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42章
臣晨仰望着慢慢行走在舞臺上的人, 目眩神迷。
那人也在張望,也在徘徊,也在迷茫。他的皮膚白得幾近透明, 在燈光地照射下瑩瑩生輝。他的發色是淺淺的粉, 像花汁、草莓與牛奶的融合。
他的眼睛清澈而又迷離, 似薄霧裏的晨曦。
臺下是一片驚嘆與喧嘩。
他看向哪裏,哪裏就會陷入陡然的安靜。他的目光從哪裏移開, 哪裏就會發出遺憾的嘆息。
“小弟,你千萬別把我交給他,他會吃了我的!嗚嗚嗚……”
頭頂傳來小小的啜泣, 令神魂颠倒的臣晨漸漸蘇醒。聽見身後的喧鬧, 驚叫與嘆息, 他這才發現, 原來那些審美扭曲的觀衆竟然也懂得欣賞美麗的事物。
他們對美的感知,被舞臺上這個奇異而又獨特的存在喚醒了。
會被吃掉?臣晨在腦海中解析這句話,目光癡迷地凝望着那道雪白的身影。
會被吃掉!
他瞳孔一縮, 終于明白過來。
粉色的頭發,被神明親吻過的臉龐,清澈又迷離的眼睛, 孩童般懵懂的神情。舞臺上這束光芒,這幽暗的欲望, 這馥郁的香氣,是梅希望!
他是梅希望!
眼裏的怒火噴薄而出, 臣晨的面容瞬間扭曲。他飛快脫掉自己的外套, 然後才發現這西裝外套太短, 根本遮不住什麽。
“風衣!”他朝站立在身後的劉勤怒呵。
“什麽?”劉勤呆呆地看着舞臺。
“把你的風衣脫下來給我!”臣晨轉過頭, 惡狠狠地瞪着劉勤。
“啊?哦哦哦!”劉勤這才回神, 慌忙脫掉自己的風衣。
臣晨接過風衣,撐着輪椅扶手想要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又變回了殘廢。他頹然坐回輪椅,臉色陰沉得可怕,壓着怒火說道,“上去給他披風衣!快!”
“好!”劉勤沖上舞臺,給濕漉漉的青年穿上風衣。
手觸碰到雪白的皮膚,玉石一般滑膩,面團一般柔軟,帶着花朵的嬌豔和新芽的鮮嫩。劉勤的手開始顫抖,臉頰滾燙一片,耳朵充血。
他根本不敢擡頭去看眼前這張美到令人恍惚的臉。
這人乖乖讓劉勤擺布,讓擡手就擡手,讓轉圈就轉圈,還歪歪頭,用好奇的目光看過來。他的美近乎魔魅,他的眸光卻清澈如水,純潔至極。
兩行鼻血順着下颌滴落,劉勤把最後一顆扣子扣好,傻愣愣地摸了摸這些粘稠溫熱的血。
然後,他低垂的眼眸裏出現一根修長的,瑩白的,細如柳枝的食指。這食指輕輕碰了碰他的鼻尖,雪白指腹沾染了一抹猩紅的血點。
紅與白的配色竟然可以豔麗到令人目眩。
劉勤傻乎乎地看着青年用手沾取自己的鮮血,又傻乎乎地看着青年摩挲指腹,把這滴鮮血暈染,放在鼻端嗅聞。
轟隆一聲巨響,劉勤的腦子炸了。羞赧、癡迷、興奮、渴望等情緒像滾燙的蒸汽在他的大腦裏橫沖直撞。
鼻血沒有止住,反而流得更多。
青年嗅聞着指尖的鮮血,然後歪着頭,繼續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劉勤。
劉勤的靈魂已經出竅,身體僵直,血液沸騰。
“梅希望!”臣晨咬牙切齒地看着兩人的互動。
他厭惡!
他厭惡梅希望用如此專注的目光凝視劉勤!
他厭惡自己是個殘廢,不能親自跑上舞臺替梅希望穿上風衣!
他厭惡臺上臺下幕前幕後所有窺探梅希望的人!
他要挖掉這些人的眼睛!
臣晨的心裏翻湧着黑霧,血腥而又殘忍的念頭一個接一個閃現。但是,當梅希望順着他的聲音,用清澈而又迷離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他立刻展露出最溫柔喜悅的笑容。
“梅希望,是我!”他伸出顫抖的雙手。
青年眨眨眼,神情怔愣。他好像在回憶,卻又陷入迷茫。
青年一步一步朝舞臺邊緣走去,目光始終凝聚在臣晨身上。熟悉的感覺讓他蹙眉,卻也讓他抿出兩個深深的梨渦。
臣晨的心宛若被重錘敲擊,跳得急促又沉悶。每一次呼吸都因太過急切的渴盼而感覺到一絲疼痛。
這疼痛只能被眼前的青年撫平。
“梅希望!”臣晨嗓音沙啞的呼喚,伸向舞臺的手輕輕一招。
到我身邊來!
“不要讓他過來!小弟,我害怕!”頭頂有一道弱弱的小奶音在喊,臣晨卻全然聽不見。
觀衆在咒罵劉勤,怪他多管閑事給青年穿衣。有人在喚青年,有人在大聲地述說愛語,有人在癫狂的叫喊,還有人在吹口哨。
這些無比嘈雜的聲音,臣晨也都全然無視。他只能看見青年越走越近的身影,只能聽見那濕漉漉的腳步聲。
心髒從未如此急促地跳動,令臣晨感覺到窒息和眩暈。
“梅希望!”他又喚了一聲,喉結上下滾動,眼睛微微發紅。
“大寶貝!啊,這是我的大寶貝!是我最先找到他,他是我的!”胖老頭盯着越走越近的青年,發出興奮至極的呢喃。
當青年終于走到舞臺邊緣,朝臣晨伸出一只細白的手時,胖老頭越過臣晨走上前,搶先握住青年濕漉漉的手。
臣晨欣喜的表情凝固一瞬,然後扭曲猙獰。他的眼裏噴薄出熊熊怒火,死死盯着胖老頭飛快爬上舞臺的背影。
“槍呢?”臣晨朝站立在一旁的保镖伸出手。
保镖眨了眨失神的眼睛,然後才遲鈍地掏出一把槍。
臣晨奪過槍,眸色冰冷地看着舞臺。
胖老頭牽着青年的手,将對方引領到舞臺中央。
劉勤終于回神,捂着鼻子跑下臺。他不小心撞了一下幕布,掀開的幕布縫隙裏露出雲子石驚愕萬分的臉。
雲子石看向臣晨,指指懵裏懵懂的青年,用口型問道:“大哥?”
臣晨瞥他一眼,然後又直勾勾地看向青年。他無心理會任何人,包括隐藏在他頭發裏的大眼珠。
“這是你的第一場表演,你必須做到完美。如果演出失敗,你的一切将永遠屬于太陽馬戲團!”胖老頭抓着青年纖細的手腕,用興奮的語氣念叨着。
青年歪歪頭,懵懂又無辜。
臺下的觀衆發出興奮的喧嚣。
“開始表演吧!”
“我們等不及了!”
“留下他,我們才能一直見到他!”
“不能讓他表演成功!”
吵嚷中,青年的命運已經被這些人決定。無論青年的表演是怎樣的,觀衆都不會覺得滿意。他們要把青年困在深淵中,囚禁在牢籠裏,肆意地擺布。
臣晨臉色鐵青。
劉勤用兩團紙巾堵住鼻孔,小聲說道,“臣總,這個馬戲團不對勁!我懷疑他們拐賣人口!待會兒我們沖上舞臺,把那個人搶走!”
臣晨一只手握槍,一只手輕輕擺了擺。
梅希望好像還沒清醒,也沒有記憶,但他擁有怪物的本能,不是那麽好欺辱的。
幕布後,雲子石也按兵不動。
胖老頭放開青年纖細的手腕,拉開距離站定,笑嘻嘻地說道,“來來來,我教你玩魔術。”
青年歪着頭,表情十分茫然。
腦海中響起一道莫名其妙的聲音,說着莫名其妙的話:【主線任務一,殺死太陽馬戲團的團長,完成度0%。主線任務二,完成一場完美的表演,完成度0%。】
青年眨眨眼,表情更加茫然。
胖老頭紅光滿面地宣布:“我們的大軸演員将要完成他的第一場表演——魔術!”
“魔術魔術!就讓他表演魔術!”臺下的觀衆立刻起哄,一個個興奮地鼓掌。
魔術表演是最需要技術和手法的。一個魔術師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刻苦訓練才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梅希望什麽都不懂,偏偏讓他表演難度最高的魔術,團長是故意的。他想讓梅希望表演失敗,從而永遠留在太陽馬戲團。
臣晨握槍的手骨節發白,望着胖老頭的目光裏是狠戾,是森冷,是毫不隐藏的殺意。
胖老頭卻根本顧不上旁人,将寬檐帽戴在腦袋上,從衣兜裏摸出一個紅紅的小球套在鼻尖,踩着尺碼過大的皮鞋呱呱唧唧走了兩步。
“來來來,我做什麽你就跟着做什麽。我教你魔術。”
胖老頭指指自己,又指指青年。
青年有些懂了,緩緩點頭,腮邊的梨渦若隐若現。
胖老頭咧嘴一笑,然後伸手摘掉鼻尖上的小紅球。他看向青年。
青年眨眨眼,也伸手摘掉自己的鼻尖。
臺下的觀衆發出驚呼聲。
青年的鼻子竟然真的消失了!缺了一個器官的臉顯得非常詭異。
劉勤倒吸一口氣,表情呆愣。
臣晨卻完全不覺得意外,反倒輕輕勾起唇角。玩魔術?梅希望本身就是一個魔術。
胖老頭愕然地睜大眼,呆愣了好幾秒。他顯然沒想到青年在沒有道具的情況下也能完全模仿自己的動作。
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胖老頭立刻把紅色圓球按回鼻尖。
青年也用細長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人中。砰的一聲輕響,一個挺翹的鼻子冒出來,填充了缺失的五官。
臺下發出一片驚呼。
怎麽可能!這根本就不是魔術!
青年掃視觀衆席,綻開狡黠笑容。他的雙眼散去迷蒙和茫然,似星辰一般閃閃發光,美麗的臉龐更加鮮活靈動。
驚呼的觀衆瞬間陷入癡迷的寂靜。
臣晨也綻開一抹溫柔的笑容。梅希望一點都沒變。哪怕失去記憶,什麽都不懂,他也能迅速征服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