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跟我成親 - 第一章
第一章
午後的天兒豔陽高照,萬裏無雲,熱氣直往人身上纏,連樹上那吵鬧的蟬都熱沒了聲。
平日裏,樹蔭底下總是坐着幾個歇涼的莊稼漢,今日卻是奇了怪了,不見半個人影,再往前走幾步,一處背靠陰涼地的茶館裏倒是有不少人談笑風生,來一碗涼茶下肚,更是清熱解暑,實乃人生快事一樁。
茶館的大堂裏搭了個小臺子,身着長衫的說書人捋着山羊胡子,雷打不動的站在那裏,手裏響木一拍,喧鬧的人群安靜下來,樂呵呵搖着蒲扇,看着上面,等着聽故事打發時間。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道:“今日小老兒就給各位好好說道說道,這排在江湖十公子第三位的唐門少門主,江湖惡人,為人诟病的滅門惡徒——唐溯。”
茶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坐了個頭發花白的老叟,聽聞說書人這一句話,手裏的茶碗卻是一抖,大半的涼茶灑了出來倒在了手上。
而那流過手的茶水,竟是慢慢的變得污濁,待茶水盡數滴落桌面,再細看那端茶碗的手,骨節勻稱分明,手指修長如白玉,分明是個少年郎的手。
只是所有人都看着那說書人,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這唐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不僅是唐門的少主這麽簡單,更是江湖上十大惡人之一,蜀中唐門本就是個不好惹的,這唐小公子更是惹不得中的惹不得!
“傳聞這唐小公子年僅八歲之時,便是造了一樁慘案,起因只不過是一個愣頭青冒然将他認成了姑娘,那唐小公子卻……”
“滅人滿門。”
有一人出聲打斷了說書人的話,說罷還冷哼了一聲,擺出一幅頗為痛恨的模樣。
說書人哀嘆一聲:“沒錯,一家十多口人,被那八歲的唐小公子殺了個幹淨,那愣頭青更是死狀凄慘,被唐小公子用那浸鹽水的刀,一刀一刀,淩遲割肉而死。”
幾個老實巴交的村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大熱天的居然泛起了幾分寒意。
屁——嘞!
角落裏的老叟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你唐溯爺爺才沒幹過這事!
“更不用說那唐小公子其他的種種惡行,殺人放火,欺男霸女,幾乎是無惡不作!”
去你媽的欺男霸女,瞎扯吧這老頭子!
唐溯咕嚕咕嚕喝完涼茶,又憤憤不平地翻了個白眼。
這江湖上的說書人真是能扯,你爺爺唐溯第一次滅門是十五歲好不好!差了七年啊!
你當我是神仙啊,八歲滅人全家還玩兒淩遲,八歲時你爺爺還不知道在哪兒玩兒泥巴。
“欸,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可是見到過那個唐門小公子的,人看上去沒你說得那麽壞啊!怎麽在你這裏,他就成了魔頭啊?”
身着暗紅色勁裝的秀麗女子不滿地出聲,細長柳葉眉微蹙,黑白分明的杏目瞪着說書人。
另一桌帶刀的魁梧男子嗤笑一聲,看着那姑娘:“婦人之見,那唐溯生得人模狗樣的,怕是說了幾句好聽的哄哄你,你就把人當成天仙下凡、真命天子了,為那魔頭說話,你也不怕遭人戳脊梁骨。”
“你亂說什麽呢!”那女子驀然站起,把佩劍“啪”的拍在桌上,“想打架是不是!”
“茗茗你別生氣啊!不跟他一般見識,消消氣呀!”
“喏,別生氣啦,算啦算啦!”
“好啦,別跟這種人生氣啦,不值得。”
……
同桌的幾個女子好聲好氣的拉住這個叫茗茗的女子,溫言細語的勸着她消消氣。
“我亂說什麽了?”那人沒好氣的反駁,“那唐門少主喪心病狂、殺人無數,據說還經常出入女子閨房,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江湖衆人皆知,怎麽?我那一句話亂說了?”
他娘娘的——這地方沒法呆了!亂扣屎盆子!
唐溯暗罵一句,小心的理了理那亂糟糟的頭發,遮住面容,放下幾枚銅板,佝偻着身子,有模有樣的拄着根破拐杖,顫巍巍的準備走出去。
那男子看那姑娘反駁不得,便是越說越來勁:“就一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還那麽嚣張,他娘沒過門就把這個禍害生下來了,我呸!忒不要臉!那不要臉的賤蹄子,當初怎麽沒被唐門的人給殺了!”
唐溯身形一頓,指節微微曲起,雙目微阖,眼底那股淩厲殺意夾雜戾氣瞬時溢出。
找死的混賬東西!
男子正說得來勁,眼前寒光一閃,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聽幾聲皮肉破開的悶響,幾枚箭頭泛着黑的毒镖沒入那人的血肉中,劇痛登時蔓延開來。
“爺爺我殺了你全家,還是上了你媳婦,還是挖了你祖墳啊?”
看戲看得正開心的人們齊刷刷轉頭看向角落,只聽幾聲脆響,那角落裏佝偻着身子的老叟驀地身形拔高。
老叟再伸手往那陳皮老皺的臉上一抹,一張面具從他臉上脫落,又伸手摘了那亂糟糟的花白頭發,露出了真容。
墨黑長發,豔紅發帶,面若白玉瑩潤無暇,眼若碎星灑滿夜空,容貌昳麗似是話本裏描述的勾走姑娘心魂的妖孽,就算是一身破舊肮髒的乞兒衣服,也蓋不住那光華半分,正是剛剛說書人口中的那個魔頭唐溯。
唐溯的語調輕快帶着笑意,眼底的狠戾卻是生生讓人打了個寒顫,像是毒蛇一般冰涼,笑嘻嘻道:“誰給你的勇氣說我娘的?活——該!”
“唐溯!”
人群驀然騷動起來,靠近門口的幾個商人忙不疊的抱起貨物,腳底抹油一般飛快的往外面跑,匆忙上馬,揚鞭絕塵而去。
一桌的幾個正派男子驀然站起,兩人快速的守住門口,明晃晃的刀刃吓得幾個村民顫抖着瑟縮在角落裏,不敢出聲。
“哇——!”
幾歲大的孩子被這一群人吓得直接大哭起來,孩子娘親正手忙腳亂地抱着孩子往角落裏縮,生怕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惹火上身。
母親聲音顫抖着撫慰着苦惱不休的孩子,孩子卻是似乎感受到了母親聲音裏掩藏不住的恐懼,哭得更加厲害了。
“欸,看看看,你們都把人家小孩兒吓哭了。”
唐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似是恨鐵不成鋼般的看着幾個拿着刀劍圍住他的男子,接着往那孩子那兒走過去。
那母親抱着孩子不住地顫抖,容貌昳麗的唐溯在她眼裏比從阿鼻地獄爬上來要人命的惡鬼還要可怖三分。
唐溯往自己那破舊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蹲下身子認真的看着那苦惱不休的孩子,伸手遞了顆糖過去:“不哭了啊,哥哥這兒有糖——還有好玩的。”
也不管那孩子要不要,唐溯強硬的把糖塞了過去,又從身上拿出幾個精巧的小玩意兒,哄那孩子:“看,會動的——花。”
孩子淚眼朦胧,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看着唐溯掌心。
木頭雕刻的花苞慢慢地在唐溯掌心旋轉着,咔噠咔噠,一圈兒一圈兒的緩慢綻開了花瓣,看上去像是芍藥。
單純年幼的孩子連話都說不清楚,看見稀奇玩意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咿咿呀呀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呀呀——要——”
“好好好,給。”唐溯笑嘻嘻的把那朵花塞給了小孩兒。
“……唐溯!你個殺人魔頭!今日我們就要将你拿到武林盟主那兒去!”
“啧啧,氣勢不錯。”
唐溯站起來,認真的打量着那幾個人,然後拍了拍手似乎是鼓掌。
“不過想抓你唐溯爺爺,還要再練幾年——”
那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一齊向唐溯沖了過去。
唐溯側身一躲避開一人的刀刃,身影一晃到了桌前,轉頭喊了一聲:“掌櫃的——!你這桌子多少錢啊——?”瞥着撲過來的兩個人,笑嘻嘻的猛的擡手就把桌子掀了過去,上面的茶碗噼裏啪啦碎了一地,那兩人反應不及,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着。
掌櫃的躲在櫃臺後面,聞言探了個頭出來,喊道:“一貫錢!”心裏直嘟囔,這唐溯該不會還要賠自己錢吧?
“好嘞!”唐溯手一揮,幾枚指節長的鋒利飛镖一人飛了過去,那人忙不疊的躲開,緊接着,唐溯一腳把凳子踢到半空,在凳子沒落地前轉身又是一腳,将其踢飛過去,直襲那人面門,那人剛躲了飛镖似乎是沒料到這麽一出,被實木的凳子砸了個結結實實的。
“噗——”
那柳葉眉的姑娘笑出了聲。
“唐溯你個卑鄙小人!”
那人捂住鼻子,怒目而視憤怒的喊了一句。
“你們以多欺少還有理了!”唐溯不甘示弱,回道,“你們幾個二三十歲的欺負我一個剛十九的還有理啊!爺哪裏卑鄙了?自己蠢還怪爺不和你一樣蠢啊!”
“哈哈哈——”幾個姑娘實在是沒憋住,笑出聲來。
“有本事跟我們去外面打!”那人聽着這笑聲氣得滿臉漲紅,憤怒的對着唐溯喊了一句。
唐溯看着剛剛掀開桌子的那兩個人,笑嘻嘻道:“你們追得上爺,爺就跟你們打啊!”
話未落地,門口幾個人只覺得一陣勁風吹過,再一看裏面,哪兒還有唐溯的影子?
“追!”
一人怒吼一聲,剩下幾人紛紛提氣輕身運功往外面追了過去。
茶館裏一片狼藉。
“哈哈哈哈!”
那幾個姑娘笑作一團,柳葉眉的那個姑娘更是笑的直不起身子,杏眼眼梢微紅。
“唉……吓死小老兒了……”說書人灰頭土臉的擦着冷汗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心肝直顫,那魔頭怎的就在這兒啊?壞了壞了……剛剛說了他那麽多……該不會被惦記上吧?哎呦……小老兒也只是想混口飯吃啊……
“哎……這是砸了我多少東西啊……”掌櫃的從櫃臺後面探出頭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痛心疾首的看着狼藉的大堂,欲哭無淚,這些江湖人打完砸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損失可全是他這個小老百姓擔着,好沒天理啊!
掌櫃的哭喪着臉吩咐小二收拾着殘局,計算損失,幾個村民好心的上去幫忙收拾着地上的碎陶片兒。
茶館重歸寧靜,依舊該喝茶的該做事的做事。
一名身着月白錦服的俊逸男子站在茶館旁邊的榆樹上,茂盛的枝葉掩藏了他的身影,男子生得一雙幽藍的眼睛,此刻眼裏是滿滿的寵溺與無奈。
小祖宗真是的,又砸了別人的店……一會兒去賠錢好了。
本來已經把跟着小祖宗的雜碎清理幹淨了,誰知道這兒還有雜碎……
男子眼底浮上一片陰霾,随後好像看見了什麽,陰霾頓時散去,化作一片柔情。
一道青綠色的身影出現在茶館門口。
“幾位姑娘生的真好看,”唐溯不知何時竟是回來了,就這麽片刻的功夫還換下了那破舊的乞兒裝扮。
一身青綠衣衫好似炎炎夏日中的一抹清涼,那雙勾人的笑眼此刻彎彎的,倒是多了幾分孩子氣,手裏還多了朵帶着水珠兒的蓮花。
“剛剛多謝這位姑娘幫我說話,夏日炎炎,看那湖裏的蓮花開得正好,就順手摘了一朵,用來配上姑娘這比蓮花更美的容貌。”
言罷,輕笑着把那朵淡粉的蓮放在了喚名為茗茗那柳葉眉姑娘面前。
“謝,謝謝……”茗茗面露羞怯之色,微微低着頭輕聲細語的道了聲謝,青蔥玉指捏着那蓮花的細頸,倒是真有幾分出荷仙子的風采。
唐溯這才走到那個剛剛中了他毒镖倒地不起臉色青黑渾身發顫的男子面前,蹲下來,微微歪頭看着他:“怎麽?告訴你唐溯爺爺,爺爺是殺了你全家啊,還是挖了你祖墳啊?”
“沒,沒有……都沒有……救我……求你……”
那人顫抖着用手抓住唐溯的衣擺,虛弱的喃喃着。
唐溯為難的撓了撓鼻尖,轉頭看向茗茗:“姑娘,他不僅罵了你,還罵了我娘,你說我救不救呀?”
茗茗沒料到唐溯會問她這個,愣住了。
那人哀求的看着她:“姑娘,姑娘我真的只是無心的……我,咳咳!我只是嘴快了……沒有折辱你的意思……求你了……”
那人說到後面猛烈的咳嗽起來,眼前陣陣發黑,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黑血,那姑娘看着終是于心不忍,開口微弱道:“唐,唐公子……算了吧,這人罪不至死啊……”
“好吧,既然是這麽漂亮的姑娘說話了,我自然是要聽的不是?”唐溯笑嘻嘻的拿出一個白玉小瓶,兩指夾住那人下颚,稍一用力捏開他的嘴,把那藥灌了進去。
不消片刻,那人臉上青黑盡退,從鬼門關撿回來一條命,也總算從地上爬起來了,臉色慘白的坐在那裏。
“诶,爺忘了一件事情。”唐溯突然道,眉眼彎彎的按住那人,“爺的毒镖還沒有拿出來呢。”
“什——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讓茶館裏剩下的幾個人汗毛直豎,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鋒利的匕首就插進了他的肩頭,把那毒镖旁邊的皮肉生生的劃開,刀尖一挑挖出了沾着血肉的毒镖。
唐溯笑嘻嘻的向那吓得瑟瑟發抖的小二讨了塊幹淨方巾,慢條斯理的擦幹淨飛镖上散發着腥臭的黑血,眼梢一彎看着那人,笑道:“下次再嘴賤,爺爺我就割了你舌頭。聽見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那人顫抖着接過一個姑娘遞給他的軟巾堵住血流不止的傷口,臉色慘白連連點頭,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唐溯似乎心情頗好,輕輕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子,将那飛镖重新收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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