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指南 - 第162章
陳子興和衛東陽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冷靜下來之後,陳子興才慢慢恢複正常思考的能力。
鄭橋松的公司是業內龍頭,李慧珍的公司規模也很大,卻只能屈居第二。由于秦青跟鄭橋松關系密切,常年待在秦青身邊,陳子興也能通過兩人的談話觸摸到一些行業隐秘。
鄭橋松為人正派,能力卓絕,所以他的公司沒有那些烏煙瘴氣的事。但李慧珍那家公司就不一樣了。
進了那家公司的人,沒有一個能幹幹淨淨地出來。派系鬥争、灰色交易、違法行為,都是常态。最近幾年突然塌房,甚至進監獄的那些明星,大多來自于這家公司。
當然,如果像李慧珍那樣有強硬的後臺,也能做到獨善其身。李慧珍別的都不用管,只安心拍戲就好了。
但問題是,衛東陽願意給自己當後臺嗎?
“如果他喜歡男人,或許我還有機會。”坐在西餐廳裏等待的陳子興忽然呢喃了一句。
話落,他慌張地看了看四周,臉頰慢慢爬上一片紅暈。
說曹操,曹操就到。透過落地窗往外看,街對面,一個身穿黑色風衣,內搭黑色西裝,肩寬腿長,容貌英俊的男人正越過車流慢慢走來。
那人一只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另一只手握着手機,面容嚴肅地說着什麽,寒風拂過他烏黑的發,令他狹長的眸子漫不經心地眯了眯。
他不經意地看着來往于身邊的每一個人,眼神散漫,卻又異常銳利,明明是在公共場所,卻仿佛一只猛獸在自己的領地巡游。
他那麽高大,周身萦繞着一種老派的優雅氣度,看着平易近人,實則高不可攀。
陳子興喝了一口冰水,試圖讓自己鎮靜,心髒卻還是止不住地砰砰亂跳。
西餐廳的門被推開,服務員用特別甜美的聲音說道:“歡迎光臨!”
陳子興耳朵微微一動,卻沒敢回頭去看,怕自己顯得太殷勤。衛東陽應該很讨厭上趕着巴結他的人。
“陳子興?”
直到衛東陽的呼喊聲傳來,陳子興才回過頭,裝作才看見對方的模樣,綻開驚喜的笑容。
“你來啦。”
“怎麽回事?”衛東陽在對面坐下,交疊起長腿。
“你先點東西吧,我請客。”陳子興遞過去一份菜單。他要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組織一下語言。
衛東陽接過菜單,慢條斯理地翻看,臉上明明沒有笑容,嘴角卻天然上翹,顯得那麽溫柔。
服務員走過來問好,他也禮貌地問好,每看中一樣菜都會詳細地詢問做法和配料。
服務員似乎對菜品的配料不是很熟悉,慌忙道歉,繼而跑到後廚,把廚師長請過來。這是一家高檔餐廳,廚師長常常接待像衛東陽這種口味特別挑剔的客人。
緊接着,餐廳經理也走過來,與廚師長一起回答衛東陽的問題。
看着被殷勤照顧的衛東陽,陳子興忽然有些無措。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意識到,原來衛東陽是如此高不可攀的一個人。別人對他近乎于謙卑的态度,在他眼裏都是理所當然的。他的優雅、溫和、禮貌、妥帖,只是一種習慣性的涵養罷了。
真實的他,或許比鄭橋松和白石更冷酷。
陳子興把放在桌上的手藏進桌下,用力握緊。
“這種烤牛排裏加了蜂蜜?”衛東陽溫和的笑容忽然淡了淡。
“是的,蜂蜜能增加甜嫩的口感,更好地鎖住汁水。”廚師長彎腰回話。
“我點的菜裏不能添加蜂蜜,別的沒什麽問題。行了,讓侍酒過來吧。”衛東陽把菜單還回去。
廚師長和經理連連應諾,沖不遠處的侍酒招招手,等對方來了才躬身離去。
聽見“蜂蜜”二字,陳子興的心弦忽然緊繃了一瞬。是他太敏感了嗎?以前怎麽沒聽說衛東陽不吃蜂蜜?莫非他也對蜂蜜過敏?
“你為什麽不讓廚師加蜂蜜?”陳子興舔了舔幹燥的唇,不安地問。
“只是讨厭那種味道而已。”衛東陽慵懶地靠向椅背,薄唇略微揚起。
“會不會覺得我點菜很麻煩?”他柔聲詢問,優雅的笑容裏帶着如沐春風的溫暖。
陳子興想搖頭,說不會,憶起秦青對待身邊人的态度,又改為點頭:“有一點小麻煩。”他用大拇指掐住小指,比劃了一個可愛的手勢。
這一點也是跟秦青學的。
秦青性格驕縱,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偏偏他那麽任性妄為,卻很招人疼。他身邊總是圍繞着一群成熟優質的男人。
陳子興仔細研究過這一點,最後終于發現,原來成熟優質的男人經歷了太多事,看透了人性的複雜和陰暗,所以更容易被純粹的東西吸引。
秦青那麽傻,跟他相處,大多數人都不會覺得累。
于是陳子興開始模仿秦青,甚至夢想過變成秦青。
看見這個熟悉的小動作,衛東陽眸色暗了暗,然後端起水杯沖淡口中的膩味。
“來一杯最烈的酒。”他語氣微冷地吩咐侍酒,唇角卻依然含笑,看向對面問道:“你喝酒嗎?”
“不了,我在外面不喝酒的。”陳子興臉紅紅地擺手,歉然地笑了笑。
這個回答,這個表情,也在模仿秦青。
這種劣質貨,假得令人胃口盡失。衛東陽又喝了一些冰水,借杯子的遮擋露出一抹極度厭惡的表情。
侍酒填好酒水單,禮貌地告退。
陳子興拍拍胸口,笑着說道:“幸好我沒有自作主張幫你點菜。”
“其實我以前點菜沒有這麽麻煩。”衛東陽放下水杯,輕輕摩挲大拇指上的薔薇花戒指,徹骨的溫柔在深邃眼眸裏緩緩流淌:“只是最近我忽然發現,入口的東西還是要多注意一點。養成習慣就不會覺得麻煩了。”
陳子興沒聽出這番話的深意,調侃道:“你是準備養生了嗎?你又不是老頭子。”
侍酒端來一瓶酒和一個杯子,低聲問候一句,緩緩倒滿一杯酒,擺放在衛東陽手邊。
衛東陽禮貌道謝,端起酒杯淺啜一口,把話題拉回來:“你為什麽會被辭退?”
陳子興藏在桌下的手猛然握緊,又緩緩松開。
“因為我做錯了一件事……”
思考良久,他決定實話實說,卻換了一個角度:“……我也不想那樣。但是我如果不幫秦青隐瞞,他就要開除我。你也知道,我當時剛剛來S市,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如果丢了工作,我會餓死。像我們這種夾縫裏求生存的人,怎麽做都是錯的。”
說着說着,陳子興便紅了眼眶。
他低下頭,輕輕嘆息,繼而苦澀一笑。
衛東陽極為配合地露出同情之色,眸子裏卻閃過冷芒。
在那樣的情況下,陳子興如果把真相說出去,他就能幫秦青澄清醜聞,也能幫鄭橋松挽回損失。他不會被辭退,反而會升職加薪。
他不可能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正确的選擇。只能說他為了坑害秦青,連自己的前途都顧不上了。
損人不利己,說的就是陳子興這種人。
如果鄭橋松當時産生了放棄秦青的念頭,秦青一定會被朱晨風封殺。到了那個時候,秦青就會落入萬丈深淵。
陳子興賭的是鄭橋松耐心耗盡,徹底放手吧?只可惜他賭輸了。
衛東陽眸色越來越冷,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他本來想陪這人周旋一陣,但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也低估了對方的惡心程度。
他拿出手機假裝審閱公務文件,實則卻在查看自己與秦青的聊天記錄。那幾幅滑稽的圖片被他反反複複回味了很多遍。
惡心的感覺慢慢退去,化作深邃眼眸裏真切的一絲笑意。
“我待會兒有一個會要開,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衛東陽站起身,露出歉然的表情。
他走得這麽突然,讓陳子興愣在原地。
“我的事——”
焦急之下,陳子興終于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敘舊、調侃、套近乎、苦肉計,都是為了利益罷了。
“我已經幫你約了彭子浩,他這會兒應該快到了。你跟他聊吧。”衛東陽略微擡手,服務員立刻把他的風衣送過來。
“這頓飯我請,祝你事業順利。”
衛東陽穿上外套,勾着薄唇淡淡一笑,大步朝門口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再度查看那段聊天記錄。
就在這時,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秦青竟發來幾張照片。照片裏,衛東陽的西裝外套平鋪在一張純白的桌上,商标、粉底印、袖口、下擺、各處縫線,都拍得清清楚楚。
【這個是憑證哦,你要存好。我怕幹洗店給你洗壞了,先拍個照。】
秦青發來這樣一句話。他是被寵大的,自己都沒有生活能力,還需要別人照顧。可是答應下來的事,他卻會認認真真去執行。
衛東陽走出餐廳,站在門口,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我存好了。】
衛東陽馬上回複。
【到時候幹洗店也會拍照的。他們那邊很正規。洗好之後我可能沒空給你送,你自己來取吧,我的電影要開拍啦。我會把衣服放在保姆車裏,走哪兒都帶着。你随時給我打電話,随時都能拿到。如果我在片場,你過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一點零食?偷偷的,不要讓鄭橋松和白石看到。】
秦青啰裏啰嗦一大堆。兩句話可以說完的事,他總喜歡東拉西扯。他還有點自來熟,遇到衛東陽這種脾氣好的人就會得寸進尺。
衛東陽完全不覺得厭煩。事實上,他現在的心情已好到無法形容。他站在路邊看手機,忘了戒備靠近的人群,也忘了吵鬧的車流。
這個令他萬般惡心,只想摧毀的世界,正在變得溫暖又可愛。
【好,到時候我給你帶。你喜歡吃什麽零食?】
【不要帶太多,一點點就好了。】大拇指掐小指頭的表情包随之發送過來。
衛東陽低聲笑着,眼眸裏溫柔滿溢。同樣的動作換不同的人做,帶來的感覺卻天差地別。
【喏,這個是清單,你照着買就好了。等你來了,我請你吃大餐。聽說片場周圍有很多好吃的餐館。】
上一秒還說讓衛東陽只帶一點點零食的秦青,下一秒發來了一張很長的清單,用塑料袋明顯是裝不下的,得用行李箱。
衛東陽低笑出聲,把清單存入備忘錄,這才慢慢走向街對面。
陳子興隔着玻璃窗一直在偷看衛東陽。那個人專心致志地回複信息,不斷搖頭,持續發笑。
直到這個時候陳子興才發現,原來笑容和笑容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有的笑容僅僅是為了表達禮貌,有的笑容卻是為了傳遞愛意、溫暖和喜悅。
與衛東陽聊天的人是李慧珍吧?只有李慧珍才能讓他露出那種萬般寵溺的表情。
陳子興心中酸澀,想到即将抵達的彭子浩,又有些激動。
彭子浩是金牌經紀人,手裏的資源非常豐富。李慧珍就簽在他名下,目前上升勢頭很強勁。他捧人很有一套,也擅長炒作,公關手段一流,造星能力極強。
與他簽約必然會有大好前途。夢想已近在咫尺,伸手便能摘到!
陳子興四下看了看,裝作自然地拿過衛東陽未曾喝完的酒,含着衛東陽含過的杯沿,慢慢喝了一口。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崔培風。
“你怎麽被開除了?你得罪鄭總了?你沒給我惹麻煩吧?”對方一張口就是一連串質問。
陳子興現在完全不慌了。他抿了一口酒,臉頰略微有些燒紅,微醺之中忽然産生了一個想法。
“你知道三年前秦青為什麽要罷演朱晨風的電影嗎?”他問道。
“他好餅太多,吃一個扔一個呗!誰能跟他比?”崔培風的語氣酸溜溜的。
“不是的,因為他對蜂蜜過敏……”
陳子興把當年的事講述了一遍,假裝愧疚地說道:“這件事的确是我沒處理好,鄭總辭退我是應該的。崔老師,很遺憾不能再為你工作了。”
崔培風愣了好一會兒才壓低嗓音問道:“你是說,秦青對蜂蜜過敏,沾了一點反應很大?”
“是的,情況嚴重的話還會住院。上次他注射了很多激素才能恢複過來。如果不用激素,保守治療,康複期會很長。”
“這麽嚴重啊!”崔培風驚訝地呢喃。
陳子興勾唇一笑,平靜地說道:“這件事鄭總已經知道了。他一定會去找朱晨風,幫秦青拿到這個資源。”
“啧啧啧,有幹爹就是好。”崔培風語氣越來越酸。
“希望這一次秦青的拍攝能順利進行。三年前他罷演的那個角色,後來捧紅了丁雷。丁雷也是運氣好,撿了個大漏。”陳子興假裝無意地說道。
他低下頭,從琥珀色的酒水裏看見了自己閃爍着詭異光芒的眼睛。
崔培風忽然低笑起來,語氣一改之前的酸味,變得十分邪性:“陳子興,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你故意誘導我,讓我利用這個秘密去害秦青啊?把他弄進醫院,我就能撿漏了?”
陳子興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戳破自己的心思。
“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崔培風質問道。
“不,怎麽會。崔老師你誤會了——”
不等陳子興把話說完,崔培風已笑哈哈地開口:“對,你想的沒錯,為了往上爬,我會不擇手段!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陳子興難堪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後便化作得逞的笑容。
但他嘴上依舊在勸:“崔老師,你別這樣!秦青的過敏反應很嚴重,沾到皮膚馬上就發紅,如果吃進去,呼吸道都會腫。一個弄不好會死人的!”
然而他知道,自己越是這樣說,崔培風就越是會心動。只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往道具血漿裏摻一點蜂蜜就能扳倒一個勁敵,還能拿到一個爆紅的機會,這樣的好事攤在誰身上,誰不心動?
當年的陳子興就心動了。
那時候,秦青和陳子興在休息棚裏對戲,被朱導看見了。
朱導走過來,誇陳子興演技好,還開玩笑,說是讓秦青躺酒店裏休息,叫陳子興代替秦青來拍戲。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然而陳子興卻動了念頭。于是,當秦青病倒之後,他沒有馬上送秦青去醫院,反而在秦青耳邊極力慫恿,讓對方把演戲的機會讓給自己。
秦青病糊塗了,答應下來。朱導被秦青的演技折磨得天天暴怒,他那邊也不會拒絕。
如果陳子興成功了,他會像丁雷那樣,站上華鼎獎最佳男配的領獎臺。
可是他沒有想到,秦青竟然會病得那麽嚴重,推進搶救室的時候呼吸都停了。
在那樣的情況下,陳子興除了守在秦青的病床邊,還能如何?他只是想紅,不想殺人。
每一次,他離成功就只差最後一步!想到這裏,陳子興深吸了一口氣。。
崔培風在電話裏啧啧感嘆着,似乎已經心動了。
“陳子興,你離職的時候有沒有簽保密協議?”他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陳子興愣了幾秒才遲疑道:“簽了。”
“這些消息,按照協議,你是不能跟我說的吧?”
“是的。”陳子興心髒緊縮,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也知道,我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已經錄音了。我決定把這段錄音交給鄭總,讓他看看你背地裏是怎麽陷害秦青的。鄭總為了感謝我,應該會給我一個很好的資源。”
崔培風哈哈大笑起來,意氣風發地說道:“謝謝你陳子興。你不知道吧,你剛入職那會兒,我天天問你秦青的黑料,不是因為我想害他,而是為了考驗你。秦青是鄭總的寶貝,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動他,我沒你這麽勇。”
崔培風又是一陣啧啧感嘆,語氣裏滿是嘲諷。
“你如果一點消息都不透露,我會真心接納你,把你當自己人。可惜啊,你沒抓住機會。那時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鳥兒!秦青對你怎麽樣,我們是一個公司的,我都能看見。你前腳剛離開他,後腳就出賣他,你這種人誰敢用啊?你一直覺得我是傻子吧?”
崔培風停頓片刻,冷笑道:“在我眼裏,你他媽才傻呢!這段錄音我拿走了,謝謝你送我這個讨好鄭總的機會。你等着收鄭總的律師函吧。他要是不告到你傾家蕩産,我跟你姓。”
電話挂斷了,崔培風得意的笑聲卻仿佛依然萦繞在耳邊。他所謂的不擇手段,原來是這個意思。陳子興已然成為他的墊腳石。
陳子興看着手機,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占據了整個眼瞳的陰霾,此刻正劇烈翻湧。
都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所以他從來沒防備過崔培風。他以為崔培風也想毀了秦青。
但他猜錯了。崔培風只想往上爬而已。他太知道什麽人可以墊腳,什麽人必須巴結。
陳子興狼狽不堪地粗喘着,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後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此刻,他應該跑回公司,跪着向鄭總求饒。可是求饒有用嗎?
鄭總對待敵人的手段從來都是冷酷的,如今他餘怒未消,只會更殘忍無情。為了保護秦青,他會摧毀一切隐患。
陳子興腿一軟,跌坐回椅子裏,眼睛茫然四顧,失了焦距。
衛東陽!我可以找衛東陽!他有權有勢,一定能擺平鄭橋松!
想到這裏,陳子興竟急病亂投醫,給衛東陽打去一個電話,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他極力為自己開脫,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衛東陽默默聽完,淡淡開口:“陳子興,你覺得這些說辭能騙過我嗎?”
陳子興一時啞然。
衛東陽是財閥二代,能力卓絕。他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只會比娛樂圈更甚。陳子興這點心思,在他眼裏幾乎是透明的。
難堪,狼狽,絕望,恐懼……一瞬間,所有最黑暗的情緒湧向了陳子興,将他淹沒。
“陳子興,不是誰都有資格當我的朋友。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了,我很忙。”衛東陽低聲笑了笑,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在這一瞬間,陳子興才算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又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陳子興不敢接,怕對方是彭子浩,只能接了。
然而打來電話的人卻是鄭橋松的律師。他說已經在搜集材料,不日就會起訴陳子興,讓陳子興做好應訴的準備。
“你們索賠多少?”陳子興的嗓音在顫抖。
“你自己簽的協議,自己不知道嗎?”律師挂斷了電話。
陳子興連忙打開背包,取出剛簽了沒多久的協議,翻到索賠金額那一欄,眼前便是一黑。
把他賣了,他都拿不出這筆錢!
“看來你已經走投無路了。”一道輕笑聲忽然從身後傳來,吓得陳子興肩膀一抖。
随後,一個戴着茶色眼鏡的中年男人坐到對面,笑着說道:“你就是陳子興?你長了一張很清高的臉。不錯,我喜歡你這一款。只要你乖乖聽話,照我說的做,我保證能把你拉出泥潭。衛總不管你了是吧?沒關系,你跟着我一定能出頭。來,喝一杯。”
男人倒了滿滿一杯烈酒,詭笑着推到陳子興面前。
“跟我混就要舍得放下身段。”他用指尖敲擊杯壁,語氣陰冷地警告。
陳子興臉色慘白地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隐約中,他預感到,自己不曾因禍得福,反倒像是跳進了一個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