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指南 - 第197章
“你有什麽事?”楚南溟靜靜地看着秦青。
秦青在狹窄的角落裏來回踱了幾步,像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懸浮在他腦袋上的小人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一樣的欲言又止。
“沒事的話我就回去做實驗了。”楚南溟擡起手腕看了看智腦,擺出一幅“我很忙”的樣子。
“別走!”秦青立刻停止踱步,一把抓住楚南溟的手。
“我有很重要的事!”他用力握了握楚南溟的手腕,語氣急促地說道。
像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連忙放開手,退後一步,抹了抹額前微微淩亂的頭發,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
然而,懸浮在他頭頂的小人卻眨了眨眼,忽然開始飙淚。
是字面意義上的飙淚,并非誇張的描述。那又濕又亮的鑽石大眼睛像決了堤一般,忽然射出兩道水柱。
這幅場景有些滑稽可笑,但楚南溟略微上揚的唇角卻慢慢抿成直線,變得異常嚴肅。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因為雲驚寒?”他猜測道。
“不,不是雲驚寒的事。”秦青搖搖頭。
聽見這話,不知為何,楚南溟竟覺得胸口的沉悶感略微松緩了一些。
“你家裏的事?”他繼續猜測。
那兩份DNA檢測報告應該能惹出不少麻煩。
“是的。”秦青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背包裏取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慢吞吞地說道:“這是我媽媽的骨灰,我想請你幫我檢測一下。”
具體檢測什麽,秦青沒有說。懷疑母親被父親毒死,這種悲慘的事實在是難以啓齒。
“檢測一下毒性成分?你懷疑你母親是被你父親謀殺的?”然而楚南溟卻直截了當地揭破了那層窗戶紙。
他接過骨灰盒,淡淡開口:“有機毒素在骨灰中是測不出的,無機毒素如果劑量不大,也很難測出。帶有放射性物質的毒素倒是可以在骨灰中找到,但那種毒一般很少用來謀殺,因為太容易留下證據。你母親做過屍檢嗎?”
“做過。”秦青全身發冷,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如果屍檢查不出問題,骨灰就更難找出死因。骨灰不能驗DNA,就算檢出微量毒素,你也無法證明這捧骨灰就是你母親的。沒有閉合的證據鏈,你不能起訴任何人。”
“所以,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秦青臉色發白。
他腦袋上的小人手腳軟軟地耷拉着,像個幽靈一般來回飄蕩。
“或許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楚南溟平靜地說道。
秦青想象了一下那種感受,腦袋上的小人忽然詐了屍,一下子跪倒,雙手揪着頭發做仰天長嘯狀。
“我不要。”
小人如果可以開口,大約會聲嘶力竭地喊出這句話。
然而,當秦青這樣說的時候,他的話音裏卻帶着一絲譏諷的低笑。
他看着楚南溟,唇角微勾,緩緩搖頭:“我不要糊裏糊塗地活着。粉飾太平是可恥的!我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兇手也不能逍遙法外!”
他每說一句,頭頂的小人就冒出一縷黑煙,最後竟焚燒成一顆火球。
當着楚南溟的面,他沒有哭泣,沒有悲憤,更沒有情緒失控,只是略微紅了眼眶。可他的內心卻五內俱焚,痛不欲生。
楚南溟看了看那個燒得通紅的小人,又看了看秦青沒有表情的臉,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我建議你回去找一找你母親遺留下來的頭發或指甲。如果她是慢性中毒,這些樣本是可以測出來的。你稍等。”
楚南溟帶着骨灰盒走向實驗室,淡淡說道:“我幫你檢測一下。”
秦青立刻跟上去,雙手用力握拳。
他不想在楚南溟面前失态,變得狼狽又落魄。他頭頂的小人一邊冒火一邊飙淚,漆黑的瞳仁一顫一顫,嘴皮子微微地抖。
前方出現了一些來來往往的研究員,燈光也變得明亮了許多。楚南溟忽然停住步伐。
秦青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一個沒注意,撞上了他的後背。
“怎麽了?”秦青揉了揉腦門,滿臉疑惑。
楚南溟伸出手,握住那個小人。小人掙紮了幾下,慢慢變成了一團白色光球。它沒有再哭泣,也沒有再燃燒,這樣就能避免旁人的圍觀。
“它跑出來了。”楚南溟把白色光球塞進褲子口袋。
“它剛才在我腦袋上?”秦青摸了摸自己微卷的頭發。
“是的。我已經給它下過命令,讓它不要靠近你,但它擁有自主意識,總是會往你身邊跑。或許你的能量場吸引了它。”楚南溟解釋一句,刷開了實驗室的門禁。
“我很快出來。”他深深看了秦青一眼,走了進去。
“楚教授,您怎麽回來了?小李他們幾個的體檢報告出來了,您要看看嗎?”一群研究員立刻圍攏過去。
玻璃門慢慢關閉,秦青什麽都聽不見了。他只能看見楚南溟連連擺手,拒絕了研究員們遞過來的一份份資料,走向角落的一臺機器。
有幾個研究員跟過去,想要看看他在做什麽。
秦青咬了咬牙,覺得難堪又緊張。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母親的事。
他向前走了幾步,手掌貼在玻璃牆壁上,踮起腳尖直直地望向楚南溟。他希望楚南溟能趕走那些研究員,為自己保守秘密。
但他除了等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
他苦澀一笑,覺得自己太矯情。楚南溟能幫他已經很不錯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情況發生了。楚南溟竟然擡起手,遠遠沖那幾個研究員做了一個禁止靠近的動作,英俊的臉龐異常嚴肅冰冷。
研究員們齊齊停步,四下避開,并相互告誡,讓整個實驗室的人都不要靠近那個角落。
楚南溟穿上白大褂,戴上塑膠手套,略微擡眸,看向秦青。
秦青揪成一團的心髒不知為何竟猛地松開了。一股暖流在胸腔裏悄悄地蔓延,冰冷的指尖恢複了一點溫度,蒼白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明明很痛苦,秦青卻勾着唇角,沖那個看上去非常冰冷的人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這份恩惠,他會銘記一輩子。
楚南溟眸光微閃,很快就低下頭開始了操作。
十分鐘後,楚南溟把樣本仔細放回盒內,删掉了儀器中的檢測記錄,帶着一份資料走出來。
“沒有檢測到毒性成分。如果你一定要追查真相,可以回去找別的樣本。”他面無表情地說話,漆黑眼眸裏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或憐憫。
但秦青喜歡他這種态度。
即将崩潰的情緒像幾十米高的海嘯,快要将秦青整個人掀翻。然而楚南溟卻像一道宏偉的防波堤,鎮壓了所有的不平靜。
有他在,事情總不會太糟糕。秦青得到了這樣的心理暗示,于是便心情氣和了。
“好的,我現在就回去找。”秦青拿回骨灰盒,轉身就走。
楚南溟沒有挽留,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996不知從哪個角落竄出來,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秦青順着藤蔓爬上二樓陽臺。
爺爺奶奶死後,秦婉怡就收容了吳曲、吳州、李茹、吳彩衣、吳瑜這些人。她以為自己又擁有了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卻不知道這些所謂的家庭成員其實是一只只惡狼。他們殘忍而又貪婪。
秦青若是從正門走,總會遇到那群畜生。
他忙活了一天,又沒吃什麽東西,手腳有些發軟,爬到一半就爬不動了。
996跟在他後面,用腦袋頂他的屁股,小聲說道:“這個時候,你可千萬別放屁啊!”
秦青:“……放心吧,我放的屁是香的。”
“這一世你身邊沒有舔狗了,沒人會覺得你放屁是香的!”
“這一世?”
“對啊!你轉世很多次了,我每一次都會找到你。我們是十生十世的情緣!”
“嘔!”
秦青爬上陽臺,雙手撐着地面假裝幹嘔。
996飛快跳上他的背,用爪子拍他腦袋。
鬧騰一會兒之後,秦青的心情好多了。他洗了個澡,換了一套幹淨衣服,悄悄來到母親的卧室,無聲無息地推開門。
“吳彩衣?你怎麽在這兒!”看清站在母親床邊的那個人影,秦青冷聲質問。
吳彩衣一只手掀起枕頭,另一只手在床縫裏摸索,聽見聲音猛然回頭,臉色有些發白。
“秦青?你來幹什麽?”她也發出質問。
兩個人面面相觑地站了一會兒,一個渾身戒備,一個慢慢放松下來。
“我來幫秦阿姨打掃房間。我想她了。”吳彩衣放下枕頭,裝模作樣地撫平床單。
“被子裏有我媽的味道,我要在這裏睡一會兒,你可以走了。”身為兒子,秦青說出這樣的話并不奇怪。
媽媽殘留的味道,哪個孩子不懷念?
吳彩衣的眼眸一瞬間暗了下去,手掌把床墊壓出一個凹痕。她也想鑽進被子裏,嗅一嗅秦阿姨的氣味,但她沒有資格。
為什麽死的人不是秦青?為什麽?
吳彩衣低下頭,狠狠地咬了咬牙,再擡頭時已露出平靜的表情。
“你睡吧,我走了。”
輕巧的腳步聲慢慢遠去。
秦青立刻反鎖房門,開始在房間裏四處翻找。床上、梳妝臺、衣帽間、洗手間……所有地方都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痕跡。
母親留下的一切早已被抹除,真相永遠不會被知曉。
巨大的悲傷像山石一般壓下來,那麽地令人無可奈何。秦青回憶着母親死亡那天的景象,慢慢走到母親倒下的地方,也跟着倒了下去。
心髒病發作時,沒有任何人發現母親在生死邊緣掙紮。她撐了多久?五分鐘?十分鐘?她痛苦嗎?
自己當時在做什麽呢?
秦青閉上眼睛,捂住胸口,一下一下艱難地喘息。他在重溫母親死亡時的場景,這是一種懲罰!懲罰他的無能和愚蠢!
忽然,一絲極淡的酸味不知從何處飄來,刺激了秦青的神經。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辨別出了這種氣味。
“老六,你聞到了嗎?”他睜開眼,目光閃爍。
“你是說溜溜果的氣味嗎?”996蹲坐在秦青的胸口上,用力吸鼻子。
溜溜果是一種香料,果油提純之後會散發出非常怡人的淡香,微微帶着一點酸。秦婉怡經常在卧室裏調配香水,溜溜果的氣味出現在這裏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當整個房間裏裏外外都被打掃了很多遍,連一根頭發絲都沒留下的時候,為什麽會有這麽一種氣味殘存下來?
它是從哪裏散發出來的?
秦青和996用力吸鼻子,很快就找到了源頭。
“為什麽桌子下面會有溜溜果的味道?”996撓撓腦袋。
秦青不知想到什麽,臉色微變。他立刻沖進浴室,把香皂泡進洗臉盆裏,又倒空了流理臺上的一瓶香水,把香皂水灌入香水瓶。
片刻後,他回到卧室,仰躺下來,把香皂水噴向桌子底部。
過了片刻,原木色的桌子底部顯現出一行藍色字跡——【不要相信爸爸,快兆!】
字跡歪歪扭扭很難辨認,最後本該是個“逃”字,卻沒有力氣寫完。
秦青握着香水瓶的手忽然就開始顫抖,痛苦的感覺像海水漫灌,堵住了眼耳口鼻……
恍惚中,一幅畫面浮現在他眼前:
母親捂着心口倒下。她在抽搐,喘息,掙紮,生命已到盡頭。可她拼着最後一絲力氣,用顫抖的手指艱難地寫下了這句話。
她當然知道是誰在謀害她。她也知道自己死了,下一個被害的人是誰。
逃啊兒子!快逃!
這是她留下的,絕望又無聲的吶喊。
她把一群惡狼引入家門,對那些畜生毫不設防,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竟不知道這條警示能不能被兒子看見。她一定很自責,很後悔。
她帶着巨大的牽挂和極度的不甘死去,眼睛睜得那麽大,怎麽合都合不攏。
秦青躺在桌子下面,靜靜地看着這行字,雙眸慢慢變紅。
不用再找什麽證據,母親的的确确是被殺死的!住在這棟屋子裏的人,都有可能參與了這場謀殺!
他的父親,是個殺人犯!
996蹲坐在秦青腦袋邊,用爪子輕拍秦青慘白的臉,想要安慰卻找不到合适的話語。
這種事如果不發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無法體會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爸爸……”
秦青低低一笑,捂着眼睛呢喃:“我媽到死還承認他是我爸爸。這個稱呼,他配嗎?”
996啐了一口,罵道:“他不配!”
“他是畜生!他該死!”秦青咬牙切齒地低語。
忽然,房門被推開了,吳曲擰眉問道:“你躺在桌子下面幹什麽?”
吳彩衣跟了過來,似笑非笑地說道:“他說他想念秦阿姨的味道,想在這裏睡一覺。”
吳曲快步走進卧室,警惕地四下查看,很快就聞到了濃烈的香味,那是秦青倒進馬桶的香水忘了沖。秦青手裏緊緊握着香水瓶,像嬰兒握着一個奶瓶,臉上帶着深深的眷戀和痛苦。
這副模樣倒是跟他說的一樣,是想媽媽了,而且想得很厲害。
吳曲放下心來,安慰道:“要睡就去床上睡,幹嘛躺在這裏。天氣變冷了,小心感冒。”
秦青沒有搭理吳曲,始終捂着眼睛。他連看這人一眼都覺得髒!
那些字跡伴随着香皂水的蒸發,已慢慢消失了。
吳曲走上前,想把兒子扶起來,帶到床上。
吳彩衣忽然說道:“他躺的地方就是秦阿姨死的地方。”
吳曲步伐停頓,臉色微白,竟是不敢再靠近。
如果心裏沒鬼,會這樣嗎?
吳彩衣死死盯着吳曲的背影,表情非常詭異。
秦青爬起來,推開吳曲大步離開卧室,嗓音沙啞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會搬去楚南溟的研究所。這個家留給你們吧。”
那只胖乎乎的貓路過吳曲身邊,不知為何忽然發了瘋,狠狠撓破了吳曲的腿肚子。
“嘶!”吳曲跌倒在地,痛得吸氣,“這是什麽品種的貓,怎麽連褲子面料都能撓破!彩衣,快給家庭醫生打電話,我要打狂犬疫苗!”
雖然覺得兒子躺在桌下有些奇怪,但他已經沒有心思追究了。
吳彩衣叫來兩個保姆,把吳曲扶走。
等這些人離開後,她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香皂水的味道,眸光開始閃爍。她也像秦青那樣,弄了一些香皂水,躺在桌子下面,對着木板噴灑。
一行藍色字跡再度浮現,一筆一劃皆透着恨意和絕望。
吳彩衣緊緊握着香水瓶,美麗的臉龐慢慢扭曲。
“秦阿姨,你兒子真的逃走了。哈哈哈,那個沒用的東西,他竟然逃了!”
吳彩衣捂住赤紅的眼,發出神經質的笑聲。
笑了好一會兒,她才呢喃道:“明知道你是被害死的,他竟然沒有勇氣幫你報仇!你看看他多廢物!不過沒關系,你還有我。你最疼愛的衣衣一定不會丢下你逃走!這下你該知道,誰才是最愛你的人了吧?”
這麽說着,吳彩衣竟然覺得十分滿足。
秦青帶着996迅速離開了秦家大宅。
把車開上高速公路時,有那麽一瞬間,他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兒去。
“去找楚南溟吧。”996提出建議。
“不去!”秦青想也不想就搖頭。
在楚南溟身邊,他必須時刻保持體面,即使整個人都在崩潰也要用強力膠把心上的碎片黏合起來。
那很累。
楚南溟的居所永遠不會是秦青的家。母親死後,秦青早已變成孤兒,沒有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鼻子也跟着酸脹。秦青不斷在路上游蕩,尋找着一個出口。
一圈又一圈,每一條路都是通的,又好像每一條路都是死的。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夕陽沉沒,一紅一藍兩個月亮挂在天際,放射着冰冷的光。
忽然,秦青看見了前方的路牌,“中心醫院”四個大字像曙光一般映入他的眼簾。他想也不想就轉動方向盤,朝中心醫院的方向駛去。
原來他不是沒有地方可去,他還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可以栖息。
推開門的時候,病房裏毫不意外地閃着紅光,氣氛相當陰森可怖。
幾個護士跟在秦青後面,滿臉焦急和恐懼。
“秦先生,您別待得太久,現在已經很晚了,過了探視時間。我們一會兒來叫您好不好?十分鐘,我們最多只能給您十分鐘!”護士長的語氣十分緊張。
“你們出去,我想待多久待多久。”秦青把人攆出去,反鎖房門。
紅光不再爆閃,而是持續亮着,刺目的感覺消減很多。
秦青拎着背包,慢慢走到病床邊,凝視雲驚寒沉睡的臉。
“今天晚上你能收留我嗎?我沒地方可去了。”他嗓音沙啞地說道。
紅光慢慢熄滅,片刻後轉為清透的藍。深深淺淺的藍光海浪一般從顯示屏裏流淌出來,充斥着腥氣的病房染上了深海的遼闊味道。
秦青心弦一松,整個人都無力地跌坐下去。
他趴在病床邊,腦袋埋進臂彎裏,悶悶地說道:“我媽是被我爸殺死的!我看見我媽的遺言了!”
柔和的藍光陡然變成紅色,極快地爆閃。
996連忙閉上眼睛,鑽進秦青懷裏。他喵的,這種光為什麽會刺痛它的皮膚?
秦青埋着頭,什麽都看不見。當他擡起頭時,爆閃的紅光瞬間變成了柔和的藍光。剎那的轉換,快得肉眼無法捕捉。
秦青完全不知道剛才的病房充斥着怎樣的危險。
他注視着雲驚寒,禮貌地詢問:“如果我在這裏哭,會不會打擾你?”
藍光像水波一般湧動着,流淌着,慢慢變成了橘紅的暖光。
“謝謝你。”秦青什麽都沒聽見,但他想象自己聽到了來自于雲驚寒的安慰。
孤獨的孩子沒有朋友,于是只能用想象力創造一個不存在的朋友。秦青不是孩子,但他同樣孤獨。
他捂住臉,無聲無息地流淚。溫暖的橘紅光芒始終照耀着他,像懸在天際永遠不落的太陽。
996從秦青懷裏鑽出來,用爪子輕輕拍打對方的手臂。
“我知道我是男人。”秦青忽然說道。
996:“……喵?”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這句詩你聽過嗎?你別罵我沒用。我媽被我爸害死了,你還不許我哭兩聲?”秦青又道。
996撓撓屁股,滿臉疑惑:“你在跟誰說話呢喵?”
“行了,你別說了,我沒你想得那麽脆弱。我睡一覺就好,你的床可以分我一半嗎?今天晚上我沒地方可去了。除了你,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幅樣子。”秦青抹掉眼淚,繞着病床走了一圈。
996震驚了。
“秦青,你該不會傷心過度,魔怔了吧?你在跟雲驚寒說話?”
秦青沒搭理996,繞到床的另一側,脫掉鞋襪,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躺在雲驚寒身邊。
雲驚寒身材非常高大,為了讓他睡得更舒服一點,血月軍團為他定制了一張床。儀器的插管都在另外一側,秦青躺的這一側空蕩蕩的。
“老六,你可以睡在床尾。”整理被子時,秦青好心好意地說道。
996懵逼了。
“你真的打算在這裏住一晚?”
“不然呢?你喜歡去楚南溟那裏?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秦青還是有些想哭,便把手伸進被子裏,悄悄握住雲驚寒的手。
橘紅光芒閃了閃,變得更為柔和。空氣裏帶上了陽光的味道。
安心的感覺襲來,雲驚寒溫暖的體溫将秦青包裹。這個幽靜的病房仿佛變成了獨屬于秦青一個人的巢穴,沒有風雨可以闖入。
秦青閉上眼睛,滿足地嘆出一口氣。
996想到楚南溟那張死人臉,只好勉勉強強在床角蜷縮下來。
同一時刻,楚南溟站在實驗室裏,眸色暗沉地盯着監控畫面。
秦青一定是找到了母親被謀殺的證據,否則他不會哭紅了眼睛。可他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實驗室,把消息告知自己,反倒去了雲驚寒的病房。
就那麽喜歡雲驚寒嗎?一個半死的人,不能開口安慰,也不能提供任何幫助,有什麽用呢?
冷氣不知從何處源源不斷地湧來,令站在楚南溟身後的一衆研究員極為不适地縮了縮肩膀。
秋老虎還沒過,中央空調幹嘛調得這麽低?
不過話說回來。看見新婚妻子這麽依戀白月光,楚教授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