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讀檔中 - 第12章
“文佳木,你撕了廖碧和段書雁的圖紙?”貝琳娜怒氣沖沖地質問:“你知不知道甲方急着要圖?”她目光下移,看見文佳木姿态親昵地抱着葉淮琰的胳膊,眼眸不由一暗。
“撕圖紙?”葉淮琰溫和的表情陡然變得嚴厲,看向文佳木的眼神也變了。
他最反感就是不把工作當一回事的人,原本的文佳木不是這樣的。
“葉先生我沒有!”文佳木避開葉先生陌生而又冰冷的審視,從兜裏拿出手機,開始播放之前的錄音。
原本還等着看她被訓斥甚至炒鱿魚的廖姐和小段,這會兒已露出倉皇的表情。錄音很清晰,兩人的嚣張跋扈以及對工作的放任敷衍,被完完全全暴露出來。
葉淮琰目光嚴厲地掃過兩人心虛萬分的臉,然後又看向文佳木。
文佳木仰頭看他,問道:“我撕我自己畫的圖紙,這樣可以嗎?”
“那是甲方要的圖紙,不是你的!你難道沒有一點大局觀嗎?”貝琳娜語氣尖銳地質問。她是老板,她在乎的只是工作有沒有完成,而不是由誰完成。
“你既然答應幫她們畫圖就不應該做出這種事!現在甲方急着要圖,你卻把圖撕了,你說這是誰的責任?”貝琳娜咄咄逼人地問。
在她看來,今天這出戲分明是文佳木故意的。她反抗辦公室霸淩可以,但不要影響工作。
文佳木梗着脖子看向貝琳娜,完全沒有服個軟認個錯的想法。她真的受夠了這些人,她再也不要被欺負被利用了。然而葉先生就在身邊,他會怎麽想呢?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心機深沉,是個壞女孩?
這樣想着,文佳木又猶猶豫豫地縮回脖子,委屈地紅了眼眶。
葉淮琰卻在這時徐徐開口:“圖紙上署了誰的名字,責任就由誰來負,這個道理你們懂嗎?”
還想再罵文佳木幾句的貝琳娜瞬間啞火。廖姐和小段也露出難堪的表情。
“如果這個道理你們不懂,那我勸你們回學校重修幾年。在入行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明白,你們的簽名擔負着重大的法律責任。”葉淮琰語氣冰冷地補充。
廖姐和小段把頭埋得更低了一些,誠惶誠恐地說道:“葉總,我們錯了,我們馬上回去畫圖。”
“再有下一次,我會辭退你們。”葉淮琰毫不留情地說道,末了又看向貝琳娜,語氣帶上了質疑:“你的處理方式和管理方式讓我感到驚訝。有時間的話你報一個管理課程好好進修一下吧。”
貝琳娜臉頰漲得通紅,卻還是忍辱負重地點點頭,“好的葉總。這次是我處理問題的方式太草率了。”
“你不是草率,你是連基本的是非都不懂。誰署名誰負責,這種問題還用問?”葉淮琰極為不滿地皺着眉頭。
在他看來,貝琳娜帶着這兩個不知所謂的員工來找文佳木的麻煩簡直是不知所謂。
“對不起葉總,下次我會注意的。”貝琳娜咬着牙根笑了笑,“文佳木,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文佳木眼眶紅了,這回卻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感動。葉先生總是這樣,無論她做了多麽令人難以理解的事,只要她是在捍衛自己的尊嚴,維護自己的理念,葉先生就一定會支持她。
“葉先生,謝謝你。”文佳木小聲說道。
“不用謝,走吧,去醫院。”葉淮琰催促道。
文佳木:“……”
“去什麽醫院?你病了嗎?我陪你去。”貝琳娜亦步亦趨地跟上。她極為反感文佳木對葉淮琰的糾纏。
廖姐和小段連電梯都不敢搭乘,鑽進樓梯間溜走了。
文佳木不可能讓貝琳娜跟着。葉先生最需要救助的時候,這人抛下他急急忙忙逃走了。她無情無義的嘴臉文佳木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什麽喜歡,都是假的!
“我和葉先生去約會,你也來嗎?”文佳木沖動之下說出了這句話。
“你說什麽?”貝琳娜的嗓音陡然變得尖銳。
葉淮琰錯愕地看向這個老實巴交的女孩。是他幻聽了嗎?
瘋了瘋了,文佳木你瘋了!文佳木一邊在心裏念叨一邊硬着頭皮把葉先生推入電梯,按了下行鍵,又把試圖跟進來的貝琳娜用力推出去。
“約會?我和你?”葉淮琰挑高眉梢一字一句地問。
文佳木你真的瘋了!你竟然連這種話都敢說!文佳木在心裏不斷譴責自己,面上卻極為篤定地說道:“是的,約會,我和你。葉先生,你準備好了嗎?接下來的旅程将非常瘋狂!對了,你身份證帶了嗎?拿出來給我看看?”
葉淮琰拿出身份證,滿臉狐疑:“你到底要幹什麽?”
帶走他的人若不是文佳木,他早就不奉陪了。然而因為六年前的那場邂逅,他對這個女孩總是不放心,也總是多了許多耐心。當他把她從高高的欄杆上勸下時,他就已經被絆住了。
他總會不自覺地認為——這是自己的責任。
文佳木拿出手機給葉先生的身份證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飛快打開攜程網,替對方訂了一張去Z市的機票,座位選在自己旁邊。
葉淮琰眉頭皺得更緊:“我沒有空陪你——”
“你必須有!”文佳木像無尾熊一般抱住葉先生的手臂。
她一邊拖着葉先生朝前走一邊看時間,然後把人帶到對面的咖啡店,強摁着他坐下喝咖啡。
“你要是走了,我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麽不理智的事。”見葉先生站起身要走,她威脅道。
葉淮琰揉揉眉心,又無奈地坐下。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你可以跟我聊一聊。”他盡量用溫柔而又充滿耐心的語氣說道。
“我死了兩次,又活着回來了。鷹之巢的露臺塌了,死了很多人,當時你們在辦宴會。你為了救一個叫繁繁的人,從裂開的口子跳下去了。繁繁死了,你也不想活了,是這樣嗎葉先生?繁繁是誰?她對你真有那麽重要嗎?”
文佳木每說一個字,眼眶裏就增添一絲淚意。當她把話說完時,兩顆顫巍巍的淚珠已挂在她濃密的睫毛上。
她那麽哀傷又那麽不舍地看着葉先生,就仿佛下一秒,這個人就再也看不見了。
葉淮琰平靜的表情在聽到“繁繁”兩個字時産生了劇烈的變化。他近乎于兇狠地看向文佳木,胸膛也為之起伏。
“你認識繁繁?”他冰冷而又暗沉的雙目以強壓的态勢盯住了文佳木的臉。
繁繁二字似乎碰觸到了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碰觸的禁忌。
“我現在還不認識她。但我知道你會帶她去參加宴會,你會為她而死。葉先生,她到底是誰?”文佳木執拗地追問着。
“文佳木,不要讓我再聽見任何一個‘死’字,我現在很不高興。”葉淮琰頭一次用冰冷而又不近人情的态度與文佳木說話。
由此可見,繁繁之于他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文佳木讷讷地閉上嘴,手指頭難堪地摳着桌布。被葉先生用如此特別的方式對待着,那個名叫繁繁的女孩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和葉先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文佳木不斷猜測着,而時間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當她提及繁繁時,葉先生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了。
他溫柔又耐心的表情也變成了極端的壓抑,還時不時擡起手腕看表,臉色越來越陰沉。
等了大概五十多分鐘,文佳木忽然站起來說道:“可以出發了。”
葉淮琰立刻起身結賬,一秒鐘都不耽誤。
文佳木拉着他的手腕跑到街對面,站在公司門口攔出租車。
“待會兒會有一輛黃色出租車停下,司機穿着藍色毛衣,灰色褲子,長得很胖,地中海發型,四川人,說話口音很重,家裏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和一個七歲的女兒。他挂在後視鏡上的彩色項鏈是她女兒在手工課上做的,送給他當生日禮物,項鏈的墜子是一顆紅色玻璃材質的愛心。原諒我沒有仔細看他的車牌號,所以沒記住具體的數字。但我第一次死亡的時候就是在這個點攔到他的車,還跟他聊了一路。”
文佳木深深看了葉先生一眼,懇求道:“葉先生,請你相信我。只有這樣才能阻止繁繁的死亡。”
如果葉先生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那麽這句話總能讓他重視起來吧?
葉淮琰忍耐地皺眉:“文佳木,我說過,不要讓我再聽見死這個字。有我在,繁繁不會——”
他沒能把話說完,因為一輛黃色出租車在兩人面前停下,胖乎乎的司機用濃重的四川口音問道:“美呂,帥鍋,你們KI哪兒?”
葉淮琰不敢置信地看着這個與文佳木的描述完全相符的人,然後又彎下腰,看向他的後視鏡。那裏果真挂着一條充滿童趣的項鏈,鏈墜是一顆紅色玻璃心。
“這是你女兒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葉淮琰沉聲問道。
“帥鍋,你那麽曉得?你神咯!”胖乎乎的司機開朗地笑着。
“葉先生,我沒騙你吧?”文佳木把呆愣中的葉先生推上車,輕聲說道:“待會兒登機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們前排和後排分別坐着什麽人,我們下飛機之後是哪個出租車司機來接的我們,他一路上會說什麽話。葉先生,我真的是從未來回到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