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21章
青銅長釘裂開,釋放出一股極為濃烈的異香。
這香味除了粉紅小蛇,誰都聞不到。口水嘩啦啦地流了滿地,小蛇連忙爬上男人的手掌心,藕節似的手臂抱住釘子用力往外拔。
男人痛得皺眉,卻沒阻止。其實他只要稍微動一動胳膊就能把這顆釘子帶出來,但他依舊裝作虛弱無力地躺在地上。
這只小怪物為何會出現在鬼母廟?真是因為貪玩誤打誤撞?它到底是什麽來歷?對這個副本會産生怎樣的影響?
很多疑問萦繞心頭,男人想探一探小怪物的底。
掌心捧着一團柔軟,果凍般晶瑩剔透,觸感涼滑細膩,十分奇特。男人緊皺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舒展幾分。但他從來不會忘記,在這個只有黑暗和絕望的世界,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隐藏着致命的危險。
瞳孔深處寒氣四溢,男人咬破舌尖,逼出一縷鮮血,凝成薄如蟬翼的一枚刀片,含在幹燥開裂的雙唇之間。
粉紅小蛇感覺脊背有些發涼,不由回頭看去。
對上大蟲子晦暗莫測的眸光,它軟軟地叫了兩聲,完全沒有提起防備。它知道這大蟲子受了很重的傷,根本不能動。
回過頭,繼續吭吭哧哧地拔釘子,吃奶的勁兒都用上,憋得圓臉漲紅。這只小怪物根本不像是恐怖世界的産物。
男人眸光微閃,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被迷惑。
石板松動的聲音傳來,用力太猛的粉紅小蛇抱着忽然被拔掉的釘子咕嚕嚕地翻滾出去。
男人閉了閉眼,有嘆息的沖動。
好蠢……
“唧!”興奮的叫聲在石窟裏回蕩,像一只雀躍的小鳥兒。
男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糟糕透頂的心情受到了沖擊。他想起弟弟蹒跚學步時搖搖晃晃的笨拙模樣;想起那人每天放學扔下書包滿屋子喊哥哥的場景;想起他們兄弟二人并肩作戰,發誓永遠不會背棄;想起深夜時因為想念孤苦無依的父親,抱在一起痛哭……
淚水溢出眼眶,男人雙瞳猩紅,心如刀絞。
定了定神,他裝作輕松地看向那只小怪物。
粉紅小蛇抱着長釘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笨拙的模樣與年幼時的弟弟有幾分相似。男人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柔軟下來,但也僅僅只是一瞬。
被美麗表象所迷惑會死無葬身之地!
“唧!”
粉紅小蛇舉起釘子看了看,叫聲十分興奮。它把腦袋轉向奇怪的大蟲子,又把釘子高舉一下,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男人表情溫和,含在雙唇之間的血色刀片卻一直處于随時都能激發的狀态。
粉紅小蛇快要餓瘋了。戰鬥已經耗光它的能量。它伸長脖子,張開嘴巴,兩只手握住長釘慢慢往喉嚨裏送。
有一門雜技叫吞劍,小時候經常在電視裏看見。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與眼前的場景貼合。男人不受控制地揚起唇角。
放松的心緒只是一瞬就繃得更緊,男人眼裏的暗芒随之冷凝。這小怪物以法器為食,品階一定很高,潛力更是無窮。放它離開,給它成長的空間,這個副本必然會成為十死無生的煉獄。
目光掃向半卧在黑暗中的那尊石像,男人搖搖頭,在心裏想道:論起危險程度,怕是連這只鬼母都比不上眼前的可愛生物。
長釘被胃液溶解,澎湃的能量在身體裏炸開,滾燙的熱流彙入每一個細胞,帶來無與倫比的舒适感。粉紅小蛇捧着圓滾滾的肚皮輕聲哼哼。
男人用舌尖撥弄刀片。殺與不殺,全在他一念之間。
強大的消化功能讓飽腹感迅速消退,粉紅小蛇看向另外幾顆長釘,口水控制不住地流出來。它立刻爬向奇怪大蟲子的右側。
“原來你不是對我流口水。”男人若有所悟。
這是一只不吃人的怪物?可能嗎?
男人再次用舌尖撥弄刀片,眼瞳深處的冷意始終不曾散去。
他擡起麻木的左手,稍微活動一下。釘子拔掉之後,掌心和手背還留有貫穿的傷口。但詭異的是,沒有一絲鮮血從傷口中流出,被釘穿的石板也未曾染上血跡。
傷口內部,血液絲絲縷縷地蠕動,像一條條寄生蟲在肌肉裏穿梭,去往該去的地方,滋養該滋養的器官。這具身體裏的每一滴血都是活的。男人可以操控它們,就像操控自己的意念。
動一動指關節,确定手掌依舊靈活自如,男人這才看向小怪物。
粉紅小蛇滑行的速度很快,眼神十分貪婪,口水灑了一地。它想幹什麽,不用猜也能看出來。
有它幫忙解決滅魂釘,男人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一陣刺骨的陰風撲到小蛇面上,吹亂了它本就亂糟糟的頭發。燭火瘋狂搖曳,投射出重重幻影,視線變得異常模糊,眩暈感兇猛襲來。
男人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看向餘下的四根長釘。這是精神類的攻擊!
粉紅小蛇忽然停下,發出警惕的低鳴。強烈的饑餓感讓它完全忽略了這波攻擊。
又一陣陰風刮過,聲音尖利。在這恐怖的氛圍中,四顆長釘齊刷刷睜開猩紅閃爍的眼,扭動金屬脖頸,怨毒地看向小蛇。
血氣與精氣異常兇猛地從男人體內抽取出來,灌入長釘。男人咬破牙龈,只為抑制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呻吟。
血管裏仿佛流淌着無數根鋼釘,活着就是最大的折磨。冷汗從額角滑落,浸入眼瞳,男人死死盯着那些長釘。要不是因為身懷禁術,他這會兒已經被吸成幹屍了!
這幾顆長釘擁有靈智。它們已經預見到,眼前這只外表可愛的生物将會把它們一一摧毀。
被四道怨毒的目光鎖定,粉紅小蛇喉嚨微鼓,咽下一口唾沫。它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調轉方向,爬往奇怪大蟲子的右腿。
四道目光慢慢挪移跟随,點點紅光閃爍不定。
陰風一陣陣從背後刮過,粉紅小蛇渾身的鱗片都炸開。它環視四顆長釘,聲音脆嫩,卻也兇悍:“艹你大爺!”
小奶音撞上石壁,一遍又一遍回蕩,恐怖的氛圍一掃而空。
男人不想笑,但他忍不住,于是擡起留有一個血洞的左手,掩了掩唇。
四顆長釘:“……”
小蛇繼續游走,眼睛來來回回掃視四個獵物。四顆人頭齊齊看它,陰毒的目光冷得刺骨。
這是一場奇怪的對決,說恐怖,有點恐怖,說搞笑,有點搞笑。
“真是荒謬。”男人輕含刀片,聲音低不可聞。
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小蛇盯着長釘,長釘盯着小蛇,男人既要盯着小蛇,又要盯着長釘。三方對峙許久。
燭火還在搖曳,光影變幻多端。石窟深處,半卧在黑暗中的雕像輕輕動了動,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危險的訊號。
粉紅小蛇緩緩收攏炸開的鱗片,朝奇怪大蟲子的右腿滑去。一顆長釘貫穿鞋面和腳掌,深深插進石板。
長釘上的青銅人頭死死盯着粉紅小蛇,眼中猩紅的光芒閃得極快。鮮血源源不斷地抽取,迅速染紅釘身。
男人狠狠皺眉,痛到痙攣。他的身體就是這兩個怪物的戰場。
粉紅小蛇爬上鞋面,伸出細舌舔了舔青銅人頭。它在複制之前的成功經驗。
男人屏住呼吸,等待結果。
一秒、兩秒、三秒……
細舌舔了一遍、兩遍、三遍……
之前發生的一切并未在此刻重演。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男人竟從被舔得濕漉漉的青銅人頭的臉上,看出了屈辱的表情。
他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你果然是走錯片場了。這裏演的是恐怖片,不是卡通片。”他嗓音沙啞地呢喃,心情竟然頗好。
小蛇舔了許久都不見動靜,只得退開兩步,發出困惑的低鳴:“唧?”
怎麽不咬我舌頭了?
“這幾顆釘子都有靈智。它們不會再上當。”男人解釋一句。
小蛇聽不懂,所以又走上前舔舐青銅人頭。
青銅人頭眸光閃爍,眼神怨毒,卻絲毫不敢有什麽動作。另外三顆長釘默默注視這一幕,兇狠地抽取着這具身體裏的精氣和精血。它們急了。
男人鎖定每一滴血液,并反向抽取長釘內的血液。這是一場悄無聲息的争奪。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午夜将近。半卧在黑暗中的巨大石像,眼皮悄無聲息地顫了顫,
男人感官敏銳,立刻看向那處,目光淩厲。
“你該走了!”含在口中的刀片融化成血水,咽進喉嚨,他幽幽開口。
不管這只小怪物是什麽來歷,會成長到何種地步,他都不打算探究下去。滅頂之災就在眼前,他只能把全部精力用來自保。雖然幾次對這只怪物動了殺意,卻都不忍心下手,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拔除一根滅魂釘,把好友的魂魄放走,他承這個情。拖人下水,拿人擋刀,恩将仇報,從來不是他的做事風格。
對上小怪物懵懂看來的視線,男人催促道:“走吧,立刻!”
粉紅小蛇唧唧叫了一聲,似在答應,圓胖的身體卻忽然撲上前,張開嘴巴,将插在腳掌上的長釘整個兒吞進肚子。它頭朝下,尾巴朝上,串在釘子上,鼓起的肚皮隐約浮現人頭的輪廓,尾巴尖兒靈活地甩動。
這是死也要啃下這顆釘子的節奏。
男人:“……”
其餘三顆長釘用猩紅閃爍的眼瞳寂靜無聲地看着這一幕,怨毒的視線凝如實質,化為煞氣。
黑暗深處,巨大石像的眼皮緩緩裂開一條縫,震落塵土。
男人額冒冷汗,沉聲說道:“你不走,我送你!”左手微微一握,從傷口裏逼出幾滴鮮血,凝成赤紅彈珠彈射出去。
彈珠打中小蛇甩來甩去的尾巴,令它身體翻轉,吐出長釘。
“還不快滾!”男人呵斥。
小蛇完全不理會他,看着被含得濕漉漉的長釘,發出得意的鳴叫。男人跟随它的視線看過去,眸光微閃。
只見那青銅長釘上的鏽跡已被含化,露出金黃锃亮的原貌,人頭五官消融,早已沒了凸起的耳朵和鼻子,只有兩個漆黑的眼睛還在放射微弱的紅光。
這只小怪物的胃液竟然能腐蝕超品法器!
男人心神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