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65章
梅雨軒站在牢門左側, 定定看着昏暗過道。臣晨待在牢門右側,眸光幽深。
梅希望離開之後,他們就一直保持這個姿态。深鎖的眉頭洩露了他們的擔憂。
成年形态的祁陽用袖子把搶來的番茄一個一個擦拭幹淨, 喂給陳佳佳。
陳佳佳吃一口就說一句, “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祁陽喂一個就命令一句, “打掉!”
“我他媽先打掉你!”陳佳佳給了祁陽一拳。
祁陽抱住老婆,強行給老婆塞一顆番茄, 對着沾滿紅豔番茄汁的嘴狠狠親一口。他的臉色是陰沉的,眸光是晦暗的,愛意卻熾熱洶湧。
他命不久矣, 唯恐老婆在自己走後遭逢磨難。他怎麽忍心留下一個孩子拖累對方?
夫妻倆一邊吃番茄一邊吵架, 時不時還打一場。當然都是陳佳佳單方面暴打祁陽。
雲子石和邱諾躲在角落抽煙, 相互講述最近的經歷。顧宏雙手環胸站在一旁, 偶爾瞥去一眼,慎重提醒,“煙頭一定要踩滅, 點燃稻草你們會把我們一波送走。”
“你真他媽是太監的幹兒子!”雲子石不耐煩地罵一句,卻還是乖乖杵滅香煙。
邱諾看看顧宏,又看看雲子石, 酸溜溜地問,“你又找到一個好哥們?”
雲子石定定看邱諾一眼, 忽然愉快地笑起來,把邱諾的腦袋一夾, 用力薅兩把, 嬉笑道, “吃醋了?”
“吃個屁的醋!”邱諾連忙否認。
雲子石根本不信, 哈哈大笑, “你是我唯一的好哥們。咱倆好一輩子!”
邱諾從雲子石的腋下掙脫,捶了雲子石幾拳,也跟着哈哈大笑。顧宏默默走開。他是直男,對基情過敏。
另外那些任務者或假寐,或用手機私聊,心情都很壓抑。明天就是決定大家生死的一天。
對面牢房裏的小朋友們并排蹲在牢門口,一個個用小手抓住石頭欄杆,望眼欲穿地看着過道。他們在等待他們的精靈王。精靈王不在,恐怖和黑暗又降臨在他們飽受摧殘的心裏。
梅雨軒和臣晨一左一右地守在牢門邊,互不對視,絕不攀談。
忽然,過道盡頭傳來喧嘩,然後是淩亂的腳步聲。
“聖蟲失控了,快走!”
“完了,趕緊走!”
“你倆不能走,你倆在這裏看守祭品!”
“憑什麽我倆不能走。你們跑了我們怎麽辦?我們等死嗎?”
“如果事态控制不住,我們會點燃曬谷坪的篝火,你們看見火光再跑。”
“那還來得及嗎?”
“你們想嘗試聖女的萬蠱噬心?”
不知誰說的這句話,兩名守衛讷讷不敢言,最終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領命。
嘈雜的腳步聲遠去。梅雨軒沉聲道,“外面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所有人都爬起來,擠到牢門口。
“聖蟲失控。”臣晨默默咀嚼這四個字,聯想到了村口的沙蟲。思及梅希望還在外面,不知道會不會遭遇危險,他急促開口,“我出去看看。”
“你怎麽出去?”雲子石詢問。
臣晨不答,用拳頭轟擊牢門。牢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卻堅不可摧。一名守衛聽見異動連忙跑進來,正準備叱罵,一根銀絲鑽入他眉心,瞬間控制他心神。
兇狠的眼失去焦距,瞳孔緩緩放大。
“去村裏看看情況。保護梅希望。”臣晨下達指令。
迷離的眼緩緩聚焦,定定看向臣晨,颔首應諾,“是。”
村民匆匆跑走。他已不再是神國遺民,而是臣晨的傀儡。阿努人的聖物自然可以輕易操控阿努人的神智。
其餘任務者都用忌憚的目光看着臣晨。這個人貌似溫文爾雅,一身貴氣,腿腳不好仿佛是個廢物,一出手卻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懼。
沒人願意在不知不覺間變成木偶,那下場比異變成怪物更凄慘!大家紛紛遠離臣晨,豎起所有防備。
祁陽抱起陳佳佳,走到最遠的角落,然後擋在老婆前面,虎視眈眈地看着所有人。陳佳佳戳戳他後背,心中既苦澀又甘甜。
梅雨軒瞥了臣晨一眼,說道,“我也出去看看。”
邱諾好奇地問,“老大你怎麽出去?”
梅雨軒不答,割開手腕,滴落黑血。
稻草堆被黑血侵蝕,冒出黑煙,在恐怖的滋滋聲裏,它們活物一般蠕動,蔓延到牢房外,漸漸凝聚成一個扭曲晃動的人形物體。
“去找梅希望。”梅雨軒下達指令。
人形物體踩着稻草緩緩走向昏暗過道的深處。它的雙足踏在哪裏,哪裏的稻草就發出被侵蝕的聲音,空氣中飄蕩着濃烈的血腥味和煙塵味。
衆任務者看得目瞪口呆,繼而心生駭然。
鮮血凝成怪物,這預示着梅雨軒的禁術已達到一個恐怖的級別,也預示着他離異變只一步之遙。
看着過道上的一串焦黑腳印,祁陽渾身發冷。如果梅雨軒比他先異變,這裏所有人都會死!也不知梅雨軒和那洞神比起來哪一個更難殺。
祁陽轉過身,緊緊把老婆抱在懷裏,一下又一下地撫弄着老婆柔軟的發絲。或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聚,幸福和希望從來不存在。
孩子們看着那個扭曲的血人,臉色吓得蒼白。但因為體內有小精靈守護,他們竟然沒有哭泣或退怯。他們抓着石頭欄杆,依舊眼巴巴地等待着他們的精靈王。
一條粉色巨蟒在村裏游走。
它路過一棟石頭房屋,豎起身體爬上窗臺,悄悄窺探。一群女人被關押在裏面,雙手雙腳皆被捆綁,舌頭也都割掉。
巨蟒縮回腦袋,繼續游走。它路過一座小院。院子裏傳來打罵聲。從敞開的院門看去,一個苗族漢子揪着一個女人的頭發狠狠扇耳光,連扇二十幾下,然後一腳踹飛。
女人倒在地上,吐出鮮血,口腔裏空空如也,沒有舌頭。
巨蟒搖搖頭,繼續游走。
循着那股臭味,它回到聖女的家。
聖女和四個老頭并排躺在堂屋的地上,有人給他們擦拭血跡,有人給他們把脈,還有人給他們喂水喂藥。每個人都憂心忡忡,魂不守舍。
空氣變得十分黏稠,壓抑和絕望在蔓延。
巨蟒躲在屋外偷看。
一個年輕女人半跪在聖女身邊,哭着問,“我們該怎麽辦?我們會死嗎?”
他們曾以為自己永遠無需面對死亡。當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恐懼才這麽深,這麽冷。
“人蠱……明天人蠱成熟,你取出來給我。這次的人蠱擁有生命能量,可以治愈我。別哭,我們不會死,神在庇佑我們。祂知道我們将遭遇這場劫難,祂給我們送來了希望。”
聖女輕輕拍打女人的手,聲音虛弱卻偏執,“你要相信神。我們是祂的族人,祂在默默注視我們。”
女人點點頭,淚水灑落。而後她倉惶不安地問,“人蠱怎麽取?我不會。”
她看向四個老頭,想要求助。老頭們雙眼緊閉,出氣多過進氣。懂得煉化和提取人蠱的只有這五位,現在他們全都倒下了。
“我屋裏有繪卷,你去看。明天早上八點,取人蠱。”聖女指着西側的一間屋子。
女人幫聖女擦掉額頭的冷汗,連忙跑進去。
巨蟒眸光微微一閃,扭着尾巴爬到屋後,從窗戶縫裏偷窺。女人趴伏在桌上,打開一個繪卷,看得聚精會神。
巨蟒張開嘴,吐出一只粉紅色的蒼蠅。蒼蠅鑽進窗戶縫,飛向女人,悄悄落在對方頭頂。
昏黃搖曳的燈影之中,一幅古老的繪卷帶着淺淺的草藥香氣,鋪陳在眼前。細而黑的墨線勾勒出一幅幅詭異的圖畫。第一幅畫,一群年幼的孩童或滿身毒瘡,或七竅流血,或肢體扭曲地躺在稻草堆上。
第二幅畫,孩童們被帶到一個漆黑山洞前,被一個身穿苗服的女人割開眉心。
第三幅畫,孩子們的眉心鑽出各種蠱蟲,有蜘蛛、蠍子、毒蛇等等。群蠱爬入一口大甕,相互厮殺。孩子們或癱軟,或跪倒,或面容扭曲滿地打滾。
第四幅、第五幅……繪卷被女人慢慢拉開,越到後面,圖畫就越是血腥恐怖。人蠱大成的時候,每一個孩子都會屍骨無存!
蒼蠅飛回巨蟒口中。
巨蟒沖認真觀看繪卷的女人吐吐猩紅的長舌,悄無聲息地離開。它游走在坑坑窪窪的泥土路上,忽然看見前方出現兩道人影。一個是看守牢房的村民,一個是漆黑扭曲的怪物。
巨蟒吐出舌頭嗅了嗅,用大腦袋拱開兩人,自顧走了。
村民和血怪默默跟随在它身後。
看見一條巨蟒游過來,負責看守牢房的另外一個村民露出驚異的表情。他之前跑去撒尿,回來的時候同伴已經走了。他這會兒正無聊地抽着卷煙。
“你打算養這條蛇?”村民踩滅煙卷,笑着詢問跟随在巨蟒身後的同伴。瞥見同伴後面還有一個扭曲的黑影,他驚駭莫名地問,“那是什麽!”
扭曲的黑影閃現到村民眼前,一手捏爆對方頭顱。在飛濺的血水中,它回過頭,冷冷地看着臣晨的傀儡。
傀儡指尖微微一動,扭曲的人影已并指成刀,削掉這人的腦袋。
噗通兩聲悶響,兩具屍體倒下。扭曲的黑影低下頭看着巨蟒,指了指牢房入口。
回去,有人在等你。
巨蟒點點腦袋,緩緩爬進昏暗的通道。它回頭看了一眼,那扭曲晃動的人形怪物轟然坍塌,潰散成一灘腥臭的黑血。
地牢內,梅雨軒睜開眼,勾起冰冷的唇角。臣晨也睜開眼,雲淡風輕地笑了一笑。
巨蟒爬進過道,化為妖異青年,緩緩走向最裏側的牢房。
“你衣服呢?”梅雨軒皺眉。
臣晨早已習慣,脫掉自己的外套。
梅希望用力把自己吸扁,沒有鑽入任務者所在的牢房,反而進入對面牢房。
“陛下來了!”
孩子們發出驚喜的歡呼,站起身蹦蹦跳跳地拍手。
“你去那邊幹什麽?”梅雨軒眉頭深鎖。
梅希望豎起食指抵住唇瓣,“噓。”
梅雨軒停止詢問,臣晨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裏。孩子們立刻安靜下來,仰着頭看着薄如一張紙的精靈王。
梅希望深深吸氣,扁扁的肚皮慢慢鼓脹。但他一米八的身高卻急速縮水,短短數秒就變成了一米一的小胖墩。他粉嘟嘟白嫩嫩,與別的孩子沒什麽兩樣,粉紅色的頭發也變成了黑色。
孩子們開心得快瘋了,圍攏在梅希望身邊,拽拽他的手,摸摸他的頭發,捏捏他的臉頰。
同齡人的形象讓他們更加徹底地放下拘謹和約束,快樂地玩在一起。
變成孩童的梅希望拉着一個小男孩的手,将對方帶到牢房角落,用稻草蓋上,叮囑道,“你躺在稻草堆裏睡覺,乖乖的。”
小男孩一點兒也不反抗。梅希望輕輕撫過他亮晶晶的雙眼,他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梅希望拍拍手,把所有孩子都召喚到自己身邊,說道,“快睡吧。”
孩子們全都往他身邊擠,安心地睡過去。
對面牢房,所有任務者都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這個妖異青年。不了解他的人震懾于他詭谲的能力。了解他的人很想詢問他這樣做的原因,卻只能按捺。
到了明天,他們自然能知道梅希望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