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24章
梅希望的視野裏出現兩幅畫面, 一幅是自己所見,一幅來自于小男孩的左眼,與此同時, 小男孩的感受也成為他的感受, 效果與他設想的一模一樣。
當小男孩害怕的時候, 他也能體會到害怕。當小男孩動歪腦筋的時候,惡意散發的冰冷也在他心裏萦繞。
這是一個非常新奇的試驗品。
梅希望興匆匆地跑上前, 想把小男孩抓來好好研究一番。
小男孩連忙轉身逃跑。
呂亦涵和臣晨追上去。
然而小男孩剛跑了沒兩步便捂着左眼跪倒在地,身體長出黑色絨毛,四肢拉伸變細, 從孩童模樣變成一只磨盤大的蜘蛛。蜘蛛背上有一張白色絨毛組成的猙獰鬼面, 活靈活現, 似在咆哮。
梅希望、臣晨以及呂亦涵, 都被這忽然的變故弄得呆愣。
好好的孩童怎麽會變成蜘蛛?
那蜘蛛用細長的節肢揉揉眼睛,嚎啕大哭,凄厲慘叫:“好疼, 我好疼!媽媽快來救我!啊啊啊,不要傷害小寶,小寶很乖的, 嗚嗚嗚……”
呂亦涵立刻斂去驚疑的表情,看向四周, 眼裏全是怨毒的恨意。
每當這小畜生哭哭啼啼喊一句,他母親就會像個瘋子一樣沖出來。
但令人意外的是, 這一次, 房東卻并未出現。這很反常。她去了哪裏?被什麽事耽誤了?這可是她最重要的寶貝。
呂亦涵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确定房東沒來, 于是慢慢走上前。她已經意識到, 這小畜生被粉紅色頭發的小男孩控制住了。
梅希望第一個跑到蜘蛛身邊, 伸出圓嘟嘟的手指頭,戳了戳對方的腦袋,又戳了戳對方的腹背。
他每戳一下,蜘蛛就瑟縮一陣,像觸了電。
梅希望被逗樂了,這裏戳戳那裏戳戳,笑嘻嘻地看着蜘蛛抖成一個彈簧。
蜘蛛擡起頭,哭濕的八顆眼睛齊刷刷地望過去,哀求道:“大哥哥,你別傷害小寶好不好?小寶讓媽媽給你們免房租,再給你們換一套大房子。媽媽很有錢的,你要什麽媽媽都可以給你買。”
孩子的言行一個源于日常所見,一個出自本能。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他們哪裏說得出上面那些話。
臣晨走到近前,眸光微微閃爍。他很快就接受了房東的兒子變成蜘蛛的詭異事實。
他忽然想起之前發傳單的時候,一個看上去經濟狀況很糟糕的男人,住的卻是極為豪華的大房子。
四號樓屬于房東,住在裏面的人全都是租客。
每個月上萬塊的租房費用,那人如何承擔?莫非他知道一些什麽,而房東以免房租和換房型為價碼,封了他的口?
是不是更多人被同樣的方式封了口?
只要一句“我免你房租”就能白住那麽好的房子,每個月節省幾千塊的開支,誰不動心?
為何整棟樓的住戶都對毛子琪的失蹤漠不關心?難道真的有人可以自私冷血到那個地步?臣晨的困惑終于全部得解。
原來真相就在大家心裏,但是沒有人願意說出來。住在這棟樓裏的所有人,背着呂亦涵一家達成了攻守同盟。他們接受了房東給予的好處,選擇閉嘴。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真的可以自私冷血到這個地步。
為了掩蓋自己的惡,他們甚至想把呂亦涵送去一個永遠都出不來的地方。得了房東的好處,他們還要占呂亦涵的便宜。
呂亦涵和她丈夫在群裏發紅包,他們拿得心安理得。他們眼睜睜地看着呂亦涵人財兩空,家破人亡。
死在那場大火裏的人,沒有誰是無辜的!是他們活活把一個母親逼上了絕路。
想到這裏,臣晨輕輕搖頭,默默嘆息。
呂亦涵似乎也被這些話勾起許多痛苦不堪的回憶,雙瞳瞬間染紅,走過去對着蜘蛛的腦袋就是狠狠一巴掌。
蜘蛛腦不痛不癢,反倒發出嘲諷的笑聲。他黑漆漆的八顆眼珠看向梅希望,繼續誘惑:“大哥哥,你跟我回家找我媽媽吧。我讓我媽媽給你錢。”
感受到蜘蛛的陰險算計,一只小胖手揮過來,朝着這顆猖狂的腦袋又是一巴掌。
蜘蛛的腦袋軟軟地垂落下去,竟是連擡都擡不起來。
“好疼!!!”
他連忙用節肢托住自己的腦袋,鋒利口器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嘶喊,緊接着便哇哇大哭。他想化為黑煙逃走,身體卻趴伏在原地,像被焊死了一般。
“大哥哥你別打小寶,小寶回家之後讓媽媽給你送錢過來。大哥哥,小寶求求你!”
一顆顆淚珠落在地上,令淡灰色水泥氤出許多深色的小點。蜘蛛是真的哭了,非常恐懼,非常傷心。
他熟練的,買通別人的話語讓臣晨心寒,讓呂亦涵憎惡。
錢對于梅希望來說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他把蜘蛛拖到一個轉盤上,飛快轉了幾圈。
轉盤停下時,蜘蛛爬到空地上,嘴巴一張便哇啦啦吐出一大團污穢之物。那些污穢裏有細小的黑色蜘蛛在爬行,有腥臭的黏液在流淌,還有緩緩蒸騰的黑色陰氣。
“湯姆,你真髒!”梅希望避開四散的陰氣,滿臉不高興,然後又好氣地問,“你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臣晨盯着污穢裏四處爬行的黑色蜘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孩子恐怕生下來就不是人,而是一只怪物!
梅希望用鞋尖碰了碰蜘蛛,蜘蛛軟軟地倒在地上,努力張開嘴,把逸散的陰氣吸回去。
如果陰氣全部散盡,媽媽說他會死。
看見蜘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梅希望走過去,彎腰查看。
蜘蛛忽然張開嘴,摩擦着鋒利口器,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撲上去,試圖咬斷梅希望的脖子。
一個肉呼呼的小拳頭狠狠砸在蜘蛛臉上,讓他堅硬的甲殼凹陷下去。八顆眼珠破碎了兩顆,發出脆響,濃黑陰氣伴着血霧汩汩往外冒。
“你不講武德,竟敢偷襲我!”梅希望又是一拳揮過去,圓圓的臉蛋氣得通紅。
一顆鋒利獠牙從蜘蛛的嘴裏松脫,掉在地上,滾到臣晨的腳邊。臣晨擡腳踩上去,碾了碾。
剛才那一下偷襲實在是太快,他沒能阻止,心裏怎能不氣?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忽然響起冰冷的系統提示音:【鬼牙,A級道具,可鍛造為靈異類武器,對A級和A級以下厲鬼造成傷害。無污染。】
臣晨連忙挪開腳掌,撿起那顆鋒利獠牙,喚道:“大哥,這是一個好東西,你看看。”
梅希望擡起小短腿,踩住蜘蛛的腹背,伸出手接過獠牙。
“哇塞,這個可以制作殺鬼的武器!”拿鬼毫無辦法的梅希望開心地叫嚷起來。
眼珠子咕嚕嚕一轉,他貪念頓起:“這個鬼東西還有好多獠牙!”
蜘蛛立刻察覺到情況不對,發出恐懼的哼哼聲。梅希望蹲下,捏着蜘蛛的脖子使勁兒搖晃。
“小垃圾,你的獠牙歸我了。”
蜘蛛被剛才那一拳揍得口器松動,嘴巴一張,密布在口腔內的獠牙便紛紛掉落。
“嗚嗚嗚……”磨盤大的蜘蛛發出孩童般的抽噎聲,難受得不得了。
梅希望才不管他,把幾十顆獠牙攏在一起,堆放在水泥地上。
臣晨揚了揚下颌,提醒道:“大哥,看看別的部位有沒有用。”
呂亦涵微微轉頭,來回看着這一大一小,染着血色的紅瞳裏流露出愉悅和欣賞的情緒。
惡人自有惡人磨,老祖宗傳下的話是多麽有道理。
梅希望二話不說就揪下蜘蛛的一撮絨毛。
系統提示音如期響起:【鬼發,A級道具,收集一定數量可制作鬼鞭,對A級和A級以下厲鬼造成傷害。編入等級更高的鬼發,可進化為打魂鞭。無污染。】
“小弟你看。”梅希望把絨毛遞給臣晨,滿臉都是驚喜。
臣晨接過來看了看,說道:“大哥,把他的絨毛全剃了吧。”
“好嘞~”
片刻後,蜘蛛黑色的絨毛被剔得一幹二淨,只剩光溜溜的甲殼,看上去更像一只大螃蟹。
“太少了。”梅希望把這些絨毛攏在一起,堆放在獠牙旁邊。
呂亦涵眼珠一轉,幽幽說道:“他媽媽能讓他的獠牙和絨毛重新長出來。找到他媽媽,你想要多少獠牙和絨毛,就能有多少。”
臣晨深深看她一眼。
呂亦涵低下頭,勾起唇角。
梅希望驚喜地問:“真的嗎?”
“真的。”呂亦涵篤定道。
看見梅希望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臣晨立刻說道:“大哥,先把這個蜘蛛身上的道具摸完。”
“小弟說得對。”梅希望這才把注意力放回蜘蛛身上。
瞥見蜘蛛的八顆眼睛不斷落淚,他伸出食指撚了一顆淚珠。
系統提示音響起:【鬼淚,A級道具,塗抹于眼部可開啓陰陽眼,點燃之後散發鬼霧,可召喚女性厲鬼作為輔助,時效30分鐘。污染度0.5%。】
“小弟,你看看。”梅希望把這根沾濕的指頭伸向臣晨。
臣晨伸出自己的食指,輕輕與這根圓嘟嘟的指頭碰觸,沾取一點溫熱。聽見系統提示音的同時,他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張世界名畫《創造亞當》。
奇怪的笑點讓臣晨勾唇莞爾。
梅希望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也跟着樂呵呵地笑,轉過頭看向蜘蛛,卻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小垃圾,我命令你馬上哭出來!”
蜘蛛:“……”
“快點!”小胖手狠狠拍打蜘蛛的頭。
氣若游絲的一聲嗚咽,蜘蛛的眼淚傾瀉成河。
臣晨從道具箱裏拿出兩瓶等級最低的治療外傷的藥,将裏面的藥丸倒掉。
“大哥你拿着。”他把其中一個空瓶子遞給梅希望,自己則拿着另一個空瓶子,小心翼翼地接住那些淚水。
A級道具非常珍貴,不能浪費。
梅希望一邊接眼淚一邊拍打蜘蛛的腦袋,奶聲奶氣地說道:“我要多多的眼淚。快給我哭,不要停。”
蜘蛛哭着哭着淚水就流幹了。
梅希望連着拍了好幾下,發現再也榨不出半滴淚水,這才收回藥瓶。
“小弟你拿着。”他把藥瓶交給臣晨,想起千面鬼蛻皮的場景,眼睛微微一亮,立刻用鋒利指甲割掉蜘蛛背上的一塊甲殼。
系統提示音響在腦海:【鬼皮,A級道具,可制作鬼皮燈籠,照亮黃泉之路,可破A級和A級以下厲鬼的鬼打牆。燈光所照之處,A級和A級以下厲鬼不可靠近。無污染。】
“小弟你看。”梅希望把這塊堅硬甲殼遞給臣晨,笑嘻嘻地說道:“小垃圾全身上下都是寶貝。”
臣晨接過甲殼探查,滿意一笑。這些道具都很實用。
但是怎樣才能把甲殼完整地剝離?
呂亦涵指着旁邊的滑滑梯說道:“你們可以讓他從那上面滑下來。等他滑到底,你們就能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梅希望拖着蜘蛛跑到滑滑梯旁。
臣晨走過去探查,駭然道:“為什麽滑梯上鑲着刀片?”
呂亦涵冷笑:“當然是因為房東想讓她兒子玩得開心。借着這個滑滑梯,那小畜生不知道害死多少人。”
臣晨頭皮發麻。他難以想象房東對她兒子到底是怎樣一種病态的感情。
梅希望可不管這麽多,拖着蜘蛛爬上滑滑梯,坐在蜘蛛的背上,呲溜一聲滑下去。
蜘蛛痛到痙攣,嚎啕大哭,漆黑堅硬的甲殼裂成兩半,從身體脫落。
呂亦涵癡迷地看着這個小畜生,不斷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濃濃的血腥味讓她興奮到戰栗。
真美啊!她愛死眼前的一切!她想翩翩起舞,她想吟唱歌曲,她想放聲大笑。
然後她便捂着嘴,發出癫狂的聲音:“哈哈哈,哈哈哈……”
她慘白的臉浮出病态的潮紅,血瞳裏充斥着極致的享受。
臣晨瞥了呂亦涵一眼,淡淡開口:“大哥,看看這只蜘蛛的爪子有沒有用。”
臣晨隐藏在骨子裏的冷血本性可以毫不掩飾地在梅希望面前顯露,因為他知道,梅希望必然不會反感,甚或将他疏遠。正如他能接受任何模樣的梅希望,梅希望也能自然而然地接納最真實的他。
梅希望果然不曾露出異樣的神色,立刻照做。
系統提示音響起:【鬼爪,A級道具,可鍛造為靈異類武器,對A級和A級以下厲鬼造成傷害,無污染。】
“小弟給你。”梅希望捧起堆放在地上的爪子、獠牙、絨毛、甲殼等東西,一股腦地交給臣晨。
他對這個小弟是百分百信任的。
臣晨接過這些東西,收進道具箱。
呂亦涵悄無聲息地走上來,繞着奄奄一息的蜘蛛行走,目光癡迷,神情亢奮。
“好像啊!”她呢喃道,“你跟那些被你虐殺的小動物好像啊!”
呂亦涵緩緩俯身,來來回回掃視蜘蛛血肉模糊的身體,語氣狂亂:“你有沒有想過,當你戳爛那些小動物的爪子時,你的爪子也會被人拔掉?你有沒有想過,你做過的所有惡事都會變成報應回到你身上?”
一連幾問,奄奄一息的蜘蛛無法回答。但呂亦涵從他沁出血霧的眼瞳裏看見了最深的恐懼和最急切的求饒。
“呼呼,呼呼……”蜘蛛吐出一縷縷極淡的陰氣,卻發不出人類的聲音。這個小畜生應該是在喊媽媽吧?
呂亦涵直起腰,笑容更加病态,頗為遺憾地說道:“真想讓你媽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說她會不會像當初的我一樣,歇斯底裏地哭出來?”
腦海中構建着那幅場景,呂亦涵掩住嘴大笑。她笑得前仰後合,左搖右擺,停不下來。
梅希望看向她,小眉頭微蹙。這個人類好吵。
臣晨淡淡開口:“別笑了。”
呂亦涵立刻收斂笑意,手掌攤開,憑空托住一沓厚厚的紙。
“這個線索送給你們。”她收回手,那些紙便落在地上,被陰風吹得翻卷。
臣晨立刻撿起紙,迅速翻看。
這竟然又是一沓尋人啓事,總共九十九張,張張都印着小孩的照片,有男有女,失蹤時間皆在三年內,孩子們的父母都是四號樓的租戶。
翻到其中一張,臣晨動作停頓,目光凝住。
這竟是1105前一任住戶印刷的尋人啓事。他們的女兒失蹤了,苦尋無果之下,他們耗盡家財,只能搬離這個傷心地。
“我的手機掉了。”呂亦涵扔出自己的手機,問道:“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撿一下?”
臣晨握緊那沓尋人啓事,彎腰撿起手機。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則新聞,一行标紅的文字非常顯眼:【據記者調查,這些失蹤兒童的生日都是十月十日淩晨四點,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玄機。又或者這一系列失蹤案牽涉到某個邪教組織舉行的邪惡儀式?】
又是一條送上門的線索。看來呂亦涵對自己和大哥的好感度非常高。
臣晨把手機遞回去,神色如常。
呂亦涵深深看他一眼,禮貌颔首:“謝謝。”然後又問:“你們準備怎麽處理這個小畜生?”
臣晨看向梅希望,梅希望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奶聲奶氣地說道:“用他當誘餌,把他媽媽抓過來,讓他媽媽給他治好傷,然後我們從他身上摸道具。一直摸一直摸。”
小胖手攤開,做了一個拿捏的動作。
這是一個可再生資源,當然要好好利用。
呂亦涵露出慈愛的笑容,贊嘆道:“你真是一個好孩子。”
臣晨:“……”
不遠處的綠化帶裏,一只純黑獒犬隐藏在同樣漆黑的夜色中。被它叼在嘴裏的粉紅色鴨子拼命擡起鴨掌,刨開嘴上的橡皮筋。
砰的一聲輕響,皮筋崩斷,鴨子立刻張開嘴,發出嘹亮的聲音:“嘎嘎!”
梅希望轉頭看去,露出兇狠表情。
獒犬吐出鴨子,從綠化帶裏躍出,撲向蜘蛛,一口咬住對方的脖頸。
梅希望朝鴨子跑去,顧不上蜘蛛。
臣晨沒有能力阻止這只詭異的惡犬,只是站在原地觀望。
呂亦涵想也不想就急促喊道:“別殺他!”
這麽死太便宜他了!
鋒利牙齒只需狠狠一合就能讓這只蜘蛛頭首分離,魂飛魄散。但獒犬卻在呂亦涵的驚呼中堪堪收回尖牙,退開一步。
呂亦涵朝獒犬跑去,想要探究它到底是什麽東西,它連忙轉身飛快逃走。
與此同時,蜘蛛的八條腿劃拉出一片殘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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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樓層裏,一只失去甲殼渾身沾滿青綠色黏液的蜘蛛在天花板,牆壁,走廊裏四處爬行,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媽媽,你在哪兒?媽媽,媽媽,小寶被人欺負了!媽媽你怎麽不來救小寶?”
樓層足有幾千平米,沒有刷漆,沒有牆壁隔斷,沒有門窗通風,只有幾盞昏暗的燈。四周是一片空曠,濃烈的腐臭味與潮氣撲面而來。
一個個消防噴頭安裝在天花板上,正滴滴答答滲水,隐約可見一縷縷銀絲從噴頭中垂落,覆蓋地面。
蜘蛛在銀絲中穿行,忽然慢下腳步。
它轉動腦袋,看着前方堆積成山的一個個陶罐。每一個陶罐上都貼着黃符紙,用散發着血腥味的陶泥封口。
銀絲縱橫交錯,細密纏繞,将陶罐堆成的山裹成雪山。
最為濃烈的腐臭味從這裏彌漫,令人作嘔。如此純潔的色彩下仿佛隐藏着最為污穢的東西。
蜘蛛躊躇不前。
“小寶?你受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
蜘蛛連忙轉頭看去。
一道瘦削的身影從敞開的電梯門裏走出來,搖搖晃晃,腳步蹒跚。
“小寶你別怕,媽媽換了一個新腦袋。媽媽還是以前的媽媽,你看。”這個逆光的身影走到近前,彎下腰。
蜘蛛連忙後退,八顆眼珠仔細看着這顆木頭雕刻的腦袋。清秀的五官雖然死板,但的确是媽媽。
“媽媽,我被那些玩具欺負了!嗚嗚嗚……”
蜘蛛發出孩童的啼哭,聲音帶着幾分稚嫩。
“沒關系,媽媽幫你殺了他們。”瘦削的女人蹲下身,用布滿疤痕的手輕輕撫摸蜘蛛的腹背。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傷治好,讓你恢複人形。”
女人走向那座“雪山”,徒手扯斷裹纏在外的銀絲,将其中一個陶罐拿出來。
她指尖輕輕一觸,陶罐上的黃符便燃燒成灰燼,封口的陶泥裂開,一股腥臭味從縫隙裏瘋狂彌漫。
蜘蛛連忙後退,朝電梯跑去,聲音驚恐:“媽媽,我不要吃飯!”
“小寶乖,吃了飯你才能長大。”女人的手掌心射出一縷銀絲,将蜘蛛的細腿纏住,拖回來。
她拍開封泥,把手伸進陶罐,取出一團白色的,形似面團的東西。
“小寶,你很快就會活過來。你還會長高,長大,變成帥氣的小夥子,讀小學,讀初中,讀高中。到時候媽媽要給你找一個漂亮媳婦,生一堆可愛的小小寶。小寶,媽媽一定會讓你過上幸福的生活。”
女人一邊說一邊把形似面團的東西往蜘蛛的嘴裏塞。
面團裂開,幾只肉粉色的,細如沙粒的小蜘蛛鑽出來,在女人的指縫間爬來爬去。爬着爬着就變成了黑色。
女人啧了一聲,催促道:“小寶快吃,食物變質就不好吃了!”
蜘蛛拼命擺頭,抗拒這份食物,卻還是被強硬地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