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21章
浴室裏傳來咕嚕嚕的聲音,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冒泡。
梅雨軒沖臣晨揚起下颌,吩咐道:“你去看看。”
臣晨默默把梅希望的胖腳丫塞回毛毯,起身走進浴室。片刻後, 他出來, 搖頭道:“什麽都沒有。應該是樓上有人沖馬桶的聲音。”
千面鬼笑了, 挑眉道:“你覺得鬼需要上廁所?”
臣晨一時無言。
三人靜默,側耳聆聽。屋內輕微聲響, 呼嚕嚕,呼嚕嚕,呼嚕嚕……一下一下, 極有規律。
“原來是只小豬。”千面鬼低聲一笑。
梅雨軒勾着唇角站起身, 走到沙發邊, 替梅希望掖了掖毛毯的邊角。毯子下面忽然鼓起一個小包, 輕輕動了動。
梅雨軒正準備掀開查看,梅希望忽然睜眼,眸子裏閃過厲芒, 飛快掀開毛毯,一把揪住躲藏在沙發縫隙裏的粉紅色大鴨子。
“想跑?揍你!”
小胖手揪住鴨子屁股,把紮進縫隙裏的鴨子腦袋拖出來, 來回扇巴掌。
鴨子連忙求饒:“嘎嘎嘎,嘎嘎嘎!”
梅希望覺得自己的臉也有些疼, 這才停手,揉揉眼睛, 看向三人。
“我做了一個夢。”他嘟起嘴, 表情十分委屈。
“夢見什麽了?”梅雨軒揉揉他的粉毛, 捏捏他的小肉手, 又搓搓他的胖腳丫。
大爺大媽們的夢中情孫大概就是這副模樣。渾身都胖嘟嘟, 粉嫩嫩,可愛得要命。
“夢見我在跟湯姆玩,他冒出來打我腦袋,我想打他卻打不着。因為他是鬼。”梅希望順着沙發爬到千面鬼身邊,摟住千面鬼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對方,小奶音很軟,“你是怎麽抓到鬼的?你教教我好不好?”
大眼睛一眨一眨,溢滿渴望。
千面鬼似笑非笑地問:“教你我有什麽好處?”
這個問題把梅希望難住了。他拍拍圓滾滾的肚皮,又拍拍自己的腦瓜子,小眉頭皺得很緊。
千面鬼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待。
梅雨軒警告道:“梅希望,你可別做什麽沒下限的事。你只有一個爸爸,記住了!”
“記住了。”梅希望乖乖點頭,然後捏着粉紅色大鴨子的翅膀,将它舉到胸前,捏捏鴨屁股。
大鴨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張開紅豔豔的嘴,聲音特別嘹亮:“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梅希望回過頭,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梅雨軒,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他不用開口就已經把自己想說的話寫在臉上——你看見了吧,這聲爸爸是鴨子叫的,不是我叫的。
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鴨子就是他的一部分。
梅雨軒走上前,狠狠拍了一下小胖墩的腦袋,本想擺出兇惡的表情,自己卻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另一頭,千面鬼已經拍着茶幾哈哈大笑起來。他實實在在被取悅了。
“乖兒子,爸爸教你。”
他把雙手伸入梅希望腋下,将這個沉甸甸的小胖墩舉起來,擺放在茶幾上,與自己面對面,然後挽起袖子,露出結實小臂,徐徐開口:“看見這些刺青了嗎?”
梅希望伸出圓嘟嘟的指頭,輕輕摸了摸千面鬼手背上的刺青。
微微癢意傳來,令千面鬼抿唇一笑。他已經許久不曾讓別人這樣靠近自己,甚至觸摸自己的皮膚。在這一刻,他仿佛又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這是什麽?”梅希望好奇地問。
“這是降魔真經。把它刻在皮膚上,你就能觸摸到鬼,并且對鬼造成物理傷害。把它刻在武器上,武器就能變成法器,用來殺鬼。”
“哦!我懂了!”
梅希望恍然大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準備仿造千面鬼的刺青,在自己手背上刻字。
不等刀尖觸碰到他的皮膚,梅雨軒握住他的手腕,“你刻的沒有用。”
“Why~”小奶音拽着洋文。
臣晨被逗笑,走上前奪走水果刀,放進廚房。
“因為你沒有修習佛法,刻出來的只是普通的字。”千面鬼笑了一笑,叉開雙腿,身體前傾,握住梅希望的小胖手,說道,“時間不夠,我就不給你紋身了,我送你一雙能摸到鬼的手套。”
梅希望嘟起的小嘴立刻咧開,笑容燦爛。
他捏捏鴨子屁股。
大鴨子翻着白眼張開嘴,更為嘹亮地喊:“謝謝爸爸!”
千面鬼哈哈大笑起來。
梅雨軒臉色忽黑忽白,仿佛想生氣,偏偏又有些忍俊不禁。
臣晨從廚房走出來,坐在一旁,問道:“你的手套呢?”
千面鬼咧齒一笑,眸子裏邪氣四溢。
看見他這副表情,梅希望心下微凜,連忙往回縮手。但千面鬼忽然把他的小胖手捏得死緊,語帶戲谑:“手套這不就來了嘛。”
裂帛聲嘶嘶啦啦響在耳畔,臣晨循聲看去,卻見千面鬼手腕處竟裂開一圈口子,鮮紅肌肉和淡青血管若隐若現。
裂口處的皮膚緩緩翻卷,似一只手套,慢慢蛻去。裂帛聲被黏膩聲取代,那是皮膚從肌肉上剝離時的特殊響動,令人毛骨悚然。
臣晨猛地握拳,抑制住內心的駭然。
梅希望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全然不曾被吓到。
翻卷的皮膚從千面鬼的手腕處蛻下,慢慢裹住梅希望的小胖手,像一只大號的手套,松松垮垮。
當指尖的一點皮膚也完全脫落,千面鬼才松開梅希望的小胖手。此刻,他的右手已進沒有皮膚的覆蓋,猩紅肌肉、密集血管、微白筋膜,都清晰可見。
說是送禮,卻把自己的皮生剝下來。這是臣晨頭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見S級任務者發瘋。
他朝梅雨軒瞥去一眼,發現那人神色如常。
所以,千面鬼剛才的舉動,對他們這群人來說是正常的嗎?
臣晨無法想象。
梅希望舉起戴着一層人皮的小胖手,翻來覆去地看。人皮是反卷的,表面沾滿破裂的毛細血管,正在滴落鮮血。但他只覺得新奇,不覺得害怕。
“太大了。”他甩甩手,嘟嘟嘴。
“你再等等。”千面鬼用完好的左手取出一支煙,挑着眉梢看向梅雨軒。
梅雨軒拿起桌上的打火機,給千面鬼點煙。這份禮物是送給他兒子的,他這個當爸爸的說什麽也得表示表示。
“難得看見你對我低聲下氣。”千面鬼戲谑道。
梅雨軒扔掉打火機,提醒:“還有一只手套。”
千面鬼:“……艹你大爺。”
梅希望舉着小胖手等了一會兒,那人皮手套竟活了過來,微微蠕動幾下,慢慢吸附在梅希望的皮膚上,緩緩收縮,完美貼合。
那些破裂的毛細血管也都消失不見,鮮血被吸收,化為養料,孕育出一層新的皮膚。此刻再看,這反卷的人皮竟變成了正常的皮膚,光滑,細膩,白皙如玉。
它完美包裹着梅希望的小胖手,哪怕用放大鏡去看,也找不出半點佩戴的縫隙。
梅希望不斷翻轉着自己的小胖手。一個個細小符文排布在掌心與手背,組合成神秘的圖騰,金光一閃,消失不見。小胖手依舊白白嫩嫩,四個窩窩深陷,與平常一樣。
梅希望撲到千面鬼背上,摟着對方的脖子,小腦袋蹭着對方的腦袋,吐出奶香的熱氣,“還有一只!”
千面鬼不緊不慢地抽煙,舉在半空沒了皮膚的右手竟也在這短短數十秒的時間裏恢複如初。
沒有裸露的肌肉和血管,一切仿佛只是幻覺。
臣晨盯着這只手看了看,心裏湧上一團熱望。他也想成為這種違背常理的存在。
千面鬼把手伸到背後,拍了拍小胖墩的屁股,笑罵:“得寸進尺的家夥,等你爸爸抽完這根煙。”
梅希望哪裏等得了,伸出小胖手朝燃燒的煙蒂扇風。風一吹,煙蒂就變得更紅,這樣很快就會燒完。
千面鬼被逗得哈哈大笑,配合着這只勤勞的小胖手,飛快抽完一支煙。
片刻後,千面鬼左手的皮膚也蛻到梅希望手上,變成一只看不見的手套。
梅希望站在沙發上,把粉紅色的大鴨子踩在腳底,從圓滾滾的肚皮裏摸出手機,播放一首迪斯科音樂,兩只小胖手舉到頭頂,搖起花手。
得到一份心儀的禮物,他完全不掩飾自己的開心和興奮。
他一邊扭着屁股搖花手,一邊踩着腳下的粉紅色大鴨子。大鴨子只得跟着節奏扯脖子喊:“謝謝爸爸,謝謝爸爸,謝謝爸爸……”
送出禮物的千面鬼得到這般熱烈的回饋,不由哈哈大笑,心情卻極為割裂。媽的,這小怪物竟然越看越順眼,本來想在異變之前宰了他,現在不但下不了手,反而還不自覺地寵起他來。
媽的!見鬼了!
千面鬼又取出一支煙點燃,咧着嘴狠狠抽了一口。
梅雨軒搖頭失笑,“人來瘋。”
臣晨拿出手機拍攝小胖墩搖花手的可愛場景。
就在這時,安裝在天花板上的自動防火噴頭嘎吱響了一聲。幾人停下動作,擡頭看去。
滋滋滋……噴頭忽然爆開,灑下一串串水珠。與此同時,浴室裏的水龍頭也炸開,瘋狂噴水。馬桶咕嚕嚕直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卡在管道裏。
梅雨軒立刻走進浴室查看。
咕嚕嚕的聲音越來越響,馬桶裏冒出大量水泡,隐約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從管道深處攀爬而出。
梅雨軒還未走近細看,那東西就蹿出馬桶,帶出許多腐臭不堪的黑水。梅雨軒側身避開黑水,手中凝出一柄血色長刀,斬向那黑漆漆的東西。
就在此刻,安裝在浴室天花板上的自動防火噴頭竟也瘋狂噴水。
水裏還夾雜着許多銀絲,細密如發,纏繞在梅雨軒身上。
梅雨軒刀鋒一滞,那黑乎乎的東西便靈活地避開這致命一擊,撞破浴室窗戶跑了出去。
梅雨軒抽刀回斬銀絲,卻發現那銀絲竟非實體,無法觸碰,纏繞住的也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自己的靈魂。所以他的動作才會停頓一瞬,否則憑他的實力,幾縷細細絲線又怎麽可能阻撓他的殺招?
靈魂被細細密密千條萬條的銀絲裹成繭蛹,動彈不得,梅雨軒的手腳也似木偶,一舉一動僵硬無比。
從馬桶邊走到門口,短短幾步路,他竟花費了五六分鐘。
門外就是客廳,千面鬼坐在沙發上,嘴裏叼着一支濕透的香煙,臉上還殘存着笑意,卻一動不動。
臣晨舉着手機,宛若石雕。
梅希望站在沙發上,小胖手舉在頭頂交錯呈蓮花狀,開心的表情已經凝固。被他踩在腳下的粉紅色大鴨子拼命掙脫,跑到玄關,從門縫擠了出去。
這只鴨子是梅希望身體的一部分,沒有靈魂,自然不受銀絲的影響。
梅雨軒艱難地擡起頭,看向天花板。
那個自動防火噴頭還在噴水,室內溫度降得極低。與水流一起噴射出來的還有無數根銀色絲線,瀑布一般垂落,月輝一般閃耀,場景堪稱夢幻。
但隐藏在夢幻之後的,卻是致命的危險。梅雨軒竭力思索,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詞——鬼絲。
鬼面蛛以鬼魂為食,哺出蛛絲,即為鬼絲。它是一種可以綁縛靈魂,甚至操控靈魂的S級道具,卻只存在于傳說中,現實裏沒有人見過。
有精通養蠱的任務者培育過鬼面蛛,用數不清的殘魂喂養,卻始終不得其法。
但現在,這麽多的鬼絲竟然出現在消防管道裏,順着水流噴湧,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副本根本不是梅雨軒以為的低星副本。除開鬼王,樓裏還藏着一只鬼面蛛。從鬼絲的數量上看,那怪物的體型肯定不小,等級也不低。
浴室內的消防噴頭不斷噴水,更多鬼絲瀑布般傾瀉,将梅雨軒的靈魂覆蓋。
從外表看,他只是渾身濕透,略顯狼狽,但若是誰擁有陰陽眼,就能發現他的靈魂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繭蛹。繭蛹之內是千刀萬剮,是業火焚燒,是油鍋煎炸。
地獄有多少酷刑,梅雨軒的靈魂就會遭受多少摧殘。
這摧殘不會停止,除非裹纏在鬼絲中的靈魂徹徹底底破碎,融化,變作一灘幾近虛無的液體。蝴蝶化繭成蛹也要經歷這樣的過程。但不同的是,蝴蝶還能重生,鬼絲內的靈魂卻會永遠湮滅。
梅雨軒走到浴室門口已是一步都不能動,甚至連轉一轉眼珠的能力都沒有。
他最後一眼看的是梅希望,于是只能永恒不動地凝望那個孩子。
梅希望的靈魂也被鬼絲纏繞,困鎖在一個小型地獄裏。但地獄之中的十八般酷刑與深淵內極盡癫狂的毀滅比起來,這才哪到哪?
厚厚繭蛹內,一個粉紅色的靈魂沉睡片刻,緩緩蘇醒,然後伸出小胖手狠狠撕扯那些韌性十足的銀絲。
臣晨的靈魂也在繭蛹內承受毀滅。但他的天賦讓他始終能清晰地看見外界發生的一切。
他的身體如石雕般僵硬,眼珠卻能靈活轉動。他先是擔憂地看着梅希望,然後又看向浴室門口的梅雨軒,最後看向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吸煙的千面鬼。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詭異的默劇。原本鮮活的人竟可以在瞬間凍結。
噠噠噠,噠噠噠……幾串腳步聲摻雜在滋滋噴濺的水聲中。
臣晨轉動眼珠看向門口。
咔擦……門把手轉動一下,輕輕被擰開,腳步聲停在門外。
臣晨轉動眼珠看向梅雨軒和千面鬼,目光焦急。
外面那些鬼若是選在這個時候殺了他們,簡直不要太容易!
吱嘎一聲響,門被推開,腳步聲踩着水花越來越近。三道黑影出現在臣晨的視線餘光裏。他竭力把眼珠轉過去,想要看清楚。
噠噠噠,又是一串腳步聲,三個黑影出現在臣晨身側。
臣晨閉了閉眼,焦急的心情得以緩解。靈魂遭受千刀萬剮的疼痛時,他還有心思觀察外界,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樣的毅力。
但有些事必須去做,否則會死。
“救救我們!”臣晨試圖張開嘴,卻只能在心裏發出聲音。
來人是校服姐妹花和廉價西裝男。三人在屋內踱步,來回觀察絞肉機等人的情況。天花板不斷有銀絲噴灑,千條萬緒,仿若月輝凝落。
但三人的身體卻穿透那些銀絲,毫無障礙地走來走去。
臣晨眨眨眼,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立刻看向絞肉機和千面鬼,在心裏吶喊:“快動啊!不然我們都會被殺死!”
梅雨軒和千面鬼依舊僵在原地,連眼珠都不轉動。
臣晨又去看梅希望,卻沒有吶喊求助,只是滿心的擔憂和焦慮。慌亂中他并未發現,梅希望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廉價西裝男像個機器人一般沒有起伏地說道:“把他們帶回去。”
兩個校服女孩僵硬地點點頭,沒有表情的臉刻板如木偶。
她們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終于分開了。
但臣晨卻看見她們貼合的掌心之中扯出無數根細細的銀絲。原來她們不是不想分開,而是分不開。她們的靈魂也被鬼絲綁在一起。
緊接着,更恐怖的場景出現了。
臣晨的瞳孔急劇收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兩個女孩背部相貼,竟融為一體,然後趴伏下去,雙手雙腳變得又細又長,一左一右側扭,支撐着地面,兩顆緊緊挨在一起的頭昂起,張開嘴發出嘶嘶聲。
她們……她們竟然變成了一只人形蜘蛛,八條腿,四只眼,一起一伏爬行而來。
廉價西裝男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表情地看着這一幕。
臣晨閉上眼,下一瞬又猛地睜開眼。
人形蜘蛛已爬到近前,口中噴出白色蛛絲,将站立在沙發上的梅希望包裹成一顆球。
伸出細長的腿,把這顆球掃落沙發,人形蜘蛛轉過身,朝臣晨爬去,對着他吐出棉絮般的蛛絲。
臣晨的焦急攀升到頂點,充血的雙瞳不斷在絞肉機和千面鬼之間巡視。
他們是S級任務者,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沒有辦法?怎麽可能?梅雨軒背部浮出一條條粗壯血管,在疾速脈動之中定點爆開。噴灑的鮮血凝成薄刃,刻出一個巨大的,血肉模糊的“鎮”字。
此乃鎮鬼的“鎮”,凝聚着浩瀚佛法,金光閃耀。
梅雨軒不喜歡研究玄學,全部精力只修習了這一個術法。但他的血至陽至剛,烈如熔岩,本就是最頂級的法器,又如何對付不了幾縷鬼絲?
包裹着他靈魂的繭蛹燃燒成一團火焰,紛紛揚揚化為灰燼。
禁锢解除,梅雨軒眼睛一眨,大步行去。
與此同時,千面鬼的額頭中間忽然裂開一條口子,鮮血迸濺,裂帛之聲持續不斷,口子由臉龐延伸到脖頸,将腹部一劃為二。
千面鬼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一具高大健碩的身體從這裂口中掙脫,從頭到腳沾滿鮮血。
沙發上留下一張廢棄的皮囊。
在千面鬼的識海內,巨大繭蛹裏傳出一聲慘叫,困鎖其中的靈魂飛灰湮滅。但那并非千面鬼的靈魂,而是他此刻穿戴的這副皮囊的靈魂。
鬼絲困住的不過是他萬千傀儡中的一個罷了。
滾落在地上的白色蛛絲球忽然動了動,一根粉紅色的小舌頭竟把蛛絲球舔化一個小洞,一雙小胖手順着這個小洞用力把球撕開,一個胖乎乎的孩童鑽出來,無辜地眨了眨眼。
他彎下腰,撿起蛛絲球,揉成團塞進嘴裏吃掉,就像吃掉一坨棉花糖。
看見三人同時脫困,臣晨大感慶幸的同時更悲哀的發現,自己在這個團隊裏是廢物一樣的存在。
挫敗感和自慚形穢讓他無力地閉上眼睛。
兩只小胖手狠狠捏住兩個校服女孩的脖子,小奶音兇巴巴地問:“動我小弟之前,你們問過我的意見嗎?”
千面鬼大步上前,手覆在臣晨頭頂,将纏繞着他靈魂的鬼絲抽出。
梅雨軒手中凝出一柄薄如蟬翼的血刃,閃現在客廳內,瞬息之間取走廉價西裝男的人頭。
無頭屍體撲通一聲倒在水中,濺起水花。斷頸內噴湧而出的不是鮮血,也不是蛛絲,竟是一只只黑色的,細小如沙粒的蜘蛛,數量多到驚人,短短幾秒就覆蓋了半個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