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指南 - 第209章
楚南溟在實驗室待了一整晚,直到次日早上才回到家。
“秦青呢?”跨入玄關之後,他習慣性地問。
米菲彎腰鞠躬,接過楚南溟遞來的風衣,回複道:“秦先生昨天晚上沒回來。”
正準備換鞋的楚南溟動作停頓,然後直起腰。他馬上點開智腦,看了看郵箱,然而裏面除了幾封未讀的公函,并沒有秦青留下的信息。
那條“夜不歸宿必要彙報”的新條款,好像被秦青遺忘了。
楚南溟眸光閃了閃,立刻調出監控。
跟他預想的一樣,秦青果然待在雲驚寒的病房裏。一群士兵進進出出,不斷向坐在沙發上的卡福彙報着什麽。秦青抱着那只胖貓縮在病床邊,死死抓着雲驚寒的手。
他臉色發白,神色恐慌,仿佛受了驚吓。在這個時候,他沒有尋求卡福的保護,反而更願意待在雲驚寒那個活死人身邊。
楚南溟勾了勾唇角,似乎在笑,英俊的臉龐卻冷得像一塊寒冰。
米菲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立刻垂下頭去。
楚教授生氣了……
“我出去一趟,兩小時後回來。”楚南溟從米菲手裏拿回風衣,轉身離開。
這句話非常熟悉,以前也發生過。米菲連忙應諾,小跑着追上去,想要目送楚教授離開。
“早餐重新做。秦青身體不舒服,需要滋補,你看看有沒有好的食療方子。”
這句話也很熟悉,惹得米菲苦笑不已,“好的楚教授。”
然而不等她話音落地,楚南溟的專車已經駛遠了。他很急切,只因他的伴侶一夜未歸。
這段婚姻真的沒有任何感情作為基礎嗎?
米菲看着道路盡頭,神色有些怔愣。
秦青也在發愣。
回到中心醫院之後,卡福就展開了地毯式的排查。每一個接觸過精油的人都被他找了出來,分開審問。就連制造精油的廠家,運送精油的貨運公司,擺放精油的倉儲公司,也在盤查的範圍內。
什麽叫做掘地三尺?秦青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秦青握緊雲驚寒的手,心髒一陣砰砰亂跳。因為他知道,查完了這些人,卡福還會去查楚南溟。甚至于自己也在嫌疑人的名單裏。
看着坐在對面,表情非常駭人的卡福,秦青只能在心裏苦笑。
如果不用雲驚寒當幌子去騙婚楚南溟就好了。上層社會的波雲詭谲,哪裏是他這個小小的纨绔能沾染的?暗地裏的致命漩渦連雲驚寒這樣的人物都能吞噬,更遑論一只蝼蟻?
秦青越想越懊悔,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不敢開口說自己要走,一是因為卡福肯定不允許,二是因為他想知道這次能不能查出幕後黑手。
如今看來,藍月軍團肯定是幫誰背了黑鍋。
秦青非常不安,穿的衣服又很單薄,于是悄悄脫了鞋子,爬上病床,鑽進雲驚寒的被窩。
仗着卡福沒有透視眼,看不見被窩裏的情形,他拉過雲驚寒的手,五指插入對方指縫。
安心的感覺立刻襲來,男人灼熱的體溫驅走了內心的寒意。秦青舒服地嘆出一口氣,悄悄把自己的一條腿也擱在了雲驚寒身上。
病房裏的那臺機器原本一直亮着紅光,此時卻忽然閃了閃,慢慢變成了淡淡的粉光。
卡福殺氣騰騰的黑臉被粉光映照,呼吸微滞,然後就奇跡般地柔和下來。
他感覺渾身不自在,咳了咳,安撫道:“秦先生,麻煩您在醫院裏多待一陣兒,等我查出兇手再走。”
“秦青除了點頭同意,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卡福推開門走出去,腳步有些急促。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再待下去,他就有些多餘了。
秦青早已經撐不下去了,等卡福一走就把腦袋埋進雲驚寒的頸窩,雙手抱住雲驚寒的一條胳膊,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粉色的光慢慢變成了橘紅的光,溫暖怡人,宛若春日。
迷迷糊糊中,秦青掙紮着睜開眼,嘟囔道:“老六,老六,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麽事?”996從床底下探出一顆腦袋。
“我就是忘記了才問你啊。你幫我想想。”秦青的意識已經游離。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雙大手在撫摸他的頭發,拍打他的脊背,哄他睡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被熱乎乎的羊水包裹,除了靜谧和溫暖,什麽煩惱都不會有。
秦青的記憶變得更加模糊。
“你自己都忘了,我怎麽記得啊?”996催促道:“別想了,快睡吧!”
秦青含糊應了一聲,三秒之內就陷入了安眠。
楚南溟趕到病房時,看見的便是四肢都扒拉在雲驚寒身上,睡得死沉死沉的妻子。
卡福搓着手,呵呵笑着,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楚教授的老婆睡在了他家軍長身邊,這個算是抓奸現場吧?
卡福偷偷摸摸去瞄楚南溟的表情,心中有些悚然。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楚南溟是個溫文爾雅的學者,性格雖然冷傲,卻沒有什麽危險性。但現在,他的看法改變了。
楚教授的表情着實恐怖!
楚南溟沒有叫醒秦青,只是沉默不語地站在病床邊。來的路上,他已經得知了昨晚發生的事。想來,秦青應該通宵沒睡,這個時候非常需要充足的休息。
但在理智之外,楚南溟卻沒有辦法控制內心的巨浪翻湧。面容的平靜,無法掩蓋漆黑眼眸裏的陰郁。
這種心情是憤怒,焦躁,亦或恐懼?楚南溟說不上來。他只覺得有一股冰冷的黑色火焰在胸腔裏燃燒,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經。
“楚教授,我有話想問您,要不我們出去說吧?”卡福壓低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身處烈焰之中的楚南溟這才回過神來,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
這一眼帶着徹骨的寒意。
禮貌的笑容僵在卡福臉上,未曾說完的話也被瞬間遺忘。恍惚中,卡福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瀕臨失控的野獸。
在戰火中淬煉了半輩子,卡福卻需要鼓起全部勇氣才能快速把話說完:“這臺機器的插頭拔不掉,給病房斷電,它還能照常運行。有人利用這臺機器來謀殺雲軍長,您能給我們一個解釋嗎?”
楚南溟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卡福咽了咽唾沫,遞上一個文件夾,改口道:“您先看看案件調查報告吧,這件事我們稍後再談。”話落,他略一颔首,大步離開病房。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卡福在楚南溟身上看見了軍長的影子。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軍長看上去是個正常人,實則是一頭兇獸。兇獸一旦被惹怒,會無差別的攻擊所有活物。
門輕輕合攏,發出咔噠一聲響。
楚南溟手裏拿着文件夾,卻沒有翻看。
他依舊站在病床邊,垂眸看着沉睡中的妻子。
昨日還無比蒼白的臉,此刻被雲驚寒的體溫煨着,浮出一層極為豔麗的薄紅。茫然與恐懼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寧靜和恬淡。
直到此時楚南溟才發現,自己竟從未見過秦青睡着時的模樣,也從未被他這麽親昵地擁抱着,安然地睡上一整晚。
但分房睡是早已寫在契約裏的條款。縱使他現在極度不适,異常焦躁,甚至怒意沖天,又能如何呢?
眼眸裏的黑霧越來越濃,蓄積成一團化不開的陰霾。楚南溟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揉了揉妻子睡得微紅的眼角。
那臺機器忽然熄滅了橘紅的光芒,屏幕上顯出一片漆黑。
楚南溟回頭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他知道,那一片漆黑實則也是一種光。黑色的光表明雲驚寒的怒氣值也在飙漲,正如他一樣,已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
“這是我的妻子。”楚南溟低不可聞地說着,指腹緩緩揉過秦青的眼尾,臉頰和嘴唇。
“我可以觸碰他,你可以嗎?”
在這樣的挑釁之下,黑色的光芒慢慢吞噬着病房裏的一切光源。牆壁散發的微白光芒,別的機器散發的藍色的光,以及門縫裏透入的走廊外的燈光,都在一點一點變暗。
原本純白的病房此刻變成了灰黑色的,宛若鬼蜮一般陰森可怖。
氣溫在不斷下降,楚南溟呼出的氣流變成了淡淡的白霧。
但測量身體數值的儀器卻顯示,雲驚寒的體溫在升高。因為秦青躺在他懷中,所以他需要釋放出更多熱量,以隔絕外部的冰寒。
楚南溟的指尖輕輕揉開了妻子的薄唇,幾粒雪白的牙齒露出來,非常可愛。他低下頭,含住了這雙嬌嫩的唇,舌尖舔過那些光滑可愛的牙齒。
為防吵醒秦青,他沒敢持續地吻下去,雖然內心的渴望在不斷叫嚣。
“我可以吻他,你可以嗎?”楚南溟直起腰,沙啞的聲音裏帶着嘲諷的笑意。
黑色光芒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周圍的一切都在退去色彩,莫名的威壓像陰雲一般籠罩在病房上空。
躲在床底下的996抖得像篩糠一樣,胖乎乎的身體蜷成一團,兩只前爪死死抱住腦袋。
救命啊喵!這裏有大怪獸出沒!一頭站在床邊,只能看見兩條腿,一頭根本看不見,好像無處不在。
“難道我被主神扔進了無限恐怖世界?”996不得不産生這樣的懷疑,渾身的毛都炸了。
楚南溟輕輕地擡起秦青環抱着雲驚寒的手臂,又擡起秦青夾着雲驚寒身體的雙腿,慢慢調整着對方的睡姿,使之躺平。
“等我的妻子睡醒,我會帶他離開。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
楚南溟幫秦青埋好被角,呢喃低語。
分明已在暴怒的邊緣,內心有一只野獸在嘶吼,他的語氣和态度依舊可以很平靜。
他知道過去的一個晚上,秦青都經歷了什麽。身體虛弱,心力交瘁,秦青需要非常充足的睡眠。選在此時把人吵醒,是最不明智的決定。
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雲驚寒。
黑色光芒瞬間吞噬了病房裏的一切。
“喵嗷!”996吓得尖叫,瑟瑟發抖地抱緊了一根床腿。
楚南溟在黑暗中輕輕地笑了笑,笑聲裏帶着一絲嘲諷和漫不經心。
但他沒有再說什麽,因為他知道,這種程度的刺激已經足夠了。如果再多一點,超過了某種極限,病床上的活死人就會蘇醒。
以前,楚南溟致力于讓雲驚寒蘇醒。但現在,他準備放棄這個研究項目。不為什麽,只為此刻無法宣洩的挫敗、焦躁、憤怒,以及……嫉妒。
楚南溟憑着記憶繞開一切障礙,坐到對面的沙發上,身體向後仰靠,慢慢閉上眼睛。
他準備小憩一會兒,等待妻子睡醒。別人或許會恐懼于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他完全不受影響。
“救命,我的眼睛是瞎了嗎?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了?”996在床下四處亂竄,發出喵嗚喵嗚的哀嚎。
什麽都看不見的它要麽撞到床腿,要麽撞到牆壁和機器,滿腦袋都是大包。
“別吵醒我的妻子,他很累。”楚南溟冰冷的警告低低地響起。
996僵在原地。
“過來。”楚南溟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996循着聲音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跳上沙發。這個時候,它也顧不上害怕楚南溟了。它知道楚南溟看在秦青的面子上肯定不會傷害自己。
但那頭無形的怪獸就不一定了。
996睜着一雙大眼睛,異常恐懼地看着四周。它是一只貓,貓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正常視物。但現在,它什麽都看不見。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深的恐懼。996度日如年地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它終于熬不住了,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沙發墊子,想要跑出病房,卻忽然聽見對面的病床上傳來一聲懶懶的低吟。
就在這一刻,那些蘊藏着無盡威壓和未知恐怖的黑暗,便似潮水般退去。天光破曉,雲開霧散,白的、藍的、昏黃的,各種光源從各個地方投射而來。
純白的病房依舊純白,明亮的光線充斥着每一個角落。陰森寒冷,盡皆消散,只餘春日般的溫暖。
996瞪大眼睛看着從床上半坐起來的秦青,表情有些呆滞。
從地獄到天堂,原來只需要半秒鐘的切換時間!
楚南溟睜開眼,定定地看向對面,語氣溫和:“睡夠了嗎?沒睡夠我帶你回去,吃了早餐再睡。”
正在伸懶腰的秦青保持着雙臂高舉的姿勢,僵在原地。
“楚,楚南溟?”
“是我。”楚南溟站起身,走到病床邊,自然而然地用五指梳理妻子亂糟糟的頭發。
秦青連忙推開他,眨了眨眼,然後猛地拍打腦門:“卧槽!我終于想起我忘了什麽事了。”
那個新條款啊!夜不歸宿要報備!他沒有!昨天發生了太多事,他腦子亂了!
雖然現在想起來,秦青卻不敢提,生怕楚南溟找自己算賬。他連忙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你忘了什麽?”楚南溟彎下腰,幫他穿襪子穿鞋,并不覺得這是一種屈尊降貴,反倒做得十分順手。
秦青不僅漲紅了臉頰,連腳背都紅了。就是因為這些親昵又自然的舉動,一次又一次地撩撥着他的心,才會讓他産生楚南溟也喜歡自己的錯覺。
“我自己來。”秦青奪過鞋子飛快套在腳上,表情有些局促。
楚南溟直起腰,眸色晦暗地看着妻子。
忽然拉開的距離,驟然生疏的态度,讓他感覺極為不适。那些好不容易壓下的焦躁與挫敗,又在心裏烈焰般灼燒。
楚南溟本來想質問秦青為何違反條約。但現在,看着秦青不肯擡起頭來與自己對視的模樣,他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
英俊的臉龐像一塊寒冰,楚南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秦青穿鞋。
因為太緊張,鞋後跟總是提不上去,秦青蹲下身搗騰了很久。
“你知道今天早上有人對雲驚寒下毒嗎?卡福有沒有告訴你?”為了緩解這份緊張,秦青頭也不擡地問。
“卡福給了我一份調查報告,我看看。”楚南溟這才打開那個文件夾,快速看完。
“你送來的這臺機器好像成了謀殺雲驚寒的幫兇。這件事你怎麽處理?”秦青終于把鞋子穿好,直起腰指了指那臺亮着橘紅光芒的機器。
楚南溟合上文件夾,意味不明地看着秦青。
之前他就向雲驚寒宣告過,這将是對方最後一次見到秦青。看完案件調查報告,他對如何說服秦青不要再來醫院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極度不适的感覺終于散去幾分,楚南溟打開房門,淡淡說道:“我們去外面聊。”
秦青幫雲驚寒蓋好被子,抱着996跟出去。
“你要聊什麽?我也不太了解內情。我只知道卡福在懷疑你,你趕緊去找他談吧。”秦青擔憂地說道。
楚南溟推開門,把秦青引入昏暗的樓梯間,直言不諱地說道:“那臺機器不是謀殺雲驚寒的幫兇,你才是。”
“哈?”秦青吓呆了。
“你沒有發現嗎?只有你在的時候,那臺機器才會發出橘紅光芒,也就是日光。”
“什麽?”秦青臉色慢慢變白。
“你的氣場會導致機器發出那樣的光。也就是說,幕後黑手真正想要利用的殺人工具是你。”
“怎麽會!”秦青瞳孔微縮,聲音沙啞。
這已經不是驚吓,而是驚魂!萬萬沒想到他竟不知不覺成了幫兇!
“你在的時候,機器會散發日光。你不在的時候,機器發出的是死亡射線,快的話一秒鐘之內就能讓人斃命。除了你,沒有人敢進入雲驚寒的病房。就連卡福最多也只能待五分鐘。只有你進去了,幕後黑手才能找到殺死雲驚寒的機會。”
秦青扶着暈暈乎乎的腦袋,慢慢坐在臺階上。他放下996,雙手不斷梳理頭發,臉上不斷變換着茫然、恐懼、內疚、後怕等表情。
楚南溟伸出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
“如果你沒發現精油有問題,雲驚寒會死在你眼前。”
秦青渾身僵硬,體溫驟降。他不敢想象那是怎樣一幅畫面。
“你是我的伴侶,那臺機器又是我送去的,血月軍團一定會懷疑我。幕後黑手可以利用這份懷疑,引發我與血月軍團之間的争鬥。伴随着矛盾不斷升級,這座城市,以及周邊很多城市,都會陷入混亂。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人會在意雲驚寒到底是怎麽死的,幕後黑手能輕易脫身。”
楚南溟輕輕捏了捏秦青的肩膀,緩慢說道:“秦青,那些死亡射線足以保護雲驚寒。只要你不出現,他可以一直沉睡到蘇醒的那一天。現在,你要怎麽選?”
是選擇繼續探望心愛的人,還是選擇永遠不再見對方?
秦青反反複複梳理着頭發,整顆心還沉浸在恐懼的餘燼之中。
他差一點就害死了雲驚寒!可笑的是,他還跟在卡福後面,跑上跑下地尋找兇手!
“我,”秦青擡起頭,露出一張極致愧疚的臉:“我選再也不見他。”
楚南溟低應了一聲,手掌上移,輕輕捏住妻子的後頸。雖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他并不覺得滿意。
繼續見面可以滿足思念的空虛感,永遠不見卻是為了守護心上人的生命。能夠做出第二種選擇,足以證明秦青有多喜歡雲驚寒。
冰冷的火焰在心裏蔓延,燒灼地厲害。楚南溟上前一步,用手掌覆住秦青滿是愧疚懊悔的臉龐。
此刻,他不想看見妻子為別人感到痛苦的表情。
大概是因為心神太亂,秦青并沒有追問那臺機器為何只在自己來的時候散發日光。
不過就算秦青問了,楚南溟也不會告訴他真正的答案。
“我,我想跟雲驚寒告個別。”秦青嗓音沙啞地說道。
“我現在就去跟卡福談一談,你和我一起去。不用告別了,你是這個防護系統裏唯一的漏洞,幕後黑手一定會死死盯着你。我不希望你再被利用。”
楚南溟找了一個充分的理由。
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一旦秦青進入病房,與雲驚寒告別,那人就有可能在強烈的刺激之下蘇醒。
秦青什麽都不知道,于是他相信了這個說辭。
“好,那就不告別了。我去跟卡福軍長道個歉。”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用道歉。”楚南溟加重語氣說道。
“那我不道歉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秦青轉頭看向楚南溟。
“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因為我夜不歸宿,忘了跟你報備。對不起,我錯了。”秦青眨了眨濕漉漉的桃花眼,表情異常認真。
就在這一刻,燃燒于楚南溟心中的那些冰冷火焰都變成了溫熱的水流,沁潤着心田。他攬住妻子單薄的肩膀,低聲笑了。
“沒關系,我原諒你了。沒有下一次,知道嗎?”
兩人路過雲驚寒的病房。
秦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卻終究沒有走進去,只是默默在心裏說了一聲對不起。
楚南溟摟住他的腰,以不容人拒絕的力道,帶着他朝前走。
秦青投下的陰影從門縫鑽入雲驚寒的病房,又慢慢消失。當他的腳步聲也徹底消失時,那臺亮着橘紅光芒的機器忽然開始閃爍,頻率變得劇烈,幾條裂縫出現在屏幕上,發出細微的咔擦聲。
片刻後,幾粒電火花從插頭裏迸濺而出,又迅速熄滅。那臺機器茍延殘喘地閃了閃,最終陷入了永久的停擺。
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瞳孔漆黑、深邃、明亮,何曾有半分長久陷在黑暗深淵中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