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55章
候車大廳裏人潮湧動。王雨薇派助理送來了幾包換洗衣服, 幾包植物種子,還有一些簡單的日用品。
梅希望穿着一套嶄新的休閑服,坐在臣晨膝頭。他雙手舉起, 假裝握着一個方向盤, 一會兒向左轉, 一會兒向右轉,嘴裏發出嘟嘟的喇叭聲。
臣晨的輪椅有自動駕駛功能。梅希望的“方向盤”往哪邊轉, 他就操控輪椅往哪邊走。
兩人的相貌十分出衆,穿着也相當奢華昂貴,自然吸引了無數目光。
顧宏面無表情地跟在兩人身後。雲子石則躲在顧宏身後, 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媽的, 這麽幼稚的兩個人, 老子根本不認識!
梅希望掃過一塊塊行程顯示牌, 找到自己的團隊将要乘坐的列車號,便轉着“方向盤”慢慢開過去。
臣晨盯着“方向盤”,默默操控輪椅。
顧宏回過頭, 壓低聲音問道,“你确定臣晨是臣氏太子爺?”
雲子石:“你是不是覺得他更像保姆?”
顧宏:“……你在變相罵你們隊長是弱智嗎?”
雲子石連忙從顧宏身後探出腦袋,緊張地看了看前面的梅希望, 豎起食指比劃了一個“你小心說話”的手勢。
淩晨時分,候車區坐滿了疲憊的旅客。也有一些人為了保持清醒, 神情麻木地在過道裏徘徊。看見梅希望開着輪椅過來,這些人暗沉的眼眸裏總免不了閃過驚豔的光芒, 然後自動讓開一條路。
臣晨得以暢通無阻。
忽然, 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不知從哪裏跑出來, 狠狠撞上輪椅。
輪椅歪了歪。
坐在臣晨膝頭的梅希望往前撲倒。離得近的幾個旅客不自覺地跑過去, 伸手欲接。
但臣晨動作很快, 馬上就摟緊了梅希望的腰。兩人轉頭看去,撞上他們的男孩并未跑遠,卻也沒有道歉,只是用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梅希望。
他的眼睛像墳墓,深處藏着荒涼和死寂。
梅希望歪着腦袋與男孩對視。一股怪異的張力暗暗滋生。
這少年不對勁!臣晨警覺起來。顧宏和雲子石快步上前,面色不善。
一個中年女人走過來,笑着沖臣晨和梅希望道歉,然後揪着男孩的耳朵,把人拽走。這似乎是極為普通的母子倆,也是十分偶然的一次碰撞。
女人把男孩帶到一排椅子前,滿臉厭惡地松開男孩的耳朵,嘴裏罵罵咧咧。坐在近旁的一個中年男人站起來,把男孩拉進懷裏摸摸腦袋,沖女人訓斥幾句。
“你只是我男朋友,還不是他爸,你就這樣護着他!”
女人酸溜溜地抱怨,又瞪了男孩一眼,這才坐下刷短視頻。
男人摟着男孩的肩膀并排坐下,輕聲細語地安慰。
男孩全程面無表情,肢體動作非常僵硬刻板。他好像感受不到憤怒、委屈、害怕等情緒。
梅希望收回目光,臉色發白。
臣晨還想多看那男孩幾眼,卻忽然聽見手機的震動聲。他拿出來看了看,說道,“王雨薇把陳烨那群人忽悠來了。”
雲子石皺眉,“她想讓我們幫她處理這個麻煩?”
臣晨搖頭,“不,她給那些人買了下一趟火車的票。她讓我們不要理會那些人,當沒看見就好。”
雲子石明白過來,忍不住誇贊,“這女人很聰明。她知道我們去的地方對普通人來說非常危險。幾張火車票就解決掉這麽多仇人,她賺大發了。她如果自己管理公司,說不定比陳烨做得好。”
臣晨颔首,“她的娛樂公司效益很不錯。她缺乏自信。也有可能她當年被陳烨PUA了。”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就聽見候車室裏響起廣播。他們乘坐的火車馬上就要檢票。乘客們紛紛站起,排好長隊。
在王雨薇的安排下,四人走的是殘障人士專用通道,比普通旅客提前五分鐘登車,順利找到軟卧車廂,歸置好東西。
旅程長達十幾個小時。火車開動之後,顧宏拿出一副撲克牌,問道,“打牌嗎?”
“來。”雲子石湊過去。
臣晨看向梅希望,梅希望很感興趣地點頭。
“玩什麽?”臣晨問道。
雲子石開始洗牌,“玩雙扣怎麽樣?”
“可以。”顧宏欣然答應。
脆硬的紙牌發出嘩啦啦的聲音。火車行進,轟隆作響。窗外有鳥群飛過,跟随着列車徘徊。
雲子石抓牌的時候瞥去一眼,問道,“大哥,你還沒收回你的那些叛徒?”
顧宏不知道叛徒是什麽,卻沒多問。
梅希望笨拙地抓着一手牌,朝窗外看了看,噘嘴道,“太多了,根本抓不完。”
臣晨擔憂地問,“你不是能控制它們嗎?”
梅希望搖搖頭,“它們樂意幫我打架,但它們不想被我吃掉。它們太叛逆了。”
雲子石噗嗤笑了一聲,“大哥,你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晰的。”
牌很快抓完。梅希望和臣晨是搭檔。兩人一起打雲子石和顧宏。牌局開始的時候,梅希望忽然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臣晨的眉心。
“你這裏黏着一根毛毛。”
粉白的指尖探到眼底,果然捏着一根睫毛。臣晨彎唇道謝,并不在意這個小小的插曲。輪到自己出牌的時候,他腦海中忽然傳來梅希望偷偷摸摸的聲音:“臣晨,臣晨,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臣晨不動聲色地甩出一張牌,在心裏回答,“梅希望?”
“是我。”梅希望脫掉鞋子,用自己的腳趾頭夾住臣晨的褲腿輕輕拉扯了一下。
臣晨:“……”
“我告訴你哦,我的牌很好,有炸彈。我給你報一下牌,你聽好……”
臣晨,“等等,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能在我腦子裏說話。”
梅希望縮回腳,蜷蜷腳趾頭,小聲道,“我剛才給你摘睫毛的時候往你的腦袋裏牽了一根鬼絲。我腦門上也連着這根鬼絲,我們在打電話啊。”
臣晨眼睛上瞟,卻什麽都沒看見。也是,鬼絲存在于有形和無形之間,可以随意隐匿或顯化。
“等等,鬼絲不是我的技能嗎?”
臣晨終于發現不對。
“你給我吃了好多鬼絲,我存了一些在肚子裏。”梅希望抿出一個得意的小梨渦,快速說道,“我的牌是……”
報完自己的牌,他命令道,“快把你的牌報給我。”
臣晨甩出一張牌,揉揉高挺鼻骨,借此掩蓋自己無奈的表情。他在腦子裏嘆氣,“……打個牌而已,用不着這樣。”
梅希望撅起嘴,将一張牌摔在桌上,“我不要輸!”
臣晨看向顧宏和雲子石,兩人什麽都聽不見,正沖他微笑。
“快點快點快點。”腦子裏的聲音小小的,軟軟的,帶着任性驕縱。桌子底下伸過來一只白皙纖薄的小腳,輕輕踢踹臣晨的腿肚子。
臣晨雖然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但打牌的時候還用鬼絲作弊,他也覺得太過分。
他瞥了梅希望一眼,在心裏說道,“我的牌是兩個2,四個7,還有順子……”
梅希望抿出兩個竊喜的小梨渦。
一個多小時之後,雲子石狠狠把牌扔在桌上,“媽的,連輸十幾把,老子不玩了!大哥,臣晨,老子嚴重懷疑你們倆作弊!”
梅希望壓了壓差點揚起的唇,大開嘲諷,“輸不起早說。”
臣晨:“……”到底誰輸不起?
顧宏不敢發表意見,雖然他也有同樣的懷疑。
“我去抽煙,你們誰跟我一起去?”雲子石從旅行袋裏摸出一包香煙。
這個時候他必須感謝王雨薇的細心。他們走得匆忙,什麽都沒準備,是王雨薇吩咐助理給他們每個人配了一個旅行袋,裏面什麽都有。
“我去。”顧宏站起身。
“我也去。”臣晨轉動輪椅。
雲子石看向梅希望,“大老千,你來嗎?”
“我吃黃瓜。”梅希望從掌心裏變出一根翠綠鮮嫩的黃瓜,咔擦咬了一口。
“你怎麽不反駁?你承認你是大老千了?”雲子石伸出指頭點着梅希望的鼻子,牙齒暗暗咬緊。
“走吧,去抽煙。”臣晨掐斷鬼絲,輕推雲子石一把。
“豪門繼承人,你心虛了!”雲子石氣笑了。
顧宏在心裏罵娘。艹,打個雙扣還出千,S級任務者就這點格局?此時此刻,顧宏很想沖臣晨和梅希望比劃一個韓國人最讨厭的手勢,但他不敢。
這是一輛綠皮車,車廂交接的地方可以抽煙。
三人吞雲吐霧,透過薄煙和窗戶,看着天空中盤旋不去的群鳥。
一道陰冷的目光看過來。臣晨敏銳地察覺,立刻回視。
對面車廂是硬卧,每個卡座睡六個人,沒有門,所有人都處在隐私完全暴露的狀态下。之前的那個中年男人坐在某個卡座的下鋪,腦袋磕在男孩的肩膀上,與男孩一起看手機。
手機裏正在播放電影,從配樂上判斷,劇情發展到最有趣的地方,但男孩卻沒有露出笑容,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臣晨。
中年男人似乎看得十分專心,表情卻也不對。他眉頭皺得很緊,牙關時而暗咬時而松開,眼中帶着隐忍之色。
臣晨的注意力從男孩身上轉移到了中年男人身上。他盯着對方看了很久。
“怎麽了?那兩人有問題?”雲子石吐出薄煙,低聲詢問。
顧宏不着痕跡地掃去一眼,全身的肌肉悄然繃緊。
“你聽說過約會綜合征嗎?”臣晨杵滅香煙,徐徐問道。
“什麽綜合征?”雲子石滿臉疑惑。
顧宏拿出手機搜了搜,看完網絡上的科普文章,似乎懂了,卻露出“不懂”的神色。他把手機屏幕展示給雲子石。
雲子石伸長脖子看了看,問道,“你忽然問這個幹什麽?”
臣晨毫不諱言,“我最近得了這種病。”
“啥?”雲子石掏掏耳朵。
顧宏:“……這是我能聽的嗎?”
臣晨無所謂地擺手,“我坦坦蕩蕩,沒什麽不能聽的。”
雲子石呆愣許久才喃喃說道,“你敢不敢讓大哥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臣晨低笑道,“這是一個好提議。”
雲子石上下打量臣晨,用誇張的語氣說道,“這是誰的部将,竟然如此勇猛?”
臣晨又低笑了一會兒,面色忽然陰沉下來,說道,“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我最近照鏡子的時候常常能看見。”
空氣十分安靜。雲子石深吸了一口香煙。
顧宏明白過來,碾滅香煙,語氣冰冷地說道,“我去問問這孩子,有情況直接處理。”
別的事他不會管,遇到這種事,那必須管。
“等等。”臣晨喊住顧宏。
已走進對面車廂的顧宏回頭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那男孩竟從衣兜裏摸出一把水果刀,猛地刺進男人的太陽穴。刀尖拔出,鮮血噴濺,鬧哄哄的車廂安靜幾秒,然後就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男孩一腳踹倒男人睜着眼睛的屍體,鎮定自若地越過臣晨等人,進入軟卧車廂。
在他走後,中年女人才撲到男人身上,發出凄慘的嚎啕。
顧宏愣愣地避讓,愣愣地回頭,愣愣地看着男孩的背影。
臣晨和雲子石立刻跟上去。
男孩拉開他們所在的卡座的門,走進去,手裏還握着那把血淋漓的,剛殺過人的水果刀。
梅希望還在裏面!臣晨和雲子石立刻沖過去。
顧宏這才回神,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三人堵在卡座門口。
男孩把刀扔進放垃圾的金屬盤裏,用衣擺擦擦手,說道,“你吃掉我吧。”
梅希望還在啃黃瓜,沒回答。
男孩張開嘴,發出咯咯的氣音,一團黑色的東西從他喉嚨深處慢慢爬出來,塞滿整個口腔,然後猛地噴向梅希望。
一股惡臭随之彌漫。
梅希望接住這團漆黑的東西,捏緊。潮濕黏膩的手感讓他皺眉。
就在這時,乘警終于趕到,推開表情驚愕的雲子石和臣晨,往卡座裏看去。男孩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位上,嘴角含笑。
他的呼吸已經停滞,瞳孔裏卻有了一絲光亮。死亡對某些人來說才是最好的歸處。
活着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只有墳茔,死了之後,墳茔裏竟然飛出希望。
乘警走進卡座,摸了摸男孩的鼻息,驚駭道,“他死了!”
話音未落,男孩慘白的皮膚便冒出一塊塊屍斑,腐爛的惡臭從每一個毛孔裏散發。
對法醫知識略有了解的乘警退後一大步,嗓音發顫,“他好像死了很久!”
“不可能吧!”另外兩個乘警嘴裏反駁,臉上卻露出恐懼的表情。
梅希望把手裏的黑色肉球藏在身後,問道,“我沒有碰他,他的死跟我沒關系。我能出去嗎?”
“我們會另外給你們安排車廂,你們先出去吧。稍後我們給你們做個筆錄。”乘警答應下來。
四人拎着旅行袋,轉移到另外一節車廂。
雲子石指着梅希望握在手裏的黑色肉球問道,“這是什麽?”
梅希望,“這是深淵。”
雲子石不太确定地問,“是黑暗之森的那個深淵嗎?”
梅希望點點頭,“是的。”
顧宏下意識地否定,“不可能!”
臣晨什麽都沒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梅希望的背影。
梅希望異常沉默。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完全被污染之後竟然會變成深淵。自己是來自于深淵的靈魂,還是深淵本身?
“你怎麽處理它?”雲子石擔憂地問。
梅希望心不在焉地回答,“帶回裏世界,扔進深淵。”
他不敢吃這塊肉。他害怕深淵裏的那些噪音。它們無比瘋狂,像鐮刀反複地切割,像火焰無情地焚燒,像毒液無孔不入地侵蝕,像世界上一切最危險也最具毀滅性的東西。
梅希望的思緒被一股熟悉的氣味打斷。那氣味來自于剛剛路過的一個卡座。
他倒退回去,站在門口輕輕嗅聞,呢喃道,“老大在這裏待過。”
—
時間倒回兩天前,梅雨軒背對衆人,躺在下鋪假寐。邱諾坐在他對面的床位上玩手機。上面兩個床位躺着一男一女,都是任務者,而且關系很親密。
左左連着梅雨軒的腦神經,用意念說話,“附近有好多我的同類。”
“嗯。”梅雨軒閉着眼睛在腦海中回答。
“它們吃得好好。”左左吸溜口水。
“嗯。”梅雨軒句句都有回應,雖然不太走心。
“海裏有個大家夥!它剛才吃掉一只虎鯨!你知道虎鯨是什麽味道嗎?”左左的語氣裏滿是羨慕和炫耀。
“什麽味道?”
“是很鮮美的味道,肉嫩嫩的,血鹹鹹的,皮子很有嚼勁。”
“聽上去不錯。”
梅雨軒的上鋪忽然傳來動感的舞曲,聲音本來很大,卻又馬上調小。默默玩手機的邱諾擡頭看去,不悅地皺眉。躺在他上鋪的女任務者連忙低喊,“你小點聲,別吵到大佬!”
男任務者探出腦袋,惶恐不安地看了看梅雨軒。
梅雨軒一動不動,假裝睡得很沉。
左左忽然在他腦子裏大喊,“等等!右右好像被母體吃掉了!”
梅雨軒睜開眼。
左左又感受一會兒,大聲嚎啕,“右右真的被吃了!嗚嗚嗚……”
哭聲不在腦子裏,在包廂裏,奶裏奶氣,悲傷莫名。
“我們的包廂裏怎麽有小孩在哭?”上鋪的兩個任務者滿臉懵逼。
邱諾愣了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他連忙看向睡在對面的隊長。
梅雨軒翻身坐起,右眼深邃冷酷,左眼嘩嘩流淚。一陣陣小孩的啼哭從他身上傳來。
“有棒棒糖嗎?”他問邱諾。
邱諾從旅行袋裏翻出一根棒棒糖,拆掉包裝紙。
梅雨軒把圓形棒棒糖怼進自己的左眼眶裏。嘩嘩流淚的左眼球長出一張滿是利齒的嘴,迫不及待地叼住棒棒糖。
嗚咽的哭聲變成貪婪的吮吸。那麽濃烈的悲傷竟然只維持了幾秒鐘。
上鋪的兩名任務者:“……”
艹!剛才發生的一切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誰的眼珠子會他媽吃棒棒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