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你走錯片場了! - 第100章
花蕊的屍體變作黑霧消失。于澤、秦康順和吳芝繁的屍體被鮑家三兄弟扔在庭院裏。
“把血跡擦幹淨。”引路人淡淡開口。
剛回到餐廳的鮑家三兄弟沒有辦法, 只好拿起抹布和拖把,任勞任怨地擦拭地板。
處于驚駭之中的顧蓮慢慢回神,然後蹲下身, 飛快收拾着滿地狼藉。她沒有時間沉浸在悲傷裏, 她預感到, 自己已經離姐姐很近很近。
姐姐打來的最後一個電話沒說太多溫情的話,只是反反複複對她說一定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一定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原來那時的姐姐正處于白高朗的死亡威脅之下。原來只要她說一句“蓮蓮你馬上過來找我”,就能活命。可她一個字都不提。
在那般絕望的境地下,保護妹妹是比活下去更強烈的執念。淚水大顆大顆落在地上, 顧蓮哭得痛徹心扉。
鮑家三兄弟搖頭嘆息, 不知該如何安慰。
于澤的兩臺手機叮鈴鈴響個不停。
引路人在客廳裏觀察那些油畫, 沒有理會。小男孩跑過去, 撿起手機,接了電話。
“哥!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哥,你還好嗎?!”于澤弟弟的聲音非常高亢, 帶着明顯的顫抖,像是随時都會崩潰。
“你哥哥被我哥哥殺了~”小男孩用奶裏奶氣的聲音說道。
“小朋友你別搗亂,快把手機還給我哥哥!我要跟他說話!”于澤弟弟很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他以為有小孩子在場, 慘案絕對不會發生。
“你開視頻~我讓你看你哥哥~”小男孩很有耐心的應付着信號另一端的人。
鮑家三兄弟和顧蓮頻頻看他,欲言又止。這種電話大可不必接, 很容易惹麻煩。但引路人不發話,他們也不敢阻止。
小男孩拉開門, 跑到庭院外面, 站在于澤的屍體旁邊。視頻電話正巧在這個時候打過來, 他把攝像頭對準于澤僵死的臉, 然後把手機豎着插入于澤頭頂的泥土裏。
信號另一端傳來凄慘至極的哭喊。面對如此恐怖的景象, 沒有人能保持平靜。
豎立的手機像是為于澤雕刻的墓碑。
“你哥哥是個垃圾~你別為他哭~”小奶音好聲好氣地安慰。
随後,小男孩跑回屋內,撿起另一部手機,回到庭院插在吳芝繁頭頂的泥土裏。這又是一塊墓碑。
顧蓮站在門口,呆呆愣愣地看着這一切。她忽然發現小男孩并不是全然的冷血怪物。他其實什麽都懂,也會做一些看似無聊,實則很有深意的事。
立在吳芝繁頭頂的手機在陰風中響個不停,卻無人接聽。
立在于澤頭頂的手機裏傳出兩道蒼老的聲音,那是于澤的父母。他們不停地喊,不停地哭,不停地罵。他們恨毒了殺害大兒子的兇手。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若是大兒子不死,他們将失去善良的小兒子,并且迎回一個靈魂腐爛的魔鬼。那才是世間最大的不幸。
小男孩回到別墅。顧蓮連忙退讓到一邊,不敢離他太近。目光掃向敞開的大門,那三具屍體已經被蔓延而來的濃霧包裹,悄然運走。
進入大通山的人,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于澤的父母和吳芝繁的媽媽肯定會報警。”顧蓮收回目光,關緊大門,憂心忡忡地說道:“七年前的悲劇還會重演。警察派來的人都會死在這裏。”
鮑老大搖搖頭:“他們不會太快趕過來。這些年陸續失蹤幾百號人,警察肯定統計過相關數據,不然不會封掉高速。秦康順一直跟警察局有聯絡,他充分講述了大通山的詭異和事情的嚴重性。警察那邊會準備一段時間。”
鮑老大猜測道:“三天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必須在三天內破局。”
“三天時間我們能找到白高朗,殺掉他嗎?”顧蓮握緊拳頭。
“引路人在這裏,怕什麽。”鮑老大咳嗽一聲,不在意地擦掉嘴角的血跡。
他是任務者,對詛咒的抵抗力比普通人高很多。他覺得自己還能活幾天。
“油畫顏料用特殊的溶液能洗掉。”引路人的聲音忽然從客廳傳來。
大家轉頭看去,卻見他摘掉白高朗的自畫像,舉在眼前仔細觀察。
白高朗嘴角的笑容似乎又加深一些,眼珠子仿佛活了過來,詭秘地注視所有人。他的俊美帶着一種魔氣,令人沉淪,也令人心驚。
顧蓮想了想,點頭道:“我聽我姐姐說過,汽油、松節油還有酒精都能洗掉顏料。”
“白高朗的畫室裏有很多松節油。”鮑老二立刻說道。
“你們把松節油找來,洗掉這幅畫。”引路人把畫扔在純白地毯上。
小男孩跑過去,擡起饅頭似的胖腳丫,狠狠踩白高朗的臉。
“縮頭烏龜~踩死你~踩死你~”
奶裏奶氣的聲音真的很治愈,也很童趣。
引路人揉揉小男孩的腦袋,唇角微抿。顧蓮和鮑家三兄弟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匆匆跑上三樓畫室,搬來松節油。
“萬一不是這幅畫怎麽辦?我們時間不多,不可能把每一幅畫都洗掉。”顧蓮拿着一個小刷子往畫上塗油。
“目前這幅畫嫌疑最大。”
鮑老大蹲在旁邊看,時而咳嗽。許多蒼蠅飛下來,落在他身上,貪婪地舔舐他蒼白的皮膚。內髒腐爛的氣味順着他的口腔、鼻孔、耳朵隐隐擴散。
蒼蠅已經察覺到,這是一具屍體。
鮑老二和鮑老三站在鮑老大身後飛快揮舞手臂,趕走這些惱人的蒼蠅。這是他們目前唯一能為大哥做的事。
引路人在別墅各處巡游查看。
小男孩跑進花蕊的卧室,将對方的珠寶盒拿到客廳,将一堆首飾嘩啦啦倒在地上。濃綠清透的翡翠,五彩斑斓的歐泊,璀璨奪目的鑽石,各種昂貴珠寶灑了一地,放射出耀眼的光。
顧蓮回頭看了看,沒有心動。
鮑老大提醒道:“小朋友,這些東西在咱們那個地方沒有用。你不如找些日用品,像紙啊,洗發水啊,香皂啊這種。”
“他愛玩你就讓他玩,多什麽話!”鮑老二從身後輕踹鮑老大的屁股。
鮑老大啧了一聲,無奈搖頭。
小男孩沒有搭理幾人,認真挑揀出許多項鏈,用自己鋒利的指甲一一撬開鑲嵌寶石的金屬底座。
“你在幹什麽?”鮑老三好奇地問。
小男孩頭都不擡,自顧撬開所有金屬底座,然後抓起糾纏成一團的幾十條項鏈,輕輕一抖。
在悅耳的叮當聲中,各色寶石像雨點一般落在純白地毯上,紅寶石火彩四溢,藍寶石清透晶瑩,綠寶石生機盎然……
巨龍如果看見這一幕也會露出興奮的笑容。
“華而不實的東西。”鮑老大搖頭嘆息。
顧蓮回頭看了看,終于感受到一絲心動。原來把這麽多寶石堆砌在一起能形成如此巨大的吸引力。難怪很多人入了收藏寶石的坑就爬不出來。
小男孩用胖乎乎的小手将散落的寶石攏在一起,然後跑上三樓畫室,抱起一堆瓶瓶罐罐,回到一樓客廳。
“你到底在幹嘛?”鮑老三的好奇心已經拉滿。
小男孩瞥他一眼,奶聲奶氣地說道:“我在做手機殼~”
“什麽?”鮑老三把手掌罩在耳朵邊,歪着脖子去聽。
這種時候做手機殼,小崽子的心态簡直好到爆!
小男孩懶得理會他,從圓滾滾的肚皮裏摸出一部鵝黃色的手機,拆開手機殼,用指甲刮掉那上面不成圖形的水鑽,用抹布反複擦拭,然後拿起一顆火紅的寶石,塗上萬能膠,輕輕粘在手機殼上。
“艹!他還真是在做手機殼!”鮑老三佩服得五體投地。
鮑老大意味深長地說道:“等你有他那個實力,你也能在副本裏度假。如果我死了,你們不能松懈,也不能消沉,一定要變強。如果實力夠強,在裏世界那種地方你們也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這句話跟遺言差不多。鮑老二和鮑老三都沉默下來。
顧蓮低聲問道:“你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嗎?”
鮑家三兄弟搖搖頭,沒有回答。
顧蓮拿起刷子輕輕掃掉顏料,不再問多餘的話。
小男孩拿起幾顆小小的黃鑽,貼在大顆的紅寶石周圍,拼成一個放射光芒的小太陽,然後又用綠寶石拼出葉子,用粉鑽拼出花朵,用透明的碎鑽拼出白雲。
鮑老三走過去看了看,啧啧感嘆:“小朋友,你是有藝術細胞的。”
“哼哼~我做什麽都是最棒的~”小奶音一點也不謙虛。
鮑老三哈哈一笑,陰郁的心情散去大半。
引路人從樓上下來,面容冷凝。
“大佬,沒找到可疑的畫?”鮑老三笑不出來了。
“嗯。”引路人颔首。
看見煥然一新的手機殼,他微微一愣,冷峻臉龐似冰雪消融,柔色淺漫。
“哥哥你看~”小男孩舉起手機殼炫耀。
“很好看。”引路人不吝誇獎。瞥見旁邊的幾個小罐子,他眸光一閃,問道:“這東西你從哪裏找到的?”
“我從畫室裏找的~”
“畫室哪裏?”
“放顏料的箱子裏~”
一問一答間,引路人已拿起那些小罐子挨個兒搖晃。罐內沒有撞擊的聲音,重量很輕,看來裏面的東西已經用光了。
“大佬,這罐子有問題嗎?”鮑老三也拿起一個空罐子查看,只可惜上面印的全是英文,他看不懂。
“有問題的不是罐子,是罐子裏的東西。”引路人沉聲說道:“這是一種塗料,透明的,噴在牆上可以防水防火防腐蝕,常常用來做壁畫的保護層。”
“壁畫?”鮑老三容色微變。
鮑老二和鮑老大立刻走過來,拿起那些罐子使勁兒搖。
艹,這才是他們一直找不到那幅畫的原因!
顧蓮扔掉沾滿松節油的刷子,急忙跑過去。
她也拿起一個罐子搖,恍然大悟地說道:“白高朗的最後一幅畫不在布上,在牆上!”
誰都不曾注意到,當這句話響起的時候,平放在地毯上的那幅自畫像裏,被松節油融掉許多顏料,已經模糊扭曲的白高朗的臉,正緩緩露出一個陰森而又怨毒的表情。
“把牆漆全都剝開!”鮑老大立刻沖進廚房拿刀。
鮑老二和鮑老三不敢耽誤,也都找來工具準備刮牆漆。
四層樓的大別墅,這可不是小工程。
但引路人卻站在原地沒動。他是法醫,也學過痕檢,更喜歡尋找揭露真相的蛛絲馬跡,而不是沒頭沒腦地往前沖。
他看看別墅大門。
門的邊框是白色原木,塗着金漆,非常華麗。
客廳層高六七米,順着樓梯爬到三米處,有一個平臺,然後樓梯分為左右兩邊,與二樓的走廊銜接。在這個平臺上有一塊巨大牆壁與正門對應,牆壁邊緣也鑲嵌着白色原木,塗着金漆。
乍一看,這金漆原木白框只是一種裝飾,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與正門一樣,也是一扇門。
引路人大步登上樓梯,來到這個平臺,五指骨化為刃,輕輕刮掉一層牆漆,露出內裏隐藏的深灰色塊。
他轉過身,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幾人,徐徐說道:“最後一幅畫在這裏。”
顧蓮捂住嘴,情緒激動地咳嗽。她沒想到最後一幅畫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小男孩噔噔噔地跑上樓梯,小胖手化為鐮刀,飛快刮掉那些白漆。
“哥哥我幫你~”
引路人彎唇低語:“乖。”
他的手臂也化為鐮刀,迅速刮掉牆漆。
鮑家三兄弟和顧蓮這才反應過來,匆匆跑上去幫忙。
半小時後,大家拍掉身上的灰,擡頭仰視。
三米高三米寬的巨大牆壁上,一幅畫赫然顯現:或黑、或灰、或深、或淺的一團霧氣之中,有一個瘦長的血色身影朦朦胧胧,若隐若現。他似乎正面朝着衆人,又似乎只是一個遠去的背影。
屍體腐爛的味道,泥土微澀的潮氣,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從這幅畫裏飄蕩出來,令人感到極為不适。
鮑家三兄弟和顧蓮都在退後,心髒砰砰狂跳。他們驚恐不已地看着這幅壁畫。
被窺視的感覺就在此刻變得無比強烈。那道宛若毒刺的陰冷目光,正源于畫中這道模糊的人影!
他是白高朗嗎?
正如花蕊的描述,這幅畫的主題是白高朗的離去。他的背影很深,很黑,很模糊,與霧氣融為一體。他就站立在客廳高處,明目張膽地窺視着所有人!
“啊!”顧蓮忽然尖叫一聲。
鮑家三兄弟吓得齊齊打了個哆嗦。
“怎麽了?”鮑老二顫聲詢問。
“他,他在走!”顧蓮連連退後,差點掉下臺階。
“畫裏這個人影在走!”顧蓮抓着扶手踉跄跑下臺階,站在很遠的地方,眼瞳裏滿是恐慌。
鮑家三兄弟定睛一看,也都心頭巨震。
“艹!這人真的在畫裏走!”
三人飛快沖下臺階,與顧蓮擠在一起。
引路人牽着小男孩的手,站在原地不動。他們注視着那道模糊的血色身影。
身影在走,步伐很慢,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小男孩舉起粉紅色的小鐮刀,揮砍那漸漸遠去的背影。鐮刀沒有落在堅硬牆壁上,反而沒入畫中,攪起一團濃霧。
顧蓮再度發出驚呼,鮑家三兄弟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這幅畫果然是一扇門!白高朗一直站在門口窺視着他們。被發現之後,白高朗已經跑進畫的深處。追逐他的腳步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這幅畫是白高朗創作的,必然被他完全掌控。進入畫中,危險系數将達到頂級!
“大佬,我們要進去嗎?”鮑老大臉色煞白地問。
“出口在畫裏。”引路人淡淡說道。
“你怎麽确定出口一定在畫裏?”鮑老二很躊躇。
“如果你是守關boss,你會把唯一的出口設置在哪裏?”引路人回頭看去。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道:“笨~我才不會設出口~”
引路人微微勾唇:“那我只能殺穿你,暴力破局。”
小男孩嘟嘟嘴,委屈道:“好吧~算你厲害~”
鮑老二和鮑老三啞口無言。是啊,破局的方法目前只有兩個,一是找到出口,二是殺了boss。不進入這幅畫,他們哪一個任務都完不成。
鮑老大沖上樓梯,撿起地上用來刮牆漆的長刀,狠聲道:“幹他娘的!”
顧蓮也沖上去,急促說道:“我姐姐的屍體肯定在畫裏!”
她的直覺忽然變得很強烈!
“那就進去!”鮑老二和鮑老三也都各自找來武器,跑上樓梯。
“稍等,我先給我弟弟穿個襪子。”引路人不緊不慢地說道。
顧蓮和鮑家三兄弟:“……”
引路人找來三雙襪子和一卷保鮮膜,将小男孩的胖腳丫裏三層外三層地裹好。襪子終究不是鞋子,無法保護嬌嫩的腳底板,他把小男孩抱在臂彎裏,低聲道:“可以走了。”
畫中霧氣翻湧,上不見天日,下不見路途。它通往的是深淵,是地獄,是魔窟。
顧蓮和鮑家三兄弟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
小男孩伸出一只手,觸摸壁畫,引路人跨出一只腳,緩緩走進去。兩人消失在原地,卻又出現在畫中,身影被濃霧包裹,很快模糊起來。
顧蓮和鮑家三兄弟不敢耽誤,連忙閉着眼睛沖進去。
萬一與引路人走散了,他們幾個根本應付不了畫中暗藏的危險。
“我他媽……”
看清眼前的一切,鮑老大深深吸氣,話都說不完整。他從來沒打過這麽詭異的副本!
另外幾人已經傻了。
畫中不是一片森林,也不是刀山火海或黃泉之路,是他們之前站立的平臺,平臺下是三米長的樓梯,樓梯下是金碧輝煌的客廳,正對面是一扇緊閉的大門。
與之前那個客廳不一樣的是,這裏沒有成群結隊的蒼蠅,也沒有擦不掉的血跡。
衆人回頭看去,後面是三米高三米寬的巨大牆壁,塗成白色,鑲嵌着金漆原木邊框,那幅壁畫已經消失。
“哇塞~是鏡像空間~”小男孩興奮地拍着小胖手。
顧蓮和鮑家三兄弟卻是滿臉的驚懼和駭然。壁畫消失,表明他們沒了退路!如果不能在這個詭異的空間裏找到出口,他們永遠都回不去!
這條路是不是出路,他們沒法确定,但他們可以确定這條路絕對是死路!
“開弓沒有回頭箭啊!”鮑老大語氣悲怆。
“走吧。”引路人還是那種平靜淡然的态度。
他抱着小男孩走下臺階,穿越客廳,推開大門,進入庭院。
衆人心下稍定,連忙跟上。
還是之前那條路線,出了雕花大鐵門,順着羊腸小道走個十幾分鐘,進入濃霧重重的大通山。然而這一次,山裏的霧氣卻不似之前那般清新,也沒有泥土的芬芳和草葉的微澀。
這霧氣很臭,也很黏膩,像某種分泌物。
顧蓮頻頻幹嘔,鮑家三兄弟也都倍感不适。
小男孩一頭紮進引路人的頸窩裏,嘟囔道:“哥哥~你走快一點~”
“好。”引路人加快腳步。
顧蓮等人有些跟不上,連忙小跑。
忽然,引路人停在原地。
顧蓮撞上他寬闊的背,疼得龇牙咧嘴。擡頭詢問原因的時候,她喉嚨裏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鮑家三兄弟愣在當場,骨頭發寒。
只見前面的一棵樹上挂着一具屍體,垂落的雙腿在陰風的吹拂下來回晃蕩,脖頸套着一根黑色麻繩,吊在最高的枝杈上,舌頭伸得老長,面容青灰。
“柳,柳憫君!”顧蓮捂住嘴,表情駭然。
“魔鬼從來不說真話。”鮑老大冷笑,似乎早有預料。
所謂以命換命,解除詛咒,平安離開,不過是網羅更多獵物的謊言。如果白高朗一直存在,早晚有一天他會把這個世界的人殺光!
顧蓮瞳孔震顫,幾乎跌倒。柳憫君的死狀慘烈到讓她無法直視。
這人的身體被剖開,心髒被拽出來,懸挂在胸前。更恐怖的是,那心髒是黑色的,正汩汩冒着黑氣。
黑氣上升,與濃霧融在一起。
顧蓮惶急地收回目光,卻又掃到前方更多樹木。
“啊!”她頭一次不顧體面地尖叫起來,雙腿一軟,徹底癱坐。
只見前方密密麻麻一片樹林,每一棵樹都懸吊着一具屍體,每一具屍體的心髒都裸露在外,冒着黑氣。
太多太多屍體有太多太多心髒,太多太多心髒又冒出源源不斷的黑氣。它們蒸騰着,翻湧着,飄蕩着,慢慢凝成永遠都散不去的黑霧。
原來這根本不是霧,是隐藏在人心之中的罪與惡,是貪婪,是自私,是狠毒,是所有最醜陋的情緒的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