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指南 - 第161章
衛東陽默默壓下體內的躁動,端起酒杯,慵懶地喝了一口。
他眯着眼,勾着唇,似在回味,戴在手上的薔薇花戒指被過高的體溫熨至發熱。
朱晨風想起一件事,挑眉看來,“你幫秦青買唇膏?”
“嗯。”衛東陽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沒有解釋。
“他讓你去,你就去?你給你女朋友親手買過口紅嗎?”朱晨風嘲諷道。
衛東陽勾着薄唇,笑得漫不經心。給李慧珍買口紅?她配嗎?
他放下酒杯,把薔薇花戒指貼在嘴角輕輕摩挲,沒有說話,眼眸裏卻閃爍着幽暗而又灼熱的光。
朱晨風正色道:“你到底是不是直男?你該不會是個雙插頭吧?”
不等衛東陽回答,休息室的門又被砰地一聲撞開。兩人轉頭看去,卻見一分鐘前才離開的秦青現在又回來了,走路帶着一陣風。
“我就說我對蜂蜜過敏,你們還不信!快看,快看!這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秦青噠噠噠地跑過來,一只手扯開領口,一只手撥開頭發,露出自己修長的脖頸和半個圓潤的肩膀。
之前被他點到皮膚上的唇膏,現在已化成一個個微微發紅的小圓點,斑駁地印在雪白的皮膚上,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耳朵後面、細嫩的頸側,以及鎖骨處,一點一點,像春日裏灑下的花瓣。
哪怕朱晨風和衛東陽早已知道這些豔麗的紅痕是因何而來,卻依舊産生了一些旖旎的聯想。
紅酒的度數并不高,卻仿佛直接浸入血液,催化了熱欲。衛東陽喉結微滾,眸色瞬息萬變。
朱晨風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行行行,我看見了,我相信你,快回去吧!今晚還不夠你折騰?”
秦青用手掌揉了揉脖子,證明這些紅痕不是自己畫上去的,這才洋洋得意地放開領口和頭發。
“衛東陽,都怪你!你買的唇膏配方太溫和,見效有點慢。如果見效快的話,我就不用把那個視頻拿出來了!”秦青兩只手撐在衛東陽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垂下頭來抱怨。
衛東陽擡起頭,與少年對視,喉結微微滾動,已是壓抑到了極點。
“怪我。”他的嗓音再也沒有之前的溫柔,反倒帶上了一絲兇狠的貪婪。
“要我賠償你的損失嗎?”他交疊起長腿,一只手蓋住鼠蹊部,一只手伸上去,準備撥開少年垂落的發絲。
他早就想這麽幹了。一點一點地入侵,一寸一寸地蠶食,最後徹底占有。
秦青沒有躲開衛東陽的手,而是撅起嘴,呼出熱氣,先于這只手吹開了額前的發絲。
指尖被這縷濕熱的氣流拂過,沾染了一點花的清香與牛乳的暖甜,酥麻瘙癢。衛東陽眸光閃了閃。
在他愣神的時候,秦青已氣哼哼地說道:“你欠我一頓飯!下回我給你送外套的時候,你要請我吃大餐。”
話落,他轉身跑了,腳步聲噠噠的,像玉竹敲擊石板,清脆又可愛。
會議室的門自動合攏,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朱晨風已經忘了之前的話題,身體仰靠着沙發,苦惱地扶額,“他整天跳來跳去,搞得我頭疼!希望他在片場可以穩重一點。”
“他這樣不好嗎?”衛東陽伸出手,拿起被秦青丢棄的唇膏,淡淡說道:“我有事,先走了。”
秦青抱着996,站在劇院外面。老李陪在他身邊。
白石和鄭橋松很奇怪,竟然親自去取車,還兩個人一起。
996張了張嘴,想把兩人偷聽的事告訴秦青,眼珠子一轉卻又改了主意。如果真的把這件事說出去,秦青肯定會發脾氣。他要是鬧騰起來,拆了追蹤器,那就不好了。
那個變态還沒抓到,秦青時時刻刻會遇到危險。
996甩甩尾巴,選擇了緘默。
另一頭,白石和鄭橋松坐在保姆車裏,臉色都有些陰沉。
“過敏那件事,他如果不說,你怎麽開口問他?你總不能告訴他我們在偷聽。”白石煩躁地擰起濃眉。
“我還沒想好。”鄭橋松心緒難平,眸色晦暗。
只要一想到秦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那種罪,還差點死了,他就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和憤怒。
白石取出一盒煙,問道:“抽嗎?”
“抽。”
鄭橋松取出一支煙,白石難得主動地遞出了自己的打火機。
兩人默默抽了一陣兒,把保姆車弄得煙霧缭繞。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們,此刻卻因為秦青的教育問題而發愁。
“那個陳子興心眼很多,以後可能會利用秦青。你必須找個機會讓秦青知道他的為人。秦青太容易相信人了,這一點要改!”白石提醒道。
鄭橋松點點頭,面容始終籠罩着寒霜。素來涵養極好的他,今天晚上幾度動怒,都是因為陳子興的隐瞞。
“開除他吧。他身邊的人我都查過了,沒發現可疑。放他出去,讓他活動活動,也許會有新的發現。”白石沖窗外吐出一口煙,漆黑眼眸裏閃爍着陰狠的光芒。
“我也是這麽想的。”鄭橋松把抽了一半的煙碾滅,低聲道:“走吧,別讓秦青等太久。”
保姆車緩緩開動,到了劇院門口。
白石把駕駛座讓給老李,自己陪秦青坐在後面。
秦青剛走進車裏就被嗆得直咳嗽,忍不住抱怨:“你們兩個能不能少抽點煙!”
996用胖乎乎的爪子左揮揮右揮揮,滿臉嫌棄:“是啊是啊,我這只嬌弱的小貓咪不能吸二手煙!一手煙才過瘾呢。回去之後給我弄一條解解饞呗!”
秦青:“……一條?你想抽死你自己啊?”
白石揉了揉小孩毛絨絨的腦袋,戲谑地說道:“你不抽煙,我不抽煙,煙草稅哪裏來?沒有煙草稅,國家的軍費哪裏來?我們這是在為祖國做貢獻。”
秦青被堵得沒話說,只能吹胡子瞪眼。
鄭橋松笑了笑,眸色卻有些暗。他伸出手臂,把秦青圈入懷裏,柔聲問道:“你跟朱晨風談得怎麽樣?”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到這個,秦青就想起了鄭橋松幫自己賠償的那筆巨款。他沒給鄭橋松賺過一分錢也就算了,還時不時讓這人賠錢。莫非他就是傳說中的賠錢貨?
秦青牙疼了一瞬,卻又慌忙擠出笑容。
“我說服他了!他答應讓我出演男二。”
“哦?你怎麽說服他的?”鄭橋松追問。
“我好累啊,明天再跟你說吧。我想睡覺。”秦青假裝困頓地揉了揉眼睛。
見他如此抗拒,鄭橋松只能拍拍他的腦袋,輕嘆了一口氣。白石坐在一旁抽煙,表情十分苦惱。他沒養過孩子,不知道怎麽從孩子嘴裏套話。
艹,鄭橋松這個監護人是怎麽當的!那麽嚴重的事都不知道,還把一條毒蛇放在秦青身邊!
想到這裏,白石轉過頭,眸色冷厲地剮了鄭橋松一眼。
鄭橋松揉着眉心,仿佛很疲憊,實則正被內疚、懊悔,以及隐隐的後怕折磨着。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白石杵滅香煙,忽然說道:“秦青,你脖子上是什麽東西?吻痕嗎?誰給你嘬出來的?”
趴在椅子上裝睡的秦青吓了一跳,連忙睜開眼,氣呼呼地說道:“這是包,蚊子咬出來的包!你家的吻痕長這樣嗎?你嘬一個給我看看!”
此言正中白石下懷。他沉聲一笑,立刻把小孩拉過來,撩開頸側的頭發,張嘴去含。
秦青吓呆了。
鄭橋松連忙把人奪回來,沖白石射出狠戾的眼刀。
白石爽朗地大笑,口腔裏溢出濃烈的煙草味:“我開玩笑的。你繼續睡吧,到家了我抱你上樓。”
秦青真的以為白石在開玩笑,回過神來之後狠狠打了白石兩拳,轉瞬卻又趴下去,把腦袋枕在白石的腿上,安安心心睡了。
即使猛獸已用鋒利的牙齒咬住了他的脖頸,讓他無處可逃,他依舊天真地交付着信任。
白石斂去笑容,輕輕撫了撫小孩細軟的黑發。
這麽可愛的獵物,他怎麽舍得放手?
秦青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便跟着鄭橋松精神奕奕地去公司。他試鏡成功,接下來就要準備進組,在此之前他得挑一個新的助理。
坐上保姆車之後,秦青很自然地拿出手機,給鄭橋松轉了一百萬。
聽見手機震動,鄭橋松拿出來看了看,臉色有些陰沉。
“你給我轉錢幹什麽?”
鄭橋松一直把人情債放在嘴上,說得多了,秦青就記住了。當鄭橋松試圖還清人情債的時候,實則秦青也一直記挂着那筆債務。
他病成那樣,不曾想着賴在鄭橋松身邊,卻想着一個人躲起來,然後把賺到的錢全都還給鄭橋松。
他們相互都在還債,哪一天還清了,哪一天感情就徹底消散了。債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羁絆。
鄭橋松呼吸微微有些亂,陷入了恐慌的情緒。
白石坐進車裏,伸出手臂攬住秦青的肩膀。
“昨天晚上,朱晨風說你當年賠給他一千萬。這筆錢我會還給你,但我每天只能轉賬一百萬。”
這是秦青思考了一整晚做出的決定。他不能再依附鄭橋松了。他已經成年,鄭橋松沒有義務養他,更沒有義務幫他收拾無窮無盡的爛攤子。
“另外我們重新簽一份合同。以後我賺到的錢,你抽三成,稅我自己交。按照我現在的咖位,我頂多拿一個A級合同。我們就按照規矩來。”秦青認真說道。
鄭橋松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才能用平穩的聲音說話:“秦青,你是準備跟我劃清界限嗎?”
曾經他最為渴望的東西,現在卻成了他的噩夢。
白石摩挲着秦青的肩膀,薄唇微彎,勾出一抹舒暢的笑容。他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
“不是劃清界限,是該還的一定要還。”秦青握緊手機,坦白道:“其實那筆錢你本來可以不用賠的。是我太蠢,沒有處理好,才造成了你的損失。”
秦青停頓片刻,漲紅了臉頰,然後無比認真地說道:“鄭橋松,你總是問我什麽時候能夠長大。我告訴你,我已經長大了。照顧我不是你的責任,我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我以後好好拍戲,給你賺很多錢。我再也不惹麻煩了!”
鄭橋松垂眸看着秦青,胸腔裏翻騰着愧悔,也燃燒着怒火。
這就是他一直為秦青灌輸的思想。他要讓這個孩子盡快學會獨立。
然而,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鄭橋松卻發現自己害怕了!他希望秦青一輩子都能保持現在這副模樣,迷糊、任性、總是闖禍,沒了自己的照顧就不能獨立存活。
就在此時此刻,鄭橋松産生了與白石一樣的心情。他需要秦青依賴自己,像植物離不開土地。
“別說這種傻話,我一輩子照顧你都不覺得煩。”心裏湧動着千頭萬緒,鄭橋松卻只能說出這一句。
他把那一百萬轉回去,然後又多轉了一百萬。
秦青還想再轉回去,鄭橋松已冷冷開口:“你這次再給我轉,我就返給你兩百萬,每次加碼一百萬,直到你停手。不要跟我鬧,除非你想掏空我的存款。”
秦青立刻停止了動作。
鄭橋松摸摸他白嫩的臉,溫柔的嗓音裏帶着一絲懇求:“秦青,不要跟我生分,我很難受。”
素來堅不可摧的他,此時正被痛苦和恐懼折磨。
秦青也不想這樣生分。可是他真的虧欠鄭橋松太多了。他沒有辦法再心安理得的索取。
“其實那一次我忽然離開片場是因為生病了。”
秦青幾乎立刻就感受到了鄭橋松的痛苦,于是眼眶一紅便決定徹底坦白。他真的知錯了,他隐瞞誰都不應該隐瞞鄭橋松。
“我對蜂蜜過敏,劇組用的道具血漿含有蜂蜜,我拍完那場戲就起反應了……”
秦青埋着頭,慢慢講述當年的情況,然後悄悄握住鄭橋松的手,害怕被讨厭。
鄭橋松長出了一口氣。被依戀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妙。
他馬上握住秦青冰冷的小手,伸出胳膊把人抱住,然後垂下頭,嘴唇貼住少年漆黑的發,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他珍惜此刻,更要珍惜以後。
白石頗覺遺憾地皺了皺眉,緊接着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關系,這次不成,下次還有機會。他就不相信鄭橋松處處都能照顧好秦青,沒有一絲縫隙讓別人鑽。
秦青一路上都在講述當年的事。
鄭橋松問得很詳細,包括秦青怎麽發病,怎麽被副導演攔住,怎麽去的醫院,怎麽搶救等等。聽說秦青為了痊愈得快一點,讓醫生給自己注射了大量的激素,他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怒火。
“注射過量激素會引發嚴重的後遺症,你知不知道?”他一只手溫柔地撫摸小孩的腦袋,另一只手卻暴出幾條猙獰的青筋。
白石的語氣很不好:“醫生沒告訴你嗎?”
“醫生說了,可是那時候劇組天天給我打電話,催我回去,朱晨風罵得很厲害。鄭橋松還說要打斷我的腿。我害怕了,就沒有顧忌後果。”秦青小臉蒼白,肩膀緊縮,像個鹌鹑。
那幾天的遭遇對他來說簡直是地獄!
鄭橋松心髒抽痛,啞聲說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應該相信你。”
“是我的錯啦。我如果什麽都跟你說,你就不用賠錢了。其實我們是占理的,結果卻被我搞得沒理。我真蠢!”秦青把腦袋紮進鄭橋松懷裏,愧疚地呢喃。
鄭橋松悶痛的心髒被撞了一下,卻奇跡般地好轉了。
這種時候,只要秦青還需要他,還依賴他,還信任他,就能讓他得到救贖。
“鄭橋松說要打斷你的腿?”白石冷笑道:“秦青,要不我現在就幫你打斷鄭橋松的腿好不好?關鍵時刻,他既不查也不問,只知道罵你,你要他有什麽用?換做是我,我會先調查清楚,然後再幫你擺平所有麻煩。我就是幹這行的。”
他時時刻刻都沒忘記挑撥離間。
秦青從鄭橋松懷裏抽身,轉而握住白石的手,感慨道:“我怎麽才認識你啊!如果你那時候就給我當保镖,我肯定不會惹出那麽多亂子。那個副導演叽叽歪歪攔着我的時候,你一拳就能把人打飛。”
這番話,徹徹底底地暴露了秦青對白石的信任。
白石朗聲而笑,把小孩抱進懷裏揉了揉,深邃眼眸盈滿愉悅。
看着兩人親昵地相處,感情越來越好,鄭橋松竟也沒吃醋。他甚至覺得秦青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早一點把白石放到秦青身邊,那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秦青,你覺得陳子興這個人怎麽樣?”鄭橋松忽然問道。
秦青愣了一愣,颔首道:“他很好啊。過去四年,他工作認真負責,做事面面俱到,還很能吃苦。十七八個助理才能幹完的活兒,他一個人全包了。你把他調走之後,我還有點不習慣。”
鄭橋松冷下語調:“以後你就會習慣的,今天我給你找幾個新助理,業務能力都很強。”
“好啊。”秦青點點頭。
“我要開除陳子興,如果他給你打電話,讓你幫忙說情,你不要理他,以後更不要與他接觸。他不是好人。”鄭橋松慎重交代。
“咦?你為什麽開除他?他做錯什麽了嗎?”秦青懵了。
這跟劇本裏寫的不一樣啊!不是說陳子興會出道,走紅,成為巨星嗎?
“他做錯了什麽,待會兒你來我辦公室自己聽一聽就知道了。”眼看車子已駛入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鄭橋松停止了這場談話。
秦青被勾起了好奇心,立馬跟着鄭橋松去了頂樓。白石買了一袋零食,跟在後面。
陳子興今天放假,本來想睡個懶覺,但總裁特助忽然給他打電話,讓他馬上去見鄭總。
一路上,陳子興都很慌,不斷在心裏編造着各種借口。
誰會一直保存三年前的病歷。說自己換了手機,弄丢了資料,應該很合理。昨天好不容易休假,馬上關手機睡覺,更是無可指責。鄭總要找麻煩,總得有個正當理由。
心裏這樣想着,陳子興還是打開微信,給秦青解釋了幾句。
秦青那邊沒回複,應該還在睡覺。
陳子興放下心來,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進來。”鄭橋松的語氣又冷又沉,極具壓迫感。
陳子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戰戰兢兢地走進去。
上一次,鄭橋松主動讓陳子興落座,這一次,他卻只是擡起頭,眸光陰鸷地看着對方。
陳子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極為難堪地杵在原地。
“鄭總,您找我有什麽事?”他低聲詢問,嗓音有些發顫。
“你被開除了。”鄭橋松冷冷說道。
陳子興猛然擡頭,錯愕不已地看去。他以為自己至少能有一個辯解的機會!
“鄭總,為什麽?”陳子興露出委屈難過的表情,十分倔強地索要答案。他在模仿秦青,試圖軟化鄭橋松的心。
“秦青當年不是罷演,是過敏送去搶救了。”鄭橋松徐徐說道。
“是秦青讓我保密的。他當時臉腫得不能看,怕狗仔拍到不好的照片。他哭着求我,我也沒有辦法!鄭總,您是知道的,我照顧他向來都很盡職盡責!”
陳子興急迫地辯解,然後又道:“鄭總,我救了秦青!當時醫生都說了,如果秦青再晚去十分鐘,他就死了。是我救了他的命!我在醫院裏不眠不休地照顧他一個多星期!”
“所以你覺得你沒錯?”鄭橋松靠向椅背,眸色晦暗莫測。
陳子興低下頭,不曾回話。他覺得自己沒錯,但鄭總覺得他錯了,那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你比他大六歲,很早就出來工作,生活經驗非常豐富,你應該知道他是過敏。就算你不知道,看見他的症狀,在網絡上查一查,你也應該意識到情況很嚴重。如果你真的關心他,你會不顧別人的阻攔,強行把他送去醫院,而不是讓他一個人待在酒店裏,足足耽誤了半天時間!你的拖延差點害死他!”
說着說着,鄭橋松竟露出猙獰的怒容,深淵一般陰寒的眼眸死死盯着陳子興,厲聲诘問:“你怎麽好意思當着我的面,說你救了他?”
陳子興臉色煞白,雙腿發軟。
他……他要怎麽辯解?他的确知道秦青過敏了,可他沒想到會那麽嚴重。
然而這句話說出去,不就證明是他耽誤了秦青的病情?他才是差點害死秦青的元兇!
不,不可以承認。
陳子興低下頭,咬緊牙關,沉默不語。
鄭橋松雙手壓着桌面,繼續說道:“平時,秦青在片場裏跟導演吵架,跟別的演員發生矛盾,你總會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讓我去看看。那一次他差點救不過來,你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秦青幹了壞事,你立刻讓我知道,他生了病,你卻死死隐瞞。你安的是什麽心?”
陳子興渾身一顫,差點軟倒。他的靈魂仿佛都被鄭橋松鋒利的眼神穿透了。
“秦青傳出罷演的醜聞,朱晨風要封殺他,我責罵他,同行恥笑他,網友網暴他,你沒有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你對他的關心在哪裏?”
鄭橋松低沉的嗓音裏已帶上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厭惡,手指一下一下點着桌面,發出砰砰的聲音。
陳子興退後兩步,清隽的臉龐因恐懼而微微扭曲。
“朱晨風找我索賠,你也沒有拿出證據,為公司挽回損失!這就是你的盡心盡責?你人品低劣,職業素養極差,我不開除你,難道還給你加工資?”
鄭橋松語氣越來越冷厲,表情是罕見的兇狠。
陳子興無可辯駁。
他的确沒有盡責,也的确是不安好心。秦青那個傻子被他騙得團團轉,鄭橋松這種人卻不會。他已經被鄭橋松扒掉了所有僞裝,變得那麽醜陋,那麽赤裸裸。
“鄭總,求你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我,我現在就把病歷找回來!”陳子興終于知道怕了。
“不用了,你現在就去辦離職手續。”鄭橋松無比厭惡地指着門口:“出去!”
陳子興身子晃了晃,然後才高一腳底一腳地離開了。他沒想到三年前那件事竟然會導致這麽嚴重的後果。他還以為可以一輩子瞞下去!
門被推開,又被關上,陳子興踉跄走遠。
鄭橋松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隐含着怒火的郁氣。
秦青從對面休息室裏探出一顆腦袋,不敢置信地喊道:“鄭橋松,他坑我!”
“三年過去了,你才知道?”
站在秦青身後的白石氣笑了,曲起指關節,給這蠢孩子一個暴栗。
陳子興走在人潮如織的大馬路上,四周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而他卻覺得天旋地轉,萬物空寂。
他……他似乎已經走投無路了!夢想徹底破碎,一輩子都沒有希望了!
怎麽辦?怎麽辦?
陳子興渾渾噩噩地看着疾馳而過的汽車,竟然産生了沖進車流一了百了的念頭。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看見屏幕上的人名,陳子興激動地差點落淚。
“喂,衛東陽,我被公司開除了!我,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你幫幫我吧!”他沒做任何鋪墊,立刻就發出了求救信號。
他已經快要溺死了,必須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的稻草。
“你不是一直想出道嗎?我安排你去李慧珍的公司,再給你找一個經紀人。你直接演戲吧。”衛東陽果然抛出了一條通往明亮出口的繩索。
陳子興沒有任何思考,馬上就攀附在這根繩索上。
挂斷電話之後,他內心的絕望已消失無蹤,抹了把臉,不敢置信地呢喃:“我這是……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