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緊莊叔叔的喜愛 - ☆、認親(一)
蘇铮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胃裏翻江倒海,他勉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裝潢富麗的衛生間,門外傳來震天響的音樂聲和男人扯着嗓子唱歌的聲音。
蘇铮擡頭看看四周,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很快就确定自己喝多了,正跪在衛生間裏嘔吐,也許是吐得太厲害,他剛剛甚至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蘇铮晃晃悠悠站起身,手撐在洗手池邊,向鏡中望去。
鏡子裏的男孩兒化了妝,黑色眼線在眼尾處微微上挑,勾勒出一雙桃花眼完美的形狀,酒精使他眼角通紅而眼神迷離,雙眸中仿佛彌漫着一層霧蒙蒙的水汽,淩亂的發絲上挂着水珠,貼在白皙的臉頰上,有種不工整不經意的性-感。他穿着黑色緊身褲,上身一件花襯衣,襯衣的扣子幾乎全都解開了,露出正在劇烈起伏的胸膛。
因為經常跳舞和運動的緣故,他的身形雖然纖細但并不羸弱,看起來挺拔精幹,生機勃勃。
蘇铮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腦子漸漸清明起來,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他難道不是應該滿身是血地躺在馬路中間嗎?
他清楚地記得,他被人下了藥送上娛樂圈太子爺趙開的床,混亂之間他拼命掙紮,抓到一把餐刀朝趙開揮了過去,結果一刀割斷了對方的頸動脈,這個觊觎他多時的惡少當場斃命,溫熱的血濺了他一身。
守在房間門外的保镖聽到動靜,想要破門查看,蘇铮無路可退,就從三樓窗口跳了下去,他知道如果被趙家人抓住,他恐怕不僅僅是賠命那麽簡單,跳樓如果摔不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惜事與願違,蘇铮跳到樓下,只瘸着腿跑了兩步,就受到體內藥物影響,天旋地轉地跌倒在馬路中間——
他最後的意識裏,就是刺耳的剎車上,行人的驚叫聲,以及被車輪碾碎血肉骨骼的劇痛。
那麽現在這是……重生了?
蘇铮看了看手腕上戴的運動手表,現在是2014年7月6號淩晨,他重生回了4年前,這時他剛20歲,簽了一家經紀公司做藝人,可惜那公司是個半死不活的小作坊,安排給他最大的通告就是給淘寶網紅店當模特拍照片,而且還要拿走大部分酬勞。
蘇铮孑然一身,要還債、要生活、還想攢錢上學,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經常入不敷出,只好到處打工。
蘇铮跑幾個夜場跳舞,現在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一家京城有名的夜總會。在這些燈紅酒綠的地方工作,他一直用的是“鄭蘇蘇”這個化名,大家都叫他“蘇蘇”。
蘇铮來不及想別的,衛生間的門突然被大力敲響,敲門聲伴随着促狹的笑聲,一個中年男子用含糊嘶啞的聲音說:“蘇蘇,你怎麽還不出來?出來繼續喝啊,我的客人還沒喝夠,你可別掃興了……”
他在天堂夜總會的名頭是舞蹈演員,但在這種紙醉金迷的銷金窟,管你是駐場的少爺、公主,還是唱歌的跳舞的,甚至連服務生都算上,只要長得好看又想掙錢,那就都是顧客爸爸眼前的一盤小菜,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所以他除了跳舞,還經常被額外要求“喝一杯”“唱首歌”“來,小帥哥,過來坐一會兒”,在這過程中偶爾被吃兩口豆腐,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今天就是這種情況,門外叫他那人是位經常帶客戶來應酬的土豪老板,也是他的老主顧了。
上輩子,看在錢的面子上,這種時候他都是臉上笑嘻嘻心裏mnp,就算不樂意也不會得罪客人,後來在娛樂圈底層打拼,各種應酬更是司空見慣,他漸漸練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交際本領,讨巧賣乖還不讓自己吃虧,是個八面玲珑的花瓶美人。
當然,至于後來遇上趙開那個級別的混蛋,他沒能全身而退,也是情有可原,不能怪他沒本事,只能怪對方太可惡。
但現在他都重生了,自帶上輩子的經驗教訓和預知未來金手指,實在沒必要再委屈自己,在夜總會這個淺池子裏,跟一群鹹魚王八虛與委蛇。
蘇铮揉了揉太陽穴,又看了看鏡子裏自己的臉,眼中的茫然無措如潮水般退去,換上了一種慵懶不屑甚至有點輕薄的笑意。他慢條斯理地洗手擦臉、整理衣服,完全無視門外那人越來越急促的呼喚聲。
“來了來了……”蘇铮氣定神閑地打開門,沖門口的劉總微微一笑。
劉總早已等得不耐煩,嘴裏嘟嘟囔囔抱怨着,卻在擡頭重新看見蘇铮的一剎那愣住了。
他每次來玩兒都威逼利誘地叫蘇铮作陪,因為蘇铮樣貌出衆人也機靈,在他們面前往往是一副溫順又不過分谄媚的讨喜模樣,但現在眼前這個男孩兒……看着有些不一樣了。
劉總也說不上變化在哪兒,他只記得蘇蘇剛剛是喝多了狼狽不堪逃到衛生間去的,可現在眼前的人衣冠端正神清氣爽,似乎還多了一些……篤定淡然的氣場?
不過劉總只是恍惚了一瞬間,就認定是自己喝多了迷糊了,他拉住蘇铮的胳膊,把他推回沙發上,緊挨着今天的主賓坐下:“吳總,人我給您叫回來了……蘇蘇,你快敬吳總一杯……”
蘇铮一邊倒酒一邊望向包房裏的電視牆,這幫老家夥大概是唱歌唱累了,切換了體育頻道正在看球賽,七嘴八舌地讨論着看好那支球隊以及買了多少足彩。
“……各位觀衆大家好,現在您看到的是一場2014巴西世界杯的四分之一決賽,對陣雙方是阿根廷隊和比利時隊……”電視裏傳來解說員激情洋溢的聲音,蘇铮想起自己死前2018的俄羅斯世界杯正熱鬧着,現在重生回了2014,可不正是上一屆世界杯正如火如荼的時候嗎?
“吳總,不好意思,”蘇铮舉起酒杯,沖吳總嫣然一笑,“我實在是喝多了,就再喝這一杯跟您賠罪,您就放我回去好不好?”
姓吳的胖子搖了搖頭,雙下巴跟着抖了抖,摟過蘇铮的脖子,粗聲粗氣地說:“少裝,幹你們這一行的還有喝多這一說?你不給面子是不是?”他說着,就将蘇铮的酒杯奪了過去,往原有的半杯紅酒裏兌洋酒,一直兌到滿杯溢出來,才又遞回給蘇铮,“要想走也行,你把這杯酒一口一口喝了喂給我,我就讓你走。”
旁邊傳來幾個醉鬼的起哄聲和調笑聲,劉總則貼着他耳邊說:“快喝啊,蘇蘇,你不想要小費了?”
蘇铮微微眯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肥頭大耳的吳總,随後不疾不徐地含了一口酒,笑盈盈地湊了過去。
吳總眉開眼笑,嘟着嘴迎上來。
兩人嘴唇相距幾厘米的時候,蘇铮一低頭,一大口酒就噴在了吳總襯衣前襟上,瞬間染紅了一大片。
姓吳的愣了一下,他顯然沒想到這個剛剛還任人揉搓的小舞男敢這樣放肆,等他反應過來,蘇铮已經站起身往外走了。
“你他媽……”吳總起身就追,眼睛已經氣得通紅,奈何喝多了酒,腳步有些踉跄。
“吳總!”蘇铮已經到了門口,他回頭一指電視屏幕,喊道,“快看,阿根廷進球了!”
吳總下意識看向電視牆,足球正在幾個阿根廷球員腳下穿梭,哪兒他媽進球了?
“你耍我!”吳總惱羞成怒,又往前一撲。
蘇铮閃身躲開,終于推開了房門,這時,電視裏傳來解說員突然由低到高爆發出來的興奮喊聲:“……起腳射門——球進了!球進了!!在比賽開場僅僅八分鐘的時候,伊瓜因收獲本屆世界杯的第一個進球!!”
随後,包房裏幾位醉漢的歡呼聲連同賽場上球迷的尖叫聲彙成一股浩大的聲浪,簡直要掀翻房頂。
吳總的注意力也被進球吸引,等他看完回放再去追人的時候,蘇铮早已不見蹤影了。
……
蘇铮拐了個彎,在樓梯間隐蔽處站定,推開身旁的窗戶,點了一根煙。
透過缭繞的煙霧,他望向窗外,樓下公交站一個廣告燈牌引人注目,那上面是電影《山月》的宣傳海報,這電影即将在今天——7月6號晚上首映,主打的宣傳語是——
華人首位GN電影節最佳導演莊心誠獲獎作品
莊心誠。
蘇铮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嘴角不自覺地浮起笑意,輕輕地吐了一口煙圈:“小叔,你還好嗎?”
蘇铮上輩子活了24年,實在是很短的一生,但中間大起大落,不可謂不豐富多彩。
蘇铮小時候,有着令人羨慕的童年,他父親是一位頗有才華的導演,母親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7歲時,家逢巨變,父親牽涉進一樁強-奸殺人案,被判了無期徒刑,不久後,母親帶着他改嫁進莊家,做了富商莊心義的第二任妻子。
從此,蘇铮來到一個陌生的新家庭生活,有了繼父莊心義、繼兄莊天,還多了一個年長他十歲的小叔叔,就是莊心誠。
那時候繼父莊心義忙于事業,母親雖然不再做演員了,但是要在豪門大家族裏做個好夫人、好後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敏感多思的小蘇铮難免有關心不到的地方,蘇铮在那個家裏生活無虞,但內心總感到自卑孤獨。
還好有小叔叔對他一直關懷備至,是他的長輩也是他的朋友,是他少年時期驚豔了時光的存在。
可惜好日子總不長久,他16歲時連着出了幾件大事,把平靜的生活表象撕得粉碎。
先是莊心誠去美國發展跟他漸漸疏遠,不久後媽媽關玉意外離世,又過了沒幾個月,在監獄裏的生父蘇淩得了癌症保外就醫,而蘇铮是蘇淩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蘇淩不僅得了重病,精神狀态也很不好,大部分時間神智不清,如果沒人管他,出獄之後也是死路一條。
當時的情況很尴尬,蘇淩對于莊心義來說,只是亡妻的前夫,而且還是個強-奸殺人犯,莊家沒有義務照顧他給他治病,也不想跟這種人渣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可對于蘇铮來說,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且母親嫁進莊家之後,還一直留着爸爸的照片給他看,讓他不要忘了爸爸,即便當年證據确鑿,蘇淩也認罪了,但是關玉一直不相信蘇淩犯下了那樣不可饒恕的罪行。
當時莊心義給了蘇铮兩個選擇,如果要繼續留在莊家,就和蘇淩斷絕一切關系和往來,如果堅持照顧親生父親,就從莊家離開,你是要姓莊還是姓蘇,自己決定吧。
蘇铮最後選擇了離開,莊心義給了他30萬,說答應了你媽媽要把你撫養成人,這些錢足夠你上完大學的費用,蘇铮點頭道了謝,他知道莊家對他仁至義盡了。
其實即便沒有爸爸出獄這件事,他在莊家也呆不下去了,說到底他只是個外人,而且媽媽死了,小叔走了,他和哥哥莊天的關系也十分微妙,莊家沒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了。
蘇铮離開莊家之後,帶着父親輾轉求醫,30萬足夠他生活、上學,但是對于一個癌症病人卻是杯水車薪,沒到兩年,蘇铮的錢就花光了,他借債、打工給爸爸治病,直到14年初,爸爸病情惡化,最終沒能挺過來,死在了除夕夜。
後來四年蘇铮混跡娛樂圈,不過也沒能觸底反彈收獲光輝人生,而是一路跌跌撞撞頭破血流,最後還和一個人渣同歸于盡。
一根煙抽完,上輩子的人生回憶告一段落,蘇铮嘆了口氣,他不能選擇自己重生的時刻,有一些悲劇注定無可避免,但換個角度想,或許老天是憐惜他上輩子過得辛苦,這一世讓他毫無牽絆地為自己活一回吧。
那就為自己活一回。
現在當務之急是賺錢,父親病重時他借過高利貸,現在還欠着20多萬,追債公司三天兩頭去他租住的房子搗亂,攪得四鄰不安,除了這個,交房租需要錢,給爸爸買墓地需要錢,他的經紀公司眼看着要破産,還扣着他們的合同不讓自尋出路,想要趁早解約又需要一大筆錢。
到處需要錢,可什麽辦法能最快賺到第一桶金呢?蘇铮望向不遠處某個酒吧外面的LED大屏,阿根廷和比利時的球賽激戰正酣,他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從容自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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