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56章
梅雨軒的左眼在吃糖, 一根白色塑料棒杵在外面,時而動一動,那場景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包廂裏另外三個人呆呆地看着他。他朝邱諾瞥去一眼。
邱諾打了個激靈, 連忙伸手把門反鎖。萬一乘務員或是哪位普通旅客拉開門走進來, 看見這詭異的場景, 非得吓出個好歹。
“左左怎麽哭了?”邱諾不安地問。
梅雨軒搖搖頭。
邱諾看看上鋪,沒再多問。
上鋪的兩人盤腿而坐, 假裝玩手機,實則都在偷偷摸摸地觀察梅雨軒。絞肉機,這是傳說中的人物, 沒想到在現實中見面, 感覺更加恐怖。
對方的左眼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左左美滋滋地吮吸着糖果。
梅雨軒在腦海中詢問, “母體是什麽?”
左左的好心情受到破壞, 哼哼道,“母體是成年體。”
梅雨軒暗自思量一番,問道, “梅希望長大了?”
左左酸溜溜地說道,“他現在有一米八了,我才十厘米。”
梅雨軒擰眉, “你說他是母體,他變性了?”
左左愣了一會兒, 然後便開始狂笑。
梅雨軒被吵得頭疼,揉揉太陽穴。他知道自己猜錯了。母體并不代表梅希望改變了性別, 母體或許是本體的意思。也就是說,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梅希望找回了絕大部分身體。
那便好……
“母體一直在召喚我們, 你要把我卡在眼眶裏, 不要讓我掉出去。”左左忽然用憂慮的語氣說道。
梅雨軒試探道,“掉出去會怎樣?”
“掉出去我就會忍不住聽從母體的召喚,跑去找母體。母體想吃了我們。哼,沒那麽容易!”
“你們不能吃了母體嗎?”梅雨軒繼續套話。
“母體獲得了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讓我們都聽他的話。”
“那他想吃掉你們應該很容易,只要下達一條指令就行了。”
“他想得美!我們每一個的求生欲都很強烈,幫他打架可以,乖乖讓他吃掉,那絕對不行!”
“母體在哪裏?”
“母體在——”
左左話音停頓,忽然冷笑起來,“哼哼哼,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見到母體的。你看見他就會背叛我。臣晨已經背叛了右右。”
梅雨軒挑眉,“你不相信我倆的革命友情?”
左左吐出棒棒糖的塑料柄,咯嘣咯嘣嚼碎糖丸,哼哼唧唧十分傲嬌,卻始終不願意再說話。
梅雨軒在腦海中喊了幾聲,得不到回應,也就作罷。
邱諾從對面床鋪蹭到這邊床鋪,縮手縮腳地坐在隊長身邊,一眼又一眼地偷看,神色鬼鬼祟祟。
梅雨軒皺眉問道,“你有事?”
邱諾從衣兜裏掏出一包瓜子,“老大,你嗑瓜子嗎?”
梅雨軒搖頭。
左左大聲說道,“我要嗑!”
“好嘞!”邱諾似乎早有準備,馬上就把一粒瓜子塞進梅雨軒的左眼。
咔擦咔擦一陣響,左眼珠子咬開瓜子殼,然後噗地一聲把瓜子殼吐出來。有幾片瓜子殼落在地上,有幾片瓜子殼掉在梅雨軒臉上。
梅雨軒:“……”
邱諾連忙捂住嘴,免得自己笑出聲。
坐在對面上鋪的女任務者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
坐在她對面的男任務者發信息詢問,【你怎麽了?】
女任務者笑得不行,沒時間回複。
膽大包天的邱諾又給左左喂了幾顆瓜子。左左把瓜子殼吐在梅雨軒臉上。老虎頭上拉屎,大概就是這幅畫面。
梅雨軒拳頭都握緊了,最後卻又緩緩松開。這小屁孩雖然不是親生的,但跟親生的差不多,忍一忍就過去了,實在忍不了就加入。
“給我一點瓜子。”梅雨軒伸出手。
邱諾倒在床位上哈哈大笑,笑完才把一包瓜子塞進隊長手裏,自己又打開一包新的。
梅雨軒找來一個垃圾袋裝瓜子殼,自己吃一顆,給左眼眶裏塞一顆。邱諾吐瓜子殼是噗的一聲,他是噗噗兩聲。
邱諾笑個不停,樣子很有些讨打。
幾小時後,火車到站。兩人搭乘汽車來到郊區,又在郊區坐上一輛破破爛爛的巴士。巴士司機仰靠在駕駛座上,雙腿搭着方向盤,懶洋洋地抽煙。
“你們去哪兒?”
邱諾好脾氣地笑着,“我們去阿努苗寨。”
阿努苗寨是蠱寨的官方名字。
司機眼珠子轉了轉,身體微微直起一點,神色莫測地打量這兩個外地人。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只是咬扁了香煙的過濾嘴。
“去阿努苗寨,票價是35塊錢一個人。車上沒有售票員,你們把錢給我。”
“好的。”邱諾遞過去一百塊。
司機沒接,指着駕駛座旁的一個小鐵盒說道,“你直接把錢扔裏面。”
邱諾把一百塊錢扔進去,彎腰翻找零錢。
司機用保溫杯打開他的手,語氣冰冷地說道,“兄弟,我們這裏有一個規矩你要記住。”
邱諾揉揉手背,皺眉問道,“什麽規矩?”
“這條規矩就是千萬千萬不要碰別人的東西。”司機用腳踩住鐵盒,破了兩個洞的黑色襪子散發出難聞的酸臭味。
邱諾連忙掩住鼻子,嫌棄道,“算了,剩下的錢給你治腳氣吧!”
媽的,早知道盒子裏的零錢都是用腳搓的,他才不會碰!
梅雨軒拍拍邱諾肩膀,往最後一排走去。
“絞肉機。”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梅雨軒擡頭看去,卻見祁陽脫了鞋子站在第三排的一張椅子上,像個真正的孩子蹦蹦跳跳。陳佳佳坐在旁邊,笑着揮手。
“咦!好巧!”邱諾從梅雨軒身後探出腦袋,表情十分驚喜。
“你什麽時候死?”梅雨軒一開口就大煞風景。
邱諾臉色微僵。陳佳佳的笑容斂去。
祁陽滿不在乎地說道,“快了,就這幾個月。可能要麻煩你幫忙操辦一下身後事。”
梅雨軒點點頭,走向後排。邱諾面色灰敗,渾身無力。人人都指望隊長幫忙善後,隊長出事了能指望誰?
比他更沒有精氣神的是陳佳佳。但陳佳佳忍住淚意,綻開笑容,伸手把祁陽抱進懷裏。
祁陽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溫柔地回吻,揉着祁陽細軟的黑色發絲。兩人依偎在一起,沉默地看着窗外或獨行或相伴的路人。
片刻後,打扮頗為時尚的一對情侶登上這輛車,也被司機的臭腳丫子坑了三十塊。
“呀,你們也在!之前睡一個包廂,現在坐一輛大巴,我們好有緣分啊!”
年輕女孩沖邱諾興奮地揮手。年輕男孩吭吭哧哧地搬運行李。
陳佳佳盯着兩人,很快意識到他們是任務者。
又過了幾分鐘,四個男人登上這輛巴士。領頭的男人身材非常壯碩,長相十分兇悍,頸側露出猙獰的青龍紋身,一看就不是善茬。跟在他後面的三個男人嘴裏都叼着煙,聊天的時候髒話連篇,素質也很堪憂。
司機向他們讨要車費。他們當做沒聽見,霸占了第一排的四個座位,攤手攤腳地吞雲吐霧。
車廂裏很快就充滿了濃烈的煙味。
陳佳佳捂住鼻子,眉頭緊皺。祁陽動了動嘴唇,想讓那四個人別在車裏抽煙,陳佳佳立刻按住他的肩膀。
邱諾用手機打字,【老大,那四個人好像是任務者。】
任務者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彼此之間很容易辨認。
梅雨軒沉默颔首。
左左哼哼唧唧:“我也要抽煙。”
梅雨軒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左眼珠子,“我看你是要讨打。”
邱諾蠢蠢欲動地摸向褲兜。他有一包玉溪,還有一個打火機。老大用眼睛抽煙,畫面太美,他太想看。
梅雨軒惡狠狠地瞪視徒弟。邱諾連忙把已經探入褲兜裏的手拿出來,讪讪一笑。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
前排四人等得不耐煩,催促道,“快開車,老子們趕時間!”
司機忍着氣說道,“跑空車我是要賠本的。再來兩個人我就開。”
“你他媽不開我來開。這車你別要了。”一個戴金鏈子的男人站起來,走向駕駛座。
司機連忙穿好鞋,擠出讨好的笑容,“開開開,我馬上開!去阿努苗寨的路只有我知道。把我趕走了,您找不到路的。開導航也沒用,衛星都拍不到阿努苗寨的位置。”
大金鏈子踹了司機一腳,沒好氣地說道,“動作快點!”
“好好好,這就開了。”司機擰了擰鑰匙,點燃發動機。老舊的發動機雜音很重,像一頭操勞到半死的老黃牛。
排氣管突突響了兩聲,噴出一股濃黑的煙。汽油味十分刺鼻。
陳佳佳捂住嘴,臉色發白。
祁陽擔憂地問,“你怎麽了?”
陳佳佳擺手,“我有些想吐。”
“這還沒開車呢,你怎麽就暈車了?”祁陽摸摸陳佳佳的腦袋。
大巴慢慢開出停車位,忽聽後面有人在喊,“等等我們!我們也去阿努苗寨!”
司機連忙踩剎車,打開門。
一個男人拽着一個女人的手腕跑上車,女人懷裏還抱着一個熟睡的孩子。
“又是你!”司機皺眉,滿臉厭惡。
男人往鐵盒裏扔了五百塊,擠出笑容。
司機冷哼一聲,這才把車開上路。
男人拉扯着女人往最後一排走,看見後排有人,便坐在倒數第二排。女人不願意坐下,男人打了女人幾耳光,狠狠踢踹女人的肚子。女人護住懷裏的孩子,哭着坐進裏側座位。
孩子始終沒醒,額頭上挂滿細密的汗珠。
男人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想了一想,怒氣猶然未消,一拳打在女人太陽穴上。
女人的腦袋被打歪,撞上玻璃窗,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見這一幕,神色更加厭惡。
其餘乘客全都看過來,卻無人為女人出頭。任務者的心是涼的,血是冷的。
邱諾倒是想教訓男人,卻被梅雨軒按住肩膀。
進入副本必須事事謹慎。
女人短暫的昏迷了幾分鐘,醒來之後看見巴士已經開上路。車燈照不透兩旁的密林,怪鳥在山間長嚎,景色十分荒僻。她發出驚恐的啊啊聲,用力拍打車窗,絕望摻雜在淚水裏,打濕了蒼白的臉龐。
從車窗的倒影之中,邱諾看見她張開的嘴裏沒有舌頭,只有一截短短的舌根。
驚悚感令邱諾汗毛倒豎。
【這女人不會是被拐賣的吧?】
邱諾用短信與隊長交流。
梅雨軒回複,【那孩子也是。】
邱諾握緊手機,表情變幻莫測。他要不要中途把這個人販子殺了?
梅雨軒看出他的想法,寫道,【先去阿奴苗寨。】
邱諾斂去殺意,默默點頭。耽誤了行程,他們也會送命。誰的命不是命?
大巴突突突地行駛,半路抛了一次錨,換了一個輪胎。四小時後,天色微明,晨霧漸湧,一座小山村出現在前方不遠處。
通往山村的路不是平坦的水泥路,也不是坑坑窪窪的土路,而是一條鋪滿黃沙的路。
巴士在厚厚黃沙前停住。
司機跳下車,兩只手攏成喇叭狀,大聲喊道,“阿滿,阿滿,有人要進你們苗寨,你出來接一下!”
前排的四個男人站起身,想要下車。
司機連忙擺手,“你們別下來,等阿滿來了,我開車把你們送到沙路對面。”
梅雨軒拿出手機打字,【沙路危險。】
邱諾點點頭。
四個男人都是經驗豐富的任務者,看看那條黃沙鋪成的路,心懷忌憚地退回去。他們知道什麽時候該逞兇鬥狠,什麽時候該三思後行。
那長相猥瑣的人販子把頭伸出車窗,大聲喊,“阿滿,我來送貨了!”
女人和小孩就是他的貨物。
邱諾氣憤地打字,【阿努苗寨買賣人口!】
梅雨軒沒有回複這條信息。
在司機和人販子的呼喊下,一個身材高挑,披散着長發的女人順着鄉村土路跑到沙路前,興奮地揮手。她掏出三支香點燃,插進黃沙裏,極為虔誠地磕頭。
陳佳佳伸出腦袋問司機,“師傅,她在幹嘛?”
司機說道,“她在拜洞神。”
“洞神?是落洞女的那個洞神嗎?”陳佳佳也是知道一些苗族傳說的。
“對,就是那個洞神。”司機站在沙路前,一步都不敢跨進去。
這段沙路長達七八百米,出現得十分突兀。路兩旁是深深的山澗和望不見盡頭的大山。金黃沙路像濃綠圖畫中不該出現的一筆,将阿努苗寨隔絕在世界之外。
名叫阿滿的苗族姑娘磕完三個頭,這才小心翼翼地踏上沙路。她好像不敢用力,全程提着肩,恨不能長出兩只翅膀飛過來。
終于踏上這邊的水泥路,她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
“你們下來拜洞神。”阿滿沖車上的乘客招手。
大家都有分寸,沒有詢問或抗議,一個個走下來,站在一起。
阿滿點燃三支香,插在黃沙裏,跪下磕頭。她上身的藍布衣服很短,露出半截細腰,下身的藍布百褶裙也很短,露出修長的雙腿。
衣服和裙子繡滿五彩斑斓的花鳥魚蟲,浸染着一股微微發澀的草藥味。
大家跟着她一起磕頭跪拜,沒人敢敷衍了事。
司機嘴上還念念有詞,“洞神,求您保佑我年年發大財!年年行大運!年年平安年年順!”
人販子嘴上沒念許願詞,磕頭的時候卻很虔誠,一下一下梆梆作響。看來他們都是洞神的信徒。
磕完頭,阿滿站起身,說道,“上車吧。我跟你們一起過去。”
“好嘞。”司機連忙爬上駕駛座。
阿滿彎下腰,拍拍自己沾滿灰塵的膝蓋。她的裙子有些短,這個動作必然會走光。
頸側紋青龍的壯碩男人盯着她的屁股。
阿滿非常敏感,立刻就回頭看去。
壯碩男人呵呵一笑,調戲道,“妹子很有料啊。”
阿滿死死盯着男人的雙眼,表情異常兇狠。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發難時,她展顏一笑,嗓音婉轉地說道,“這位大哥,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會長針眼的。”
她緩和的态度反倒讓壯碩男人緊張起來。他暗罵自己色迷心竅,連忙給阿滿道歉。
阿滿十分溫柔地笑了笑,扭着細腰款款上車。
壯碩男人跟在阿滿身後,嗅聞着對方散發的幽幽暗香,眼睛又有些管不住。這腰,這腿,這黑長直……媽的,真帶勁!
車子緩緩開動,碾過黃沙。
梅雨軒轉頭看去,兩條深深的車轍出現在黃沙上,車轍內的黃沙顏色似乎有所改變。
【車輪壓過的沙子,顏色好像變深了?】他給邱諾發信息。
邱諾看看手機,又看看車轍,回複,【真的變深了。】
為什麽?兩人心裏都有疑問,卻并未想過去探尋答案。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踏足這片黃沙。
大巴開到黃沙路中段的時候,壯碩男人開始頻頻揉自己的眼睛。
“大哥你怎麽了?”大金鏈子擔憂地問。
另外兩個小弟看過去。
邱諾對“大哥”這個稱呼十分敏感,不由站起身探看。
“我眼睛好癢。”壯碩男人撐開自己眼皮說道,“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有蟲子爬進去了?”
大金鏈子湊近了去看,呢喃道,“沒有蟲子,就是紅血絲比較多。大哥你是不是得了幹眼症?”
“你再看看,我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我眼球上爬。”壯碩男人的聲音裏帶上了恐慌。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他,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阿滿坐在副駕駛座,輕輕哼唱着一首苗族山歌。
大金鏈子湊得更近,用自己的手指把大哥的眼皮撐開。
“應該是有灰塵,大哥我幫你吹吹。”
他撅起嘴,對着滿是紅血絲的眼珠吹氣,下唇卻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他定睛一看,連忙松開眼皮,倉皇後退,不敢置信地喊道,“大哥,你眼睛裏有針!”
什麽?衆人沒聽懂這句話的含義。
來不及深思,那壯碩男人就已發出凄慘的嚎叫,捂着自己的兩只眼從椅子上翻倒。
另外兩個小弟連忙沖過去,掰開男人的眼睛,神色為之大變。
陳佳佳站起身看了一眼,然後便扭頭幹嘔。
針!
那男人的兩只眼睛插滿了針!針尖刺破眼球和眼皮,密密麻麻地顯露在外,像眼眶裏開出兩朵蒲公英!
阿滿回頭看了一眼,山歌更加輕柔婉轉。
系統就在此時播報:【主線任務一,活着逃離蠱寨,不限時,完成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