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57章
壯碩男人躺在地上哀嚎。他的三個兄弟紛紛退開, 驚恐不安地看着他。
感受到眼眶傳來的劇痛,男人擡起手,想要摸一摸。
更為凄厲的慘叫響起。男人的兩只手也被那些細白的針紮得血肉模糊。他打滾、抓撓、茫然地摸索, 放棄所有尊嚴哭着向自己的同伴求救。
另外三個男人在他爬過來的時候躲得更遠。
車廂裏所有人都站起來, 表情各異地看着這一幕。
那個人販子似乎十分恐懼, 兩只手不斷揪扯自己的頭發。蓄着長甲的十根指頭反反複複刮蹭頭皮,發出沙沙的聲音。
邱諾瞪大眼睛, 滿臉驚疑。但他看的不是慘叫連連的壯碩男人,而是坐在前排的人販子。
只見一群黑色的小蟲子由對方亂糟糟的頭發裏飛出,在車廂裏盤旋。它們散開幾乎看不見, 聚攏卻能形成一團淡淡的黑煙。黑煙飄過每一個人的頭頂, 短暫地籠罩一會兒, 然後飛離。
幾名任務者自然都注意到了這詭異的“黑煙”。
但身處漩渦的四個男人卻沒看見。
壯碩男人還在掙紮呼救, 他的三個同伴雖然退得很遠,卻并未選擇背叛。其中一人從道具箱裏掏出一把槍,對準阿滿的後腦勺, 威脅道,“放過我大哥,不然殺了你!”
另外兩人在道具箱裏翻找治療的藥劑。
阿滿沒回頭, 依舊哼着婉轉的山歌。
握槍的人面色狠戾,對準旁邊的玻璃窗扣下扳機。但他指尖剛動, 一團黑煙就從半空飛過來,鑽入他的耳朵。
指尖僵住, 男人目光迷離。
一秒鐘的呆愣過後, 他将冰冷的槍管塞進自己嘴裏, 砰地開了一槍。後腦勺炸出一個巨大的血洞, 碎骨、腦漿與血霧齊齊噴濺, 紅的白的落了滿地。
血腥味充斥着這個封閉的空間。
槍聲過後,婉轉的山歌像秋天的落葉,在空中輕輕地飄蕩。阿滿依舊沒回頭。
所有人都看着那個吞槍自殺的男人。
男人的屍體沒有倒下。
他的兩個同伴呆呆地看着他,手裏各自拿着一瓶藥。就連壯碩男人的慘叫聲都停止在這一刻。男人看不見,但他能夠猜到。比自己受傷更為不幸的事發生了。
所有人都凝固在原地。時間還在流逝。
男人的屍體依舊沒倒下,冰冷的槍管變得滾燙,塞在他流着血的口腔裏。
忽然,他的指尖又動了動。
砰砰砰砰……不知道槍響了幾聲,沒有人能夠細數。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在自殺的時候可以對準自己的腦袋連開數槍。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很漫長,但實則只是短短的幾秒。男人的指頭還在扣動扳機,一下接着一下,非常堅決。但砰砰的槍聲已變成咔擦咔擦的輕響。彈夾已被打空。
後腦勺的血洞大得能塞下一顆蘋果,腦漿像爆開的西瓜。但男人的屍體依舊沒倒下。
扳機不斷被死人的指尖扣動,輕輕的響聲刺痛着每一個人的耳膜。
一群黑色小蟲從男人流着血的耳朵鑽出來,一只只地鑽回人販子濃密的發中。他用過長的指甲撓撓頭皮,發出沙沙聲,輕輕哼笑,慢騰騰地坐下。
屍體終于不再扣動扳機。
被拐來的女人蜷縮在座位裏側,額頭貼着車窗,抱緊懷裏的孩子,發出絕望的嗚咽。
壯碩男人咬緊牙關忍耐,卻抑制不住地呻吟。他的兩個小弟緩緩跪倒,悲憤哽咽。
這些人的哭聲提醒了餘下的任務者。陳佳佳連忙坐下,抱住祁陽,害怕地哭泣。
祁陽嚎啕大哭。
另一名女任務者抱住與自己同來的男任務者,也開始哭泣。
戲演到這個份上,邱諾已是騎虎難下。他眼睛一閉,雙手一伸,抱住梅雨軒就開始幹嚎。
我好害怕,我是個沒見識的慫蛋!為了增加信念感,他在腦海中反複催眠自己。
左左奶聲奶氣地加入:“嘤嘤。”
梅雨軒:“……”
整車人都在哭。
司機腳軟得踩不下油門,大巴行駛得速度越來越慢。
邱諾悄悄睜開眼,看看外界,內心頗為後怕。他必須感謝隊長的謹慎。如果他誤以為這人販子是普通人,半路襲殺對方,事态的發展将難以預料。
有隊長在,邱諾必然不會輸,但他們這群人還到不到得了阿努苗寨就不一定了。
司機心神不穩,開出一個S形路線。車身搖晃,男人的屍體也跟着倒下。
咚的一聲悶響被大家的哭嚎掩蓋。
阿滿終于回過頭來。她沖壯碩男人招招手,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的微笑。
輕輕呻吟的壯碩男人忽然發出一聲極為慘烈的嘶吼。冷汗打濕了他黝黑的皮膚。開在他眼眶裏的兩朵蒲公英掉落下來,緩緩舒展,似要飄散。
但它們并未飄散。
因為它們本就不是蒲公英。
“啊!”打扮頗為時尚的女任務者發出驚恐的尖叫。
陳佳佳的臉色也白了白。
邱諾伸長脖子探看,渾身的汗毛都炸開。
兩條蜷曲成球的毛毛蟲舒展自己的身體,快速爬向阿滿。它們背上長滿白毛,一根根地豎立,尖銳得像針。
地上留下兩條黑色的,濕漉漉的爬行痕跡。
在細微的滋滋聲中,黑色痕跡散發白煙,緩緩腐蝕地板。那不像是某種生物分泌的毒液,倒更像是人工合成的強酸。
如果兩條毛毛蟲也在壯碩男人的眼眶裏分泌毒液,男人早就死了。阿滿只想給他一個教訓,并不想殺人。
但這種懲治手法也已經非常恐怖。
女任務者的哭泣聲真實了幾分。她被吓住了。
邱諾響亮地抽噎。
左左也想嘤嘤兩聲,梅雨軒卻先行擡起手,用掌心将它捂住。之前混亂的時候哭一哭無所謂,現在再哭會惹來不必要的關注。
阿滿幽幽地掃視這群人,懶洋洋地開口,“別裝了。”
哭泣聲還在繼續。
兩條毛毛蟲順着椅子靠背爬上阿滿的肩膀,爬上她修長的脖頸,一左一右鑽進她的耳朵。
這詭異的一幕讓哭泣聲又拔高了兩度。
“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是任務者!”阿滿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被蟲子鑽入耳朵,她沒有半分不适。
哭聲戛然而止。
陳佳佳放開祁陽。
女任務者放開男任務者。
邱諾還抱着梅雨軒。梅雨軒手掌蓋住他腦袋,毫不留情地将他推開。
阿滿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地打量這群人。
“知道阿努是什麽意思嗎?”她幽幽開口。
衆人搖頭。
“阿努是我們這邊傳下來的語言,意為神國遺民。”阿滿輕輕一笑,嗓音婉轉,漫不經心的表情轉變為冰冷的傲慢。
她睥睨着這群人,像神祇偶爾垂眸不經意地掃視人間。
“你們來自于異界,我們也一樣。我們本不屬于這裏。”阿滿笑着說道。
不知誰的呼吸加重了幾分。
邱諾忽然握住隊長的手腕,露出驚駭之色。很明顯,這裏的BOSS覺醒了,任務難度加倍。
梅雨軒的眸光變得極為幽暗。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向阿滿,竭力去聽,竭力去觀察,竭力去調動自己的大腦分析這些話的每一層含義。
“我知道,你們是神的奴隸。”阿滿的眼眸裏帶着憐憫。
邱諾低下頭翻了一個白眼,但梅雨軒,陳佳佳,祁陽等人的表情卻極為嚴肅。在裏世界生活得越久,他們就越能認清自己的處境。他們的确是一群奴隸,甚或工具。
阿滿憐憫的目光不帶半點溫度,平等地掃過每一個人。
“我知道你們被神操控,被神奴役,被神舍棄。而我們不同,我們是神的同族,我們本來生活在神國。”
邱諾連忙低下頭隐藏自己憋笑的表情。神的同族?這姐太中二了。
阿滿冰冷的目光巡視過來。
梅雨軒擡起手按住邱諾的腦袋,迫使邱諾坐回椅子裏。梅雨軒并未用力,骨節卻有些發白,手背和頸側浮出青筋。
他隐約意識到,這個副本非同尋常。阿滿口中的神國或許真的存在,那是系統誕生的地方,也是無限恐怖世界的起源。找到那個地方就能找到真相和出口。
他和科學家一直堅信的理念,終于在此刻得到佐證。
他的心幾乎顫抖起來。
阿滿盯着梅雨軒看了幾秒,然後漫不經心地移開目光。這個男人氣勢駭人,但那又如何?
人類在神族眼裏也不過是高等一點的動物。
“你們是神派來的,你們的使命是幫助我們回到神國。神沒有抛棄我們,祂源源不斷地派遣奴仆來尋找我們。為我們犧牲是你們的榮耀。”
阿滿緩緩彎唇,露出一抹傲慢又冷酷的微笑。
與此同時,系統播報響在每一個任務者的腦海:【主線任務二,探索神國的秘密,完成度0%。】
【主線任務三,毀滅阿努苗寨,完成度0%。】
“噗!”邱諾非常及時地捂住嘴,卻還是噴笑出聲。看看阿滿睥睨的表情,聽聽系統的聲音,那感覺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神尋找你們?神的奴仆為你們犧牲?想屁吃!如果神真的存在,祂只想弄死你們這群妖魔鬼怪!
又一次的,邱諾感覺到,系統的運行邏輯并非邪惡。它驅使任務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清理這些本不應該存在的詭異之物。它更像是一個殺毒軟件,而任務者是殺毒程序的執行人。
邱諾摸摸藏在褲兜裏的手機,忽然有些小驕傲。任務者的工作其實是非常偉大的。
“剛才是誰在笑?”阿滿懶洋洋地問。
她态度越和緩,下手越狠毒。
邱諾連忙舉起手,“對不起,我剛才放了一個屁。”
阿滿,“……”
梅雨軒握住邱諾的手腕,将他高舉的胳膊按壓下去。
阿滿與梅雨軒冰冷的眼眸對視,慵懶的表情幾乎維持不住。但她很快隐藏起這一絲怯意,傲慢地說道,“你們将成為我們獻給洞神的祭品,洞神會幫助我們找到通往神國的路。你們的靈魂将在神國複活。你們能得到永生。”
這番說詞很像某些邪教對信衆的洗腦。
但衆人看得出,阿滿是真的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系統播報再度響起,【主線任務四,找到洞神,殺死洞神,完成度0%。】
在這一刻,神對阿滿的嘲諷幾乎拉滿,但阿滿全然不知道。
邱諾連忙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嘴,免得再噴笑。
陳佳佳和祁陽等人紛紛低頭,假裝被這番話語震懾到,并表現出臣服。然而事實上,每一個人的眼裏都溢滿嘲諷。
阿滿的目光緩緩掃過這些黑漆漆的腦袋,傲慢的表情有些扭曲變形。她總覺得氣氛不對。
“阿滿,到苗寨了。”司機忽然開口。
大巴開上坑坑窪窪的土路,慢慢停穩。
“下車。”阿滿只好站起身下令。
衆人陸續下車。
最後一個人前腳剛跨出去,司機後腳就關緊車門,飛快調頭往回開。大巴剛開上另一端的水泥路,阿滿插在沙路兩邊的六支香便燒到盡頭。
梅雨軒盯着餘煙袅袅的香杆,若有所思。
祁陽擡頭看看天空。
阿滿冷笑道,“我知道你們其中有貪生怕死的想逃出去,不過我勸你們不要嘗試。這裏的澗叫落鳥澗,這裏的山叫迷魂山。只有血統純正的神族遺民才能走出這裏。”
阿滿擡頭看了看天,說道,“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祁陽故作天真地看她,問道,“為什麽?”
阿滿掏出一個哨子吹了吹。
哨子發出人類聽不見的聲音。阿努苗寨裏飛來一群烏鴉,高高低低的盤旋,長長短短的嘯叫。但它們始終沒能飛過黃沙路,飛往外界。
那條路仿佛在地上,又仿佛在天上。它是一條鴻溝,也是一個結界。
大巴遠去的方向也飛來一群鳥兒。它們在路的那一頭盤旋,卻始終飛不過來。
有幾只鳥忽然停止扇動翅膀,從天空直直地落入山澗,被湍急的水沖走。落鳥澗大概便得名于此。
這些大山、這座苗寨、這條沙路,皆被一股強烈的磁場籠罩。這塊土地矗立于現世,卻又仿佛隐在異界。生活在此處的人從先祖那裏習得非人的手段。難怪他們會産生那般狂妄的臆想。
幾根黑色羽毛飄落下來。
阿滿抓住其中一根,插在自己鬓邊,嗓音婉轉,“跟我走吧。進獻給洞神之前,你們的身體需要洗禮。”
洗禮不是基督教的儀式嗎?這群神國遺民真尼瑪搞笑。
邱諾撇嘴。
梅雨軒大步跟上,竟然沒有反抗。衆人見此,也只好乖乖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