過恐懼,它抖了抖身上的軟肉,悄無聲息地滑下樹幹,隐藏在腐爛的落葉裏,跟了上去。
泥土的腥味将它包裹,給予它安全感。
粉色肉球把身體拉成粗短的一條,模仿鼻涕蟲的爬行方式,悄無聲息地前進。
鼻涕蟲是這座森林裏最安靜的蟲子,但它過于緩慢的爬行速度非常不可取。粉色肉球很善于從獵物身上學習各種生存技巧。它非常篤定,自己不會被發現。
大眼珠隔着葉片縫隙,悄悄往外看。這兩個奇怪的生物比任何蟲子都大!要怎樣才能吃掉他們?
“嗯?”
紮着高馬尾,穿着沖鋒衣的圓臉女孩忽然回頭,看向四周,嘴裏發出疑惑的聲音。
“怎麽了?”她的同伴語氣十分沉穩。
“師父,我感覺有人在看我們。”女孩不斷轉動腦袋,巡視着所有陰暗角落。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畫滿黑色符文,蠅頭大小,密密麻麻,排布成神秘的圖騰。
就連女孩白皙的臉蛋也被圖騰覆蓋,看不清五官,只有眉心處的一小塊皮膚幹幹淨淨,光潔一片。這讓她顯得很神秘,也很可怖。
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後,腳上沒穿登山靴,身上也沒穿沖鋒衣,反倒踩着一雙棉布鞋,套着一件練功衫。穿行這座危機四伏的森林,對他來說似乎只是一次晨練。
“這裏除了我們,沒有活人。”老者淡淡說道。
“可是我感覺被什麽東西盯上了。”女孩皺眉,眼神中的警惕更濃了幾分。
“被盯上了?”老者笑了笑,朝前走去,“不用在意,除了鬼王,我這輩子還沒怕過誰。這裏還只是邊緣,沒到腹地。我們的獵物都在森林深處。繼續走吧。”
女孩躊躇幾秒,又四下看了看,這才跟上去。
她一邊走一邊回頭,卻始終沒能發現窺視自己的東西。
“管你什麽妖魔鬼怪,師父在這裏,你出來就是找死!”女孩小聲嘀咕,表情兇狠。
躲在枯葉中的粉色肉球:……是不是被發現了?
一動不動地蟄伏了一會兒,它再度跟上去,動作比之前更小心。它一定要搞清楚,這兩只大蟲子到底能不能吃。
兩人走得很慢,時刻警惕着周圍的環境。
越到森林深處,天色越暗,腥臭不堪的黑霧隔絕了視線,一切都是粘稠的,模糊的。所有樹木都長得很奇怪,像猙獰的惡鬼,影影綽綽,扭曲不堪。
樹梢上常常挂有粗壯的毒蛇。被腳步聲驚動,它們立刻豎起三角形的腦袋,從兩顆鋒利毒牙中吐出腥紅蛇信。
它們扭動着鮮豔的身體,發出嘶嘶的威脅聲,随時準備彈射出去,用毒牙咬穿獵物的脖頸。
走入這裏就像走進地獄,又像是走進了某具屍體早已腐爛的腹腔。無處逃生的感覺令人窒息。
女孩眼中的警惕更為強烈,一只手握緊背包肩帶,另一只手探到後腰,握住槍柄。
老者閑庭信步的姿态也變得緊繃起來。
“小心腳下。”老者忽然發出警告,聲音微含驚悸。
女孩立刻停步,低頭看去。
地上的枯葉和碎石被什麽東西腐蝕,顯現出一條條焦黑的痕跡。痕跡上覆蓋着一層黏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女孩連忙後退,轉頭查看。周圍還有更多痕跡,淩亂地交錯,像賽車場裏的輪胎印。但結合黏液來看,卻更像某種劇毒生物從此處爬過。
“是變異蛞蝓?”女孩猜測道。
從濕痕的尺寸來看,這麽大的蛞蝓,應該一口能吃掉一個人。分泌的黏液比強酸還毒,沾上即死,化骨如化水。碰上這種怪物,沒有人能活着回去!
看見自己的靴子沾上黏液,凹陷下去一塊,女孩連忙後退,一時間冷汗淋漓。
“不是蛞蝓,是深淵。”老者擡頭看去。
女孩也跟着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天空。密密麻麻的漩渦彙聚在陰沉天空的一角,像夏日萦繞在人類頭頂的蠓蟲。更遠一些的天空也有漩渦,卻少得多。
那些“蠓蟲”下方就是深淵。
“密集恐懼症患者看見這個會瘋。”女孩咽了咽唾沫,聲音有些嘶啞。
她也是頭一次靠近這個地方。
傳說中,那座深淵是一切恐怖的源頭,也是一切恐怖的終結。天空中的漩渦,全都誕生于深淵深處。如果能把深淵填平,這個沒有希望也沒有光明的世界就會徹底崩塌。
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任務者都能回到最初的地方,繼續他們或可悲,或平淡,或幸福的生活。
然而,沒有人嘗試過這個方法。每一個試圖靠近深淵的人都消失了。
女孩臉色蒼白地看着那些漩渦。
“副本容量有限,總要找個倒垃圾的地方,不然那麽多被困的任務者和鬼怪,會把副本擠爆。”老者盯着那片天空,目光裏一片深沉。
他話音剛落,盤踞天空的無數漩渦竟一張一翕,吐出許多東西。
東西直直地落下去,掉進二人看不見的所在。茂密的枝葉擋住了前方的視野,再過去大概幾百米就是深淵。除非想死,否則沒人敢走近深淵,去看一看這個世界的起源。
但看不見并不能阻擋恐懼的升騰。
嘶吼、咆哮、尖嘯……各種可怕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來。然而比這些更恐怖的,是那種黏膩的進食聲。
蛆蟲鑽入耳朵,貼着耳膜啃噬耳道裏的皮肉,大約就是這種動靜。
深深的恐懼從女孩的眼睛裏爬到臉上。她悄悄挪到老者身邊,拽住老者的衣擺,艱難地吞咽口水:“師父,我們快走吧。”
“別怕。副本倒垃圾的時候,我們是最安全的。深淵不會溢出來,它們正忙着吃飯。”老者拍拍女孩的腦袋,慈愛地笑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女孩無語:“師父,這個時候你就不要開玩笑了!”
“你膽子這麽小,師父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進副本。”老者面帶憂慮,垂眸觀察那些濕痕,搖頭道:“深淵的活動範圍變大了,這可不是好事。”
女孩吓得臉色發白,“師父,深淵會不會擴散到城市?”
“不知道。”老者憂心忡忡地說道:“這是最壞的結果。”
女孩眼中的恐懼陡然加深,卻又很快變成期待和悵然:“真到了那一天,對我們來說反而是好事。”
老者沒有說話,只是嘆息着拍了拍徒弟的腦袋。當生存變得比死亡更可怕時,與世界一起毀滅似乎是最好的結局。
“走吧。”老者嘴上說着離開,卻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師父,那是什麽?”女孩扯了扯老者的衣擺,朝更遠的地方指去。
一棵巨樹沖天而起,插入雲霄,黑色樹冠以張狂的姿态鋪展開來。在那處,天空中的漩渦都變得十分稀少,仿佛恐懼于這棵巨樹的存在。它是這座森林最濃的一片陰影。
老者轉頭看去,警告道:“那是骷髅樹,危險程度不下于深淵。以後你一個人來,千萬不要靠近。”
“骷髅樹?”女孩琢磨這個名字,滿臉疑惑:“我沒看見樹上有骷髅啊!”
“等你看見的時候就晚了。”老者嚴厲告誡:“進入危險的副本,師父可以救你。進入這座森林的其他地方,師父也可以救你。唯獨深淵和這棵樹,你不能靠近,否則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師父。”女孩躲到老者身後,小聲嘀咕,“如果不跟師父一起,我打死也不會來這個鬼地方!”
老者眺望巨樹,深不可測的眼眸裏漸漸湧上恐懼。
粉色肉球躲在草叢裏偷窺。
這兩只大蟲子的叫聲好奇怪,不是唧唧,不是吱吱,是叽裏呱啦。以後可以學一學。
粉色肉球一動不動地潛伏在暗處。泥土的腥味将它包裹。
由于長時間未曾進食,狂躁的癢意在每一個細胞裏燒灼。處于狩獵中的粉色肉球并不想離開兩只獵物,于是悄悄舒展身體,把一片枯葉裹進肚子裏。
葉子是什麽味道,它還沒吃過呢。
……yue~
作嘔的感覺像榔頭一般敲打着它的腦袋。它連忙把枯葉吐出去,胖乎乎的身體僵硬不動,呼吸也一同屏住。
即使被惡心的東西攪了胃口,它依舊恪守着獵手的基本準則——當實力弱于獵物的時候,一定要徹底地隐藏自己!
“誰?”女孩猛然回頭,低聲呵斥。
粉色肉球一下子僵住。
女孩一只手把老者拉到自己身後,一只手掏出木倉,指向粉色肉球所在的草叢。
老者手臂垂落,衣袖裏悄無聲息地滑出一柄降魔杵。
被發現了?粉色肉球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它挫敗地抖了抖粉嫩的軟肉,正準備順着地縫鑽進土裏,卻聽見身後傳來飕飕的勁風聲。
一只拳頭大的屍蟞忽然從灌木裏蹿出來,撲到粉色肉球身上。
吱吱!唧唧!
兩個仇敵瞬間扭打在一起,滾出草叢。
女孩:“……原來是毒蟲。”
老者眸光微閃,搖頭道:“兩只都不是普通毒蟲,把它們抓起來。”
女孩連忙掏出網兜跑上去。
但她還是慢了一步,那屍蟞似乎産生了某種變異,身體散發着暗紅色的幽光,個頭比同類大得多,一邊撕打一邊吱吱狂叫,毒性和殺傷力都很恐怖。
只是三兩下,它鋒利的鈎爪便把粉紅色的毒蟲撕碎,觸須飛快晃動,尋找着散落的碎片,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獵物的肉全都吃掉。
那粉色毒蟲只唧唧叫了一聲就徹底歸于死寂。
這場戰鬥開始得太快,結束得也猝不及防。
女孩舉起槍,對準屍蟞,神情十分緊張。
這座森林裏的任何一個物種都不能輕視,包括一只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