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少女 - 第54章
易H精修後的照片着實震撼了朱歡歡, 以至于她離開研究所的時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但修圖是修圖,手術是手術,誰也不敢保證, 當周小沁做完一系列手術, 就能真的變成照片裏那個美得宛若天上驕陽一般的女人。
所以朱歡歡目前還穩得住。
辦公室裏沒有閑雜人等之後,烏芽芽從輪椅上站起來, 湊近了去看電腦屏幕, 小聲問道:“你覺得這張臉美嗎?”
易H輕笑着反問:“你覺得呢?”
烏芽芽抿抿唇,沒說話,然後拆開後腦勺的繃帶,把其中一端線頭遞給他。
“你來拽。”
“拽什麽?”
“拽線團。”
烏芽芽站遠了一些,慢慢轉圈,纏繞在她頭上的繃帶也一縷一縷地往下滑落。
易H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把繃帶纏繞在自己手上。
當最後一寸繃帶也滑落,烏芽芽把亂糟糟的頭發往後一抹, 笑嘻嘻地喊道:“當當當,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與照片上如出一轍的美麗臉龐就這樣出現在易H眼前。如果是普通人,這會兒可能早已經被這份過于兇悍的美麗奪走了呼吸,勾走了魂魄,但早有預料的易H卻只是微微一愣, 然後就低聲笑開了。
他捧住小妖怪柔嫩的臉蛋,慢慢絮語:“很驚喜,很意外。”
“呸!”烏芽芽沖他臉上噴出一口熱氣, 瞪圓眼睛說道:“你騙我!你一點兒也沒被我驚豔到!”
“我沒騙你。”易H用指腹輕輕揉了揉小妖怪的眼尾,呢喃道:“只要你出現在我身邊, 對我來說每時每刻都是驚喜。”
烏芽芽:“……”這,這話叫她怎麽接呀?
心髒亂七八糟地跳着, 耳根子也一陣一陣發燙,為防易H看出自己的窘迫,她連忙掙脫他的雙手,坐回輪椅。
“這張臉更像我原本的臉了。”她鼓了鼓腮幫子,分外驕傲地說道:“但還是有一點醜。我長得比這個漂亮多了!”
她斜着眼睛看向易H,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想看看我原本的模樣嗎?”
易H唇角微彎,溫柔笑語:“想。”
烏芽芽又黑又亮的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狡黠而又得意地說道:“我偏不讓你看!我以後要忽然冒出來,吓你一跳!”
易H順勢點頭:“好,我等着你吓我一跳。”
其實不管小妖怪長成什麽樣子,美也好,醜也罷,都不會影響易H對她的感情。哪怕她永遠只能是一只圓滾滾的小烏鴉,在易H眼中那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靈。
易H伸出手,揉了揉小妖怪毛茸茸的腦袋,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周小沁的治療方案已經出來了,我們過去看看吧?”他拿起手機和車鑰匙。
“好好好,我們趕緊去看看。”烏芽芽連忙站起來。
數十分鐘後,兩人在易氏集團旗下的另一家醫院見到了被衆多醫生圍在中間的周小沁。她頭部和雙手的繃帶都已拆掉,露出凹凸不平的粉色瘤疤,潰爛的傷口不經處理地長在一起,把她的嘴巴都封住了。
院長給她的嘴巴割開一個小口子,她平時只能靠吸管進食。
打眼看去,她竟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類似于蛞蝓的怪物。
看見易H,她隐藏在眼瞳深處的恐懼不由淡了淡,當烏芽芽摘掉口罩,露出一張與朱歡歡有八分相似,卻美得宛若輝煌明光一般的臉龐時,她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熱烈讨論病情的醫生們也都安靜了一瞬。
“我是那只小烏鴉呀。”烏芽芽附在周小沁耳邊低語,然後飛快戴上口罩。
醫生們立刻收回驚豔的目光,繼續讨論治療方案。
周小沁高懸的心終在此刻轟然落地。原來神靈長成這副模樣!是了,也只有神靈才會長成這副模樣!她暈暈乎乎地想到。
“你安心治療,我會定期來看你。醫生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治好你,你要相信他們,嗯?”烏芽芽輕輕拍了拍周小沁的肩膀。
周小沁點點頭,被仇恨的火焰燒得焦黑的心房忽然裂開一道口子,湧出一股溫熱的泉水。泉水淌過的地方,所有傷痕都在愈合。
她想,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顧的。
她連忙垂頭,不讓淚濕的眼眸被神靈看見,然後默默告訴自己要堅強,因為她已在最黑暗的時刻迎來了奇跡。
待淚意蒸發後,她又擡起頭,用不屈的眼神告訴烏芽芽自己可以。
烏芽芽贊賞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才認真聆聽衆位醫生的話。易H也加入讨論,并拿起筆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似乎在安排手術療程。
總的來說,周小沁需要經過前後十幾場手術才能徹底康複,等她可以重新用雙腿走路時,或許已經是兩年後了。
“這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易H俯身與周小沁平視,語氣嚴肅:“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堅持不懈的努力,你可能站不起來。你能配合我們嗎?”
周小沁看了烏芽芽一眼,用力點頭。
易H滿意颔首,然後便把治療的一應事項安排下去。
待周小沁安安心心睡着之後,易H才把烏芽芽帶到辦公室,詢問這次的任務。
烏芽芽把周小沁的心願一字不漏地複述了一遍。
易H沉吟片刻後問道:“那你準備怎麽做?”
“我會潛伏在院長身邊,假裝忽然想起了全部記憶,然後帶上錄音設備去套她的話。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受到驚吓後很快就會吐露真相。她是最容易攻破的一條防線。
“拿到錄音後,我會去找警察,讓他們在暗中保護我,然後我會故意向朱歡歡透露我已經恢複記憶的事。她那邊為了掩蓋真相,肯定會再次對我下毒手,而暗中保護我的警察就能抓她一個現行。”
烏芽芽舉起捏得很緊的小拳頭,仿佛已智珠在握:“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送她去吃牢飯了!在法庭上,她肯定會跪下求周小沁原諒的。”
她揚了揚下颌,一副“怎麽樣,我很厲害吧”的表情。
易H勾唇莞爾,然後才問道:“你覺得金錦溪的心願是什麽?”
“是賺錢啊!”烏芽芽想也不想地說道。
“賺錢只是表象。”易H用指關節輕輕敲擊桌面,對上一次的任務目标做了深度剖析,“實則在金錢之下,她還有更深的訴求。她要的并不是物質的滿足,而是認同感,是自我價值的實現。
“她被慕辰的粉絲否定了那麽多年,已然失去了自我定位的能力,她想用強而有力的還擊告訴所有人,她并不是廢物,她也有能力養活自己,她不是誰的附屬品。
“這才是她至死都想得到的東西。那五個億不過是一個還擊的工具,自證的标語。在所有人的謾罵和厭憎中生活了六七年,她最想得到的只是大家的一句肯定和一點喜歡而已。”
易H看向小妖怪,低聲一笑:“有沒有賺夠五個億,其實并不重要,獲得所有人的認同才是上一次任務的核心。而你誤打誤撞之下做到了這一點。”
烏芽芽聽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呢喃道:“原來我上一次的任務這麽複雜嗎?難怪我得到的願力比以前多好多!”
易H點了點桌面,提醒道:“所以,你應該好好分析這一次的任務。
“把朱歡歡送進監獄固然大快人心,但她早已良心泯滅,所以絕不會真心忏悔。
“她只會恨你為什麽要恢複記憶,也恨自己沒能早點把你殺死。
“而周小沁最想得到的也絕非朱歡歡的伏法,而是那人真心實意的一句對不起。
“你要明白,她們曾經那麽親密過,對周小沁來說,朱歡歡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來自于朱歡歡的,發自肺腑的一句‘對不起我錯了’,才是給予周小沁最大的安慰。
“她內心所有的傷痛和不平,都會因為這句話而慢慢痊愈。”
烏芽芽聽得一愣一愣的。當她以為自己在第五層時,易H卻告訴她,她其實還在地下室。
“那我該怎麽讓朱歡歡真心忏悔呢?”她歪着腦袋看向易H,一副眼巴巴求賜教的模樣。
易H問道:“周小沁的第一個訴求是什麽?”
“毀掉朱歡歡最在乎的一切。”
“所以,這就是讓朱歡歡真心忏悔的唯一途徑。毀掉她最在乎的一切,讓她絕望,讓她痛苦。只有體會到失去一切的痛苦絕望,她才能真切地明白周小沁是什麽感受。她沒有同理心,你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學會同理心。
“當周小沁的痛苦和絕望在她身上重演一遍,她才會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也才會真心忏悔。”
烏芽芽用小拳頭錘擊掌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明白了!”
易H似笑非笑地問:“所以,你要怎樣做才能讓她體會到世間最深切的痛苦呢?”
烏芽芽:“……”
她擡起手,像猴子一般前後左右不停撓頭,一副快崩潰的樣子。太難了,這個任務太難了!直接報警不好嗎?為什麽要搞得這麽複雜!
易H唇角微彎,徐徐說道:“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兩件,一個是已失去,一個是得不到。從這兩方面入手才能精準地打擊朱歡歡。你認為她最在乎的是什麽?”
烏芽芽猶猶豫豫地說道:“她應該最在乎錢吧?”
“她從周小沁那裏掠奪的,就是她最想得到的。她最想得到的,就是她最在乎的。”易H笑着提醒。
烏芽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最在乎容貌、身份、地位、財富!”她興奮地搓手:“所以我們要讓她失去現有的容貌、身份、地位和財富嗎?”
“不。”易H搖頭否定:“只是簡單地摧毀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這種報複方式太低級了。失去這一切,她只會更仇恨周小沁,而不會有一絲一毫忏悔。你想想,她為什麽喜歡搶奪別人的東西?”
烏芽芽舉起手:“這道題我會答。她覺得別人的東西比她自己的東西好。”
易H贊許地笑了笑:“是的,她覺得別人的東西比自己的更好,所以才會去偷去搶。但是,如果她本身就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卻被她當成垃圾,随意送給了她最憎恨的人,你想想她會是什麽感受?”
烏芽芽帶入進去想了想,然後整顆心都揪緊了。如果她的那些收藏品被她當成垃圾随手送給了別人,那她一定會瘋!她會嗷嗷叫着在天上亂飛,飛到吐血為止!
“好慘好慘!簡直慘絕人寰!”只是稍作聯想,烏芽芽就受不了了。
易H繼續說道:“之前我正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我要讓她明白,被她随意丢棄的臉龐,将會變得多麽美麗耀眼。這是她曾經擁有過的無價之寶,卻被她送給了最憎恨的人。
“而且這件無價之寶一旦送出去就再也要不回來了,這不僅僅是已失去,還是得不到。這是世間最痛苦的兩件事的重合,是絕望中的絕望,懊悔中的懊悔。今天晚上,朱歡歡肯定要睡不着了。”
說到這裏,易H頗覺有趣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朱歡歡正捧着手機,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從易H那裏要來的照片。照片裏的臉龐美得令她炫目,也美得令她摧心剖肝。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能美到這個程度。
她不斷搖頭,瘋狂否定:不,不會的,易H哪可能把一張形同鬼怪的臉整成這副模樣!不可能的!他做不到的!周小沁不可能如此幸運!
朱歡歡丢開手機,捂住胸口,竟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另一頭,烏芽芽慢慢睜大眼睛,用熱切崇拜的目光看着易H,喃喃說道:“你剛才已經開始幫我做任務了嗎?天吶,天吶……”
她連着嘀咕了好幾聲“天吶”,小手扒拉着自己的頭發,這才後知後覺憶起朱歡歡離開研究所時宛若吃了屎的表情。
那個時候,她肯定憋屈地快要爆炸了吧?她也肯定開始後悔了吧?
“哈哈……哈哈哈……”直到此時,烏芽芽才拍着手,斷斷續續低笑起來。
“小彈珠,”她撲到易H懷中,細細的胳膊纏着他的脖頸,柔嫩的臉龐輕輕蹭着他的臉龐,嗓音甜膩得像裹了蜜糖:“你是什麽神仙隊友呀?你也太棒了吧!”
易H伸出手,輕輕撫過她濃密的發絲,又将五指插入她頭皮,柔柔犁過,嗓音裏飽含寵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幫你誰幫你?”
“哎呀!”烏芽芽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無意義地申吟,然後用毛茸茸的腦袋去拱易H的頸窩。
“我好想變成一株小芽芽,長在你身上哦!”她嬌嬌軟軟地說道。
易H極度愉悅地笑了。這樣的念頭,正符合他內心最隐秘的期待。
“你已經長在我心上了。”他意味深長地呢喃。
烏芽芽耳朵滾燙,于是更深地埋入易H溫暖的頸窩。
“讓朱歡歡意識到,她丢棄的臉龐是世間最美麗的臉龐還只是第一步。稍後,我們還要讓她意識到,她丢棄的身份,血脈,地位,財富,也都是最頂級的,遠比她現在所擁有的寶貴得多。
“到了那個時候,她一定會為自己的罪行感到悔不當初,她将日日夜夜生活在絕望和痛苦中。為了找回被自己丢棄的一切,她一定會抖露出真相。你根本不用報警,她也會自投羅網。”
易H慢慢講述着自己的計劃。
烏芽芽越聽越興奮,忍不住在他臉上重重親了兩口。
易H垂眸凝視她,目光深邃得宛若無垠星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揉了揉小妖怪的腦袋,并隔着自己的手背,在她頭上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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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芽芽住進研究所之後,朱歡歡就天天去那裏報道,一是為了打探周小沁的治療進度,二是為了防止她忽然恢複記憶。
三個月之後,做完一系列整形手術的烏芽芽終于迎來了拆繃帶的時刻。
朱歡歡站在她對面,表情比所有醫護人員都緊張。院長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別露出異樣。
烏芽芽閉着眼睛,假裝膽怯地說道:“醫生,你拆吧。”
“別擔心,手術很成功。”易H語氣溫柔地說道。
烏芽芽點點頭,眼睛卻閉得更緊了。
紗布一圈一圈拆開,慢慢展露出一張毫無瑕疵的臉。看見這張臉,所有醫護人員都倒吸了一口氣。整形手術是在別的醫院完成的,後期康複階段才在研究所裏進行。
因此大家根本不知道易教授到底把這位患者整成了什麽模樣。
但現在,他們明白了,易教授還是那個易教授,他的審美和醫術果然是世界最頂尖的!他無愧于上帝之手的稱號。
這張臉不僅僅被上帝親吻過,還被聖光照耀過,是晨曦和月輝的融合,也是純真之美與邪惡之美的奇異交彙。直面它的時候就仿佛直面着一顆璀璨的太陽。
診療室裏一片靜默,唯餘一陣又一陣的急促呼吸,太過濃烈的美麗連充沛的氧氣都能奪走。
院長猛然睜大眼睛,倒退了兩步。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那麽醜陋的一張臉,竟然能整成這副模樣?
朱歡歡已完全凍結在原地,腦子裏亂糟糟的,沒有清晰的思緒,沒有條理分明的想法,只有一片劇烈的嗡鳴。在這刺耳的嗡鳴聲中,烏芽芽欣喜若狂的嗓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顯得那麽不真切。
“醫生,這真的是我嗎?”烏芽芽舉起鏡子,用顫抖的指尖輕輕撫摸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她手上的疤痕也消失了,每一根指頭都像玉雕的一般圓潤細膩。
“怎麽樣,還滿意嗎?”易H俯身問道。
“滿意,滿意!醫生,謝謝你!”烏芽芽忽然站起來,緊緊抱住易H。
她是那麽用力地抱着這個男人,以至于渾身都在顫抖。她把臉埋入對方頸窩,低低地啜泣。死過一次又重生,如何不叫人欣喜若狂?
“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會擁有更美好的人生。”易H輕輕拍打她脊背,語氣無限溫柔。
更美好的人生?我與周小沁交換身份,可不是為了讓她擁有更美好的人生!我是為了毀滅她!
整個人都處于游魂狀态的朱歡歡終于在此刻清醒過來。她舉起手,假裝驚喜地捂住自己半張臉,實則表情已經扭曲。
她露在外面的眼睛充滿淚光,仿佛在為好友的重生感到開心,但實際上,她卻痛苦地快要哭出來了。
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是一個永遠無法掙脫的噩夢!是老天爺給她開的一個太過殘忍的玩笑!
她的臉,換到周小沁臉上之後,怎麽能變成這樣?怎麽能美得如此不真實?
朱歡歡用力咬了咬舌尖,這才阻止自己因為極度的不甘和憤怒而當場陷入癫狂。
烏芽芽表面上哭得顫抖,實則躲在易H懷裏偷偷摸摸地笑。她隔着濃密發絲,饒有興致地看着朱歡歡。
朱歡歡的表情太精彩了,一會兒難過得像死了爹媽,一會兒又扯開嘴角假裝驚喜,然後便像個木頭一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開始渙散。
如果打開陰陽眼,烏芽芽絕對可以看見她靈魂出竅的模樣。
她一定很受打擊吧?是不是懊悔得心都碎了?
朱歡歡的心髒的确在開裂,還一汩一汩地往外滲血。如果不是早已把僞裝融入了生存的本能,她這會兒肯定會被懊悔折磨至狂暴。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想撲上去,把周小沁的臉皮撕下來,貼在自己臉上。
這是她的臉!是她的!
當她還是朱歡歡的時候,人人都說她又俗又土,說周小沁美得高級。當她換上周小沁高級美的臉龐時,她自己的臉龐怎麽能變成這樣?
周小沁她憑什麽擁有這張臉?憑什麽?
朱歡歡握緊拳頭,讓尖銳的指甲刺痛掌心,喚回理智。
她在深入骨髓的痛悔中意識到,周小沁之所以能擁有這張臉,是因為她現在叫朱歡歡!這張臉,是她換給周小沁的!是她原本不要的!是她白給的!
淡淡的血腥味在朱歡歡口腔裏蔓延。在極致的痛苦和懊悔中,她生生咬穿了自己的舌尖。
但她必須要笑,還得笑得喜悅,笑得燦爛。
她上前一步,假裝溫柔地說道:“歡歡,恭喜你康複出院。走吧,我帶你回我家去住。”這人随時都有可能恢複記憶,所以她必須把她控制在身邊。
易H揉了揉小妖怪的腦袋,溫和卻強勢地說道:“我已經幫她租了一間公寓,就在研究所附近,方便我觀察她的恢複情況。”
烏芽芽連忙摟住易H的胳膊,臉上滿是依賴:“我要住在這邊,這邊離易醫生比較近。”
朱歡歡看着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眼瞳漸漸變得漆黑一片。她意識到,周小沁已經找到靠山了,而且這人還是連周家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但她不可能放棄。把周小沁留在外面,對她來說就是留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她必須控制住,甚至找機會銷毀這顆炸彈,否則她早晚會因此而粉身碎骨!
之前的一年多時間,她有無數次機會讓周小沁死得悄無聲息,卻都沒那麽幹,因為她知道周小沁不可能離開孤兒院,而且她更想眼睜睜地看着周小沁在絕望裏備受煎熬,進而活得生不如死。
是她太自負了!
不知想到什麽,朱歡歡眸光一閃,然後就恢複了平靜。她終于發現,這張美得無比灼目的臉,竟與金錦溪有五分相似!
所以易H是故意的吧?他把周小沁當成了替身?
這個隐約的猜測終于讓朱歡歡抓住了一絲确定感。于是她假裝擔憂地問:“歡歡,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沒問題嗎?”話落還皺着眉頭瞟了易H一眼,目光中隐含一絲敵意。
烏芽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眼裏不免帶上了一絲困惑,卻還是堅定地說道:“我一個人住可以的。住在研究所附近我也能安心一些,身體有了問題随時都可以來找易醫生。”
朱歡歡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便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焦慮不已”的模樣。但她終究什麽都沒說,只是搖搖頭,嘆息着走了。
“歡歡,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你要保護好自己,更要守住自己的心。”臨出門前,她留下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話。
院長也寒暄幾句,匆忙離開。
辦公室裏再無其他人,易H便輕笑道:“好了,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什麽?”烏芽芽興奮地搓手。
“下一步等朱歡歡先出招,我們再接招。走吧,去街上逛一逛。”
易H故意把小妖怪帶到最為繁華的地段,旁若無人地展露出自己的柔情。
于是沒有任何意外的,他們被狗仔拍到了。烏芽芽這張臉的确與金錦溪有五分相似,而易H像個守護者一般将她摟在懷裏,深邃目光片刻不離她的臉龐,每聽她說上一句話,就會無比愉悅地笑一笑,這副模樣不得不令人深想。
網絡上很快就出現了辱罵易H的貼子,而烏芽芽則被網友認定為金錦溪的替身。她是因為這張臉才會被易H帶在身邊。
這兩個人的結合沒能得到任何一句祝福,反倒是成片的咒罵。癡情人設不是那麽好立的。
這件事很快就登上了熱搜,烏芽芽的照片也被傳得全網皆是。
給網絡水軍彙去一筆巨款之後,朱歡歡抹掉臉上的陰狠笑容,轉而擺出焦急的表情,給烏芽芽打電話。
“歡歡,你還好嗎?你有沒有看――”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後面的話該不該說。她害怕自己的好友在看見那些新聞後會遭受到傷害。
“我很好。”烏芽芽帶着哭腔的聲音從信道另一端傳來:“網上的貼子我都看過了,我不會為了這件事就跟易醫生分開的。是他拯救了絕望中的我,所以只要能待在他身邊,不管是替身也好,還是別的什麽,我都可以接受。”
她無比卑微地說道:“只要他願意,我可以一輩子默默跟随在他身後,只要他回頭,我就會對他露出最開心的笑容。我不需要名分,我只要遠遠看着他就滿足了。”
原本想利用輿論狠狠打擊周小沁,然後借這個機會把周小沁控制在自己身邊的朱歡歡:“……”
媽的,這人怎麽這麽賤!
“易醫生來了,我不跟你說了!”剛才還滿是哭腔的聲音,這會兒已經被巨大的驚喜所取代。
那頭很快就挂斷了電話。
朱歡歡用力捏緊手機,臉龐慢慢扭曲至猙獰。沒能達到目的,她只能無能狂怒。
而另一頭,烏芽芽正靠倒在易H懷中,捂着肚子咯咯直笑。這個游戲真的太好玩了!聽見朱歡歡磨牙的聲音,她差點笑場。
“朱歡歡已經幫我們把梯子搭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步了。”易H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烏芽芽揉了揉發麻的耳朵,問道:“下一步是什麽呀?”
“下一步是幫你找一個更有錢的爸爸。我在國外也有一筆資産,由代理人托管。我會把代理人召回國,而他很符合慈父的形象。朱歡歡幫你把熱度炒得這麽高,還幫你把照片傳得全網都是,我的代理人肯定會在網絡上看見你的偷拍照。
“他覺得你和他妻子長得很像,或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兒,所以來找你認親。我們要讓朱歡歡明白,曾經被她當成垃圾一般丢棄的身份,其實比周家大小姐更高貴。
“我的資産就是你父親的資産,他在國外的權勢和財富,遠遠超出了朱歡歡的想象。十個周家合并在一起,也沒有她的親生父親有錢,但是她的親生父親現在已經是你的了。所以她會後悔的。”
說到這裏,易H饒有興致地笑了笑。
烏芽芽也一邊拊掌一邊樂得直笑,“小彈珠,你好陰險哦!但是我好喜歡你的陰險!”
笑罷她忽然想起什麽,興奮道:“不用你幫我找一個假爸爸,我有爸爸的。我爸爸超級超級有錢,我爸爸揮揮手天上就會下金幣!你等着,我馬上給他打電話!”
烏芽芽連忙爬起來,走到陽臺外面給老父親報信。
剛才還笑得雲淡風輕的易H,此時卻沉下了一顆心。他開始緊張了,因為這麽快就見家長已經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
他完全沒有應付長輩的經驗,更不懂得如何讨長輩的歡心。如果芽芽的父親不允許她與一個凡人交往,那他連抗争的機會都沒有。而他原本是可以慢慢籌謀的。
別人都是溫水煮青蛙,他是溫水煮烏鴉。
“糟糕,似乎玩脫了。”易H垂頭扶額,無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